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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山空传-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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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季友也是个靠谱的人,虽然并不懂行,但是他知道我和师父此刻正是紧要关头,于是他自己识趣地拿着我丢在地上的手电筒,站在坝子里朝着二号隔离间里照射着。冲进屋子以后,我看见师父已经努力快要挣脱了,他双手死死攥着拳头,用交叉的方式横在自己的脖子下,这是为了不让这个鬼再次掐住自己的脖子。而且师父此刻已经被那只鬼从门边的位置挪到了里侧的一个墙角边。师父背靠着墙角的夹缝处,双腿玩命地在地上乱蹬,地上的床板被他蹬得横七竖八的,而此刻我才真正看清了这个鬼魂的身子。
说是身子,其实完全算不上。因为他的整个下半身从起初那种好像跪着的姿势,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从腰部以下的部分开始,逐渐变淡透明,并发出那种类似蒸汽的波纹状。它并没有回头来看我,而是再一次用压迫的姿态把师父困在墙角。师父因为神志恢复清醒的原因,反抗虽然吃力,但终究是让自己的离嗝屁远了一点。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鬼魂竟然背对着我,伸出自己的右手,手呈巴掌状,用一个按压的姿势,朝着师父的左胸前按了下去。
这一幕让我吓了一跳,以至于我还没反应过来鬼魂是可以穿透人体的。只见它的右手手掌透过师父的胸前,好像破肉而入一样的感觉。顿时。师父又出现了起初那种无法呼吸,就要窒息死亡的样子来,不过这一次,师父的表情看上去更加让人害怕,我从未见过他有过如此扭曲痛苦的样子。
于是我抄起带来的一对铜钹,两只手各持一只,快步冲到鬼魂的身后,朝着它的后脑勺狠狠将铜钹合扣击打在一起。
这铜钹,又叫做铜镲,是中国传统曲艺项目中,最常用到的乐器之一。小时候我跟地包天到戏台子边蹭戏听的时候,就对它产生过兴趣。单独听的话,这只是一个表明节奏的乐器,并且声音粗鲁,非常难听。但如若和唢呐、小鼓、木鱼等乐器合在一起的话,就有了川剧那特别分明的节奏感。我之所以喜欢它,是因为那时候看戏子们变脸,只要铜钹一响,他们就会变化一张脸,这让我感觉很神奇。我手中的这幅铜钹,是跟了师父后学习驱邪抓鬼才特别去买的一副。而且在两片铜钹的撞击处,分别刻下了“九十九字天门雷火咒”和“九十九字地门雷火咒”,由于咒文太长,还没念完一半的时候估计就丢了小名,所以分别镌刻在两边,每合拢击打一次,就等同于用那刺耳的声音将咒文之力量传递出去。
于是随着那“哐~~!”的一声生涩难听的巨响,眼前的鬼魂一边“嘿嘿嘿”地叫着,一边在二号隔离间的范围内极其快速地逃窜着。它口中虽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但从情绪上来听,却又痛又怒。
第七十一章 。心结难解
鬼魂逃窜的范围,始终局限在这二号隔离间之内,不过即便移动的速度极其迅速,它还是刻意地避开了我。我手里抓着铜钹,伸出双手用我的背护住了师父。师父此刻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我想当初这个鬼魂,大概就是用这样的法子害死了其他四个人。它刚才把手穿透了我师父的胸口,假如我不救的话,师父估计此刻也已经心衰窒息而死,死法死因,都会跟之前的那个四个人完全一样。
师父大喘了一阵后,侧身跪着,用手支撑着上身,突然一下子呕吐了出来。我问师父说你有没有事,师父就扶着我的身子在我背后站了起来。我想他一定是趁着扶我的这个动作把自己沾到手上的呕吐物擦在我身上了。师父说没事,就是被攻了个出其不意。他的声音嘶哑,细声细气的。
于是师父取下我别在裤子上的那一把香,整整一把全部点燃。他告诉我,现在开始。只要那个鬼朝着咱们冲过来,你就别犹豫,一铜钹拍下去就是。我答应了,因为鬼魂虽然在屋子里乱窜,但一直在避让着我,这说明它对我手上的武器非常害怕。它也知道,自己如果靠近的话,就会被我打。师父让我跟着他走,也许是刚才那一番争斗,让师父有些精疲力竭,他走路的姿势。显得有些蹒跚。他每走大约一两步,就弯腰在地面上摆下一支香。
我一直跟着师父,他从房间的一个墙角开始,逆时针方向贴着墙角,围绕着走了一圈后,他朝着屋子中央的位置挪动了一步,再次逆时针插香画圈。一边走着一边嘴里重复念叨着:“去真邪将作法,阴兵鬼将、邪兵邪将来出行。锁锁缚缚。心狂还乱,不知人事遍身如火烧,遍布天下展威灵,七万阴兵无拘束,吾奉阴山老祖。急急如律令!”
此处之“心狂还乱”的“还”。发音同“环”相同。这是五鬼锁魂咒,属于道家阵法秘咒里,束缚性和威力较大的一种。如果徒弟的修为还没有到达一定程度的话,师父还不会教徒弟学习这套阵法的。严格来说是借用了道门的方式,却用的是民间法教的手段,需要另设坛门,且坛只可埋于地下,不得离地。别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我就还没学过。
师父说过,所谓锁魂,不仅仅是针对鬼魂而言,而是针对一切不管好坏的魂魄。五鬼之力奇大无比,且常常六亲不认。师父之所以逆向绕圈,并逐渐朝着中央围拢,就是在借助阵法和咒文的力量,将鬼魂的行动范围越逼越小。那些丢在地上或者插在地上的单独的香,在阵中鬼魂看来,就是自己无法碰触的边界,所以它即便是躲闪,也只能在越来越小的圈子里躲闪。而当阵法咒文念完,封阵之后,就如同在一个人的四周缠绕了很多圈绳子,只需要绳子两头一拉拢,那么这个人就会被绳子死死地捆住。
师父刚才收到了攻击。人比较虚弱,但是他还是坚持着走完了全部阵法的布置。由于剩下可以给鬼魂活动的区域实在太小,鬼魂原本快速闪动以至于我只能看到一道影子,现在却因为空间的束缚,重新变成了一个跪着的人,和最初不同的是。它不再是低着头,而是东张西望,从扭曲的五官里,隐约能够看得到害怕的感觉。
师父封好阵后,就带着我退到门边,他一边拍着自己身上的呕吐物和灰尘,一边对我说,现在这家伙已经算是抓住了,它是无法离开这个屋子的,所以它生前被人虐打,带着怨念死在这个房间里,因为某种原因而聚集了冤魂,形成了鬼魂,但却从此无法离开。这套五鬼锁魂咒的阵法,不光是锁住了它,还锁住了之前死掉的四个人的鬼魂。
师父这么说我就有点不明白了,从头到尾,我都只发现了这一个鬼魂而已。那几个被害死的人我一点踪迹都没能够察觉到。师父说,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个鬼魂的力量是非常巨大的,即便是它怀着怨怼而死,死后成为冤魂恶鬼,也不至于大到如此地步才对。而正因为你之前没有察觉到那四个死人的亡魂。然而死在这个屋子里的鬼魂是没办法离开的,这就是说,现在跪在里头的那个家伙,不但害死了四个人,还吸收了人家的鬼魂力量。
我问师父,为什么说这个房间能够关住亡魂呢?师父说。这大概和这个地方有关系,这里的屋子都只有一个开口,关押的也都是神志不清之人,生活自理本来就有严重问题,你也看到这些隔离间里的环境了,不光潮湿阴暗不说,连个电灯都没有。墙上全是水渍霉菌,地上也都是屎尿,这样的地方就给原本就喜阴的鬼魂创造了极佳的庇护场所。所以这个地方不光是困住了这个鬼,还困住了那四个人,它们也许想走,但也许是走不掉,至少在这个鬼吞并它们之前,是没能逃出去的。
我点点头,师父用这样的阵法困住了鬼魂,原本剩下的工作就是把鬼魂妥善处理也就算完事了。可师父却说,这鬼魂连杀四人,罪不可恕。就算它自身是因不公而死,也不能把这样的怨恨无端强加在别的人身上。所以它必当受罚,念在总是可怜之人,我暂且收走,等我伤势好了以后,再奏表城隍,让他们发落吧。师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冷静。师父一向是不主张对鬼魂动不动就灭之的,然而眼下的事,我却不知道他到底做没做错。我赞同他的处理方式,交给城隍发落,这是杀人偿命的道理,可那些杀死他的人。又该怎么还这笔债呢。
师父回到走廊上取出自己的工具,在二号隔离间的门口,设下了一个小小祭坛。师父说要把它收走,显然不是列入自己的兵马当中,而是好像押解犯人一样带走。因不知道这个鬼魂的原本姓名,于是只能用高压的咒文逼迫它,让它老老实实地束缚在招魂幡里,烧掉招魂幡,留下些许灰烬,装进瓶子里封印,就算作是收走了它。
师父的法事完成之后,他有些脱力地坐在地上休息。剩下的工作不多了,我需要将这里的所有隔离间都做一次净化的法事。这相对比较耗费时间,于是我让师父先到龙季友的办公室里休息,我则和龙季友一起,挨个把每个隔离间清空转移出收容人员,在打开女舍的时候,我心有余悸。害怕那个疯子女人再向我扑过来,但是自从师父收走了二号隔离间的鬼魂后,那个女人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了,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甚至连看都没朝我看一眼。
九个隔离间的清理结束之后,已经是凌晨接近两点多。事情虽然完成了,但是这个时段让我和师父离开收容站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去投宿住店了。于是龙季友说让我们就在办公室凑合一晚,天快亮的时候他会叫醒我们,送我们出去。
于是我重新把从站长室里偷出来的资料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然后重新安好了门上的小窗户,再才趴着休息了一阵。
第二天清早,龙季友就把我们带了出去,连连感谢,他说自己没准备什么东西好当做酬谢,毕竟这件事也是他自己想要这么做,实际上他大可不必管。我本来觉得收不收酬劳都无所谓,但法不外送的道理还是不敢随意违背。于是只收了他几张粮票和一张肉票,当做酬劳了事。
我跟着师父到餐厅里吃早饭,从昨晚开始师父就几乎没有说话了,样子看上去有些郁闷。我知道他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昨晚那次差点翘辫子,还是让师父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不过我坚信师父若是年轻十岁,这点小问题也是能够轻易解决的。所以我不知道他究竟在烦恼那个鬼魂的何去何从,还是在感叹自己正在老去。
我是个识趣的人,于是我也没有多说什么。原本办完这件事就应该回村的,但是师父跟着我走到城门边的时候,突然对我说,他今天就暂且不跟我回村子里了,让我带话给徐大妈周大爷,过阵子再来瞧大家。师父是临时决定不跟我走的,我知道我即便是问,也不会有个准确的答案,也许将来有一天,师父自己愿意说给我听,那才是我应该知道的时候。
于是我就独自回村,这条路来来回回我已经走了第二次了,第一次是逃难,心情郁闷而沮丧,而这一次我们顺利完成了别人的嘱托,也并不是在逃难。可我却因为师父的关系,这一路走得也挺郁闷的。纯靠脚力的话,回村的路会把我走成狗,所以这一路上我看到牛车马车拖拉机,都会搭上一段,天黑之前。我赶回了村子里。
转告了师父的话之后,那天夜里我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入睡,我们学道本是为了帮助那些弱小的人,可在如今的世道,什么样的人才是弱小的,怎样的死法才不叫受害?
我不懂,也不想懂。
第七十二章 。知识青年
1967年,我认为那是一个较好的年份。社会虽然比较动荡,但老百姓还活得不算辛苦。如今的我已经24岁,尽管成长的过程跌跌撞撞,可是也算不上凄苦。起码在早几年前,全国都缺粮食的时候,叔父的茶馆里,每天还是吃得起饭的。跟着师父之后,虽说粗茶淡饭让我肠胃浮躁,但起码没饿过肚子。
也许是安逸过,也苦过的原因,我对物质的要求相对很低,所以我对于村子里有些年轻人的做法,感到非常不解。
这件事要从1967年的下半年说起。
自打年初师父没跟我一道回村算起,他已经大半年没出现在村子里过了。期间他给我来了几封信。说自己目前正在川东及湖北一代游山玩水。我想这也许就是老道士潇洒了一辈子,到了中晚年的时候猛然遭遇了一个挫败之后,选择逃避凡尘的方式吧。
那一年,大概是八九月的时候,村子里来了七八个年轻的男男女女。他们都是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由于村子里大多是岁数较大的人,连我这样24岁的人都算是年轻的。所以这些青春的孩子们来到山村的时候,不管走到哪里,不论做了什么,都会变成周围的人眼光聚集的人群。
他们喜欢唱歌。经常明明干着干着农活,就突然从稻米地里冒将出一个脑袋来,发情似的开始高歌。这还不算什么,假如他的歌声被另一个知青听见了,也会加入飙歌的行列。一时之间,小小的农田里,歌声此起彼伏,一派其乐融融的生活作风。
而知青来到村里,总得有个住处,于是就按户分插倒所谓的“贫下中农”家里去。
徐大妈家。就是贫下中农。插队过来的一个知青,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长得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总感觉她对这里的生活太不适应。徐大妈专程给她分了一个屋子,导致我只能每天晚上收拾完堂屋之后,还得把几个凳子拼凑成一张床睡觉。
就如我说的那样,我吃过苦,所以这点苦不算什么,只是常常一到夜里,就听见那姑娘屋子里传来呜呜的哭泣声,让我有些心烦。既然要想家想爹妈,那你为何要丢下家丢下爹妈,去响应一个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的人,到这穷乡僻壤自找虐受呢?
最离谱的是,这群知青由于岁数相仿,出去玩也常常都三五成群,村子里吃喝都很简陋,过年才会吃肉,平日里有个蛋花汤都能当半个荤菜,这群城里来的孩子。哪能够快速适应得了。女孩子也就算了,本身只有那么点饭量,搞不好还没徐大妈家的大黄狗吃得多呢。可那些男知青就不是省油的灯了,所以自打他们来了村子以后,一个月的时间里。村里陆陆续续丢了好几只鸡鸭。吓得徐大妈到了晚上都只能把鸡鸭赶屋子里,在堂屋里与我共处一室。
我时常会被鸡鸭扑腾略过头顶扇着翅膀的声音惊醒,而惊醒后下地却总能赤脚踩到一堆鸡鸭屎。
也许是知道我心里有不快的情绪,徐大妈经常会安慰我,说这些知青在村子里最多也就呆两年,坚持坚持吧。我在徐大妈家里已经住了一年有余,这期间,互相早已把对方当做了自己的亲人。而每到看见我郁闷的时候,插队在徐大妈家里的女知青,就会很嘴甜地来逗我,让我生不起气来。
她叫孟冬雪,据说这名字是她爷爷给起的,其理由是生她的那天,爷爷的老家下了一场没有天理的大雪。从小就在城里长大,接受的是新学教育。中学是在城里的女中上的。家里还有一个小妹,相应国家号召,非独生的家庭需要其中一个孩子去上山下乡,加上她自己念过书,有文化。脑子一热就来了这儿。
或许是我开蒙的时间比较晚,或许是鉴于自己的身份敏感,又或许是这些年接触的女性绝大多数都是上了岁数的人,突然家里来了个这样青春活力又长得好看的姑娘,我心里其实是有好感的。但在那个年代。人们大多比较保守,但凡有点轻浮的举动,就会被当做流氓。
所以孟冬雪插队到徐大妈家来以后,我更加注意自己的行为,好在山村小,事情本就不多,我的身份并未被人发现,偶尔有乡亲们需要帮忙,我都偷偷去迅速办了,丝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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