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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之流放边塞-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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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目对视,郭弘磊沉声答:“事发当天,岳父大发雷霆,亲自动家法,我见你跪在地上,既不讨饶也不躲闪,生生挨了几棍,竟是一心求死的模样。我看不过眼,故答应岳父会娶你。”
  “所以,”姜玉姝感慨万千,苦笑问:“你是出于可怜才顶着两家的巨大压力娶了‘我’?”
  其实,并不尽然。毕竟终身大事,怎能草率?至于具体缘故——郭弘磊剑眉拧起,一时间语塞词穷,难以言喻。
  他斟酌半晌,刚张嘴,却见侄子哭着跑过来:
  “不要,我不吃!”
  姜玉姝忙扭头,一把接住小哭包,讶异问:“煜儿这是怎么了?”
  奶娘端着米汤泡的馒头糊糊跟随,无奈答:“天天吃一样的食物,小公子腻了。”
  郭煜抽抽噎噎,委屈哭诉:“娘、娘不理我,还叫我别吵嚷。”
  “是么?”姜玉姝抱起侄儿,朝婆婆与嫂子走去,“别哭了,我瞧瞧去,问问你娘为什么不理煜儿!”
  “煜儿倒是亲近她。”郭弘磊莞尔。
  奶娘笑道:“二少夫人温柔,又肯花心思逗孩子乐,小公子自是喜欢亲近的。”
  郭弘磊点了点头,摒除杂念,提笔继续写家书。
  稍后,姜玉姝返回,家书已经写好。她稍加思索,重新铺了一张纸,开始写随笔,记录沿途见闻,“四月十五,夜宿沧山驿。春旱,天晴朗,仍处于温带季风区……”
  郭弘磊定睛望去: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字迹十分娟秀,执笔的女子雪肤花貌,端庄娴雅。
  他不由得看住了。
  姜玉姝垂首,自顾自地写,暗忖:幸亏不是日记,否则我得拿手捂着,才不给你看!
  忙碌一通,临睡前,她突被婆婆叫去了跟前。
  “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王氏靠着包袱,审视二儿媳,淡淡问:“侯爷和弘耀去世,按制,家人应该守孝三年。这规矩你知道吧?”
  “知道。”
  王氏不满地质问:“那你为何频频亲近弘磊?叫人看着,成何体统?”
  姜玉姝一怔,瞬间脸发烫,恍若挨了一耳光,羞愤不已,立刻想反驳!但冷静一想,对方并非无理取闹。她深吸口气,咬了咬牙,解释道:“刚才是在写家书报平安,因着只有一支笔,才耽搁久了些。今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理应小心。”王氏眯着眼睛,威严教导:“虽说靖阳侯府败落了,但即便平民百姓之家,守孝也绝不轻忽。”
  姜玉姝无可反驳,默默颔首。
  于是,郭弘磊发觉,妻子忽然开始疏远自己了!
  赶路时,她与陪嫁丫鬟们一起;
  午饭时,她和丫鬟们逗煜儿玩耍;
  夜晚时,她托小厮向驿卒借炕桌和纸笔,躲在角落里写写画画;
  ……
  总之,不说不笑,不理不睬,对丈夫能远则远,生疏客气。
  怎么回事?
  难道,那晚谈及玉姗和“因可怜而迎娶”,惹她不高兴了?
  她恼了?在生我的气?
  郭弘磊无所适从,愈发不快。
  日出日落,云卷云舒。
  转眼,一行人已赶了九天的路。
  这一日中午用饭时,恰歇在一条山溪旁,众人纷纷洗漱。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气候不同,蔬果粮食差别不小。”姜玉姝坐在溪草地上,一边弯腰撩水洗帕子,一边耐心说:“你们久居靖阳侯府,都说没种过地,但应该听过‘庄稼人靠老天爷赏饭吃’的俗话,若想粮食丰收,须得光照充足,风调雨顺。”
  一婆子叹了口气,忧愁道:“听说西苍荒凉得很,屯田难着呢,种不出多少粮食。”
  “是啊。”丫鬟附和道:“万一种不出粮食,犯人得挨罚吧?会不会饿死?”
  姜玉姝前世是农科研究所的技术员,不慌不忙,宽慰道:“放心,西苍虽偏僻,却并非冰雪苦寒之地,总有适合那地方种植的粮食。咱们严谨地琢磨琢磨,会逐步解决难题的!”
  说话间,她用湿帕子擦脸、擦脖子,并挽起衣袖擦拭手臂。
  与此同时,郭弘磊正待在高处树荫下。
  他不由自主,余光瞥了又瞥,旁观妻子与丫鬟婆子说说笑笑,融洽和乐;旁观她洗手洗丝帕;旁观她擦脸、擦脖子,并挽起袖子擦拭手臂——
  午间骄阳下,姜玉姝手臂纤细白皙,欺霜赛雪肤如凝脂,左手小臂上,点着一颗守宫砂。
  那藕臂上的一点红,鲜红夺目,刺得郭弘磊猛然起立,大步流星,迅速走向山溪——


第14章 风雨同路
  婆子凑近惊叹道:“少夫人懂得真多!”
  “就是呀,您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奴婢小时候干过几年农活,却仍不太懂种庄稼。”丫鬟既是奉承,也是好奇。
  姜玉姝早有准备,镇定自若,笑答:“我是看书得知的,纸上谈兵,随口闲聊罢了。”
  陪嫁丫鬟翠梅与有荣焉,下巴一抬,愉快告知:“嗳,各位有所不知!我家姑娘自幼聪慧,未出阁时,一向喜欢琢磨花花草草。在我们姜府的园子里,有不少花卉是姑娘亲手栽种的,光兰花就十多种,各式各样,盛开时五颜六色,争奇斗艳,可美了!”
  其余人一听,恍然大悟,七嘴八舌夸了又夸,赞叹不已。
  姜玉姝忙侧身,耳语提醒道:“翠梅,哪儿有像你这样直白夸自己人的?谦虚点儿。”
  “实话实话嘛,奴婢又没撒谎。”翠梅乐呵呵。
  “快洗洗,待会儿要赶路了。”姜玉姝弯腰,撩水洗帕子,突见水面倒映一个高大身影,随即听人唤道:
  “二公子。”
  郭弘磊“唔”了一声,无需言语,旁人察其神色便识趣退开。
  须臾,溪畔草地仅剩两人。
  姜玉姝使劲拧帕子,头也不抬,“有什么事吗?”
  郭弘磊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谈起。他盘腿而坐,俯身洗手洗脸,若有所思。
  十七岁的俊朗男儿,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英武不凡。
  姜玉姝余光一扫,瞥见晶莹水珠从对方额头流下,缀在高挺鼻尖,打湿孝服。
  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皱眉把帕子递过去,“弄湿衣衫了,赶紧擦擦。”
  郭弘磊接过,抖开一看:雪青丝帕,绣着淡雅兰纹。他依言擦干水珠,字斟句酌,缓缓问:“姜府园中东南角的兰花,全是你亲手栽种的?”
  “多半是。”姜玉姝整理着衣袖,眸光一转,了然问:“玉姗带你去看过,对吧?”
  衣袖放下,牢牢遮藏鲜红守宫砂。郭弘磊仓促别开眼,百感交集,不快与烦闷烟消云散,坦率答:“没错。她领着我仔细观赏,称是自己亲手栽种的,慷慨赠送了两盆。”
  姜玉姝想了想,笃定问:“一盆红妃,另一盆翘萼。是不是?”
  郭弘磊点点头。
  “哎,真是的……”姜玉姝叹了口气,摇摇头,“她当时明明说要送给表嫂,谁知竟悄悄给了你!”
  “原来是你种的。我谢错人了,该谢你才对。”郭弘磊十分无奈,也叹了口气。
  事实上,并不是我种的。真正的姜大姑娘,早已香消玉殒。
  姜玉姝暗自叹息,不欲深谈,摆手道:“两盆兰花,并非什么要紧大事,不必再提。走吧,赶路了!”
  她微提裙摆,匆匆上坡,遗忘了那块雪青帕子。
  郭弘磊攥着丝帕,原地顿了顿,脑袋莫名一热,默默把帕子塞进怀里。
  高处树荫下,王巧珍眯着眼睛,骨瘦如柴。她日夜被人看管,无法再自尽,又做不到活活饿死,哀怨地活着,伤势缓慢愈合。
  “哼。”她冷哼,漠然审视下方溪畔的小夫妻,忿忿不甘,嫉恨地想:为什么被陛下赐死的是我的丈夫?而不是姜玉姝的?同为年纪轻轻,我凄惨守寡,她却备受丈夫保护……刺眼,实在太刺眼!
  夜间
  “姑娘,时候不早了,歇息吧,如今天天都得早起赶路。”翠梅枕着包袱,昏昏欲睡。
  “马上,就歇了。你先睡。”姜玉姝一边收拾纸笔,一边望向门口空地:
  “出手要果断!你犹豫什么?危急时稍一犹豫,恐怕就丧命了。”郭弘磊虎着脸,拿捏准了力道,轻轻把胞弟掀翻在地,催促道:“起来,再练练。”
  “唉哟。”郭弘轩仰躺,气喘如牛,恳求道:“二哥,今日到此为止,行不行?我、我快累死了。”
  郭弘磊拽起胞弟,另点了个小厮,“你来试试,用我昨晚教的那几招。”
  “是!”
  三四十人围成圈,全神贯注,照葫芦画瓢地比比划划。
  郭弘磊耐性十足,一边与小厮过招,一边严肃嘱咐:“陛下责令郭家人充军屯田,如今不知庸州是否夺回、西苍是否太平,一旦与北犰交战,必有伤亡。倘若战况紧急,或许咱们一到西苍就得上阵。所以,务必苦练身手,避免轻易丢了性命。”
  性命攸关,谁也不敢懈怠,一个比一个认真。
  “怎么?”王巧珍蜷卧,盯着旁边的弟媳妇,嗓音嘶哑,“你看弘磊,居然看得呆住了?”
  姜玉姝回神一愣,敏锐听出讥诮之意,登时不悦,淡淡答:“哪里。我是见他们比武过招,觉得新奇。”
  “是吗?”弟媳妇秀美娇俏,王巧珍摸了摸自己的憔悴脸颊,妒火中烧,哑声告诫:“玉姝,别忘了咱们正在守孝,婆婆若是瞧见你方才痴痴的模样,她老人家怕是要怒。”
  姜玉姝面不改色,“嫂子说笑了。婆婆虽年老,眼睛却不昏花,她才不会误会我呢。”
  “你——”王巧珍双目圆睁。
  “好困。”姜玉姝掩嘴打了个哈欠,扯过包袱当枕头,躺下闭着眼睛,“我睡了,嫂子请自便。”
  王巧珍气得脖颈青筋暴凸。
  次日·午后
  乌云密布,闷热不堪。
  “你们瞧,乌云满天的,是不是要下大雨啊?”  “看着像。”
  “怎么办?咱们还得赶路呢。”
  “万一淋雨生病,才真叫糟糕。啧,这小斗笠,遮阳还行,挡雨估计不行。”
  ……
  众人忧心忡忡,窃窃私语。
  官差们挥鞭大吼:“这荒郊野外的,只有驿所才能躲雨!快走!”
  下一刻,豆大的雨珠骤然来袭。
  天昏地暗,雷声轰鸣,雨势汹汹,裹挟乱风横行,飞沙走石,官道黄土迅速变泥浆,凉意森森。
  “哎呀,好大的雨!”翠梅气呼呼,嚷道:“怎么办呐?”
  姜玉姝抬手按着斗笠,叹道:“没办法,只能冒雨赶路了。”话音刚落,她身边突然多了个人,紧贴着自己——
  “啊!”
  “别怕,是我。”郭弘磊伸手搂住妻子肩背,风雨声中附耳,低声问:“道路泥泞,你还走得动吗?”


第15章 病势汹汹
  乌云压顶,瓢泼大雨劈头盖脸,雨线密密麻麻,如帘似幕,天地间一片暗沉沉。
  置身此中,人难免有些慌乱。
  姜玉姝定睛一看,顿感心安,扬声答:“我走得动!”
  “瞧瞧母亲去。”郭弘磊高大有力,几乎是单手揽住妻子架着走。
  “呜呜呜害怕,我害怕……”电闪雷鸣,郭煜瑟瑟发抖,吓得躲进祖母怀里,恐惧大哭。
  王氏坐在板车上,双手搂着孙子,心疼哄道:“不怕不怕,祖母在此,无论什么都动不了煜儿!”
  郭弘哲缩在边沿,被颠簸得摇摇晃晃,大声提醒:“嫂子?嫂子,您还是坐起来吧,戴上斗笠挡挡雨。”
  王巧珍置若罔闻,直挺挺仰躺着淋雨。
  “哼,不必理她!”王氏忍无可忍,不悦地责骂:“郭家不幸倒了霉,上上下下都遭罪,并非独你一人。巧珍,你纵再悲伤也应该适可而止,整天哭丧着脸,死气沉沉,像什么话?”
  “我倒盼着你们别管东管西。”王巧珍一动不动,漠然道:“就让我死了罢,省得遭罪。”
  “你——”王氏怒目圆睁,无可奈何。
  这时,郭弘磊携妻子赶到,尚未站稳便劝说:“风雨交加,您老千万坐稳了,仔细磕碰着。来日方长,有话以后再说也不迟。”
  “唉!”王氏摇摇头,十分失望。
  姜玉姝摸了摸凑近的侄子,软言安抚,对长嫂愈发疏离客气。
  一行人互相搀扶,冒雨赶路,全成了落汤鸡。
  岂料,当辛辛苦苦走到黄昏时,却发现通往对岸的木桥已被山洪冲毁!
  姜玉姝衣衫湿透,脸色泛青,踮脚眺望:前方坡下,有一条近两丈宽的河,浑浊而湍急,卷着枯枝败叶打着旋儿,轰然向东流。
  “桥呢?”头领张峰黑着脸,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咬牙问:“桥哪儿去了?”
  几个官差四处搜找一番,返回禀告:“高处山谷发水,把桥冲跑了!”
  “木桥简陋,洪水一冲便毁。”
  刘青从泥浆里拔出脚,走近问:“大人,眼看天就快黑了,您说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峰按着刀柄,吼道:“大雨恐怕一时半刻停不了,驿所在对岸,咱们只能另寻地方过夜。”
  “这附近啊?”刘青想了想,“只有决明寺了。”
  张峰一挥手,无奈地吩咐:“今晚赶不到驿所了,改去决明寺!”
  疲劳不堪的人群登时唉声叹气。
  “安静些!”郭弘磊板着脸,严肃低喝问:“不按大人的吩咐做、难道有谁敢渡河?”
  面对湍急洪流,众人立即噤声,垂头丧气地转身,跟随官差往回走,直到天将黑,才叩响了决明寺的山门。
  “阿弥陀佛。”慈眉善目的住持双手合十,和蔼答:“寺里食物虽不足,空房却有几间。诸位自备了干粮,借宿一晚,当然是可以的。请进。”
  张峰抱拳道:“多谢大师!”
  简陋禅房内
  “突然下雨,还没完没了的,麻烦呐。”
  “这决明寺偏僻,又没名气,香火自是不旺。但总比驿所强,今夜终于不用睡地上了,真好!”翠梅兴高采烈,轻快系衣带。
  姜玉姝哆哆嗦嗦,脑袋发胀,周身忽冷忽热,脸色苍白。她一边披上孝服,一边庆幸道:“幸亏咱们早有准备,人人都是油布包袱。否则,衣衫和干粮若是被打湿,日子就更难了。”
  “哈哈——”翠梅猛地一愣,凑近细看,关切问:“您的气色怎么这么差?着凉了么?”
  姜玉姝唇无血色,勉强挤出微笑,疲惫答:“淋了雨,脑袋有点儿晕乎乎的。你呢?你要不要紧?”
  “奴婢倒没觉得身体不适。唉,姑娘自幼锦衣玉食,不料一出阁,竟受这样的苦!”翠梅小声抱怨,催促道:“您快躺下歇着,二公子已经找住持弄姜汤和热水去了,待会儿就有喝的。”
  “他还在忙啊?”姜玉姝躺下枕着包袱,腰酸背痛,头晕脑胀,抬手一摸,脸发烫。
  翠梅找出外衫给盖上,理所当然道:“二公子是家主,本就该由他带领管事出面张罗一切!”
  “唉,我是看他太忙碌了,怪可怜的。”姜玉姝蜷缩着,仿佛躺在棉絮堆里,整个人轻飘飘,精疲力尽,神志迅速消失,坠入眩晕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意识慢慢清醒时,头痛欲裂,浑身虚软无力,耳朵里“嗡嗡~”响,听见有人在哭唤:
  “姑娘?姑娘?”
  “快醒醒,喝药了。”
  “喝了药便会康复的。”
  姜府陪嫁丫鬟们惶恐焦急,一声接一声地呼唤。
  同屋的王巧珍歪在椅子里,百无聊赖,冷眼旁观,慢条斯理道:“她只是着了凉,并无大碍,按时服药即可痊愈,你们哭什么呢?小心吓着病人。”
  下一瞬,半敞的禅房门被推开,郭弘磊提着个小食盒,疾步进入,顾不得避大嫂的嫌,径直落座榻沿,劈头问:“如何?”
  翠梅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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