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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室-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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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见郭满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她那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说来她们姐弟能坐在这里; 完全是耍无赖得来的。
丹樱心里清楚; 因着她跟弟弟饭量太大; 吃得比干的多,一般富户根本不愿买他们回去。那日之所以赖上郭满; 完全误打误撞。谁知郭满被惊了马不怪罪她弟弟; 反而真给了银子叫她去安葬父亲; 丹樱这心里就认定了郭满是个善心的。
如今这一路走来,事实证明,她没看错人。
好吃的饭菜任由他们俩吃,活儿也不用干,丹樱丹阳俩姐弟这些日子仿佛活在做梦。饱腹的感觉,她们可是从记事起就没有过的。家中困苦,凭家中三亩地,维持一家人的生存根本不够,丹樱是从小饿到大。好不容易吃饱饭,丹樱拼死也要郭满认下她们。
丹阳小娃娃咬了山匪几口,回来就眼巴巴地看着郭满。那小模样跟邀功的小狗似的,别提多可爱。郭满将自己的一叠点心给他,小家伙咧着一口米牙就笑起来。
也是在那之后,小家伙就更黏郭满了。
不过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儿,郭满最近有些激动。再过两三日,她们便要抵达京城。在路上还不觉得,这越靠近京城,她便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细细算下来,她这一来一回,竟然有半年之久。
南下时是盛夏,归来时已近年关。
掀了车窗帘子看出去,不知不觉中,沿途的树木早已落光了叶子。草木枯黄,到处光秃秃的,一片冬日景象。寒风一吹,郭满紧了紧身上厚袄子,默默将手炉塞进怀里捂着。张嘴哈一口气,空气中尽是白雾。
确实是冷,越靠近京城就越冷。
“姑娘,”知道郭满这两日身子不舒坦,总觉得身子骨发冷,婆子特意给煮了姜汤,“姜汤煮好了,快喝一碗暖暖身子吧!”
郭满其实不喜欢姜的味道,不过这几日也不知是风寒还是怎么,总是恹恹的。双喜双叶也忧心她伤寒,总是要小心些。毕竟这不是在府上,路上生了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毛病也能拖成大毛病,可不能等闲视之。
郭满于是也没嫌弃,照着灌了一大碗下肚。
喝下去整个人就暖和了,郭满寻思着不得冻着。于是吩咐了婆子给没人一碗。几个护卫身子骨硬朗,用不着喝。但郭满好意,便也没拒绝。原以为暖暖手脚就好,正好一鼓作气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然而马车过了冀州,郭满就微微有些发热。
从南到北地赶路,舟车劳顿,她们还好,郭满的身子才将将养回来,整日窝马车里于她来说还是太辛苦了。双喜双叶知道她是累着了,想着再急也不能拿主子身子作践,于是就近选了村子,暂时在一家农舍借住几日。
果不其然,郭满当日下午就发起了高热。大冷的天,她整个人红彤彤的,倒在榻上就起不来。乡野寻不到像样的大夫,双喜双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团团转。还是农舍的老人看不过眼,用了村里土方子帮郭满降了热。
高热虽然降下来,但后两日郭满一点精神打不起来。
早半个月前就抵达京城的周公子收到郭满的信,一早就在盼着了。正巧也是年关,过两日就是腊月二十八,周公子这颗心悬着就放不下来。奈何他接连这四五天日日不落地来亲自来城门口迎,别说郭满,连一个人影都不曾见到。
来回个几日,周博雅夜里就有些睡不踏实,总忧心郭满路上出事儿。
这也是没办法,周公子此次回京的道路险象环生。就不说在荆州就途遇一次抢劫,出了荆州地界又遭遇一次刺杀。虽说杀手遭遇了周博雅,没讨到便宜,但并非天下人都是周博雅。郭满就是个身娇体软的小丫头,连走个不平的路,周公子都要担心她踩了裙子。何况分开走,他就没放下心过。
此时人在书房,背着手看着阴沉沉的天,又招来石岚问。
“少奶奶的还没有消息,”石岚这几日都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没有就是没有,“城外十里地属下也去瞧了,没有。驿站那边也去了,没有少奶奶的信件。”
周公子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眉头拧成了结。
十日前就递了信回来,满满就是走一天玩一天也该到了。怎会二十八了还不到?周博雅抚了抚胸口,胸口的刀伤还没好透,心下更是烦躁。
“派人去驿站再去问问。”不可能不到,许是走了那条岔路。
石岚应是退下。
然而他刚出了院子,就遇上了带着丫头从廊下过来的赵琳芳,丫头的手里还拎着食盒。回京这大半个月来,这表姑娘也算在石岚清风等人跟前混了个眼熟。只因这姑娘似乎很爱做点心,总一身极素雅的打扮,亲自去大厨房给大公主做。
石岚看见人,低着头往旁边避。
赵琳芳冲他温柔地点了点头,领着丫鬟,袅袅婷婷地远去。
石岚看了眼她远去的背影,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今日这姑娘去的方向似乎是西风园,心下有些怪异,但那姑娘已经走远了。
赵芳琳确实去得西风园,此时已经在院外等着丫头进去通报。
周博雅回府这二十来天,就一直在西风园养伤。赵芳琳进府这半年,还不曾见过周博雅这位表兄。今日是与方氏在大公主说话,刚好说起了郭满。方氏好些时候没看到郭满,说什么快二十八了还没到,也不知能不能赶得上除夕。
说着说着,又提起了周博雅重伤。
这事儿其实周博雅回府的当日,赵琳芳便身边人听说了。但是为了避嫌,她权当不知道。方氏提到了此事,她才恍然表示了对周公子伤情的忧心。于是顺理成章,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姑娘自然要亲自探望一回,以表心意。
大公主知道她底子薄,自然不必准备什么,就叫她做盘拿手的点心给周公子送来。
周公子听下人说府上借住的表妹来探望,有些诧异。内宅之事周公子素来不太关注,郭满不在,没人在耳边念叨,周公子就是个耳聋眼瞎的。赵芳琳都在周府住了半年,他还从未听说有这么个表妹。
“公子,表姑娘就在院子外,是不是请人进来?”
若是别的时候,下人定不会这么说。今日寒风凛冽,就是他一个年轻小子也受不住。眼看着就要降雪,表姑娘穿得单薄,有什么事儿也该请进屋说。
周公子放下手炉起了身,走到窗边往外看一眼,确实一个素色的姑娘在等着。
“不必,”满满不在,他也不好请未出阁的姑娘进屋,“派个婆子去问问她什么事儿。”
小厮于是应是,转头去寻管蓉嬷嬷。
郭满不在的半年,西风园上下都是管蓉嬷嬷在操持。赵琳芳是大公主的表侄女家的,管蓉嬷嬷最清楚不过。此时听闻表姑娘来了,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计,亲自去迎:“先把表姑娘请去偏厅。大冷的天儿,在外头站着人怎么受得住。”
赵琳芳等了一会儿,见有丫头来迎,有礼地道了声谢便随她进了院子。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主要是来表示一下心意。管蓉嬷嬷听她道明来意,含着笑说她有心了。这姑娘家里的情况管蓉嬷嬷不知道,但她家长辈与公主亲近,管蓉嬷嬷对她自然要比对旁人多几分亲近。
说了几句话,又问了问周公子的伤势,赵琳芳放下点心便要告辞。
管蓉嬷嬷接过去,亲自送她出院子。
送至院子门口,赵琳芳便不用她送了。笑着叫她赶紧进屋,自己则扶着丫鬟的胳膊,莲步轻摇地离开。管蓉嬷嬷看着她的背影就忍不住叹气,多好的姑娘,就是命太苦。
摇了摇头,她进了屋。
而此时走远的赵琳芳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牌匾上‘啸西风’三个字行云流水,入木三分。一看便知书写之人,书法造诣了得。她幽幽地放远了目光,落到那东侧一件敞开的巨大飘窗边。
那里有人影闪动,她想,方才站在那儿的人是周家表哥吧……
第80章 第八十章
赵琳芳做点心很有一手; 精致的小碟上叠成元宝形状,一颗一颗刚好一口。管蓉嬷嬷方才端进来,周公子看一眼; 随手捻一块尝尝。显然这表妹是有心了; 怕男子吃不惯太腻的; 甜味儿就很淡。没滋没味地吃了一块; 周公子便没再吃了。
嗯,他还是喜欢满满的点心。
想至此; 周博雅又忍不住焦躁。这都十日过去,满满怎地还没回来!
与此同时,郭满断断续续发了几回热,身上却没有舒坦起来。此时她窝在双叶临时替她做出来的斗篷里,捧着姜茶听丹阳小娃娃说话。这孩子粘人得很; 除了他姐姐; 对郭满是言听计从。听说郭满身上不适,不能出去,每日都哇哇地陪郭满说话。
他人小什么都不懂; 每日鸡同鸭讲地,郭满也被他逗得开怀。
这般躺了三日; 第四日一觉醒来; 郭满突然就起不来身了。倒不是说哪里不能动,而是浑身酸疼得仿佛每根骨头都被撵过一遍; 酸疼得不得了!
她可怜巴巴地窝在床榻上; 小腹里头仿佛破了个洞; 嗖嗖地往里头灌冷风。
双喜双叶真要被她吓哭了。主子昨日还好好儿的,今日突然就起不来身。这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恨就恨这穷乡僻壤的,连个靠谱的大夫也没有,两人都要急瞎眼了。郭满却没法安慰她们,因为她肚子那一块疼到炸裂。
护卫也吓得不轻,怕郭满熬不过去,其中一个急吼吼地就要进京城去。
他们这一路照顾郭满,郭满性子又十分乖巧(懒散?),其实多少对这娇弱的姑娘家多了几分莫名的疼爱。听说郭满病得起不来,自然着急替郭满找良医。好在此地离京城相去三十来里,若是驾马飞奔,一天一夜就能到。
那护卫顾不得在郭满跟前掩饰武功,直接动用了轻功,飞去京城求救。
一天一夜的路程,这护卫愣是在天亮之前到了周府门前。周家戒备森严,他在院墙外转悠了一圈,没找到突破口。于是干脆飞身起了城南的南阳王府。赵煜今日正巧在,此时正抱着暖炉窝在皮毛垫中煮酒自斟自饮。
那护卫进院子,只需亮了身份牌,便被放行。
一路直奔赵煜的书房,赵煜听说周博雅的小媳妇儿不好,立即正色起来:“怎么回事?不是你们亲自护送么?”
“是属下,”那护卫抬起头,其实就是严战,“路上辛苦,姑娘是染了病。”
“姑娘?”赵煜挑了眉。
什么时候,严战这粗俗的家伙这般文雅了?
严战抓了抓脸,尴尬:“习惯了,习惯了。”他摆摆手,急道,“姑娘身子耽搁不得,周府守备森严,属下转了好几圈进不去,东家不若亲自走一趟?”
赵煜要被这属下气死,“梁上君子当多了,你小子的脑壳是坏了么?墙上下不去,你不晓得走正门?”敲个门,叫门房通传一声,多大事?
严战被他一骂,立即转过弯儿来。当即脸上青青白白,尴尬不已。他狠狠一巴掌拍自己的脑门上,快被自己给蠢死。确实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干多了,一到这什么高门大户,他就没想过可以走正门。
赵煜嫌弃得不行,拍了拍衣袖,站起身:“罢了,就陪你走一趟。”
赵小王爷来周家府上,从不必通报。马车到了门前,自然有人出来迎接他进去。严战跟着赵煜直奔西风园,周公子此时正披了件外衣坐在飘窗边看卷宗。大冷的天儿,他不嫌冷就那么开着窗,光笼罩在他肩上,仿佛一尊活着的玉像。
人进来,周公子只淡淡道了声来了,头都没抬。
赵煜就烦这人这点脾气,不冷不热的。若非他跟长风自幼与周博雅相识,都要以为这人不欢迎他了。心下想着,赵煜却还记得郭满之事要紧。于是让了开,叫严战来说。严战没什么忌讳,张口就来。周公子在听到严战的声音,利落地就抬起了头。
严战不拐弯抹角,直接说了郭满身子不好,在临沂县下的一个村子里起不来了。
周公子仿佛大冬天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他连忙就站了起来,急道:“怎么回事?满满身子不是已经养好了!”
严战哪里清楚,他就是个护卫,又不是大夫:“这在下也说不明白。姑娘在豫州之前还好好儿的,前几日突然就不对了。不过这两日天儿凉得快,路上又是雪又是冰雹的,约莫是染了风寒。周公子赶紧派个靠谱的大夫,在下这就连夜带回去!”
郭满身子不好,周公子哪里还坐得住?
“不必,我与你一同去。”叫别人传话,到底不如亲眼看了放心。周公子难得懊恼自己考虑不周,当初就该把李大夫留给郭满。
说走就走,周公子派人给芳林苑递了句话,换了身衣裳便随严战一道走。
郭满的身子早年便被继母毒害过,所以格外得娇弱。旁人不清楚,周博雅却是十分清楚的。她如今那身子是苏太医给补出来的,实则根基还没打好。一场风寒真有可能要去了郭满半条命,由不得他不担心。
周博雅行动很快,这边刚换好了衣裳出门,那头清风便扛着苏太医到了门口。
苏太医彼时正在家里磨药,谁知冲进来一个眼熟的小伙子。二话不说扛起他便飞上了屋顶,可怜他一把老骨头,颠得头昏眼花。
苏太医那叫一个恼火,恨不得拿手里的石杵敲碎了清风的脑袋。也是见着周博雅,他这一腔没出口的火气才泱泱地灭了。周博雅在长辈心里,素来是个顶顶稳妥的,旁人此番行为就是粗鲁,若是他做,那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周公子只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几句,苏太医一听是郭满不好,便也随他折腾了。
“老夫这一把老骨头,扛是不能扛的,”顶着肚子的滋味儿太难受,苏太医严厉地批评了清风才道,“叫这小子骑马吧。”
马车太慢了,只能忍耐一下,骑马去。
周博雅感激不尽,自己则用了轻功随严战先行一步。清风选了一匹耐力强的马,载着苏太医绝尘而去。只有被剩下的赵小王爷深沉地摸了摸下巴,皱起了眉。在座没一个人邀请他一起去,他这是被用完就丢?
无声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赵小王爷转了转怀里的暖炉,面无表情地回自己府。
就说三十里外的村里,郭满疼昏过去了。
别说双喜双叶两个人关心则乱,就是伺候的婆子,护卫,丹樱全慌得不得了。丹阳这小娃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姐姐脸色刷白,他扑到郭满床边就张着嘴哭。且不提这一番愁云惨淡到底多吓人,就说周公子后来亲眼看了郭满的模样,魂都要被吓飞了。
满满难不成没等到他,就这么去了?
周公子二十年都不曾慌乱过的步伐,这一刻都有了几丝凌乱,失了素来的从容与优雅。两人都用得轻功,周公子腹部受伤,行动到底受了限。到的时候已经是次日早晨。动作太大,扯着了,他捂着腹部疾步走进院子。
然而还没人看见,迎面就扑上来一个凶狠的土狗。
约莫是周公子生人气息太浓,土狗跟疯了似的,对着他便是一阵狂吠。犬吠声在清晨宁静的小村听着格外的惊悚。农舍的主人以及左邻右舍都要以为村里进贼了,拿着镰刀,柴刀,菜刀匆匆就奔了出来。
农舍主人的婆娘正在后屋剁猪草,这一出来,就看到恍若神祗的周公子。
周博雅面上还是一派沉稳,除了眼眸深沉几分,黝黑黝黑的。若非熟悉他的人,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异样。他张口便问农舍的主人是不是有人借住。那农家婆娘被周公子迷得五迷三道的,下意识地将手里柴刀往身后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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