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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代教育的拷问-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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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老动物”、“老流氓”这样的称号被套在一个所谓特级教师头上的时候,我们本来就已经很乱的心境便变得更为糟糕了,因为我们不得不还要思考另外一个重要命题:教育孩子应该从教育老师开始。
这又是一个“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本质性问题。
教育与再教育的怪圈
在北京,有一个叫李跃儿教育中心的地方,据说每年到该教育中心去应聘的教师很多,但录取比例只有60比1。也就是说,这60位应聘者中间,李跃儿发现只有1位还可以在这样一所以现代教育思想和方法为主导的教育中心里任职。这60比1的数字,是否代表着我们当下在教师队伍中传统与现代两种“势力”的比例呢?我想这至少是一种有益于我们思考的资讯。
李跃儿在她最近出版的一本名谓《谁拿走了孩子的幸福》一书中这样写到:
中国的教育改革不可能在一二十年这样的短期内完成,必定经过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传统的势力太强大了。教育不像工业产品,引进一条生产线很快就能出产品。教育是改造人的事情,尤其是改造已经定型的人,绝不会一蹴而就。
我们都有这样的体会,比如要改掉自己身上的一个小小毛病,需要反反复复还不一定能够改掉。那么教育呢?一旦你被传统的、应试的方法塑造了,改起来谈何容易!要是定型的老师无法改变,我们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老师身上。可是,未来的老师谁在培养?传统老师。当那些培养老师的老师老了、退下去了,那么成长起来的老师仍然成了传统。就是这么一个怪圈。
当然,我也不是完全否认未来的老师会受到现代化的影响,就是已经定型的老师多多少少也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是太慢,影响的力量太小。要是我没有搞过新式教育,没有亲自进行过教师培训,没有刻骨铭心的体验,我就不会这么说。
我相信李跃儿此番话是在一种很无奈并略带沮丧的心境下表述的。但就像有些沮丧的李跃儿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她的新式教育一样,我认为,要改变一种传统的方式,首先是我们要意识到并决心要改变它,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因为假如我们没有要改变这种状况的企图,那么一百年后的今天我们将依然如故,再激烈的言辞也是扯淡的事。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我们的政府和教育部门已经越来越认识到了这一点,即:传统的教育方法必须改革。因此我们已经看到了在教育领域中的一些变革措施,比如北大从2003年起将不再按专业招生,而是按院系招生,从而让更多的学生有选择自己专业的自由;比如北京从2003年起高考学生可以分两次填写自愿,以便学生能够根据自己的成绩来多次选择学校;比如在上海静安区的小学里,学生考试时做错了题,事后经老师点拨之后重新做对了可以改判加分……这些曾经都是我们不可想象的事情,但今天我们已经开始所有行动。我没有像李跃儿那样显得过于悲观,但问题是我们的政府和教育部门必须有所意识并加快教育改革的步伐。
我认为,中国的教育改革必须从教育体制着手,就像中国的经济改革是从经济体制改起一样。因为一种体制是培育一个人行为方式的根本因素,就像中国以前在没有竞争、淘汰机制的经济体制中,上班喝茶看报聊天磨洋工是家常便饭的事,然而体制改革后,这样的人自然就无法生存,于是有本事的人留下来继续工作,而没本事的人就面临着下岗。坦率地说,在中国的国有企业中之所以存在着这样一大批混饭吃的人,不是因为他们生性懒惰,而是一种体制所培育和纵容的结果。我有一个深刻的体会,同样一个人,在不同的体制和管理下则会表现出两种迥然不同的行为方式。这就是说,李跃儿所说的“怪圈”问题一方面是老师本身再教育的问题,而另一方面则是在改变一种体制的前提下,他们的变化或许并非那么艰难。
因此,关键是从改变认识和改革体制下手。而这项决策,只有我们政府能够来定夺。我相信有数千万青少年和我一样,都在等待着这一天的来临!
在这里,我还想着重表明一点的是,在上述那个笑话的第十九层地狱下面,应该还有一层,就是二十层,在这一层里,我们如今的大部分家长都有资格搬进去体验一下那里的阴暗空间。老实说,如今我们把很多教育上的过错都归结到教师身上是不公平的,因为最初对慧命进行屠杀的,往往是孩子们的家长。在很大程度上来讲,父母亲在一个孩子成长的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往往超过了学校教育。一个家庭对一个孩子道德观、价值观的形成无疑是起决定性作用的,所以使我们感到任重道远的是,对家长的再教育并不比对老师的再教育来得轻松。
有人把目前中国家长分成以下三类人:
第一类家长是既懂教育又有责任心的,他们的孩子最容易成为人才;
第三类家长是既不懂教育又没有责任心的,他们的孩子也比较容易成为人才;
最可悲的是第二类家长,不懂教育但有责任心,这类家长占据大多数,而教育失败的孩子往往就出自这些家庭。
我以为,上述第一类家长的数量极其少,别看很多有文化的人,其实他们根本就不懂如何来教育自己的孩子,即便是有些教育学家,他们的子女也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者。而且有很多教育者可以教育好别人的孩子,但面对自己孩子时往往是束手无策。其实这里面涉及到这样一个问题,即:家庭教育最难的一点,是排除情感因素所导致的溺爱,也就是说,一种真正科学的教育方法应该是在排除溺爱的前提下进行的,但即便是我们现在很多懂教育的父母,在这一点上也往往是个失败者,而他们最终没能教育好自己的孩子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我说,对于中国人来说,最难的教育是亲子教育。因为很多人其实心理明明知道这样做对孩子不利,但他们因为无法克制自己的本能溺爱而最终导致了教育的失败。这是一种非常普遍的现象,其中,由母亲因素所造成的这种失败占据了绝大部分。
人类,在铸就下一代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的本能培育力量上,远不如狐狸、鹦鹉和其它动物;
母爱,在培养下一代坚韧面对这个世界的成长过程中,是所有动物中最为软弱和缺钙的一族;
而当下的中国人则尤为如此。
上述第三类家长,他们的孩子之所以也能比较容易出人才,是因为由于他们自身的缺陷而放飞了孩子的心灵,而被放飞的心灵至少在成长的过程中因为没有枷锁而自由飞翔。很多从贫穷的农村考进大学的孩子,往往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由于父母没有文化,因此对子女的教育几乎无从谈起,由于家境贫穷,所以父母更多的责任体现在辛勤劳作以便养家糊口。在这样的家庭里,有时候更多的是孩子为了维持家庭生计而所承担的责任。令我最为感动和钦佩的,就是这样的孩子。我在本书中所提到过的北京广渠门中学的“宏志班”,就是这样一群孩子。
当然最麻烦的就是所谓第二类家长了,他们不懂教育但责任心极强,因为责任心极强但不懂教育,所以就胡作非为。这些家长往往独断专行,完全无视孩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他们常常以一个成人的眼光和要求强迫自己的孩子来接受他们的任何企图,他们常常为了自己的面子来逼迫孩子成绩优秀,而孩子能考上名牌大学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虚荣心,同时又往往是对自身人生失败的一种滋补性炫耀,这种家长是最无耻的,他们从来就不考虑孩子的感受和要求,他们视孩子为自身白痴车间里的一个可以任意组装的零部件而随意摆弄,大部分孩子的慧命就是给这些人杀戮的。麻烦的是,这类家长现在占据很大一部分。
不敢寄给爸爸的信
在我写这本书的同时,我的大哥,赵健雄——一位老师和作家,也正在编辑一本书,在这本书中,他收集了几十篇尚未发表过的、全部来自于孩子们心声和控诉的文章,这此书中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孩子们是如此的无助和凄凉,当面对自己凶如虎豹、面目狰狞的父母时,他们所流下的眼泪既是对一种教育的悲哭,又是对生命权利被如此践踏后的哀泣?我真的希望我们应该把这些文字作为“内参”而送到中国高层领导的办公桌上,我们应该来看一看,这些被誉为祖国的花朵和骄子们,他们真的像我们所想象的那样幸福和快乐吗?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我们并没有故意去收集这些所谓的“反面”文章来为我们的立论作佐证,相反,正是因为我们所看到、听到的几乎全部都是这样一种“反面”的声音和呼喊,才激发起我们对此现象予以高度关注和警觉的全部理由。
这里,我想引用一篇发表在《中国青年》杂志上文章,该文章的作者已经是一位被我们大家视为成功者的研究生,她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典型的“第二类”家庭中,然而当我们看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们还会有多少人认为她是个快乐而幸福的成功者呢?该文的标题是“不敢寄给爸爸的信”:
亲爱的爸爸:
自从上了研究生,女儿和您之间就再也没有信件往来了。也许是有了手机打电话更加方便,也许是我的工作更忙了,但我觉得更因为彼此对通信的功能都产生了怀疑。
……
我毕业的那个暑假,检视过去,您忽然发现以往在信中对我所做的一切教导,诸如要积极入党、不要谈恋爱等等一切都没有产生一点点效用,或者说我根本在阳奉阴违。于是您颓丧而伤心。
而我呢,已经对写给您的信所需要的那种勇敢、积极、志向远大的笔触十分痛恨。那些信件的内容大体是这样安排的:好消息先写,英语竞赛获奖了,数学建模入选了然后写学习生活交友中遇到的困难,然而这些困难无一例外的是过去时态,结局总是在努力之后一切OK……
现在回想起来,对当时的我而言,家信犹如必须高质量完成的功课,那个自由散漫、脆弱感性的真实的自己,被严严实实地掩藏起来了。
孩子对父亲的情感有一个常用的形容词:又爱又怕。
我对您的情感要复杂得多。心疼、崇敬、厌恶、烦躁、爱、恐惧,或许还有一点点恨。
我们的家庭在三番五次组合后已经残缺不全,我们相依为命,您的爱,是我的天空里全部的信仰。
可是爸爸,现在,我伸长手臂把话筒离耳边远远的,您气急败坏的声音依然喋喋不休地传出来,仿佛马上就要从那个小房子里跳出来拽住我的领子给我一个耳光。我奇怪为什么我没有试过一次摔掉电话,甚至不忍心将它放在一边去做别的事情;我奇怪为什么我依然一字不落地记住您的每一教训。我把耳机远远地离开耳朵,只是因为那种声音本身的咬牙切齿让我浑身冷颤。
“啪”,您自顾自地骂完了,终于很响地挂了。我闭上眼睛,泪水簌簌而下。
这次电话的辱骂,起因于我无论如何不肯松口答应您继续读博士生学位。可是爸爸您到底要我这么样呢?计算机通讯这个专业再热门、再有前途,我也不喜欢。本科毕业这几年,包括读研、没完没了的分析内核源码、编程序、调试公控板,令我终日掩被而泣……
我并不是那种对家长说一不二的女孩,但是我们始终无法顺利沟通。您教训起来不容许我插嘴,两眼瞪视着不准我做漫不经心状(留下的后遗症是相隔几十里我都不敢把您的电话扔在一旁)。惩带着当兵留下的坏习惯——满口脏话,动辄咬牙切齿骂我。您有没有想过这些字眼在自己的女儿心中日积月累留下的伤害?
您对我发火的理由是多种多样,比如我刚下火车,您就皱起眉头做厌恶状:怎么弄的头发?看着整个人真邋遢。明天就去理掉!您的表情痛心疾首;您的脸型在这儿定死了,只适合脖子那块儿都推得干干净净的短发!
剪头发!这是每个假期必然上演的欢迎词。爸爸您知道吗?这些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走进美发店我肯定心惊胆战,一闭上眼睛就仿佛看见您虎着脸站在美发师后面对我指指戳戳……
您在法庭上同律师的庄严辩论的时候,我坐在旁听席上总是充满困惑:为什么您对着各种关系的外人永远是彬彬有礼,对自己多年相依为命的女儿却那么言语粗鲁?
……
我早恋,被您像罪犯一样拎到各色人等面前接受各色教育;但是我高考仍然考了很高分,清华北大都能上,可是您把我送到军校来了……
可惜您不愿意承认我的改变,依旧按照自己的方式,粗暴地按住我朝既定的方向前进……但是我不要。爸爸,我清晰地说出这句话,用我有生以来所有的倔强:我不要。
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心底最最渴望的,只有一种东西:温暖,只是温暖。具体地说,就是一个爱我的人,一个永远和和美美的家庭……
爸爸,我爱您。
我不敢奇出这封信。怕您失望,更怕您暗自神伤又添白发,几个月来您一直要我读博读博读博。
我忽然产生一个想法,大逆不道,却无比强烈;希望您忽然患上失忆症,彻底丧失记忆不会痛苦的那种。这样女儿就可以好好地、轻松快乐地孝顺您了,我也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简单生活,在不太大的城市。
爸爸,我是不是忤逆的女儿?可我真的是爱您的,以及我们相依为命走过的所有漫长的岁月。
一个暴戾而独裁的父亲和一个顺从而乖巧的女儿,在经历了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之后,女儿终于在一封长时间不敢寄出的信中,向她的父亲亮出了最后的底牌,在被压抑被异化了十多年之后,女儿带着血腥味的一路坚守父道的努力,终于分崩离析了。
“我不要”,这句用尽了女儿一生全部倔强的宣言,告示着一个独裁者父亲的精神驾崩以及一个觉醒的女儿新生活的开始。其间,所有所谓成功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所有所谓希望的彼岸都是海市蜃楼,在一个个所谓成功的光环下面实际上倦缩着的是一条被抽去筋骨的怨灵。在一个被他者认为成功者的背后,实际上的真正主体却无处不在深渊之中:虚伪的汇报信、违心地读研究生、毫无兴趣地编程序、分析完内核源码后的掩被而泣、早恋被拎出去鞭打示众、头发的长短被规定到指定位置、“剪头发”是久别重逢时的欢迎语、电话里气急败坏的狂吠、满嘴脏话只在女儿前淋漓展示……最让人感到揪心的是,长期的精神蹂躏使女儿神情惶惑,她一进理发店就幻想着有一个魔鬼在身后张牙舞爪,她居然希望其父患上失忆症以便在横路进二的状态下享受女儿的孝顺和柔情!
这是一种何等扭曲和变态的心理啊!这是一条慧命被灭杀之后闪出的地狱之光!
然而难道这是女儿的过错吗?其实女儿本来的要求很单纯,她只希望能得到一种温暖,只希望自己的父亲能够真正的理解她对这个世界的愿望,只希望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永远和和美美的家庭。
拒绝摧残
本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存目标,幸福则意味着一个人对自我生存状态的满足。从哲学上来说,一个人在现实生存中异化的程度越小,那么他的幸福感就越强,而且其生命力也就越旺盛,而人只有生命力旺盛的精神激奋中才有可能产生巨大的创造力,这是一个不可违背的铁律!而中国之所以在十几忆人口的庞大基数中仍然缺乏世界顶尖水平的各类创造者,这里除了一些特殊的原因之外,恐怕与我们因教育而被普遍灭杀的慧命有着深刻的关系。
因此,中国的父母、中国的教育者、中国的教育体制,真的该醒醒了!
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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