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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之流放边塞-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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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姜玉姝抬手欲摸额头伤口,却又忍住,“我不小心被竹刺划了一下,不碍事的。”
郭弘磊起身,低头端详妻子额头长约两寸的划伤,瞬间沉下脸,皱眉道:“怎么如此不小心?破皮渗血,万一落下疤,岂不糟糕?”
事关容貌,姜玉姝顿感不安,忐忑说:“不至于吧?浅浅一道口子,应该不会留疤的。”
“算了。”郭弘磊宽慰道:“留疤也无妨,顶多听你哭几场。”
姜玉姝有心逗对方开怀,便道:“那可未必,公子等着瞧,就算留疤我也不会哭的!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横竖脸是给别人看的,我自己不照镜子即可。”
郭弘磊莞尔,挑眉摇了摇头,叹道:“什么‘别人’?到时必定是我看得最多。还请姑娘行行好,小心养伤。”
“万一真落下疤,“姜玉姝笑盈盈,“我就只能蒙面过日子了,避免吓着人。”
郭弘磊渐渐不再浑身绷紧,弯腰质问:“刚才你不是亲口说‘没什么大不了’吗?既然不在乎,何必蒙面?索性露着额头,吓唬人玩儿,解解闷。”
姜玉姝忍俊不禁,乐道:“我拿什么解闷玩儿不好?故意用丑脸吓人,我可不敢,怕挨打。”
“哼,知道害怕就好生养伤!”郭弘磊语带笑意,转身继续洗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似互不相让,实则拌嘴玩儿。
半个时辰后
两辆板车运着六具敌兵尸体,十几人一起押去苍江。
姜玉姝好奇问:“这两辆板车是你大哥和二哥家的?他们同意吗?”
刘三平点点头,“放心吧,这我能做主!”
姜玉姝随口问:“怎么一直不见他们露面?”
刘三平苦笑叹气,惆怅答:“去年战乱,我大哥二哥两家南下投亲避难,原打算一起的,但我娘当时病得厉害,死活不肯走,哭着说‘老骨头了、不想拖累孩子’。没辙,我家只能留下照顾她。”
小夫妻点头以示赞许,刘桐亦夸道:“不错,孝心可嘉。”
刘三平赧然摆手,“奉养老娘,应该的!唉,村里有一大半的人家都逃难了,壮丁非常少,所以才推我当里正。再乱下去,这儿恐怕变空村,我上有老、下有小,估计早晚也得走。”
“你别灰心,且听我说。”刘桐清清嗓子,郑重道:“其一,大乾将士们必定能击败北犰;其二,官府清楚你们遭灾正受苦,特地把全部新粮种拨给了刘家村,并邀请都中能人教导种植,或许到秋季时,便丰收了!”
嗯?决定了吗?姜玉姝精神一震,止步看着刘桐,后者问:“早上巡看时,你说此处土壤和温度都合适,对吧?”
姜玉姝颔首答:“对。”
刘桐果断道:“既如此,就定在刘家村了!知县有令,十天之内必须下种,我们不能再耽误了。”
刘三平呆了呆,小心翼翼地问:“其实,早上看地时我没怎么听明白,那个什么豆子,要分给我们村种吗?”
郭弘磊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姜玉姝却难掩兴奋,娓娓告知:“它叫土豆!不多的,就两万斤粮种,需占六七十亩地,先试种一季。你大可放心,无论成与败,耕地都将如数归还原主,我们只是借、租用!县令答应了,官府会按亩给予一些补偿。”
刘三平想了想,爽快道:“哎,村里逃难的人家一时半刻不敢回来的,田地白白荒着很可惜,不如给官府试粮种。那些无人耕种的地,你们随便挑吧,六七十亩不难凑。”
姜玉姝眉开眼笑,“太好了!多谢你如此通融。”
刘三平挠挠头,“嘿嘿,假如全村人都在,我是万万做不了这个主的。”
“好!”刘桐头一昂,“本官稍后便派人回县城,把粮种带上来!”
走了大半个时辰后,众人抵达苍江。
此处苍江水面宽近二十丈,石岸蜿蜒曲折,江水充沛,汹涌湍急,轰隆隆,浩浩荡荡奔流向东南。
激流冲涮陡峭石壁,溅起雪白水花与茫茫水雾,江风飒爽,凉意沁人。
姜玉姝叹为观止,感慨道:“真壮观!”
“当心。”郭弘磊一直抓着妻子手臂,莫名怕她被江风刮得落水。
刘桐大声问:“这板车你果真不要了?”
“不要了!我儿子还小,可不敢带这种脏东西回家。”刘三平虽得了银子,但庄稼人节俭,仍十分心疼。
刘桐便一挥手,喝道:“遵照千户命令,连尸带车,全推下去!”
“是!”
须臾,“扑通“声后,捆着尸/体的两辆板车没入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日后·傍晚
粮种运进了刘家村,翠梅小桃等人也带着包袱赶到。
里正出面,安排负责教种新粮的“都中能人“住进一户村民闲置的旧宅。
郭弘磊审视里里外外,提议道:“虽是借居,但也该收拾收拾,至少床榻必须为新,并稳妥修缮所有门窗,夜里才能安歇。”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姜玉姝忙碌整理包袱,愉快道:“今天是六月二十五,你的生辰,恰巧翠梅她们带着米面菜蔬赶到,待会儿我们做几个菜,为你庆生!”
郭弘磊心里一暖,欣然问:“难为你记得。不知你擅长哪几道菜?”
擅长?我厨艺实在很一般……姜玉姝尴尬之余,鬼使神差答:“别的不敢说,我白开水烧得可好了。”
“白——“郭弘磊一愣,蓦地朗声大笑。
姜玉姝也笑了,刚想开口,却见翠梅飞奔禀告:“公子,潘百户找您!”
“潘大人?他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两人对视,皆困惑不安,快步相迎。
潘奎拎着马鞭,大汗淋漓,风尘仆仆,一见面便劈头问:“小子,你是不是闯祸了?巫千户命令我立刻带你们四个回卫所!”
第38章 暮中送别
闯祸?姜玉姝眉头紧皱,不假思索答:“他没闯祸啊!我们背井离乡, 初到异地, 一天到晚小心谨慎,从未惹是生非。”
“不知具体出了什么事?其中恐怕有些误会。”郭弘磊抬手引领, 冷静道:“大人远道而来,请进屋喝茶歇会儿。可否容属下几个略收拾行囊?”
“可以!”
潘奎抬袖擦了擦汗, 大踏步往堂屋走, 叮嘱道:“但军令如山,上头等着我带新兵回去复命,故不敢耽搁。一刻钟!我准你们一刻钟,赶紧收拾行李。马已经牵来了, 稍后就启程。”
一刻钟?姜玉姝欲言又止,心直往下沉, 方才满脸的笑容荡然无存, 郁懑不乐。
“多谢大人通融。”郭弘磊不可能违抗军令,只能催促道:“林勤,你和长兴、长荣快去收拾收拾, 按时启程。”
三个小厮便点头,却听落座堂屋的潘奎探头提醒:
“小子们, 军中衣食住行均有定规, 无需多带杂物,即使带去了也用不上的。”
“是!”小厮一抱拳, 疾步回屋收拾。
这时,本在厨房里热切忙活的潘嬷嬷、小桃以及管事周延之妻闻讯赶出来, 个个挽起袖子,一身柴火烟气,无措杵着。
身为奶娘,潘嬷嬷不安且不舍,鼓足勇气,恭谨道:“潘大人,今日是我们公子的生辰。自打抄家以来,跋山涉水千辛万苦,竟未安稳坐着用一顿饭,您能不能准他多待一会儿?好歹让他吃了晚饭再——“她忽然停顿,红着眼睛懊恼说:“唉哟,瞧我这嘴,实在不会说话,该打,该打!”
不仅奶娘,其余人亦恹恹黯然。
潘奎接过翠梅奉上的茶,讶异问:“哦?原来今天是弘磊生辰?我虽看了名册,却没记住。”
“小小生辰,过与不过都没什么,不妨事的。”郭弘磊递了个眼神,潘嬷嬷会意,强忍失望,带领小桃去为他打点行囊。
姜玉姝极力打起精神,勉强笑道:“大人军务繁忙,本不必操心这类小事的。”顿了顿,她担忧地问:“我们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到底闯了什么祸,求大人明示。”
热茶滚烫,潘奎呷了一口,严肃答:“你们的为人,我已大体了解,至今未发觉弘磊‘傲慢无礼’。但今儿午后,观巫千户的神态,似乎隐隐不满,我再三询问,他却语焉不详,只命令我立刻带领你们回军、严加操练,尽快扫清侯门新兵的纨绔习气,以正军威。”
岂有此理!
谁又在提“侯门纨绔习气“了?生在郭家,能算作个人犯错吗?生老病死,明明是命中注定的。
姜玉姝不由得暗恼,疑惑问:“我们前两天险些被北犰人杀了,齐心合力才逃过死劫,因生擒了一个俘虏,刘县丞便派人去赫钦卫搬救兵,结果凑巧请来巫千户,他率领十余士兵,待了片刻便离开。萍水相逢,匆匆一面,究竟是谁误会了什么?或是故意造谣诋毁?”
郭弘磊沉思不语,一时间难以想通。
潘奎叹了口气,高大健硕的身板靠着椅背,状似头疼。
“莫非大人有所猜测?”姜玉姝目不转睛。
潘奎黑着脸,抬手揉搓胡茬,不答却问:“那天你们可有发现谁在千户跟前煽风点火?”
郭弘磊目光变了变,与姜玉姝对视一眼,各有考量。
“有话直说!”潘奎了然,不满道:“爽快点儿,别犹犹豫豫的,小家子气!”
姜玉姝迅速下定决心,抢着说:“咳,我倒没发现有谁煽风点火。不过,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
“谁?”潘奎坐直了,双手握膝。
姜玉姝字斟句酌答:“初次见面时,您正奉命带人追捕逃犯,其中有一名姓田的总旗……前两天他也在场。”
她点到为止,屏息等候对方回应,心想:如果我没料错,那个田总旗十有八/九和原上峰反目了。否则,潘大人何必向我们打听经过?
果然!
潘奎顿时冷笑,起身负手,淡淡道:“田波如今既不是总旗,也不是我的手下。他另择良木,成了巫千户的亲兵。”
“哦?”郭弘磊颇感意外。
姜玉姝低头喝茶,识趣地没追问别人家务事。
潘奎生性直爽,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很没好气地说:“现已成了自己人,我告诉你们真相也无妨。哼,那次在驿所,调戏小丫鬟的人并不是丁远,而是田波!”
“居然是他?”姜玉姝一怔,缓缓道:“我们从府城到赫钦的路上,‘登徒子’总是凑近,脸红耳赤吞吞吐吐,看着十分规矩老实,令人感慨‘人不可貌相’。”
郭弘磊顺势问:“众目睽睽之下代人受过,丁远想必是被田波威逼利诱的吧?”
“不是。”潘奎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丁远并未被威逼利诱,而是心甘情愿。庄户人家的傻小子,相谈几句豪言壮语,便与同乡的田波称兄道弟,掏心掏肺。那天正是他撞见并阻止了田波,最终错用义气,主动替‘一时糊涂的田大哥’背负罪名。”
姜玉姝感慨道:“讲义气讲得犯傻了。”
“事后无意中得知真相,田波却百般抵赖,背后委屈大骂老子冤枉无辜,气得老子严加审问,逼得丁远和盘托出,惩罚田波二十棍,并暂解除其总旗一职。”潘奎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我一心想纠正他兵匪似的性子,谁知他毫不领情,甩手跳着脚走了,谋为千户亲兵,不再把我这个百户放在眼里!”
郭弘磊安慰道:“大人消消气。田波那种人,走便走了。”
“哼,那种欺凌弱小不讲义气的东西,老子才不稀罕!”潘奎声如洪钟,一口灌尽热茶,烫得“嘶嘶“吸气。
姜玉姝忙倒了杯凉水递上,惴惴不安,小声问:“那,巫千户突然让您带郭家新兵,究竟是何意?”
“尚不清楚。”潘奎抹了抹嘴,大咧咧问:“怎么?怕你丈夫被人刁难啊?”
如此局势,怎能不怕?姜玉姝无声地恳求,眼里饱含担忧。
潘奎笑了笑,豪迈道:“放心吧,除了分内职责,老子从不坐视弟兄被无理刁难!军中最重情谊,只要手下的人安分勤恳,头儿就得护着,否则休想服众。”
姜玉姝略微放下心,感激道:“那就先谢过大人了。”
随后,林勤三人和潘嬷嬷一齐提着包袱返回。其中,林勤递上个荷包,凑近提醒道:“这个,您别又忘了。”
郭弘磊恍然记起,接过荷包一把塞给妻子,歉意道:“物归原主!自从到达西苍,我几次想还给你,可家里一直忙乱多事,几次都混忘了。”
“这是……?”时隔数月,忧心忡忡的姜玉姝魂不守舍,第一眼并未认出来。
郭弘磊无奈摇头,附耳告知:“你的体己。”
“哦!”姜玉姝一拍额头,窘迫道:“瞧我这记性!亲自收拾的东西,竟然认不出来。”
郭弘磊倍感不放心,叮嘱道:“仔细收好。我走后,你们平日千万小心,屯田时若遇见麻烦,切勿逞强,当请官府出面调停才是。”
“嗯。”四目对视,姜玉姝不住地点头,心里一酸,嗓子发堵,涩声劝说:“我知道你骁勇善战,见了敌人便奋不顾身,任谁呼喊也不回头。但请时刻牢记,这世上你并非孤独一人,全家百余口正在长平县盼望团聚!咱们一起来赫钦,理应一起回。”
郭弘磊沉默半晌,有心安抚,却无法掐算命运,只能告知:“我始终牢记着家人。”
“你在军中更加要小心。”姜玉姝想了想,义正辞严,慎重嘱咐:“士可为国英勇赴死,却不可辱。假如有人看你们是郭家流犯而肆意欺侮,无需一再憋屈容忍,悄悄抓住其把柄,咱们设法整治他。”
郭弘磊失笑问:“你敢?”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呢,逼急了,看我敢不敢!”姜玉姝心思飞转,掰着手指头细数,“到时,如果势单力薄,在西苍,可向穆世伯、潘百户以及知县求助,龚大哥也算一个吧。都中亲友就多了,数不过来,其中有几个肯定愿意帮咱们解围!”
郭弘磊心知肚明对方忧愁,安抚道:“你放心,我会谨慎与人打交道的。”
而后,潘奎按着佩刀,嚷道:“一刻钟到了!弘磊,且将儿女私情放下,随我回去拜见千户。”
“是。”
夕阳西下,暮色四起。
一行人牵着马,齐整戎装中夹杂平民打扮的四个郭家人。
县丞刘桐和里正等人闻讯赶来相送。刘桐拱手,关切道:“各位多保重,祝平安凯旋。”
郭弘磊抱拳,恳切答:“郭某冒昧,斗胆相求一事,求您——”
刘桐会意打断道:“不必多说,我明白。姜氏由知县委派来此屯田,而我分内监管着新粮种,恰同办一事。放心吧,即使我回县衙处理公务,也会留下人手盯着粮作物的。”
“多谢!”郭弘磊感激躬身。
“走了。”潘奎上马,冲刘桐抱拳道:“刘大人,告辞。”
因着对方是知县堂弟,刘桐熟稔嘱咐:“多加小心,改天我请喝酒。”
“哈哈哈,那我记着了!”语毕,潘奎扬鞭,大吼一声“驾“,策马启程。
郭弘磊伤势痊愈得七七八八,敏捷上马,低声道:“进屋去吧。用不着伤心,我一有空就回来。”语毕,他打马追赶潘奎,绝尘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暮色深处。
破旧村院围墙旁,姜玉姝久久地目送,一声长叹。
翠梅无精打采,闷闷道:“唉,今天是姑爷生辰,他连面也没尝一口,就被叫走了。”
“军令不可不从,将士违令必遭严惩。”姜玉姝神色凝重,肃穆道:“如今我只盼大乾尽快击溃北犰、早日收复庸州,所有人安宁太平地过日子。”
“对!”潘嬷嬷泪花闪烁,“早日打胜仗,公子才能常有空回来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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