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拭剑春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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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霄子和柳千帆等守着奄奄一息的辛不勤,路孤鸣曲膝检查了辛不勤,断定确然回天无术,心中有一丝自责,因为他原本有机会救下辛不勤,可稍作迟疑便贻误了。范红道:“道长、柳大侠,咱们接下去怎么做?”冲霄子喟然道:“既是门户之事,咱们外人也不便多管,等此间事一了告辞便是。”柳千帆道:“只是辛大侠这般枉死太不值得了。”冲霄子暗自思忖:这也没办法,凭咱们这几个人武功,哪里斗得过凶手。
乾丐何士冲独战池许二人,开始凭借七绝掌凶猛狂攻,大占优势。可池许二人毕竟是云天门弟子,二三十招后,已扳成僵持之局。池天恭迷踪步配合玄天掌,忽左忽右,忽东忽西,搅得乾丐心烦意燥。许渔展开潜龙连环剑游斗,每当乾丐与池天恭正没锋,他就趁虚而入。乾丐何士冲越斗越惊,暗想自己年老气力不济,而池许二人方值壮年,精气充沛,这样拖耗下去,自己负多胜少。
坤丐盛绿媃与水天心单打独斗,稳操胜券。她见水天心面如敷粉,唇若点朱,生得英俊非常,动手之际不免尽可能占些便宜,时不时在他身上摸一把捏一下。水天心受老乞婆轻薄,又羞又恼,无奈技不如人。乾丐偶然发现坤丐水天心俊脸,气得一哆嗦,叫骂道:“老婆子,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摸小白脸。”坤丐看他那边吃紧,赶忙加强攻势,蓄势驰援。
群豪万万没想到燕双飞居然是水云庄武功最高之人,一对一竟能与瘦弱中年平分秋色。两人以快打快,招式诡异多变,看得群豪眼花缭乱。转眼百余招已过,燕双飞突然道:“苏扑蝶,原来是你。”瘦弱中年忽变成女声道:“不愧是好姐妹,终归被你认出来了。”群豪又是大吃一惊。
燕双飞道:“我们姐妹一场,你为何这么苦苦相逼?”苏扑蝶道:“你们是叛徒,罪大恶极,我职责所在,必须将你们一网成擒。这二十年来,我又学了几门新武功,等会使给你看看。”她这样说亦即间接点明只要自己使出新学武功,燕双飞便非其敌。燕双飞道:“你易容术也精进不少,若非近身搏斗,闻到你身上独有的味道,我也认不出。真不负千面妖姬之名。”
苏扑蝶缅怀道:“你却老了许多,照说以你云天仙姬云飞燕的驻颜术,现在看起来不应该是这样的。”燕双飞道:“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红颜易老,眨眼女儿都十八岁嫁人了,我哪能不老。”苏扑蝶道:“云露是不是那负心人的骨肉?”燕双飞苦涩道:“我都忘了他了。”云露身体动了一动,似欲追问自己父亲是谁。苏扑蝶伤感道:“你不是忘了他,你是自我封闭。门主常说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这话一点不假,读书人就是信不过。”
两人手上你死我活拼斗着,出招一个比一个毒辣,口上却像姐妹谈心话家常。群豪几曾见过这种怪异场面,盎然生趣。苏扑蝶道:“我要使新招了,你当心。”燕双飞全神戒备,减缓攻敌速度,主动采取守势。
苏扑蝶招式一变,身体穿花绕树一般,沿着燕双飞身体飞旋。燕双飞道:“这是不是‘天光云影共徘徊’?”苏扑蝶道:“我只是初窥门径,威力有限。”燕双飞护住周身,道:“可对付我已绰绰有余了。”苏扑蝶道:“那你肯跟我回去了?”燕双飞道:“扑蝶,我晓得要你放过我不可能,求你杀了我吧!”苏扑蝶道:“何苦呢?你为了那个负心郎辜负门主值得吗?”
“你不懂,这不是值不值得,是真情与假意的问题。我背叛了门主,回去他也决不会轻饶我。你清楚的,门主要折磨一个人,就会变成魔鬼一样,叫那人生不如死。”燕双飞心生悸意。
“门主也是人,也有情,你别总把他往坏里想,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只要你低头认个错,他会原谅你的。”苏扑蝶苦口婆心劝道。
“也许你说的没错,但我不要冒险。再说,我已经对不起他一次,问心有愧,不能再虚情假意迎合他,欺骗他第二次。”燕双飞低婉道。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只好擒住你了。”苏扑蝶招式加急,如一只蝴蝶飞舞,双掌不停歇拍出。燕双飞压力陡增,渐感难支,身体在苏扑蝶强烈攻势下,左摇右摆。忽见苏扑蝶拔地而起,翻转手掌,直取燕双飞心口。燕双飞已被对手真气控制住,无力反击。
云露察觉到母亲遇险,一把扯下红盖头,飞身救援。
路孤鸣陡见云露真容,霎那间呆若木鸡,又见她舍身救母,明显乃以卵击石的不智之举。他要阻拦已来不及,唯有围魏救赵,出招攻击苏扑蝶后心。苏扑蝶猛觉一股强劲异常的真气袭击后心,赶忙收回攻击燕双飞的招式回击偷袭者。两道真气猛烈撞击,苏扑蝶身不由己退了一步,定睛一看是路孤鸣,叱骂道:“小子,你干嘛偷袭我。”
路孤鸣淡淡道:“你在茶寮偷袭我一次,一报还一报,咱们扯平了。”苏扑蝶冷冷一笑,道:“臭小子,被你看出来了。”原来苏扑蝶就是在洛阳城外与冲霄子起冲突的那羸弱男子,她一露面路孤鸣便已认出,只是始终没跟冲霄子等人说及。路孤鸣道:“我今天还打算看看你的本来面目。”苏扑蝶与他本无深仇大恨,疑惑道:“莫非你要替辛不勤报仇?”
云露刚刚险里逃生,扶住用功过度的燕双飞,朝苏扑蝶道:“他是我朋友。”苏扑蝶将信将疑。燕双飞好奇道:“露儿,你什么时候认识路少侠的?”云露道:“娘,这个说来话长,晚点我慢慢跟你说。”又对路孤鸣道:“路大哥,谢谢你救了我们母女。你怎么知道来这里的呀?”新娘是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云露今天的确美艳绝伦,人见人羡,然而这也是路孤鸣最不愿面对的情景,他心在滴血,却笑了笑道:“我不知道你是新娘子,不然就不会任由他们搞破坏了。”云露道:“这不怪你。”她和路孤鸣交谈,眼睛却忧心忡忡望着与坤丐剧斗的水天心。
路孤鸣落寞暗叹,后悔自己不该来水云庄,那样就不用眼睁睁看着云露嫁作他人妇,自己心中就留有一个梦。如今所有梦想都破碎了,残酷的现实摆在眼里,他想逃避却无处可逃,只有放任自己肝肠寸断,泪往肚里流。而且这一切都不能说出来,有苦有痛全得埋在心底,人前还要强笑装欢,送上祝愿。
第三章 无限伤心花有主 一番联手月难圆(2)
去年秋天,路孤鸣拜别他义父履足江湖,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外远游。往年每到暮春五月,他义父便会带他去杭州走一趟,在那里祭扫他义父的一群尊长;一到九秋,又会带他去蜀中,拜祭他义父的父母。在路孤鸣印象中他义父不苟言笑,终日借酒度日。经常独自痴痴发呆,叫他半天也没反应。他义父俊逸冠群,理应有无数追慕者,可是并没成亲,还总喜欢把自己整得落魄不堪,并且精通易容术,每次去杭州蜀中都要乔装改扮,使自己不起眼。
他义父本身不会武功,但却胸罗许多无上功法。两岁时他义父就开始教他读书习字,大一点后又开始传他内功心法。他义父从始至终给他灌输着这种念想,武功的最高境界不是看内功有多深厚,而是要突破自身界限,使自己融入天地自然,借先天之力使自己变得更强。这些道理,他一直似懂非懂。
渐渐长大,路孤鸣发现自己跟义父长得颇为相像。于是大着胆子问义父是不是自己亲爹。他义父当场就笑了,摸了摸他头说不是,然后道出他身世。原来他是个孤儿,他义父也不清楚他父母是谁,只是一次去蜀中路上捡到,当时他才几个月大,哭得极为大声。于是后来他义父给他取名路孤鸣,顾名思义就是在路中鸣哭的孤儿。他和义父相依为命,义父把毕生心血全部灌注在他身上。
路孤鸣在他义父的谆谆教诲下,文武兼修,尤其武功之道一日千里,当然这还多亏义父另辟蹊径授他武功心法,使得他能够超越世俗武学窠臼,进入另一个殿堂。他有时怀疑,义父是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有一次还向他义父求证,他义父陷入沉思,没回答他的疑问。之后,他也没再问,因为他隐隐觉得这里面隐藏着义父难以言说的伤痛,自己若去揭开伤口,是对义父无情的伤害。不过他明白义父心里肯定有个放不下的人,且这人多半是女子。每次他义父酒醉,就拿笔在纸上写着满满一堆“木”和“九”字,他猜测义父挂念着的这位女子一定与木有特殊关系,或许名字中带九字。以前他还不能理解义父为何会用情如此之深,现今才渐渐懂了。他义父看着他茁壮成长,深感欣慰。
十三岁以后,他义父经常带他进山狩猎。他义父手上没力气,只在一旁指挥,他负责擒杀猎物。开始时,他害怕血腥,不敢动手杀死动物。他义父便训诫他男子汉大丈夫要果敢,连杀只都没胆量,将来谈何纵横江湖,杀人饮血。路孤鸣记忆中这是他义父第一次跟自己说重话,也是第一次听到自己将来要杀人。他不想义父不高兴,强撑着射杀了一只山羊。后来胆子壮大了,猎杀野猪、老虎、黑熊等大型兽类也逐渐习以为常。再后来,他入山打猎便不用义父陪伴。每次他满载而归,他义父总是笑逐颜开,精心炙烤。他义父烧烤手艺一绝,他享足了口福。十八岁那年他义父为了进一步锤炼他,带他深入草原大漠,与狼群搏斗。他虽然杀虎熊等巨兽如麻,但面对成群结队涌过来的狼群,一下子张皇失措。他义父当即提醒他说,他不勇敢去捕杀群狼,群狼便会把他们俩分食了。他不想被饿狼吞进肚里,奋起击杀,直到筋疲力尽。他醒来时,他义父正在烤全狼,浓香扑鼻。他肚子咕咕乱叫,直咽口水。他义父撕下一腿给他,他立马风卷残云塞进肚子里。他义父借题发挥说,如果他没豁出性命与群狼激战,自己俩的下场就像烤熟的狼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狼只会将他们俩生吃进肚里。他记得自己力竭前,狼群还有许多,问义父如何驱赶群狼。他义父掏出一包粉末,说自己在西域成长,常与狼群为邻,随身携带特制的驱狼毒粉。他由此明白,自己一味与狼厮斗,只是匹夫之勇,未必能真正解决问题,要懂得其他更有效更便捷的方法。
去年,路孤鸣年将弱冠,他义父说男人成年需要历练,于是让他独自江湖。临行前,他义父告诉了他许多秘事。他义父本名沈牧非,原是七星盟天权座主,七星盟拥护前朝皇室,势力遍及天下,旨在推翻当今王朝。而他义父亲生父母便是被当今皇帝迫害致死,所幸由七星盟主赵无著抚育成人。二十年前,皇帝为了诛灭异己肃清天下,撒下滔天大谎,在杭州布置了罪恶陷阱,处心积虑引诱七星盟、鲁王府及各大门派精英前去,最后一举将众人炸死在地底。他义父九死一生,从此武功尽失,过着流浪生涯。而这些年来皇帝一直视他义父为心头大患,无时无刻不想擒住他义父,以绝后患。幸好他义父精于易容之术,屡屡逃出生天。
他义父对他的殷殷厚望就是重振七星盟雄风,完成弑君报仇、恢复河山之大业,以缚先烈在天之灵。
他义父一再叮嘱他行走江湖切不可暴露自己身份来历,要广交朋友,笼络人心,把握时机深入朝廷,必要时可煽动人心,使天下大乱,那样七星盟才有卷土重来之机。他涉世不深,自问力有不及,可不想让义父失望,一一承诺下来。事后,夙夜不寐,忧思难遣。
半年前,路孤鸣山东道。一日午后秋雨瓢盆,他没带伞便找了一处长亭避雨。亭中已有几个人,其中一个貌不惊人的削瘦少年正在询问几个汉子。原来几个汉子是金陵凤翔镖局的镖师,护送一批织绣去济南,被附近的盗寇劫了镖。几人都是新晋镖师,在镖局立足未稳,更别说出人头地,因而也只能接一些小镖。而今出师不利,几人回去挨骂拿不到银钱事小,从此失去饭碗事大。念至往后生活无着落,几人愁眉苦脸,边说边哀声叹气。
削瘦少年义愤填膺,拍胸说道:“岂有此理,这帮强盗太猖狂了。我帮你们把织绣抢回来。”他语音清脆,像是童声未。几个镖师看他年纪轻轻,也不高大强壮,相信不过。一个镖师委婉道:“小兄弟,那群强盗凶恶得很,劫镖时我们几个合起来都斗不过,还是自认倒霉吧!”削瘦少年道:“不用怕,武功高不会当强盗,我看他们也惧大三粗,光靠长相唬唬人,没什么真才实学。”
他说话时瞟了瞟站在远处的路孤鸣,道:“喂,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有没兴趣?”路孤鸣得沈牧非易容术真传,以苏扑蝶巧夺天工之技尚且瞒不过他眼睛,况乎寻常小技,只看了一眼削瘦少年,便知他经过易容改扮。不过,设身处地一想,没直言拆穿。削瘦少年见他不说话,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看你大概是读书人,听到强盗吓怕了,所以傻头傻脑呆站着。”
路孤鸣淡然一笑,道:“我自是没小兄弟这份侠肝义胆了。”削瘦少年只道他取笑自己,不悦道:“哼,读书人就是胆小怕事,不可理喻。”路孤鸣道:“那也不尽然,常言说知书达理、威武不屈,读书人应该最明晓事理、最胆大心细才对。”削瘦少年道:“那是读书人自己往脸上贴金。总之,我认识的读书人,没一个胆子大、好说话的。”路孤鸣笑道:“那只能怪你遇人不淑了,我认识的读书人可个个通情达理、英勇无畏。”
削瘦少年站了起来,侧头上下打量他,笑道:“你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吧?”路孤鸣打趣道:“山人从不打诳语!”削瘦少年道:“那好,你就艘们去取回红货,也好验证一下你胆量。”路孤鸣善意警示道:“小兄弟不怕我拖累你们吗?”削瘦少年一听也对,道:“我倒疏忽了,带着你这么个没用的人,弄不好还要保护你。”路孤鸣道:“那小兄弟还有何见教?”削瘦少年想他帮不上忙,没好气道:“没事了,你一边凉快去。”路孤鸣笑了笑,没太在意。
过了一会,骤雨初歇,削瘦少年便急不可耐催促着几个镖师带他去找那群强盗。几个镖师旁敲侧击告知他强盗厉害,想让他知难而退,可他自信十足,浑不放在心上。路孤鸣觉得这削瘦少年颇为有趣,便产生结交之心,等他们行出一段路,匿迹跟踪而去。
第三章 无限伤心花有主 一番联手月难圆(3)
几个镖师带着削瘦少年在官道上走了三里多,折向西行,接着沿一条弯弯曲曲的狭窄山道上走。山道铺满枯枝败叶,落地沙沙有声。路孤鸣不敢过于靠近,怕发出声响被少年等人听到。又走了数里路,前面出现几间小矮房。几个镖师指着小矮房道:“小兄弟,那就是强盗窝了,咱们小心些。”削瘦少年非但不格外小心,反而大声叫道:“臭强盗,你们快把红货还出来。”
他这一大喊大叫,小矮房里即刻冲出来七八名魁梧汉子。为首那人赤着上身,看了看几个镖师,骂道:“娘的,你们几个王八羔子,爷爷饶了你们小命,你们还有胆找帮手来讨镖了。”几个镖师畏惧地退到削瘦少年身后,嗫嚅不语。削瘦少年见那强盗头目上身的样子,厌恶道:“喂喂,你赶紧给小爷进去把衣服穿上。”群盗哄然大笑,强盗头目道:“兄弟们,这小家伙不愿见我没穿衣服,我又没银子没新的,你们过去把他身上的剥下来。”
群盗含笑围拢过来,将削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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