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证言 作者:秦明-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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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美捋了捋头发说：“不知道呢。现场发现一只女鞋和喷溅状的血迹。”
　　　　“啊？没尸体啊？”另一名实习生杨光问。
　　　　“并不是一定要看见尸体才会让法医出勘现场的。”王小美嫣然一笑，说，“法医有很多职责，不仅要检验尸体，还要检验活人，还要寻找物证。你们在学校里学的那么多科目，在实践工作中都是会用得上的。”
　　　　“只要是现场有涉及伤害或杀人的犯罪行为的可能，咱们法医就得前往。”廉峰补充道，“有血，有鞋，却没人。还有，凉亭旁边，有个小池塘哦，你们想一想吧。”
　　　　赵伟和杨光“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车辆闪着警灯，向城西凉亭公园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一讲　法医职责
　　　　在1999年香港TVB剧《鉴证实录》走红之前，法医在大部分民众眼中一直是一个隐姓埋名、神秘兮兮的职业。就连世界法医学之父宋慈＇注＇，都鲜为人知。人们总认为法医是一头扎在死人堆的，非常人能够接受的职业，甚至连和法医握手都会胆战心惊。
　　　　近些年来，随着《鉴证实录》《法证先锋》《大宋提刑官》以及一系列和法医有关的美剧的热播，法医职业逐渐褪去它神秘的面纱，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为逝者洗冤，是这个神圣职业的根本目标。
　　　　黑色小西装，深色蛤蟆镜，拎着一个银光闪闪的勘查箱，快步踏入围着警戒带的命案现场。又或是身着浅蓝色的一次性解剖服，戴着防毒防臭面具，血迹斑斑的手套执握着寒气逼人的手术刀。法医的形象就这样一点点地开始深入人心。
　　　　法医就是天天围着尸体转的人吗？他们的职责和作用就是弄清楚死者的死亡原因吗？显然不全是。法医学是应用x学、生物学以及其他自然科学的理论与技术，研究和解决有关人身伤亡等问题的一门社会应用医学。也就是说，它是为公安、司法和立法服务的一门介于医学和法学边缘的独立学科。法医不仅在命案侦破中起着最为重要的作用，更是在其他伤害、交通事故、医疗纠纷等案件中不可或缺。既然这样，法医“蜀黍”的职责当然不仅仅是验尸那么简单，其作用也不仅仅是查清死者的死因。那么，法医“蜀黍”的职责和作用究竟有哪些呢？
　　　　1。法医临床学
　　　　这门科学就是法医“蜀黍”研究伤害案件的法医学分支。我国对伤害案件中伤者的伤害程度有“重伤、轻伤、轻微伤”之分，依据不同的伤害程度结果，决定这起伤害案件是刑事案件还是治安案件，这些结果分类也决定了法庭量刑的轻重。在一些交通事故等民事案件中，伤者的残疾程度也有“Ⅰ”至“Ⅹ”级之分，这决定了肇事方的赔偿金额。法医“蜀黍”们会依据国家颁布的标准，对伤者的损伤程度和伤残程度进行评定，评定的结果是法庭审案的决定性依据。
　　　　2。法医病理学
　　　　这是法医学中最重要的一门分支学科。这门学科的主要任务就是利用医学知识，通过对尸体的表面检验和解剖检验，对死者的具体死因、死亡方式、死亡时间、损伤方式、损伤时间和致伤工具等问题进行判定。判定的结果一来可以为侦查破案提供线索，二来可以为法庭提供证据。
　　　　比如，一起命案的死者尸体上，出现了一个特征性的损伤，据法医推断，这种损伤应该是狼牙警棍形成的。那么，侦查人员就可以通过寻找狼牙警棍来锁定犯罪嫌疑人。这个工作就叫致伤工具推断。
　　　　再比如，一具火场中的尸体，法医检验后认为死者是被人杀死后再扔进火场的，那么，就可以明确这应该是一起刑事案件，而不是意外失火。这个工作叫作死亡方式判断。
　　　　诸如此类的法医工作很多，比如生前烧死和死后焚尸的鉴别，生前溺死和死后抛尸入水的鉴别，勒死和自缢的鉴别，生前伤和死后伤的鉴别等等。通过一些小的法医学鉴别，就可以判断一起案件是否为命案，指导侦查应该如何破案。
　　　　每一种死法，都会有一些特征性的表现，这就给了法医们能够准确判断死者死因的条件。很多读者朋友都看过《1000种死法》这部美国纪录片，所以，法医学是一门博大精深的科学。
　　　　3。法医人类学
　　　　法医人类学主要研究的是人类的骨骼、毛发等。假如法医在现场发现了一堆白骨，那么法医人类学就可以大显身手了。法医可以通过对骨骼的测量，计算出死者的身高；通过对一些骨骼的观察，判断死者的性别；通过对个别可以判断年龄的骨骼进行分析，可以计算出死者的年龄。侦查人员从法医处拿到了死者的身高、性别、年龄以后，在寻找死者身份的工作上就会大大减少工作量。一旦找到死者的身份，破案也就指日可待了。
　　　　4。法医物证学
　　　　物证检验技术是法医学中发展最快的一门技术，从20世纪80年代90年代的ABO血型测定、精液唾液分泌型和非分泌型的测定，到21世纪开始DNA技术的迅猛发展，法医物证学成为最能够帮助侦查部门排查犯罪嫌疑人和最能够为法庭提供科学证据的一门科学。
　　　　DNA数据存在于人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和绝大多数细胞中，脱落的毛发、皮屑、血液、唾液都可能留下DNA数据。除了同卵双生的双胞胎以外，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两个人的DNA会是完全一致的。所以，只要犯罪，不可能不留下证据，法医会通过从现场、尸体上提取的可疑物证的DNA数据，找出犯罪嫌疑人。
　　　　5。现场勘查学
　　　　法医虽然主要和尸体打交道，但是任何一个案件，都不能离开现场勘查。尤其是命案，现场的血迹形态、物品痕迹的位置，都能够反映出犯罪分子的作案过程。法医是参与命案侦破的各个警种中，唯一还掌握尸体信息的警种。法医把尸体信息结合到现场信息、调查信息中去，就可以对整个命案现场进行分析，对犯罪分子的整个犯罪过程进行重现。这项工作称之为命案现场重建技术。现场重建是必须在经过现场勘查、尸体检验，并了解相关前期调查情况后进行的。
　　　　重建现场又有什么用呢？主要目的是通过重建现场，刻画犯罪嫌疑人可能具备的条件，并提高收集证据的效率。我举个例子来说明。
　　　　一起命案的现场，经过法医的检验，发现犯罪分子在掐死被害人后，在屋里疯狂翻找，拿到财物后，又返回被害人身边，割断了他的脖子，割断脖子的损伤是死后伤。割断被害人脖子后，又拿走了被害人家中的一卷纱布和一盒棉球。
　　　　这些现象可以说明三个问题，一是凶手杀人的主要目的是劫财。那么侦查人员就应该调查那些没有正当收入、生活拮据的人。二是凶手割断被害人脖子的行为，是一个多余动作。说明凶手是怕被害人没有死。他为什么怕被害人没死呢？一般是凶手和被害人是熟人，怕被害人被救活后，揭露他的犯罪行为。所以侦查员就应该从被害人身边的熟人排查起。三是凶手拿纱布和棉球的行为，说明他很可能在杀人或割脖子的过程中，自己受了伤。那么法医就会提取现场中一些可疑的血迹，进行DNA检验。如果检测出非死者的DNA，那么这个血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的血。侦查部门有了凶手的DNA，就方便下一步侦查了，当然，这起案件也就铁证如山了！
　　　　6。其他
　　　　法医学还包含了很多其他的内容，比如法医毒理学（研究中毒死亡的尸体有哪些尸体现象）、法医毒物分析（检测尸体内含有哪些毒素）、法医精神病学（鉴定当事人是否存在精神疾病，从而该不该负法律责任），等等。
　　　　走马灯似的介绍了法医工作的大概内容和作用。如果想进一步了解每一门学科的具体内容，就继续把本书往后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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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宋慈，南宋人，我国古代杰出的法医学家，被称为“法医学之父”，著有《洗冤集录》。西方普遍认为正是宋慈于公元1235年开创了“法医鉴定学”。
　　　　第二讲　法医组织结构
　　　　法医学是为法律服务的一个医学分支学科。在我国，法医职位并不是只有公安机关才设置的。在公安、检察、司法和教育系统，都有法医工作人员的身影。
　　　　2004年，全国人大的相关决议出台后，全国各地社会司法鉴定机构如同雨后春笋，应运而生。这些司法鉴定机构吸收了一些刚刚毕业的法医学学生以及已经退休的法医前辈，就社会上涉及法律（主要是民事法律方面）的医学问题进行鉴定。这些司法鉴定机构是营利性质的，受司法部门管理。比如交通事故中，伤者的伤残评定，比如职工在工作岗位受伤，其工伤的伤残等级评定等，这些鉴定都是后期民事诉讼、赔偿金额度判定的一个重要依据，都属于社会司法鉴定机构鉴定管辖范围之内。
　　　　同时，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人民检察院也有很多直接管辖、办理的刑事案件。而在这些案件中，如果涉及法医学问题，则也需要法医来解决。所以，人民检察院也设有刑事技术部门和法医岗位。比如，公安机关在办理案件中，有嫌疑人死亡。公安机关涉嫌刑讯逼供或渎职，人民检察院的法医就需要对现场进行勘查，对尸体进行检验。
　　　　在很多医学院校中设有法医专业。学校里的法医，不仅仅要承担为法医职位培养人才的职责，还承担了一些科研工作。有很多先进的法医技术，都是高校里法医的工作成果。
　　　　在大家印象之中以及传统意义上的法医，还是公安机关的法医。一般的刑事案件，涉及法医学问题了，比如命案中的现场勘查、尸体检验以及伤害案件中伤者的伤情程度鉴定都是由公安机关法医进行。公安机关的法医不仅要平时在“法医门诊”接待伤害案件中的伤者前来进行损伤程度鉴定，还要24小时开机，随时出勘一些非正常死亡的现场。这类现场非常多，意外死亡的、交通事故死亡的、自杀的以及一些灾害性事故的现场和尸体，公安法医必须逐一出勘，防止有一些隐形案件的存在。另外，一旦出了命案，法医要第一时间赶赴现场。因为有尸体检验工作，这给法医赋予了命案侦破工作中最重要的警种这一属性。
　　　　因为法医工作非常重要，所以一般在县级以上公安机关中，都会设有法医职位。最基层的法医技术人员是县级公安机关刑警大队技术室的法医。市级公安机关刑警支队会有个机构叫作“刑事科学技术研究所”，此机构里设有法医室。省级公安机关刑警总队也设有法医科，但有些省份的刑事技术部门是独立于刑警总队单独设置的，目的是为全警服务。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也有法医处。
　　　　一般各级公安机关的法医部门受本级公安机关行政管理，但是上级公安机关法医部门负责对下级公安机关法医部门予以帮助、指导、支持和考核。一般发现命案后，市级公安机关法医会同县级公安机关法医共同参与侦破，如果案件重大或者久侦不破，省级公安机关法医就会下基层予以指导协助。而公安部的法医专家们出勘的，都是非常重大且有广泛社会影响的案件。
　　　　法医工作是很有挑战性和成就感的工作，从中抽丝剥茧、拨云见日追寻真相，破案后的成就感更让人迷恋。但是，法医工作也是异常艰苦的。老秦热烈欢迎有志青年，加入祖国的法医队伍，一边艰苦着，一边高冷（高贵冷艳）着，一边骄傲着！
　　　　◎刑侦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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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亭公园的路口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特警，显然这里已经被警方封锁了。
　　　　王小美和同事们出示了现场勘查证，拎着勘查箱跨越了警戒带，向中心现场——凉亭走去。
　　　　“就发现了点血迹，至于这么大阵仗吗？”王小美一边穿戴着现场勘查装备，一边笑着问站在凉亭外的黄卫国支队长。
　　　　为了防止现场勘查员对现场的破坏和污染，所有的警员在进入命案现场附近的时候，都要穿上现场勘查装备。除了戴上手套以外，现场勘查员进入现场之前会在鞋子外面套上一个硬底的鞋套，这个鞋套可以防止勘查员我鞋印留在现场，混淆现场地面足迹情况；勘查员还会戴上帽子和口罩，防止自己的毛发、唾液留在现场。
　　　　黄支队指着凉亭前的池塘说：“小美，你看看那个飘着的东西是什么？”
　　　　大家顺着黄支队手指的方向望去，平静的池塘上，确实漂浮着一个物体。因为在池塘的中央，所以看不真切。
　　　　“哟，不会是尸体吧？”王小美说。
　　　　黄支队指了指凉亭的柱子，说：“你看，这出血量不少啊，我看那个漂浮物多半就是一具尸体！我已经派人去找船了，他们会有专人打捞漂浮物，你们先看看凉亭里面的痕迹物证情况，瞧瞧能不能发现什么头绪。”
　　　　王小美点点头，带着现场勘查员们进入了凉亭。
　　　　很多读者认为现场勘查是痕迹检验部门的职责，其实不然，在命案的现场勘查中，痕迹检验部门必须要和法医部门能力合作，才能对现场有个全面的勘查和认识。尤其是对尸体周围痕迹以及血迹的分析，是法医部门的强项。
　　　　进入凉亭后，勘查组的成员立即进入角色，各司其职。赵伟和杨光跟在王小美的身后，直接走到了凉亭的柱子旁边。
　　　　王小美一声不吭，对柱子上喷溅状血迹和地面上的滴落状血迹观察了很久，说：“你们看，柱子上的血迹血滴比较大，方向很明显、很一致，是从左下向右上的，所以这些血迹应该是喷溅状血迹，是有人受伤后，血管内的血液因为血压的作用从血管破裂口处喷涌而出的，说明在这个位置，有人受伤，而且应该是大血管受伤”
　　　　王小美站在血迹的旁边，模拟了一下伤者的位置。
　　　　“然后，伤者在凉亭的中间有一个盘桓的过程，最后移动到了池塘的岸边。”王小美顺着地面上滴落状血迹的方向做了一个现场模拟，说，“伤者在这个池塘的岸边消失了。”
　　　　现场勘查的其中一项重要成果，就是对现场进行重建。而现场重建最有力的依据，就是现场血迹的分布和形态。王小美此时已经根据血迹的分布和形态，大体判断出了伤者的一个活动过程，以及伤者最后的消失地点。
　　　　王小美说：“伤者的消失地点在池塘边，而并没有移动到灌木丛中，或者顺着小路离开。所以根据现场重建的结果，可以判断伤者最后很有可能落水。”
　　　　第三讲　现场勘查
　　　　我相信现场勘查这个词大家并不陌生，电视剧中，一起命案发生，警察到达现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犯罪现场用警戒带圈起来，防止无关人等进入。这是现场保护，是为了现场勘查顺利进行，也是现场勘查工作的开始。大家可能认为现场勘查是一个动词，而我觉得是个名词。这个名词里包罗万象，绝对不单单是警察叔叔在现场摸索、寻找那么简单。
　　　　现场勘查是围绕现场进行的，在某种程度上说，现场保护、实地勘查和尸体检验都属于现场勘查的范畴。而最有挑战性的工作——现场分析，也是现场勘查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现场是指一切与犯罪有关的场所，而现场勘查就是对现场进行全面勘验的过程。现场勘查是包括法医在内的所有刑事技术人员的主要工作，是侦查破案工作的基础和重点。法医只是参与现场勘查工作的一个警种，也是掌握信息量最大的警种。所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法医是命案侦破工作的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