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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录:虺眼-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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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危素和叶雉都没听见对方有回应,也没在黑暗中找到彼此。
就像是有一股力量,把两个人从同一时空硬生生扯到了不同的地方,空间是重叠的,时间是同步的,但他们就是看不到也摸不到彼此。
危素摸到了木桌旁,单手撑着桌面,站在那儿想叶雉刚刚说的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担心有什么东西会冷不丁从背后扑上来,把她撕咬得粉身碎骨,东一块西一块。
叶雉坐回到床边,从登山靴里抽出七玄古刀,取下薄薄的刀鞘,丢在枕头底下,把刀在裤子上随意抹了抹。
他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然后直起腰,一刀钉在了床头的墙面上。
地面突如其来地剧烈震动了一下,危素手快地扶住了桌面才避免摔倒在地,蜡烛重新亮了起来,暗弱的橘色光再一次充盈了整个房间。
她看见叶雉靠在床头,手里握着把钉入墙面的刀,刚想上前去,脚步便顿住了。经过刚才那一遭,她听见自己声音都有些发哑:“姓叶的?”
“是我。”叶雉松开手,任由刀留在墙上。
“……你要怎么证明?”
“行,我们第一次见面,垭口车祸。”他能理解她的顾虑,但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便逗她,“你怎么证明你就是危素?”
危素安下心来,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低笑一声,“来,我告诉你,这是胎记。”她指了指左眼眶下的那道黑紫色的印记。
他点头,煞有介事地说:“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你本人没跑了。”
“这真是胎记。”危素白了他一眼,上前一步,转了话头:“刚才你怎么突然不见了,然后那是……地震了?”巴朗山的确处于地震带,但如果真发生了地震,也不该只波动了那一下子。
“先前我看你也是一样,突然就消失了,”叶雉双手枕着脑袋靠在床头,他头顶上就是寒光奕奕的刀刃,“显然,有人不想让我们说话。至于地震,”他指了指上方的刀,“这家伙干的,估计青莲现在身上某个地方挺疼的。”
危素眼角跳了跳:“你的意思是,这些屋子跟青莲的命脉相连?”
“八。九不离十吧。”叶雉抬眼看她,“在那儿杵着干什么,过来啊。”语毕,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她警觉地后退一步,“什么意思?”
“不是你自个儿说要轮流值夜的么。”他面带微笑反问道。
“……那我们轮流睡床,值夜的坐那里。”她指了指屋子中央的桃木桌椅。
“我拒绝。”他偏过头,没看她。
“你!”危素气急,眉头都扭在了一起,叶雉这才说了实话:“太大的范围,这把刀也管不了,你那边有点远了。”
危素还是不太愿意挪脚步,叶雉劝她:“都是出来行路的,何必在意这些细节,你也不想为一点小事送了命吧。”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她再不过去就显得扭捏作态了,危素连靴子也没脱,直接爬上了床,扯过半边被子,把自己一裹。
叶雉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二点出头,我们两小时一轮,你先睡,成吗?”
六点钟天就差不多快亮了,按叶雉的轮法,算下来,相当于她睡了四小时,叶雉只睡了俩小时——很明显,他这是在让着她。
危素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闷声道:“成。”顿了顿,“多谢了。”
“小事一桩。”
“你刚才说郭逸珣已经死了……”话没说完,桌上的烛火又闪了闪,危素扶额,又气又无奈:“得,我睡觉还不行么。”
叶雉轻笑一声。
危素背过身去,闭上眼睛回忆郭逸珣的一举一动,还真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
一个最明显的细节是,郭逸珣的肢体动作与常人相比要更加迟缓。
当时自己是在主殿的角落里发现他的,但为什么他会在那种地方打坐?还有郭逸珣用力推她的那一下子……男女力量再悬殊也不是这么个悬殊法。
再联系一下之前找不到郭逸珣魂魄的事情,危素头都大了。
郭逸珣身上确实有问题,但叶雉的话,她也不能全然相信。
这样慢慢琢磨着,危素成功地睡着了。
叶雉闭目养神,听见旁边的人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便睁开眼睛,在她面前晃了晃手,又打了个响指,危素只砸吧了两下嘴,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跳下床,在身上翻了翻,这次出来得急,除了刀,没带上什么有用的东西,谁成想居然被困在了这里。
他回头看了看钉在床头的七玄古刀,展开左手,用掌心往刀刃上轻轻一抹,一条细细的血痕就出来了,他面不改色地踏出门,到隔壁房里端上了烛台。
叶雉敲响了青莲的房门,“青莲师父,打搅了。”
里面传来青莲模糊不清的声音:“施主,无碍。”过了会,房门开了,他只穿了白色亵衣,领口微敞。
叶雉高他一个头,他凑得很近,微微仰起脸来看他,面色有些苍白,竟生出楚楚动人的感觉,“有何事?”
“也没什么,”叶雉用左手在他面前摆了摆,见青莲急忙后退一步,勾起了嘴角,“就是问下厕所在哪里,我想方便一下。”
青莲站定了身子,“小僧为施主引路罢。”
“不用,您给我指条路就得了,不麻烦师父。”
青莲显然也不想跟现在的叶雉多做纠缠,依言给他指明了去茅房的路。
叶雉状似无意地笑道:“师父,您一个男人,又是佛门中人,长成这副模样,想必也挺苦恼的吧。”
听了这话,青莲眼神猛地一震,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两片桃花瓣似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他原本也并不打算等青莲的回话,加快步子离开了。
叶雉夜里冒险出来这一趟,目的当然不是就上个厕所那么单纯。
他穿过小拱门,绕出了庭院,后边有一大块空地。他放眼一看,一株桃树正开得花枝葳蕤,它枝桠上看不到半点绿色,只有花没有叶。
此时月亮恰好被流云挡住了,但树上的每一片花瓣仍在荧荧生光,周围都被它流转的华彩照亮。这一幕差点把他给看怔了。
树底下砌了一口井。
叶雉定了定神,走上前去,从井口里往下看,看不出什么,黑魆魆的一片。
在这种高原雪山之上,有一口井,实在不太符合常理。
“施主,你在这里做什么?”他背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声音。
他回过头,郭逸珣毫无血色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眼神在夜里显得空洞无比。
叶雉面不改色,道:“赏花。”
“施主好雅兴。”郭逸珣站直了身子。
“比不上你。”见对方后退,叶雉反而逼上前去,“我该怎么称呼你好呢,慧空,还是郭……郭什么来着……”
“小僧已经遁入空门,施主唤我法号便可。”
“你当真决定留在这里一辈子,陪那个妖孽?”叶雉毫无心理负担地吐出“妖孽”二字,似乎根本不在意会不会激怒对方。
郭逸珣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叶雉笑得挺温和,说出的话却咄咄逼人:“但你已经死了,知道么?”
他扼住对方的手腕,一把卷起他衲衣的袖子,一块青紫色的尸斑赫然在目,“你看,慧空师父,多亏这儿天气冷,不然你都烂了。”
郭逸珣狠狠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面部有一瞬间的扭曲,表情变得十分狰狞,但很快又转为平静。
他将袖子扯好,还细心地抚平了上面的褶皱,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叶雉拱了拱手,道:“夜里风寒,施主小心身体,小僧先行告辞。”
叶雉没什么动作,只是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要说: 球个评论球个收藏,打滚~(试图卖萌)
☆、桃魅(06)
危素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破晓了。
她平躺在床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面色略带潮红。
半晌,她捂住自己的眼睛,吐出两个字:“妈的。”
这两个字容纳了非常多的情绪,例如羞恼,例如尴尬,例如愤怒,因此显得相当沉重有力。
叶雉盘腿坐在床头,半闭着眼睛:“起床气还挺重啊你。”
危素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颤,腾地坐起身来:“你昨天夜里没叫我起来?”
叶雉睁开眼睛:“看你睡得挺香的就算了。”
挺香的?她忍不住低下了头,过了会儿,艰难地启齿问道:“我有没有……发出,发出什么……咳,奇怪的声音?”
最后几个字音量飞速降低,声音跟小蚊子叫似的。
他不解道:“什么声音?”
“没事!”危素赶紧摆手,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没事了。”
事实上,她昨晚做了一个梦。
春梦。
颠鸾倒凤的春梦。
梦的女主角是她自己,而男主角,是……青莲。
——这叫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告诉叶雉?!
她知道做这种梦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昨晚那一个……太真实了,真实得让她感到害怕。她能感受到青莲指尖的温度划过自己的皮肤,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檀香和桃花香的气息,甚至听到他在她耳边隐忍的低喘。
还有她自己……她怎么能叫成那样……
看着危素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再结合自己对青莲身份的推测,叶雉总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笑得促狭:“别回味了,快起床。”
危素先是愣了愣,然后大窘,一脚往他身上踹过去:“回味你的头!”她暗想,这家伙,难道这样都能叫他给猜出来?真是精得过分。
她愤怒地从床上跳下去,差点没崴了脚。
危素推开房门,刚站到走廊上,迎面就碰上了青莲和郭逸珣,前者手里拿着托盘,里面大概是早饭,后者拿着个木质的小盆子,边上还搭了两条毛巾。
清晨的风比较寒凉,危素知道自己体内火旺,天生属于不畏寒的体质,不成想也冻得连打了几个哆嗦。至于青莲和郭逸珣,他们俩一个非人,一个疑似死尸,穿着单薄的青色衲衣,衣袂飘飘,仙得很,仙得很。
见危素从叶雉房里出来,青莲似乎有些吃惊,随即敛了表情,示意道:“二位施主,请洁面、用早饭。”
危素别开脸,觉得对青莲无法直视。
叶雉慢悠悠地站定在她身侧:“谢了。”他接过青莲手里的托盘,危素见状,也去拿郭逸珣手里的小盆子,低低道:“谢谢。”
“二位稍作收拾,今日上午小僧便可带你们离开。”青莲道。
危素自然是求之不得,但现在有件事还不算完。
她看向郭逸珣,尽量放柔了声音,温和地劝他:“郭逸珣,你跟我回去吧,向你家人做个最后的交代,他们会理解你的。”
她对老鬼说过,如果郭逸珣还活着,她就把他带回去,如果他死了,她就把他的尸骨带回去。
郭妈妈这笔委托费,她是非赚不可了——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精力,煮熟的鸭子怎么能就这样让它飞了。
郭逸珣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一眼,像是铁了心要把她当作不存在一般。
危素简直要拿他没辙了。
叶雉施施然开口:“我还不打算走。”
一瞬间空气变得很安静,危素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他继续说:“我看这边风光不错,想多借宿几晚,二位师父不介意吧。”
“这,小僧自然是不介意。”青莲颔首回答道,把目光投向危素,“那么,危施主的决定是?”
危素也顾不上自己那点尴尬了,木然地扯了扯嘴角:“青莲师父,能不能请您劝劝郭……慧空,让他先将凡尘俗事什么的做个了结。”
“慧空脾气犟,小僧向来说不动他。”青莲叹气,眼波微动,“这件事,还请施主顺其自然,随缘罢。”
危素语塞,想想待会儿要是青莲送她出去,两人独处,谁晓得路上会发生什么。单飞死得早,那可是恐怖悬疑片里一贯颠扑不破的真理。
再说了,叶雉这个人,看上去像是顶了个主角光环的,她得跟着他行动。
至于郭逸珣的事情,多留几天说不定反而有转机。
心念电转之后,她咬咬牙,道:“那我也多留一阵子好了。”
危素的选择,在叶雉看来,完全是意料中事。要是她决定独自跟青莲离开,那他才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坑。
青莲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点了点头,带着郭逸珣走了。
危素和叶雉踏进了房间。
她晃了晃木盆里的水,问他:“这能用吗?”
他伸出手在盆里搅了搅:“可以,只是融化的雪水。”
再看托盘,跟昨晚两人刚到时青莲用来招待他们的东西一模一样,两杯桃花茶,一碟白团子,数了数,刚好一人能分到仨。
叶雉提醒她:“老样子,不能喝茶。”
危素放下木盆,拿起一个团子尝了尝,果然还是毫无味道。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样吃下去,就算他不动手,我们都没了半条命。”
他笑:“那咱就先动手啊。”
先发制人是硬道理,危素原本也不打算坐以待毙,只是苦于老鬼失声,她无法和它沟通,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走出困境。
这么多年在路上走,撞上什么事儿都是老鬼教她如何避险自保,桃源庙这种事儿是她第一次遇上,想借鉴下从前的经验都找不着。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次太过冒失,还把老鬼给连累了,也不知道它现在状况如何。
叶雉见她在沉思,也不打扰她。
半晌,危素猛地抬起头来:“你说郭逸珣已经死了,依据是什么?”
“他浑身都是丧气,你看不出来么。”他一边用毛巾擦脸一边回答,“你要不信可以去扒扒他的衣服,看下那些尸斑,要不是这儿的气候,他早烂了。”
危素敲了下自己的头,没了老鬼她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叶雉瞧她那苦恼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出来行路都依仗些什么啊,”他指了指危素的右手腕,“别跟我说就那串古铜铃?”
危素自然不可能把老底交待给他,便梗着脖子道:“没错,我……胆子就这么肥。”她指着床头,“你别告诉我你也就仗着那把刀啊。”
叶雉从容一笑:“不,我还带了脑子。”
危素:“……”这男的真讨厌。
她转开了话题,“一会儿打算干什么?”
“四处转转呗,”他随意掰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节咔哒咔哒的响了几声,“看看风景,赏赏花。”
她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指要四处探查一下,忍不住暗骂他随便说句话都要这么装逼,然后问:“那你有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叶雉反问:“这儿有不可疑的地方么。”
危素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她无法反驳。
叶雉继续道:“但要说特别可疑的,倒真有个地方。”他站起身,“跟我来。”
他在前边引着路,危素紧紧跟在他身后,踏入了庭院后的大空地上。
脚刚踩在实地上,她的脑子里就“嗡”地响了一声,震得她身形一顿。她只觉得头有些晕,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眼睛好像对不准焦。
她闭了闭右眼,视野里的景物还是像蒙了一层毛玻璃似的,再闭起左眼,面前的东西倒算得上清晰。
危素忍不住抚了抚左眼:“老鬼……”
老鬼究竟是怎么了,这地方克它竟然能克得这样死?
她强忍着不适,向前迈了一步,抬头去看叶雉带她来看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株桃树,一口井。
那树桃花没有昨天夜里叶雉看到的那样妖,但危素还是猜到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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