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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海无涯,回头干啥-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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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独落魄潦倒之时,叫个正派小辈补刀死了,小辈还把他多年来积攒下的东西拿了,那就叫憋屈。
  灵璧手中的剑,带着巨剑尊者三分修为,对上如今重伤的院判,一击之下也有几分胜算。佛修要戒杀生,灵璧不想寒松为难,将此事揽在了自己的肩头。
  高岭门是法修治下,规矩至上。杀人偿命,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双手高高将巨剑抬起,剑身上带着日头也照不暖化不开的冰冷。
  院判察觉到了危险,目光随着直觉望向灵璧所在。他见过女子柔情似水,也见过女子含羞带臊的用扇子半遮半掩面庞,低头颔首,浅浅的笑着。
  唯独没有见过女修能如眼前之人一样,明明面目眉眼柔和,却有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威严,仿佛她便是天地间的法,手中的剑便是天道赐予她惩戒罪人的武器。
  一股危机感自心底升起,院判踉踉跄跄的挪了一步。可惜小腿上的肉被黄皮子咬了大半,没得支撑一时站不稳,跌坐在了地上。
  “啧啧啧,瞧瞧人家这徒弟。”
  实现挪到了躲在最后头卢致远的身上,院判苦笑几声。不管他是不忍,还是不敢上前,院判都看不起。没个大丈夫的气势,既然决定了判离师尊,就干脆做绝一点,从灵璧手中抢过巨剑,扎在师尊胸膛好了。
  躲在后头算什么真英雄?
  灵璧是个说做就做的人,巨剑朝着院判遥遥挥斩而下,剑身落在了地上,剑光却斩在了院判的胸膛上。
  鲜血喷涌而出,戒尺跌落在了血泊之中被浸湿又没过。
  剑气入了身后,顺着筋脉四处横冲直撞。都说巨剑尊者稳坐当下化神修士里的头把交椅,以前院判还不信,如今从这霸道的剑气让他信了一半。
  心口刺痛之下,识海中里混乱成了一片,耳边回旋着拜堂夜里,他给那新娶的妻取下钗子梳头。她说,你我生同寝,死同穴。
  那时听了,院判还觉得可笑。谁知一语成谶,真要死同穴了。
  距离鬼母化作齑粉的位置不过剩了几步,院判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过去。双手掌心贴在石砖上,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
  “可惜,可惜了我的惊木。”
  与五头畜生斗法之后,院判本就是强弩之末。如今叫带着巨剑尊者修为的剑气撞来撞去,体内的脏器一片稀烂,想来剖开定是碎肉一般。
  “封鸿道友!”
  闭上双眼前,院判冲着老友所在唤了一声。
  封鸿听见了,喉舌被封无法回应,只能在心中应下。
  “若道他日得了机缘,送一块惊木到我的坟前。”
  如此,他走也安心了。
  卢致远别过头,直等到院判的声音与呼吸停了,才终于缓步上前。走到血泊前停下脚步,伸手将院判掌心里浸满鲜血的戒尺捡起,点在了师尊的眉心。长长的叹了口气,卢致远蹲伏下身,不知该拿身上的青衫怎么办了。
  黄皮子拖着断了的后腿,扬起脖子吼了一声,朝灵璧爬了过去。半条尾巴没了,爬的时候失了平衡,分外的别扭。
  后背上皮开肉绽,黄皮子爬到灵璧脚下时早就没了夜里的神气,侧过脸用长毛的那边脸对准了女修。眼珠子滴溜溜的圆,黑漆漆的似凡人家里饲养的乖巧的猫咪。开口也没了夜里相遇时的神气,不再用小姑娘称呼灵璧。
  “仙子,你看我像个什么……”
  斗法之后,黄皮子的声音更加难听了,仿佛说话的时候有人捏着它的嗓子。在黄皮子看来,灵璧用巨剑斩杀院判,而她之所以能斩杀院判,是自己和兄弟们拼来的。如此一说,她与自己就该是同一阵营的。
  做不成五通邪神,又受了如此重的伤。多年来的修为和院判一战之后所剩无几,只剩下了一条路走,便是做一头寻常的黄皮子精。
  “仙子,你快瞧我像什么?”
  黄皮子服了软,垂下脑袋一副求饶模样,向灵璧讨起了封正。只要灵璧说你像个人,它便能化形,尚有一线生机。
  灵璧收起刚刚放下的巨剑,蹲下身捏起黄皮子的脑袋,将它那半边人面对准了自己。
  “让我仔细端详端详。”
  毛茸茸的手感,却因被血液染了,传到手心时很是黏腻。院判该死,五通也不无辜。
  “即便长了人面,可我看你,还是个实打实的小畜生。”
  话音一落,半张人面生出了赤棕色的毛发,嘴唇,眉眼,鼻子统统消失不见,仅剩不多的修为也成了水中的泡影,转瞬即无。
  气愤至极,黄皮子咬向了灵璧的手指,可惜伤的太重,两排尖牙没等沾上皮肉便脱落了下来。尚且完好的三条腿软了下来,身子里没了气力,黄皮子跌在石砖上,爬也爬不起来。
  千百年里做下的孽,苦主可都要来寻了,黄皮子都不用灵璧下手,估计活不到今日太阳下山,皓月当空。
  卢致远回过神,示意灵璧和寒松可以先行离去,城中烂摊子交给他,北山寺也是狼藉一片等着人接手呢。
  寒松道了句阿弥陀佛,揪起封鸿道人的后领,将其往肩上一扛。
  “女菩萨,贫僧且先回北山寺瞧瞧,明日再出发。”
  方才还气势逼人的灵璧听到这话,瞬间软了下来,拽着了和尚的胳膊。
  “不瞒你说,北山寺的佛堂没了。”
  寒松大胳膊上的腱子肉跳了跳,转过身来露出迷惑的神色。
  “施主切莫拿贫僧取笑。”
  北山寺的佛堂里供奉着佛祖菩萨,每一尊他都曾亲手虔诚的拭去过尘埃,每一座他都在蒲团上日夜跪拜过。尚未辟谷的和尚们省吃俭用,只为了给佛祖塑个金身,怎的会塌呢?
  灵璧搅着双手,低下头不敢回答。
  “我那时魔怔了……灵台不清明的……”
  寒松把封鸿道人往下一抛,快步朝着北山寺的方向走去。灵璧唤了一声,没等到和尚的回应,捡起封鸿扛在肩上,跟了上去。
  “寒松,你听我解释…当时院判剥了那位待产妇人的面皮,还戴在了自己脸上。封鸿那个老混账又用你的匕首刺死了她,我一时上头……魔怔了……”
  封鸿道人被人扛来扛去没了脾气,望着老友倒下的尸身,心中暗道,若他日真的得了机缘,定会给他往坟头送块惊木。
  荧惑守心,帝王生死朝代更迭,神龙坠地圣人出世。
  院判一死,难不成是应了卦象?这天意啊,叫人捉摸不透呢。


第102章【一更】
  寒松是护寺的武僧,广义上来讲; 他需要普度众生。可众生多了; 大多轮不到他来度。寒松肩上所扛的责任; 便是保住北山寺。
  住持允他们酒肉穿肠过; 可也要他们佛祖心中留。如今听闻灵璧把佛堂给劈了; 如何能够不焦心呢。甚至顾不得和尚苦修当步行的规矩,一路飞驰前往北山。
  城中巡视的儒修还不知自家的院判已经陨落; 瞧见寒松没有头发的脑袋后; 不少都围了上来想要阻拦。
  寒松的禅杖左右甩了两圈,生生将他们逼退,给自己让出了通往北山的路。灵璧在肩头扛着封鸿道人,几次险些没有跟上寒松。
  心里头十分愧疚,她甚至生出一种只要佛祖愿意,她也不去屠龙了。就留下帮着北山寺一砖一瓦的修建佛堂; 反正她千年的寿命还剩九百载,肯定盖的完。
  唯求寒松能不生自己的气。
  一路追着和尚行到了北山脚下; 蜿蜒曲折的山路上不少和尚沙弥; 肩上扛着一个破布做的扁扁的包袱,三五成群的下来了。
  跟在他们后头的还有早先寒松救下的凡人们,痊愈了的自己走着; 伤口尚未完全愈合的,互相搀扶着; 蹒跚着下来。
  寒松拽住了一位背着包袱下山来的师弟; 询问起来。
  “这是作何?”
  师弟双手抱拳; 弯下腰冲寒松行了一礼。按理说吧,恭恭敬敬的没有问题,可他行的不是可不是和尚的礼,而是寻常修士会面时的礼。
  “寒松师兄,我等还俗去也。”
  一夜之间,沙弥的下巴上顶起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按照北山寺的规矩,元婴以上的修士才有留胡须的资格。
  沙弥们都得刮的干干净净的。
  小和尚视线越过寒松的肩头,瞧见了后头气喘吁吁,扛着一个道人赶来的灵璧,冲她稽了个首。
  “道友。”
  灵璧没有听到小和尚准备下山还俗的话,她还以为是自己用剑劈了人家的佛堂,就不配被叫女菩萨了。把封鸿从肩头放下来,灵璧单手指天,对天道发起了誓言。
  “小师傅,他日住持归来,罚什么我灵璧都认的。”
  更多的和尚从寺中走了下来,在看见灵璧与寒松的时候停了下来,人人都背着包袱,一个两个都要还俗。
  “说来还是灵璧道友的话,叫我等醍醐灌顶。”
  寒松回头看向灵璧,灵璧对上寒松的目光,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一副投降的模样。
  “我那时有些走火入魔,识海里混沌一片,说了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灵璧是不记得了,北山寺的和尚们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永生难忘。谁能想到他们日夜供奉着的佛祖,教导他们一心向善的佛祖,到头来却是这世上心地最冷硬的人。
  为何高高在上,受信徒的日夜供奉。真正到了他该显灵的时候,怒目金刚也好,度苦厄的菩萨也罢,一个也没有出手。
  因着出家人忌杀生的清规戒律,他们甚至不能上去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儒修剥了和尚们救回来的妇人面皮,眼睁睁的瞧这道士夺了妇人的性命。
  北山寺,本该是一片净土,如今早就被血色沾满,不干净了。
  “听了女菩萨的话,我等思虑再三,决定还俗。”
  和尚们三三两两并肩,朝寒松点了点头后,撂下还俗两个字后越过他向山下的城池走去。而这些准备还俗的和尚里呢,大多面上满是迷茫。
  北山寺的和尚们,像扫地僧一般自己寻上门来的是少之又少。大多是家里实在养不活,丢在野外的弃婴。比起其他的山门来说,寺中和尚修行的资质差了不是一点半点,能捡回一个寒松,住持都以为是佛祖显灵了。
  和尚们千百年,自记事起便在寺中度日,随住持下山化缘,也是偶尔为之。凡间究竟是什么模样,谁也不知,也难怪茫然的很。
  除了他们之外,陆续下山的和尚里,还有几个瞧着极不寻常。眼底通红,因着牙关咬紧,腮帮子突起了一块,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平日里北山寺中,寒松自己是最凶的一个,谁见了都害怕。
  可如今下山的和尚里,表情比他更凶的不在少数,随手拽住了一人的袖子,寒松按住他问道:“你也要还俗?”
  寒松拽住的这个,是北山寺性子最软的一个。晨起去佛堂供奉的时候,连个位置靠近佛祖的蒲团都抢不到,可他却是最心诚的那一个。日日夜夜诵读佛经,能把佛祖的箴言倒背如流。
  怎么连他也要还俗了呢?
  被寒松拽住的小和尚挣扎起来,试图从师兄手中将胳膊抽出。然他毕竟是个禅僧,没有寒松的气力大,挣扎半晌也未果,梗着脖子回道。
  “我要下山去将贼人杀尽。”
  目睹山下城中的凡人与低阶修士死在北山寺内外,不仅叫灵璧的灵台不清醒,还混乱了不少人的识海。眼前这个和尚显然也是入了魔障,还不曾出来。
  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脸颊也因气氛而憋的通红。
  “那些穿青衫的书生,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灵璧听了这话,抽出巨剑横在山路上,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立身在剑上站定,两臂张开,高呼一声。
  “诸位师傅且慢下山!”
  蜿蜒曲折的路从山脚下一直蔓延至山顶,而及至此刻,仍有人陆陆续续的下来。再迟回来一会儿,北山寺怕是要空了。
  他日北山寺的住持大和尚归来,对着一座空空如也的寺庙,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昨天夜里,是我走火入魔……”
  灵璧抬手往自己脑袋上敲了一下,继续道。
  “在下对佛祖虽不信奉,却是真心敬重,各位切不可被我的胡言乱语所迷惑,失去了出世的本心。”
  数不清的人正对着自己从山下走来,唯有寒松的背影出现在了灵璧的视野之中,孤身自山脚向上前行。


第103章【二更】
  道士也好和尚也罢,皆是方外之人; 讲究一个出世。
  北山寺的和尚一直锁在高墙之中; 不曾见过几次外头红尘里的风景。头一回被红尘惊扰; 即是血雨腥风; 没有几个能够招架住的。比如寒松拉住的; 还是个禅僧,如今面目狰狞倒像个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了。
  去他的戒律清规; 他要下山快意恩仇。
  灵璧的阻拦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和尚们一个又一个,绕过了闪着寒光的巨剑,回头遥遥冲寒松行了个礼,转身毫不犹豫的下山还俗去了。
  不曾入世,谈什么出世?贪嗔痴恨爱恶欲,一样都不曾体会过; 又如何做得到六根清静呢?
  北山寺的和尚们下山还俗,灵璧与寒松; 谁也拦不住。
  住持曾说; 寒松佛心不稳,整日去后山打老虎,远不如寺中的禅僧们本分; 能在佛堂里一连独坐数日。可正是将彻底自身献与佛祖的人啊,当佛堂倒下的瞬间; 他们心中的佛便也轰然跌下神台了。
  寒松抬起了早已磨烂了黑色布鞋; 逆着同门的师兄弟们; 反其道而行之,向山上走去。
  虽千万人,吾往矣。
  和尚们倔起来,脾气又臭又硬,灵璧拦来拦去,愣是一个都没拦住。从巨剑上跳下来,她将其插到背上的剑鞘中。小跑着到了封鸿身旁站定,微微弯下腰,一手揽过道人的膝窝,另一手横穿封鸿的脖颈,用力一抬将人扛在了肩上。
  快步追在寒松身后,灵璧作为劈倒佛堂的罪人,心中惴惴不安,随护寺的武僧一起踏入了寺门之中。
  刚一进门入眼便是半山腰上颓然倒下的佛堂,房顶早已褪了颜色的琉璃瓦散落在地上,支撑屋顶的横梁与柱子,也七倒八歪的。
  佛堂里的泥塑比起金杯秘境中封鸿道人立的那些,不知高大了多少倍。许是金杯秘境中两三个摞在一起,也没有这里的一个高。
  没了木门与屋顶的遮挡,佛堂里头的神像露了出来。尚且立着的,有的慈眉善目端坐在莲台上,眼神柔的如同夏日流淌着的泉水。有的手持法器,怒目而视,面目凶恶。
  这些佛像实在是太高了,光是瞧上一眼,便叫灵璧生出一股子敬畏之心。想来要是昨日夜里,叫她看到佛像,指不定就不敢劈了。
  缩着脖子,灵璧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双唇紧闭着,也不敢开口,只是跟在寒松的身后,扛着封鸿道人一步步的往石阶上走。
  凡间的那些低阶修士在这里养伤的时候,帮着僧人们修了不少东西。比如脚下的石阶,灵璧与寒松刚来的时候,一阶宽一阶窄,一阶高一阶低。修士中有几个泥瓦匠,不知施了什么术法,竟能叫台阶一边儿大小了。
  稳步踏到了石阶的尽头,灵璧偷偷抬眼去瞧寒松,和尚一路上不曾与她说过一句话,叫灵璧慌的很。
  然而光顾着瞧寒松了,一时没有留意脚下,灵璧一个踉跄肩上扛着的封鸿道人甩了出去,自己堪堪站稳了身形。然而当她低头看到是什么绊了自己的时候,比摔倒了还要惊惧。
  一个足有半人高的泥塑的耳朵,从不远处一尊佛像的面首上跌落,耳垂又厚又大。
  没有去扶封鸿起来,她紧闭双眼,学着沙弥们的模样,两手交叠竖在胸前。
  “佛祖勿怪,昨夜是我不对。信女愿……”
  想了想,灵璧继续。
  “信女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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