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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之流放边塞-第2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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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玉姝定定神,缓缓答:“当年,遭流放的时候,娘……十六岁,似乎一转眼,二十年就过去了,娘在西北足足生活了二十年,安家立业,早已把边塞当成‘家乡’。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回来看看。”
  “到时别忘了带上孩儿!”郭炅话音刚落,郭晓嫣接腔:“还有我!”
  姜玉姝笑着颔首。
  话虽如此,但她快四十岁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三千里长路漫漫,兴许过几年就禁不起跋山涉水颠簸之苦。
  不舍,极度不舍。
  四月末·清晨
  府衙门外,几辆马车等候,下人忙碌搬运行李,把行李一一搁进车内。
  姜玉姝并未穿官袍,而是穿着霜色衣裳,衣襟绣浅碧兰草,鬓间佩戴珠钗与玉簪,端庄得体,素雅干练。
  知州升迁离任,衙门中人齐齐相送。
  “多谢各位相送。”她含笑,“过阵子,新任知州将来上任,但愿宁州越来越繁荣,也祝各位前程似锦。”
  “大人——”府衙佐贰官吏均满脸不舍之色,受赏识与提拔者红着眼睛,哽咽说:“大人,一路保重。”
  “从今往后,下官不能为您效劳了,您多珍重。”
  “大人的赏识提拔之恩,卑职没齿难忘。”
  ……
  共事多年,没有恩情也有交情,没有交情也有熟识之情。
  姜玉姝心里自然难受,勉强维持从容,笑道:“多谢,诸位的祝福,我一一收下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就此别过了。”语毕,她涩声下令:“走了,启程。”
  不消片刻,众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开路的护卫鞭子“噼啪”一甩,车轮辘辘,马车渐渐远离府衙。
  姜玉姝与女儿同车,郭晓嫣掀开帘子眺望,轻声说:“唉,看呐,黄大人哭了,通判也哭了。”
  “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靠着椅背,惆怅叹息,“总有分别的时候。”
  “不知父亲忙完了没有?”
  姜玉姝深吸口气,振作答:“约好了的,月底在岔路口汇合,一起回都城。”
  “真希望快点见到父亲,两个月没见面了。”郭晓嫣满怀期待,“另外,大哥来信说,郡主将于七月临盆,盼望您回家主持大局呢。”
  “快做父亲的人,妻子即将临盆,他该自己主持大局了。”
  “大哥信任父母呀。”
  母女闲聊片刻,即将离开边塞,她心里很不好受,闭目养神,“娘睡会儿。”
  “嗯。”郭晓嫣细心,翻出薄披风盖在母亲身上。
  不久,车马队伍驶入街道。
  姜玉姝正闭目养神间,马车突然停下,母女俩毫无防备,身体前倾,险些摔倒。
  “哎哟——”
  姜玉姝急忙扶住女儿,朝外问:“出什么事了?为何停下?”
  车外响起议论声,护卫高声禀告:“夫人,众多百姓拦路!”
  拦路?又有喊冤的?姜玉姝下意识猜测。
  岂料,护卫愉快告知:“老百姓来给您送行,还准备了万民伞!”
  “什么?”
  万民伞,乃官员离任时、当地绅商百姓为了赞扬其仁慈德政而制赠的伞,伞上系着布条,布条上注明赠送者姓名。
  姜玉姝一怔,“万民伞?”她诧异掀开门帘,几步跨了出去,站在车上,定睛扫视:
  前方街道,以及两旁巷口,挤满了百姓,来自不同地方,一群又一群,举着各自制作的万民伞,富裕地方用绸布书写姓名,其余用粗布。
  晨风吹拂,一把把万民伞,无数写着百姓名字的长布条,在风里飘扬。
  知州一露面,人群霎时激动起来,争相送伞。
  “大人!”
  “姜大人,这伞是乡亲们的心意,请您收下。”
  “先收我们荆镇的!”
  “知州大人,能不能多留几年?”
  “是啊,留下来!”
  “怎么突然要走呢?”
  “奇怪,不是说会连任吗?”
  一张张脸庞,一声声呼唤,一句句挽留,情真意切,发自肺腑。
  她当了十余年父母官,眼前皆是其子民。
  姜玉姝扫视百姓,心里一暖,瞬间眼眶发热,竭力忍着泪意,安抚道:“不要挤,都别挤,当心摔倒踩伤人,听我说!你们放心,朝廷已经派了新知州来,往后——唉,不要往前挤了,退后退后!”
  她站在高处,嗓音被嘈杂挽留与感恩声淹没,护卫小厮劝阻未果,民风剽悍的边城,仿佛伞送慢了便无法表达谢意,举着伞的壮丁争先恐后,硬是把伞堆在知州跟前,两名车夫躲不开,被迫代为收下,手忙脚乱。
  幸而,府衙官兵一路尾随护送,商定送知州与其丈夫汇合为止。
  但此等场合,官兵不便拔刀,只能口干舌燥地吼,艰难驱散人群。
  姜玉姝和颜悦色,劝了良久才得以返回车内,一坐下,泪水夺眶而出,她笑了笑,笑着摇头,泪珠浸湿了霜色衣摆。
  “娘,您没事?”郭晓嫣递过帕子。
  “没事。我只是、只是意外,没想到,百姓会送万民伞。”
  “自然是出于尊敬与不舍,才愿意送伞。不然,刀架脖子上也逼不动那么多人感激相送。”
  姜玉姝擦了擦泪,久久说不出话来,内心感动而充实,暗忖:我在宁州洒下的汗水,值了!
  三日后,通往塔茶的岔路口,郭弘磊如约等候。
  宁州府衙官兵下马,恭谨道:“侯爷,卑职等人护送姜大人到此处,就该回去了,都城路远,您们一路小心。”
  郭弘磊温和颔首,“有劳。”
  姜玉姝掀开窗帘,“你们回去。”
  官兵们郑重其事,给她行了最后一礼,转身返回宁州。
  “爹!”郭晓嫣探头,郭炅早已策马靠近父亲。
  郭弘磊与妻小聊了几句,便打马南下,渡过苍江,翻山越岭,晓行夜宿,返回都城。
  一路上,经过许多驿所,她回忆当年流放途中的艰辛,常忍不住忆苦思甜,趁机教育孩子。
  六月中旬,一行人抵达都城郊县,泉台驿。
  “吁!”
  郭弘磊父子下马,姜玉姝母女下车,随从亲信拿了名帖入内张罗食宿。
  驿丞闻讯,飞奔出来迎接,点头哈腰,满脸堆笑,“不知侯爷驾到,下官有失远迎,失敬失敬!请,快请进屋歇息。”
  姜玉姝仍在门外,仰头望着门匾,“泉台驿。”
  “泉台驿。”龙凤胎兄妹俩并肩,也仰望门匾,“娘,这个驿所,您也曾住过吗?”
  “当然!”
  往事历历在目,她心潮起伏难平,感慨万千,“此乃流放西苍的第一个驿所,当时,我们刚走完第一个五十里,累得迈不动腿,食物是有限的杂粮馒头,很多人吃不饱,饿着肚子赶路。那时,你们堂哥才三岁,原本白白胖胖,待走到西苍时,变得又黑又瘦。”
  兄妹俩难以想象,“真可怜。”
  “凡事有因有果。”郭弘磊挥退驿丞,踱近妻小,严肃叮嘱:“前车之鉴,警醒后人切莫触犯律法,以免重蹈覆辙。”
  姜玉姝接腔告诫:“一旦触犯律法,不仅自身难逃严惩,恐怕还会连累亲人,轻则抄家、流放,重则满门抄斩,甚至株连九族。”
  兄妹俩敬畏倾听,“孩儿明白,一定堂堂正正做人,绝不敢贪赃枉法!”
  夫妻俩满意颔首,“走,进去歇息,明天就到家了。”
  兄妹俩好奇,边走边观察驿所。
  夫妻俩走得快些,郭弘磊低声透露:“当年,夜宿此驿所时,我愁得一整晚睡不着觉。”
  “我也是。流放的第一晚,压根没几个人睡得着。”她慨叹:“那时,我很害怕意外死在路上。你呢?你当时在想些什么?”
  “担心母亲病倒、担心大嫂悄悄寻死、担心到了西苍没活路……最担心的是:郭家彻底败落,永远回不了都城。”
  她吁了口气,“万幸,咱们撑住了,扭转了败局,重返都城!”
  翌日·晌午
  “吁!”
  郭弘磊勒马,遥望都城城门,“到了。”
  姜玉姝随之勒马,“侯爷赢了,我不该怀疑你骑马赶三千里路的能力。我骑两天就腰酸背痛,自愧不如,甘拜下风。”
  郭弘磊莞尔,一抖缰绳,“走,早些回家休息。”
  “驾!”
  两人并辔徐行,通过高大城门,穿过繁华街道,前往朝廷赐予镇北侯的府邸,入住朱雀坊,重新与勋贵为邻。
  二十年前,她穿为十六岁的小妻子,他是十七岁当家的少年。
  靖阳侯府一夕之间倒塌,流放第一天,被捆着游街时,小夫妻并肩领头,带领绝望羞愤哭泣的家人,沉默隐忍,狼狈离开都城。
  夫妻恩爱不疑,风雨同舟,拼搏至今,她升迁为司农卿,他则凭借战功被封为镇北侯,郭家东山再起,权势更胜从前。
  郭弘磊扭头,凝视妻子:二十年,边塞的风霜雨雪,在她眼尾眉间刻下了细纹,眸光却依旧明亮清澈,顾盼神飞。
  姜玉姝察觉,“怎么了?”
  “没什么。小心看路。”
  世上选择抛弃结发妻子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想的?郭弘磊难以理解,于他而言,是万万不可能的,根本舍不得,失去妻子,简直等于心肝肺被挖,没法活。
  姜玉姝扭头,端详惯常严肃板着脸的丈夫,暗忖:世上左拥右抱的风流男人,难道从没考虑结发妻子会伤心吗?万幸,他信守承诺,说不纳妾就不纳妾,一转眼,成亲二十年了,再相伴一两个二十年,白头偕老,真好!
  灿烂天光下,夫妻并辔,一玄色戎装,一淡蓝披风,背影十分般配,逐渐消失在都城人海里。
  全书完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完结(^o^)/~提前拜年啦,祝大家猪年诸事顺利,平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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