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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录:虺眼-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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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血是谁的?有什么用?”
“你问我,我问谁。”
“……”危素无语,过了会才继续道,“好像没什么可看的了。”
原本她的打算是,观察完1803内部,让纸片自燃就行了,但现在沾上了血,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她得让它重新回到自己手里。
外面有监控,从正门门缝里再滑出去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小纸片就在屋子四处打起了转。
正当这时,纸片传输到铜镜上的视野里,原本暗沉沉的房间出现了一丝细长的光亮,并且在迅速扩大,危素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开门了。
她赶紧寻找可供藏匿的地方,小纸片惊慌失措地左看右看,最后咻地一下滑进了冰箱的底部。
纸片悄悄地透过冰箱与地板之间的缝隙往外看去,来人果然是乔炜。
他正弯下腰捡起危素塞进来的另一张纸片,就是写了字的那张,然后借着外边的楼道灯读完,脸上表情照旧冷冷的没什么变化,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危素对此表示心情有点不愉快,老鬼嗤嗤地笑了两声。
乔炜打开屋内的灯光,小纸片连忙往里边缩了缩,平躺在地上。
楼下,铜镜上出现了冰箱底部的画面。
危素正在喝水,抬眼一看,差点没一口呛住——
那里贴了张符纸。
汉字是仓颉先师所造,而仓颉是上古之神,汉字中自然蕴含着法力,虽然经过了上千年的演变最终成为今天的模样,其中的法力已经微乎其微,但通过特定的扭曲变形,仍然能还原甚至放大它原本蕴含的力量。
日常汉字的这种奇妙变形,即是道教中最常见的法术之一,符箓。
在冰箱底下贴个符,什么节奏?
危素皱着眉,将手指抬了抬,楼上的纸片慢慢凑近了那道符。
“老鬼你看!”她叫道,把自己的左眼凑到镜子前,“你能看得出这道符是个什么用途吗?”
对于符箓,危素一向了解得不多,她只能辨别出成千上万道符箓中的几个最基本模板而已,例如辟邪、安宅、除灾、招鬼之类的。
老鬼看了半晌,道:“……镇魂。”
“镇魂?”危素不解,镇谁的魂?鸡鸭鱼肉大闸蟹?
“这个冰箱里肯定别有玄机。”老鬼说。
危素这时候也理解过来了,略一沉吟,“里面……不会就是那个鬼妾吧?”
鬼魂的形态有两种,一种是气,看得见摸不着,另一种则是实体,可以触碰得到,但如果有需要,也可以化作气态,收缩在一个小小的容器中。
乔炜的鬼妾无疑属于后者,如果她是气态,这一人一鬼就没有办法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那么对其饲主而言,所谓“鬼妾”也就失去了意义。
“有可能,但为什么要养在冰箱里?”老鬼同样也有些疑惑。
“难道是因为最近天气热,”危素摸了摸下巴,“待在里面比较凉快?”
老鬼啧了一声:“能不能切合实际一点啊你。”
“乔炜这种神经病,你不能指望他用正常人的脑回路来思考,”危素说得很认真,“要剑走偏锋,知道么。”
语毕,她看见乔炜的脚走向了卫生间方向,便控制纸片从冰箱背后一路上升,绕到了冰箱顶部,逡巡一圈。
不出意料,那里也贴着一张镇魂符。
过了会,乔炜回到了冰箱面前,小纸片赶紧卧倒。好在这冰箱够大,比乔炜还高出许多,否则它这张惹人注目的纸一定会被他发现。
纸片小心翼翼地将有眼睛图案的部分探了出去。
危素面前的铜镜上显示出了乔炜的上半身,他伸手打开了冰箱。
她一看到这个男人,就不由得回忆起在梦境里他动手时那张扭曲而快意的脸,顿时感到一阵恶寒。
但在此时此刻,他的神情却是非常温和的,连带着面部线条都柔和了不少,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显然是在讲话。
画面有些诡异,危素侧头想了想,将纸片退回到安全的区域,伸出手指敲了一下铜镜边缘,定了定神,开口道:“张耳。”
镜面逐渐变得漆黑一片,像是有浓云聚拢在镜子里一般。
与此同时,楼上,薄纸上的血眼图案重新汇聚成一团,然后危素的血液再一次蔓延开来,在纸面上飞速地游走,最后形成了一个简单的耳朵图案。
1703里,慢慢响起了乔炜的声音,由模糊到清晰。
“……等你醒过来之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还有啊,我对那个姓秦的女人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到时候,你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好吗?如果你不开心,我处理掉她就是了,如果你愿意放她一马,我们就不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总之,到时候一切都听你的,敏敏。”
危素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敏敏?
她脑子里顿时变作了一团乱麻,冰箱里的鬼妾……叫敏敏?那个被乔炜以暴力相待的女人?如果说只是同名而已,那也太巧了一点吧。
倘若她不是切身体会过乔炜的恐怖,单听这男人深情款款的一面之词,她还以为他对这个女人是如何的深爱。
心绪繁乱之中,她听见乔炜说:“屋内空气似乎不太好,敏敏,我去开窗通通风……”随后是冰箱门被关上的声音。
危素赶紧敲镜子,手指凌空一划:“开眼!”
镜面上慢慢浮现出了乔炜的身影,他正背对这里,站在窗边,掀起窗帘的一角,将窗户打开后又重新把窗帘垂下,将窗户掩得严严实实。
危素见状,不由在心底里大喊一声“天助我也”。
因为此时铜镜两旁的白蜡烛已经快要燃烧尽了,一旦火光熄灭,她将立刻失去对纸片的控制。
她虚划了几下,小纸片从冰箱顶部往下,在底部向外面一看,乔炜的脚正向着房间走去,它便沿着墙根一路飞驰,到了及地的窗帘下,顿了顿,再往上浮起,最后从打开的窗户里一下子跃了出去。
“呲”的一声,铜镜左边的白烛熄灭了。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迅速跑到窗边,猛地推开窗,伸出手,险险地接住了从楼上飘回来的小纸片。
她松了一口气,将纸片握紧,回头一看,右边的白烛也已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有人么,冒个泡呗~
☆、返魂香(07)
危素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灰的那部分纸片剪了下来。
她打开屋内的灯,有些郁闷地说:“如果知道是谁的血,就能用来唤魂了……”脑子里灵光一闪,直起身来,“会是敏敏的吗?”
毫无疑问,敏敏是个关键人物,她有很多重身份。
综合她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敏敏除了是乔炜的前妻,还是秦留歌口中的鬼妾,也就是自己被委托来解决的对象。
此外,危素的直觉告诉她,敏敏跟自己肩上的黑斑也脱不了干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她对自己施加了诅咒。
所以她想唤魂,想在自己和敏敏的“交流”之中占据主导地位。
“就算是她的血,”老鬼提醒道,“你不晓得她全名也没有用。”
危素听了,背又驼了下去:“也对。”
她无奈地将纸片放在桌上,用水杯压着,然后去卫生间洗脸。
在刚才阴暗的环境中长时间用眼,是非常消耗精神的,她现在浑身疲惫又僵硬,感觉自己一双钛合金眼已经快要瞎掉了。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着,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随后在镜子前做一些放松身体的运动,踢踢腿,拉拉筋,骨头咔哒咔哒地响。
当她用左手去揉右肩膀的时候,老鬼大喊了一声:“喂!”
她还来不及问它叫个什么劲儿,便被一股刺入骨髓的疼痛击中了,从她右肩峰的位置开始,这种痛楚像过电一般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忍不住大叫出来,连站都站不稳,两膝毫无缓冲地跪落在地上,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竟然忘了她右肩峰上的那个鬼东西……
过了好一阵子,疼痛感渐渐消失,危素缓过神来,听见老鬼叹了一口气,问:“现在好些了吗?”
“还行。”她咬着牙,用手撑着洗漱台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两个膝盖,一片通红,估计很快就会转化为一片淤青。
“我要去睡觉。”危素缓慢地走向房间,步伐显得有些艰难,那种痛感似乎还在她的神经末梢震颤。
“你……”
她躺倒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张女人的脸,道:“我要去见敏敏,问她叫什么,问她到底要我干什么。”
她咽了一口唾沫,合上了双眼。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危素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设想过自己会出现在哪里,可能是上次那个梦境里的别墅,也可能就在1803号房,但她全都想错了。
现在,她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
由于谢凭的关系,她对医院非常熟悉,无论是雪白的床单被套,还是那股闻久了会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消毒水味儿。
愣怔了瞬间之后,疼痛侵袭了过来,缓缓游走在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想要支起上半身看看是什么情况,奈何她对这具身体没有操控权。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乔炜肯定又对敏敏动手了。
危素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开口道:“敏敏,你的全名是什么?”
没有回应。
真是奇怪了,危素心想,明明上次她对自己说了话的,她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在自己即将离开梦境的时候。她记得非常清楚。
难道……这次也得等到离开的时候,才能跟敏敏说上话?危素暗暗叫苦。
与触碰到右肩黑斑所产生的激痛相比,她目前这具身体所感受到的痛楚反而没有那么剧烈,但是它一刻不停地持续着,像是一条汹涌的暗河在体内流淌。
前者注重的是质,后者讲究的是量,归根结底,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开了,她——也就是敏敏,微微地扭头看了过去。
来的是个男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里拿着病情记录簿。危素松了一口气,还好来的不是乔炜,她都快对他产生心理阴影了。
“醒了?”医生问,眼神颇为关切,“感觉身体怎么样?”
她嘴巴嗫嚅了一下,然而口唇干燥,说不出话。
“没人喂水,”医生巡视了病房一圈,皱着眉头问道,“家属不在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医生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他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个一次性塑料杯接了半杯水,又翻出医用棉签,蘸上水,俯下身去,动作轻柔地把湿润的棉签点在她起皮的嘴唇上。
她只觉得眼睛一酸,过了会,眼眶里滑出一滴水,从腮边滚落。
敏敏这是……哭了?危素由不得怔住。
有乔炜那样一个丈夫,尝过被枕边人毒打的滋味,之后再遇见别人的温情,就好像在濒死的人在沙漠中喝到泉水一样,是近乎奢侈的享受,难免会流下眼泪。
她突然非常同情敏敏,尽管这个女人对她不利。
医生见到她的眼泪也是一愣,眼睛里有一丝怜悯的光飞快闪过。
口唇得到滋润后,敏敏喉头一动,艰难地开口问:“医生,我的伤势……怎么样?”
她抬头看向他,浑身上下都透出虚弱的气息,两只眸子犹如两潭死水。
医生沉吟了半晌,翻开病情记录簿,一项一项地念给她听:“左肾萎缩变形,多根肋骨骨折,头部多发挫伤……”
声音轻轻的,好像怕惊吓到面前的女人。
她打断他的话语:“能不能,让我自己看看?”
医生显然对她的要求感到很奇怪,他斟酌一下,把病情簿展示在她面前。
危素不由得心中暗喜,她一眼就看到了姓名栏上的两个字——郑敏。
原来敏敏的全名叫郑敏。
她感到郑敏的眼珠子微微移动着,从一行扫到另一行,嘴巴微微动着,从齿缝里传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发现郑敏是在数数:“一,二,三,四,五……”
一共有五项诊断结果,每一项都昭示着她所受的非人待遇。
郑敏平静地点了点头:“看完了。”她抬眼,“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医生收回手中的簿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左右吧。”
郑敏闭上了眼睛:“谢谢。”而后不再说话。
医生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按铃就行了。”
郑敏闭起眼后,危素的眼前也是一片昏暗,她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现在郑敏要睡觉,她该干什么?也跟着一起愉快地进入梦乡,接着享受一下梦中梦吗?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轻松简单。
随着郑敏的呼吸渐渐和缓,她感觉到作为意识存在的自己眼皮越来越沉重,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合了起来。
可在上下眼皮碰到一起的瞬间,突然有一道强烈的白光迎面扑来,几乎要穿过眼帘,直接打在她的视网膜上。
危素感到眼睛上传来阵阵酸楚,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随即白光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渐渐往后,往后,最终凝聚在旁边的一个固定点上,纵然还是很刺眼,但已经不复之前的猛烈。
她想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动弹,只好瞪大了胀痛的双眼,看向视野范围内可见的一切——
面前是一扇玻璃窗,窗外下着牛筋那样粗白花花的大雨,雨水几乎是直接拍在她脸前的,外头的灯火璀璨全被雨模糊成了一个个摇曳的光影。
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身影,赤条条的,雪白的一具胴体。
危素呼吸一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头顶上来了,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浓浓羞耻感,两腮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
她跪坐在落地飘窗上,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贴着身体的那部分大理石传来源源不断的凉意,她感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栗着。
旁边摆着一个军用手提式探照灯,散发出的强光全部打在她身上。
“靠……”危素完全蒙了,“这怎么回事?”
玻璃上映出来的女人一动不动如泥雕木塑。
危素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她自己,是郑敏。
郑敏又在给她看过去发生的事情,让她经历那些自己经历过的苦痛。
明明知道不是自己本人,明明视野里的楼房高度都不及这一层,明明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可危素还是觉得,就是她自己被扒光了衣服给全世界看。
这感觉比之前被掌掴还难受,她几乎有些崩溃,语气极其激烈地说道:“我不想看这些!郑敏你要我怎么样你直说,不要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她同情郑敏,不代表她愿意承受她遭受过的羞耻和悲惨。
然而危素愤怒的喊叫再一次石沉大海。
郑敏缓缓转过头,透过她的眼睛,危素看见了身后的乔炜。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皮椅的椅背上,单手支着下巴,眼神饶有兴味,仿佛在观赏一场精彩的演出。
郑敏问:“还有多长时间?”
危素听得出她平静语气下汹涌的情绪。
乔炜看了一下表:“不到三十分钟。”
“好。”郑敏转回头去,顿了顿,她开口道,“你还记得七年前我们在奥克兰吗?上着同一所大学,我只是个穷留学生,你是乔家的大少爷。”
“……你想说什么?”乔炜看向她。
“我打工的那家意大利餐馆,白松露泡芙做得很好吃,有些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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