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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差阳错-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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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祖天开才道:“他一开始念,我就长啸,跟著他抑扬顿挫,他见我不换气,知道我在逞能,所以故意放慢了来吟,我越啸越有精神,等他吟完,我兀自拖了好久的尾音,直到静下来好久,才有轰雷也似的采声傅来。唉!采声雷动,自然也惊动了游人,那人就是这样被吸引来的!”
祖天开在叙述之中,再度提及“那人”,自然就是他一直在找而找不到的“那人”了。
他第一次提到那人的时候,说是叫曹金福来杀他,他并不怕死,只是“不甘心一直找不到那人” 连死都甘心,可知“那人”在整件怪事之中,十分重要。
但是说到现在,除了知道他、王朝和“那人”是在武昌长江遇上,黄鹤楼头初识的之外,那人是何方神圣,一无所知。
卫斯理性子急,想要催促,却被白素连连使眼色阻止。
祖天开又道:“楼上楼下,在采声之中,不少江湖中人认出了我来 我这样子,容易叫人认出。那时,我在江湖上颇有名头。认出来的人,纷纷前来行礼,有受过我大恩的,更当众叩头,一时之间,热闹非凡。他也很高兴,在我身边说:‘一直只当你吹牛,原来你真是武林大豪,了不起!’听得他那样说,真是比喝了最好的酒还舒服 后来他教我,那是说如饮……如饮……”
他连说了两次“如饮”,难以为继,卫斯理提醒他:“如饮醇醪!”
祖天开道:“对,就是这句话!”
他说著,舐著唇舌,仍然在回味著这句话,过了一会,他才道:“就在这时,那人就出现了!那人……那人……那人……”
卫斯理叹了一声,祖天开也叹了声:“要不是那人出现,也不会有以后的事发生,所以提起他来,不免感慨。”
卫斯理不再催他,祖天开喝了一会闷酒,才道:“那人器度轩昂,看来不是富商巨贾,就是达官贵人,而且出言斯文。他走向前来,第一句话我就没有听懂,可是他却一听就和那人搭讪上了。”
祖天开口中的“他”自然就是王朝。可以想像,当时的情形是,那人走向前来,吐属文雅,祖天开没有听懂,王朝听懂了,就和那人攀谈起来。
祖天开又道:“那人既然得他欢喜,我自然也对他客客气气,他请我们喝酒,说是很仰慕我们。他在喝了几杯之后,指著我道:“阁下可以说是人中龙凤了,若不是我早几个月见到了另一个人,一定会托你做那件事。”
卫斯理道:“等一等,你们坐下来喝酒,相识有一些时间了,难道还没有互相请教姓名?”
祖天开这:“有,甚么贵姓台甫了一阵子,那人说他姓阴,单名差。”
卫斯理道:“岂有此理,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
祖天开连连点头:“是呀,后来我就问,哪有人叫这种名字的,我也不知有人姓阴的。可是他说:‘他就是阴差。’”
卫斯理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一动。
曹金福那血海深仇的主要仇人,是从阴间来的。他们推理的结论是,那人可能是李宣宣的前任,阴间使者,也可以简称阴差。
祖天开口中的“那人”是不是就是那个阴差?这“阴差”两字,不是他的名字,是他的身分。
祖天开为人粗豪,大而化之,弄不清楚。王朝却知道了那人的身分,所以告诉祖天开、那人就是阴差。
祖天开的叙述,虽然细碎零星,但是也渐渐说到骨节眼儿上来了!
卫斯理一挥手:“好,就算他叫阴差,请再说下去!”
祖天开皱了皱眉:“当时我极不喜欢这个名字,阴差,阴差,倒像是从阴间来的一样。我也不喜欢那人老和他一起低声说些我听不到的话。我曾和他说,他笑著回答我:‘。coM电子书他真是从阴间来的!’当真胡说八道之极!”
从这段话来分析,可以看出,阴差出现之后,和王朝合得来,和祖天开没有那么亲热,所以引起了祖天开的不满和妒意。
自然,在这样的情形下,王朝知道阴差的事,多于祖天开所知了。
祖天开道:“当时我心想,你有事要托我,还这般大模大样,若是掉转来,有事要求他,不知是甚么模样了。我并没出声。那人又道:‘那另一个人,嗯,个子比你还高了半个头!’我一听这话就乐了,个子要比我还高的人,我看普天下很难有几个,我有一个把兄,是当年在关中道上相识的,武功极高,个子比我还高半个头。那……便是……曹普照了。”
祖天开在说到“曹普照”这名字之后,沉默了片刻,又喝了很多酒,一路啰啰嗥嗥,说如何和曹普照一见如故,肝瞻相照,歃血结义的经过。又说有两年,和曹普照携手并肩,闯荡江湖,在江湖上威名大震,黑道中人更是闻名丧胆等等事迹。甚么夜挑了秦岭的黑虎寨,甚么消灭了巢湖的湖匪,八十八个湖匪,无一幸免等等。
他的这一部分叙述,每一段都是武侠小说中的上佳情节,可是卫斯理却越听越不耐烦,因为卫斯理不想知道那些事,只想知道以后的事。
他一伸手,自祖天开手中夺过酒瓶:“别说你和他如何并肩作战了,说说何以你竟会令他合家大小,一起命丧吧!”
八、情义难两全
卫斯理这话,当然说得很重,白素后来也怪他不应该那样说。卫斯理分辩:“重症用重药,他说个没完,要是不狠狠阻止他,十天八天也不够他说!”
当时,卫斯理这句话才一出口,祖天开便陡然静了下来,喉际发出了几下抽噎的声音,哑著声,含糊不清地道:“我……我是……情……义难两全啊!”
若不是早已明白了祖天开和王朝之间的关系,还真不容易明白他的这句话。
但既已明白了情由,这句话就很容易明白 后来祖天开成了“血海深仇”事件中的凶手,原来竟是为了王朝,是王朝要他如此做的。王朝是“情”,曹普照是“义”,“情义难两全” 他祖天开这个混帐王八蛋武林大豪,就舍义而取了情!
卫斯理自然而然,骂了祖天开,是因为祖天开为了顺王朝之意,竟杀了曹普照合家大小,这是甚么行为?
江湖上向来鄙视“重色轻友”的行迳,祖天开的重色轻友,可谓已至极点,难为他还有脸为自己的恶行开脱,说甚么“情义两难全”!
卫斯理并不掩饰鄙夷的神情,白素问:“事情总有一个缘起,因何而会情、义之间,有了两难全的情形出现?”
祖天开道:“当时我一听,就知道那人所说的高个子,八九不离十,会是曹普照,所以我道:‘那位好汉是姓曹吧?’那人一听,大是讶异,我哈哈大笑,告诉他那是我的把兄!”
卫斯理咳嗽了一声,示意祖天开快些转入正题。
祖天开停了片刻:“那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决定了以后发生的事 我一时好奇,问了一声:‘你托我的把兄做甚么事啊?’那人的回答,我到现在,每一个字都记得,那……畜牲答的是:‘我托他把一件东西带回阴间去……物归原主!’那……畜牲!”
卫斯理和白素又互望了一眼,知道他们事先的分析,离事实不远,那名阴差,确然是李宣宣的前任,身分特别之极,负有往来阴间和阳世的任务,和李宣宣一样,是替阴间工作的。
(这个特殊而又神秘的身分,由于超出了人类的知识范畴之外,所以很难用一个名词,或是三言两语可说得明白的。但是在看了这个故事,和以前的几个故事,或以后的几个故事之后,必然会有相当概念,知道有这种身分的人在 或者如后来,陈长青、温宝裕他们称之为“半人半鬼”。)
祖天开在连骂了两声“那畜牲”之后,像是多少解了些恨:“当时,我一听,又轰然大笑起来 当我第一次听到他自称从阴间来的时候,我已经轰笑过。可是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不要笑,他常说我人太粗鲁,待人处世,没有礼貌,所以处处提醒我。他……对我真好……”
祖天开又陶醉在他和王朝的感情中,回味了好一会,才道:“可是我真的忍不住发笑,非但笑了,而且还不客气地回了一句:‘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那家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我没听到他的笑声,也向他看去,却见他眉心打结,正在想甚么。那人向我道:‘你不信就算了,我看王兄倒是相信的!’我忍无可忍,提高了声音:‘他才不会信,托人带东西到阴间去,那这个人岂不是要死了才行,谁会信这种鬼话?’你们说是不是?”
卫斯理和白素一起点头:“这种话,才一听到,确然不会相信!”
祖天开道:“可是……可是……”
白素沉声道:“可是王朝却相信了,是不是?”
祖天开长叹一声:“开始,我想他至多也是好奇,所以问了些问题,可是不知怎么,三弄两弄,他就相信了那人的屁话!”
祖天开说到这里,又大大地喝了一口酒,闭上了眼睛,看来又沉浸在回忆之中了。
确然,六十多年前的往事,这时正一幕又幕地在他的脑海中浮过 既然如此,不如就直接来看当时的情景,不必由祖天开断续地来叙述了,那要直接得多。
而卫斯理、白素两人,对事情经过的反应,会夹杂其中,来一个时空交错,这可以说是“立体说故事法” 其实,用甚么法说故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说出来的故事是不是好听。
好了,六十多年前,黄鹤楼头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呢?三个人在共饮畅谈,一个是西装草履,头发中分,发腊令头发铮亮的美男子。美男子看来文质彬彬,眉目如画,可是身形也很高,形容这样的美男子,用“玉树临风”这句成语,最恰当了。
黄鹤楼是游人众多之处,也有相当多女性游客,见了这美男子,没有不使自己的眼光多停一两秒的,有好几个妙龄艳妆的女子,甚至双颊会无缘无故红将起来,以致要手托桃腮来掩饰。
可是美男子对那些异性,都并不多望一眼,只是兴高采烈地在交谈。
这个美男子,自然就是祖天开口中的“他”,姓王名朝字绛霞的那位仁兄了。
另一个则是铁塔一样的彪形大汉,说话时声如响雷,喝酒时气吞山河,说到兴头上,醋钵也似的大拳头,随便在桌上敲一下,就发出砰然巨响,把桌上的一切,震得直跳了起来。
有这样的一个大汉在,所以附近的几张桌子都没有人,谁都这样想:这样的大汉,别说他有意打你一拳,只消他挥手的时候,给他带上一下,只怕也得断上几根骨头。
那大汉,自然就是祖天开 那时,离他在法场之上,夺了刽子手的大砍刀,天神一样,在雷声电光之中,大踏步离开之后,已有好多年了。他在江湖上闯得轰轰烈烈,已成了武林大豪,不单是身形魁伟,而且另有一股慑人的威势!一袭宝蓝长衫的左襟上,竟用金线绣了一柄大环金刀!
再一个,则是一个胖子,面团团如富家翁,半秃头,顶心没有头发之处,冒油而发亮,看起来很有气派,说他和阴间有关系,确然不容易令人相信,但是他却就是那位阴差先生。
已经由祖天开叙述过的部分,自然不再重覆了。所以一开始,是王朝望著阴差的胖脸,饶有兴趣地在问:“阁下从阴间来,何以倒要托人把东西带回阴间去,自己带回去不就行了吗?”
王朝这样问,很有些调侃的意味,祖天开应了一句:“照啊!”喝了一大口酒。
王朝在这之前,已经和阴差说了许多话,那令得祖天开心中微感不快,所以他希望阴差受窘。
谁知道阴差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那可不行,要用那物事,才能来去阴间,我是偷出来的,不想再回去了,唯有托人带回去,那物事在阴间很重要。”
祖天开越听越不耐,正想大声责斥,但是王朝却兴趣盎然:“那是甚么物事?”
阴差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但称之为阴间之宝,那是错不了的!”
王朝再问:“替你带东西到阴间去的人,是不是还有还阳的机会?”
阴差点头:“当然有,不过照我看,人人都会愿意留在阴间!”
祖天开这一次,不等王朝再问,就大喝一声:“那你又怎么不留在阴间,却到阳世来了?”
他的嗓门大,一开口,连楼下都能听见,说的话又古怪,一时之间,人人向他望来。
阴差淡然一笑:“我另有特别的原因,不必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会信!”
祖天开闷哼了一声,向王朝一挥手:“我游兴已尽,我们走吧!”
他这话已说得很露骨了,那是说,阴差败了他的游兴,他不想再逗留在这里,和阴差这个人胡说八道下去。
可是王朝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王朝居然道:“不,我和阴兄一见如故,正要请教!”
他说完,看到祖天开怔在那里,他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想走,只管先走!”
祖天开一听,几乎肺都要气炸,他自然不是好脾气的人,可是一腔怒火,偏偏在王朝面前,一点也发作不出。
他当然不舍得离开王朝,霍然起立之后,只是走开了几步,到了栏杆旁,看江水,生闷气,大口喝酒。
开始时,他还听王朝在向阴差询问阴间的情形,阴差有问必答,祖天开越听越闷,酒也越喝越多,渐渐地酒意涌起了上来,也听不清王朝和阴差又说了些甚么。
一直到夕阳西下,落日血红,王朝才来到祖天开的身边,宣布:“我要和阴兄作竟夜之谈,阴兄会随我们回客栈去!”
祖天开盯了王朝一会,又怒视著阴差,几乎要出手把阴差抓起来,抛下长江去喂王八!
王朝可能看出了他目有凶光,所以叫了他一声,并且道:“事情很重要。我还有好多地方不明白,必须请教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缘,我不能错过!”
王朝说来,坚决之极。祖天开本就扭不过王朝,这时也只好点头答应。
回到了客栈,在上房之中,祖天开喝闷酒,王朝和阴差密谈,也不知说的是甚么,两人竟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样。奇*|*书^|^网祖天开自顾自喝酒,不一会就已鼾声如雷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王朝在打太极,看来精神奕奕,极其兴奋。阴差则歪倒在一张榻上,沉沉入睡。
王朝一看到祖天开醒了过来,就向他走来,一面走近,一面卷著雪白的绸衫的衣袖,样子潇洒,他来到祖天开的面前,问:“你那位姓曹的把兄,和你的交情如何?”
祖天开想也没想:“极好,一起出生入死多次,算得是生死之交。”
王朝皱了皱眉,半转过身去,把卷起了的衣袖放下来,又卷上去,重覆了好几次。
祖天开等得不耐烦,正想问怎么了,王朝并不转回身来,先问:“和你我相比,是谁和谁的交情深些?”
祖天开又好气又好笑:“这是甚么话,我和你是甚么关系,世上又有谁能和你相比,我们是同命 ”
王朝疾转过身来,伸手掩住了祖天开的口:“那么,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祖天开佯怒:“你叫我做事,还要先问明了交情如何,这未免太令人心寒了!”
王朝叹了一声:“不是我不相信你不肯为我尽心尽力,而是由于事情和令把兄有关!”
祖天开不解:“和他又有何干?”
王朝一字一顿:“我要阴差自阴间带出来的那宝物,怕你把兄不肯给!”
祖天开先是一怔,接著,他算是明白了王朝的要求。他立时又轰笑了起来,伸手拍胸脯,发出响亮的声音,大声道:“除非是要他脖子上的人头,不然。我一开口,曹大哥没有不给的!”
王朝斜睨著祖天开,缓缓摇头。祖天开一跺脚:“走,这就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天河口有祖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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