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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耳兔与窝边草-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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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月钧本能的挣扎着向岸上爬了一段距离,就此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的瞳孔已经渐渐开始扩散,他费力转回身体,望向河水对岸,眼眸一亮,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要娶的人就在对岸。
  步月钧又开始向着逆水河爬,然后堪堪到了河边,他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由自己的意识控制,黑色的眼眸凝望着对岸,光芒渐渐熄灭。在死亡的最后一瞬,步月钧用尽全部生机,掐了几个法诀,随后勾起一抹笑,死在了河对岸。
  同一时间,摇摇欲灭的引魂灯骤然熄灭,周围光芒一暗,什么都黑了。
  秋风凛冽,吹起众人的衣衫,遥望四野,辽阔天地仿佛无边无际,下方的逆水河也仿佛被无限拉长,两岸遥遥相对,不可相望,不可相交,不可相知。
  九溯带着众人静静落在了河岸,曾经步月钧尸骨所在的地方早已被荒草覆盖,秋日的风将荒草吹黄,枯草被席卷的残落枯败,无碑无坟,无名无姓,河岸枯骨,游魂野鬼。
  兔良问冷卿,步月钧死前打的法诀是什么?不止兔良有此疑问,其他人也是同样如此。
  冷卿沉思片刻。“一种古老的引魂法,或者说是引魂入梦的法诀,应该传承自隗家。步月钧知自己到不了逆水对岸,死前结下法诀,引自己的魂魄入素衣的梦。想来素衣那一夜梦到了步月钧从河水之中归来,与她相聚了。”
  兔良抱着懵懂的小仙鹤沉默,难怪她每次遇到素衣,素衣都是望着逆水对岸。此时想来,如果素衣要等的是步月钧,望向的也应该是步月钧离开的方向,而不是逆水对岸。她之所这么望,必然是因为曾经做过的一个美梦,一个十分真实的美梦,梦到步月钧身穿喜袍,从逆水中如约归来,对着她伸出手,完成执手之约。
  因为这个美梦,素衣固执的在逆水河边站了一辈子,从窈窕淑女望成了佝偻老妪,从红衣黑发等到白发红衣。红衣未改,容颜已老。然而素衣却没有想过,那一场梦,是步月钧用尽一切换来的一场赴约,也不知晓,步月钧就在逆水对岸。
  无需众人动手,阿丑控制着河岸的泥土散开,露出了一具穿着红色喜袍的白骨,那红色衣袍残缺了一角,尸骨皮肉早已被黄土销蚀,红衣却依旧鲜艳,白骨向着逆水河的方向而卧,头颅望着河水对岸的方向,百年未动。
  可怜河边无定骨,犹是深闺梦里人。这世间事,恐怕没有比这还要悲伤可笑。所等之人在对岸渐渐枯成白骨,所要迎娶之人,就站在对岸穿着嫁衣等到白雪满头。
  一生承诺,一生等待,从来不是一个人在坚守。


第79章 月钧与素衣
  将步月钧的尸骨收敛; 一行人再次乘着九溯返回对岸。无声穿越湍急的河流; 还未落地; 就遥遥看到了河岸站立的一抹红色身影。
  自从死后; 素衣站在逆水河的时间就没了限制。这一夜; 秋风萧瑟,素衣却感受不到秋日的凉。遥望夜空,远远的,看到了一条蜿蜒飞驰而来的龙。
  素衣来不及惊讶; 就看到了冷卿和兔良; 唇角正要勾起; 却似想到了什么; 又慢慢的落了下去。
  一行人在素衣身旁落定; 九溯也化成了人形。素衣的目光落在了冷卿的身上,准确的说是落在了他提着的黑色布袋子上。
  冷卿将布袋子放在了地上。“在河对岸发现的; 他的头颅始终望着这里; 若是猜测无误,他曾经在梦中赴约; 也并未失约。”
  素衣站在那里许久未动; 一点声音都没有,却早已泪如雨下。最终,她慢慢蹲下身子; 掀开黑布,露出下面的尸骨。看到那身鲜红的喜袍,终于嚎啕大哭; 如同无所顾忌的孩子,委屈,释然,不舍,悲痛,一切情绪再无遮掩,全部爆发。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泣,一幕幕往日如同过往图画重新清晰。
  似乎一切时光倒流回了最初的惊鸿一瞥,她站在玉花台上翩然而舞,他率领手下,嘻嘻哈哈的迈进飞天阁的门,一眼就定格在玉花台上,翩然翻飞的衣袖撩乱人眼。
  他总说,那一次相见,他被她所惊艳,明白了什么是翩若惊鸿。然而素衣却从未同他说过,那一天,玉花台上的她也同样明白了什么是一眼万年。似乎冥冥之中,就该如此,就该相遇。那一天,被惊艳的,不是一个人。
  她在台上衣袖舒卷,足见轻点,轻盈若飞,彩蝶纷纷而至,环绕了玉花台,如同舞者无法抑制的喜悦。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踏入飞天阁,站在玉花台最近的位置,待她一曲舞完,他说。“我娶你可好?”笑的张扬肆意,浪荡无心,眼底却是不动摇的认真。
  于是她换下一身白衣,穿上红妆,跟着他离开了飞天阁,来到了逆水河岸。新婚前夜,他亲手为她梳妆,最后在她眉心点下一点朱砂,转身离去,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离开之前,她裁下他喜袍的一角,半笑半嗔。“这喜袍缺了一角,只在我这里。”不回来喜袍就不完整,不娶她也不完整。
  他自然懂她何意。“我媳妇这么漂亮,我自然要回来!”
  “衣服不要脏,不要破,要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回来。”
  “好。”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如同约定那般,干干净净,艳丽没有半点陈旧的喜袍在白骨的映衬下红的刺目。
  哭泣渐渐无声,泪水坠落之处缓缓生长上卷耳草,卷耳草环绕着步月钧的尸骨和素衣的孤魂,逐渐拔高,卷缩,成长。
  兔良突然想起了关于卷耳草的传说,传说卷耳草代表对远行亲人的思念,也是妻子对外出丈夫的牵挂。故事中的妻子等来了丈夫,故事外的素衣却没有等到步月钧。
  待素衣的情绪渐渐稳定,素衣将那支曾经承诺的朱砂笔交给冷卿。“多谢,其实,一年一年,我也早有预料,只是当面对的时候,我还是高估了自己。”就像一座山终于倾塌,而她以为自己会安然面对,却仍旧在山峰崩裂之时天塌地陷。
  冷卿拿着朱砂笔,思索了片刻。“步月钧的魂魄同样未消散也未入轮回,重返阳世,引魂聚魂,或可一试。”
  众人的目光均聚集了过来,冷卿拿着朱砂笔。“这朱砂笔点魂聚魂,才能保素衣魂魄不入轮回的情况下也不消散,同样的,步月钧所穿红衣也有类似的能力,只是相比较朱砂笔较弱,所以步月钧的魂魄无法显现。”
  涉及魂魄一事,在场中人其实都算不上了若指掌,毕竟阴间界和阳间界存在诸多差别,也可以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是冷卿似乎在这方面也有传承。
  想要点魂自然不会像说说那么简单,除了足够的实力,还要有一定的凌驾鬼神的能力,冷卿血脉本身为仙草,在这方面天然压制鬼神,又有传承加持,就有了几分把握,不过在开始之前,冷卿也说明,自己也有可能失败。
  直接用朱砂笔画下阵法图纹,又掐了几个法诀,感受到笔尖的灵力,冷卿在白骨的眉心点下了一点凝神朱砂。
  众人默默等待,素衣更是眼睛都不眨的望着步月钧的骸骨。
  以白骨眉心为点,红色的光芒突然一亮,随后白骨在灵力的凝聚波动下化为灰烬,消散不见,然而那身艳丽的红色喜袍依旧如新。一个虚幻的影子从模糊逐渐清晰,红色喜袍穿在他的身上,随风翻卷。
  步月钧凝聚终于如常人一般之际,他睁开了双眼,短暂的茫然过后,视线定格在素衣的身上。
  素衣笑了一下,伸出手。“娶我可好?”
  步月钧如同本能一般的抬手,握上素衣没有温度的手掌。“好!”
  熟悉的声音隔了几乎百年时光再次在耳边响起,本应早就相握的双手时隔百年也终于执手。
  素衣扑进步月钧的怀里,身影轻盈一如她曾经的倾城一舞,得偿所愿,如我所想,哪怕用了一生,也甘之如饴。
  在场中人识趣的没有立即说明情况,而是主持了素衣和步月钧的婚礼,一场迟到了近百年的婚礼。阿丑甚至在兔良的带领下,先一步去了素衣居住的小屋,将素衣的尸骨埋葬,然后兔良扯着红绸,同冷卿一起,仔细布置了新房。
  兔良第一次参加婚礼,显得十分雀跃,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穿梭在桌椅之间,最后更是举着红绸团成的大红花,交给素衣和步月钧。当然,众人是完全看不到花团下的小团子,只能看到移动的花团,甚至连兔良的小短腿都看不到。最后在众人的鼓励之下,兔良还给两人倒了交杯酒。
  小屋之中洞房花烛,小屋之外,几人也在对饮。兔良则在咔咔咔的用坚果磨牙,一边支着小耳朵听着几人的谈话。原来九溯也是被冷卿说动入世,并且将囚龙草带在身上,这样,囚龙草和真龙就可以互相蕴养,不用再局限囚龙池中。
  想必冷卿也将仙灵大陆如今的局势说明,九溯也无法安心度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仙灵大陆覆灭,只要不能飞升离去,所有生灵都必将陷入死局。
  冷卿一边饮酒,一边将剥好的果仁递到兔良面前,兔良就这冷卿的手吃掉。九溯则偶尔用指尖点上一滴灵酒,滴在头顶的叶子上,囚龙草则会眷恋的卷住九溯的指尖。
  阿丑“……”默默的吃吃吃。
  月上中天,兔良已经窝在冷卿的怀里睡着了,九溯头顶的桃染也卷成一团,似乎也睡着了,阿丑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小院之外去了。
  九溯给冷卿倒了一杯酒。“关于占卜而来的生机,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冷卿这个人给九溯的感觉很特别,不知道为什么,九溯身为真龙,自身的血脉在这大陆上已经算得上顶尖,再难有其他血脉能够超越,但是在面对冷卿的时候,九溯会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片看不清的深渊,无法捉摸,甚至隐隐有一种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感觉。
  身为神兽级别的他,所有的感觉已经不能称之为简单的直觉,这些感觉往往意味着对某种事情的感知,而且通常十分准确。就像今天冷卿点魂聚魂,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其实也是逆天而为。阴阳两界向来分明,且阴间界的一切都不受阳间界掌控,然而冷卿的所作所为就仿佛理所当然一样,细细想来,阿丑和卷耳,自己和桃染,还有步月钧和素衣,这其中所涉及之事,如果真的有回旋的余地,当年的他们也不会落得凄凉收场,然而这些看似已经陷入死局的境况,均在冷卿的手里反转了。
  九溯不知道冷卿究竟是什么身份,但直觉,冷卿绝不是一个稀有血脉的生灵这样简单。
  冷卿摸了摸怀里的小团子,兔良或许睡得不舒服,正在怀里翻身,在衣襟里倒腾着小短腿,许久才安生下来。“一线生机,确实有了猜想。”冷卿的眼中是看不清的深邃。
  九溯等了片刻,也没等到冷卿继续解释,正要放弃之时却听冷卿继续说道。
  “仙灵大陆阴阳两面,轮回周转,自成世界,如今仙灵大陆的崩落之势,皆因阴间界动乱,也只有从阴间界着手,才能从根本上解决仙灵大陆的末路,否则一切无异于扬汤止沸。”
  “阴间界?”九溯的思绪有些混乱,阴盛阳衰的道理他也懂,然而真正去做,却不知从何着手。看冷卿的样子,似乎他已经有了一些头绪。
  “我确实有了一些着手之处,只是目前尚不确定,倒是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冷卿问的,自然是九溯打算怎么处理北洲城。
  北洲城的情况冷卿之前已经同九溯说明,九溯也知道,北洲城中的狄叶木并非真的狄叶木,北洲城的百姓,也并非单纯的人类。“顺其自然吧,如今北洲乱地每逢夜晚,凶尸邪魅横生,在生灵日渐势微的情况下,生灵不宜在自我消耗,若攻打北洲城,即使攻下城池,狄叶木必定转移,他所到之处,只怕又会不知不觉多一城傀儡,静观其变,寻找时机,若能一击得手,击杀狄叶木,是为上上策。”
  冷卿点点头,表示知道。确实,生灵日渐减少,死灵渐渐崛起,这样的情况之下,若生灵继续内乱,自我消耗,只会加速阳间界的崩塌。
  一夜之后,微微天光突破云层,光线渐明,洒在小屋院内,带来点点暖意。吱呀一声,房门推开,步月钧携素衣出现,二人虽是鬼魅,却均机缘巧合,不畏日光。素衣不用说,有自成灵识的朱砂笔点魂聚魂,步月钧更有一身喜袍蕴养魂魄,加上冷卿相助,二人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
  院子中并没有人,步月钧两人向着逆水走去,果然在河边见到了几人,小团子正蹲在河边看冷卿钓鱼,九溯和阿丑正在下棋,不过阿丑一副愁眉苦脸,显然并不喜欢这项娱乐。
  迎着朝阳,步月钧和素衣相视一笑,走向逆水河边。
  同样的红衣,在阳光下散射出几分决绝,又多了几分热烈之感。女子眉间殷红朱砂让她姝丽容颜更显鲜活,男子眉间朱砂,不显阴柔,反而更为风流,一如最初那般浪荡随心,不拘一格。
  你见过一舞倾城吗?
  我,没见过。
  因为那倾城之人只会在一人面前起舞。
  倾世红妆,只为你而旧。


第80章 包子
  晨光之中; 逆水河畔,一行人或坐或站,身影被阳光拉的很长。
  “逆水在隗家的意义非凡; 有传说炎帝造人之际用了逆水的水,所以隗家的所有力量也来自逆水; 所有用隗家敛尸术收伏的凶尸,无论多么凶残; 只要沉入逆水河,凶尸就会死去。狄叶木的傀儡术学于祭坛; 但是与炎帝的造人不同,狄叶木的傀儡是将活人或者死尸制作成傀儡,他制作的傀儡不知疼痛,不会死亡; 极为凶悍,但是却已经不属于生灵范围; 因此; 一旦沉入逆水,傀儡就会瞬间死去,如同那些凶尸一样。”
  步月钧的声音清清淡淡; 叙述着生前事; 以及自己对狄叶木的了解。
  “狄叶木与我算比较熟识,因为我们的想法往往超出同龄人很多; 也就有很多共同话题; 一次意外; 我们推开了属于祭坛的门,进入了祭坛,然后走向了不同的人生。在祭坛里,狄叶木获得了炎帝傀儡术的传承,而我获得了命理推演的传承,并且推演出仙灵大陆浩劫将至的预言。离开祭坛之后,我们将自己的发现告之了族人,但是族人对自己的身份不愿接受,同时也不认为仙灵大陆会毁灭,几经辗转,我们二人被逐出了隗家。”
  “离开隗家之后,我们两人的想法产生了分歧,狄叶木的想法太过疯狂,他觉得唯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应对即将而来的浩劫,而他提升实力的方法,就是将生灵制作成傀儡,而且是所有生灵,这样在浩劫之中,不死傀儡也能安然活在世上。”
  兔良啃坚果的动作咔的一顿,被狄叶木疯狂的想法惊到了,皱着小眉头,无法想象满世界都是傀儡人偶的样子,更无法想象傀儡兔子会是什么样。
  “从某方面而言,狄叶木确实有天赋,他将炎帝的傀儡术融会贯通,然而却始终达不到炎帝的高度,而且狄叶木的理念也不同,他崇尚无缺陷,无弱点的傀儡,而非炎帝那般。似乎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傀儡术存在缺陷,所以才没有疯狂将整个大陆的生灵制作成傀儡,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就此罢手,一旦傀儡术到达了他认为的完美程度,他就会疯狂制作傀儡,直到完成他的预期目标。”
  “除此之外,当年的北洲王城一战,狄叶木还请来了一个不凡的佛修,那佛修来自中洲,功德接近圆满,就连成就仙体的桃染也不是他的对手。数千妖灵被一招震碎妖丹,瞬间溃败,他的实力之强,不可揣摩。不过王城之战后,就没了他的消息,传闻他回了中洲,也有传闻说他功德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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