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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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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碛说:“想给自己找条活路,怕跟着我干爹,路越走越窄。”
  丁盘岭没想到他说得这么直白,顿了会才说:“掌事会怎么做事,我没管过,也管不着……不过听说过一些,你干爹有时候做事,是太生硬了一点。”
  丁碛心一横:“岭叔,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帮我干爹处理过撞破窑厂秘密的人,因为开了这口子,什么事都是我,做过多少事,我也不想说了……我挺烦的,不想一条道走到黑,你需要用人,我能办事,我想以后帮你办事,我干爹那边,我就不掺和了。”
  丁盘岭看了他一会:“你当年发过誓,做绝户入三姓,现在知道了三姓那么多秘密,走是走不了了,留下来的话,不想跟你干爹撕破脸,又不想继续做脏事,所以把我推出来,让我出面,丁长盛就没话讲了,不行也得行,是吧?”
  “虽然大家都是丁姓,但你是丁长盛养大的,你投我这,在大家眼里,本质就叫‘改换门庭’……”
  丁碛心里一凉,觉得大概是没指望了。
  “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我确实需要用人,调用谁都不过分。但我得提醒你,你说跟着我是想给自己找条活路,我这条路可未必是活的——你考虑清楚再做决定,真决定的话,我可以去开这个口。”
  考虑清楚了。
  良禽择木而栖。
  丁盘岭一定是比丁长盛更繁茂的那一棵。
  ***
  反正都要住宾馆,宗杭索性就定在了井袖这一家,同一楼层。
  这样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他也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再拯救井袖一下。
  住下之后,宗杭又把那本格斗书翻了出来,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让他觉得后面还会有风波:而不管发生什么状况,让自己更强一点总是没错的。
  他练了几招抓手,又下地去做俯卧撑。
  易飒则一直盘腿坐在床上,握着笔在面前的纸上写写画画,偶尔念念有词:“一面之词?我什么时候一面之词了?”
  宗杭第N次撑起身子:“他故意的,说点不清不楚的话,就是想让你睡不好觉。”
  脑子出不上力,还在这帮倒忙,易飒没好气,顺手推在他背上,宗杭胳膊早就发颤了,哎呦一声肚皮着地,索性就趴着了。
  易飒忍住笑,又拿手机查了“一面之词”的意思——
  争执双方中一方所说的话。
  她跟谁争执了?她全是推理啊,而且特别客观,有理有据的。
  一面之词,一方所说的话……
  电光石火间,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说了句:“我明白了!”
  宗杭赶紧撑起身子,把脑袋搁上床沿:“哈?”
  “我们看到的、还有脑子里闪过的一切,都是‘它们’提供的,它们给了素材,我整理成了故事,这个故事,其实不是我讲的,而是它们通过我的嘴讲的。”
  这话有点拗口,宗杭尚在费劲地一句一句消化,易飒已经循着新方向一路狂奔了。
  “这样一来,我们就会觉得它们友好,就会放下戒心,甚至欢迎它们……”
  “它们为什么想让我们觉得它是友好的?这恰恰说明了它其实并不友好,它假装自己是上一轮的人类,其实不是,那它是谁?人工智能?”
  人工智能还能复活?这玩意儿难道不是通个电、联个网就能大杀四方了吗?
  她自言自语了N次之后,智商落后的宗杭终于吭哧吭哧赶上了进度。
  他发表意见:“不一定啊,也许都不是呢。”
  什么意思?易飒头一次觉得自己智商不够用了。
  很难理解吗?宗杭来劲了,他特别珍惜这种机会,绝少的、能向易飒展示自己智商的机会。
  “它们撒谎了是不是?”
  “是啊。”
  “那就有两个可能。第一,部分撒谎,隐瞒真实身份,它不是上一轮人类,而是人工智能。”
  “第二,全部撒谎,那么整个故事都是假的,这就说明,它既不是上一轮人类,也不是人工智能。”
  宗杭沾沾自喜说完,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先懵了。
  我靠,既不是上一轮人类,也不是人工智能。
  那是什么东西?

  ☆、第100章 07

  真相一定只有一个; 但现在; 推导出的可能已经有三个了。
  一、上一轮人类。
  二、上一轮人工智能。
  三、未知; 只知道它编了一个假的故事,把池水搅混,以蒙混所有人。
  易飒把三条都列在纸上。
  私心里; 她当然希望是前两者,毕竟她死了那么多脑细胞; 费了那么大劲,才整合出一个故事; 现在突然全部推翻; 渣都不给她剩,实在心有不甘。
  但宗杭说的也很有道理,除非能证明“它们”根本没撒谎,一旦有撒谎的可能,那到底是部分撒谎还是全部撒谎,可就不好说了。
  还以为尘埃落定了呢; 哪知大蓬灰土散去,现出三条岔路来。
  易飒沉默了会; 把字纸揉成团:不管真相是哪一个,一定跟她身体近期出现的异常有关,之前还心存侥幸; 现在看来,是彻底没法置身事外了,宗杭也没法事不关己; 他和她是一样的——她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早晚而已。
  宗杭小心地斟酌着她的脸色:“易飒,事情又不对了是吗?”
  易飒故作轻松:“也不一定……我约丁盘岭见个面,问问漂移地窟的情况,要是能把漂移地窟给搞清楚,事情应该就差不多了。”
  她拨了丁盘岭的电话,那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人接,只好先编辑了条长短信过去。
  ***
  兜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可能还在原点,竹篮打水,缘木求鱼,搁谁都不会有好心情。
  宗杭也怪沮丧的,再加上临睡前,他无意间瞥见,易飒在颈后垫了块折好的小毛巾。
  这意味着,那血多半是她自己流的,她只是不想提。
  宗杭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半夜时爬起来,就那么闷头在床上坐着。
  大一点的城市,即便是夜晚,外头也灯火通明,宾馆的窗帘遮光度一般,整个房间浸在夜深人静模糊的街灯黄里。
  易飒都睡醒一觉了,无意间翻身,心头一跳。
  她看到宗杭跟个塑像似的,垂着头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易飒看了会,确信不是自己眼花:“宗杭,你怎么还不睡觉啊?”
  宗杭茫然抬头。
  他坐久了,有点精神恍惚,居然觉得这声音像是从天上飘下来的,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她:“你睡醒啦?”
  易飒拿过枕边的手机看了看。
  快凌晨三点了,丁盘岭一点多时回了信息,定了见面的时间地点,只不过她睡前开了静音,没听见。
  她把手机塞进枕头下,从自己床上爬到宗杭床上,也没去开灯:觉得这亮度刚刚好,看不清脸,隐秘、舒服、自在。
  “想家了?”
  “不是。”
  “那在想什么啊?”
  宗杭抬起头:“易飒,你不会出事吧?”
  易飒猜到了他指的是什么:“能出什么事啊,我不是也会爆血管吗?有时候,血管太脆弱,崩了,就流点血呗,小事。”
  宗杭半信半疑:“你可不要骗我。”
  易飒奇道:“我老骗你吗?”
  她双手叠在颈后,向后倒卧到床上,这床垫子真软,垫子里的弹簧震动,带得人的身体一晃一晃的。
  “再说了,就算我出事,也不关你的事儿啊,你还不是饭照吃,觉照睡,该干什么干什么嘛。”
  宗杭急了:“谁说的?那我……我很担心的。”
  哦,是吗?
  易飒斜抬眼看他,光太暗,看不清,只能看到他身体的轮廓——连轮廓都是急眼和生气的姿态。
  “担心我干什么啊?我对你很好吗?当初我还把你卖了十美刀呢。”
  宗杭一下子笑了。
  人认识久了真好,好多事都成了往事,每次提起来,都有不同的心情。
  “你当时为什么卖我啊?我这张脸,一看就是个好人。”
  易飒说:“你给我看到脸了吗?你一钻进来,就给我看了个屁股,我哪知道你是不是好人。”
  说着拿手拍拍床面:“你躺下说话吧,坐着累不累啊。”
  可以躺下吗?宗杭一颗心砰砰跳,犹豫了会才束手束脚地侧躺下来。
  这距离刚刚好,可以看见她的眼睛,垫子柔软,棉织物熨帖光滑,灯光昏暗,屋里屋外都安静,窗外偶尔传来疾驰而过的车声,这世界,永远有人静默安枕,有人形色匆匆。
  宗杭觉得,自己可以这样躺一辈子,躺成化石,几万年后被人挖出来,人家看到的也一定是块幸福满溢的化石。
  易飒喃喃:“还有啊,当时心情也不好……”
  她忽然想起来,又快19号了,这两天得想办法搞几针兽麻。
  “易飒,等漂移地窟的事情结束了,你就回柬埔寨了是吗?”
  “嗯,不然去哪啊。”
  “可以去我家里玩啊。”
  成天推荐他家,整得跟他家是不可错过的旅游景点似的。
  “你家里有什么好玩的啊?”
  “有一棵鸡蛋花树,可大了,开满花的时候特别漂亮,坐在树底下吃糖炒鸡蛋,特别舒服。”
  说到这儿,宗杭很满足地吁了口气。
  小时候,他是偏安静的小朋友,不闹腾,童虹忙着和朋友打麻将的时候,嫌他在边上碍事,就给他炒一碟糖炒鸡蛋。
  他会兴奋地把儿童塑料小桌子和小板凳拖到鸡蛋花树下,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口一口地吃。
  那是最美好的时刻,树冠很大,绿荫如伞,伞上密密的鹅黄鸡蛋花,从浓密树缝里漏下来的阳光,在地上打出一枚枚发亮的小硬币。
  他会在树下跑来跑去,清理碎枝枯叶,绕着树画个大圈,以示这是他的地盘,童虹和宗必胜都不能进。
  童虹查了书,约略知道这是小朋友的“自我领地”意识,于是很配合地站在圈外佯装敲门:“杭杭,妈妈能进来吗?”
  “不能。”
  不能就不能吧,童虹以为是小朋友不爱和大人玩,后来才发现,有小伙伴来家里玩,宗杭也不让人靠近他的鸡蛋树。
  他就喜欢一个人在树下头坐着,傻乐。
  这是珍贵的私藏,不舍得分给别人,然而现在,想跟易飒分享。
  那种……所有的秘密,都想让你知道的感觉。
  ……
  他竖起耳朵等易飒的回答。
  等了很久,才等来她语焉不详的一句:“那我……考虑考虑吧。”
  尽管夜色昏暗,不怕别人看到他的脸,宗杭笑的时候,还是把脸偷偷埋进了被褥里。
  井袖的话,他听进去了,觉得是该勇敢一点。
  先定一个小目标。
  最迟,迟不过鸡蛋花树下。
  ***
  丁盘岭约的是早餐,门面挺大,人却不多,倒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三人占了好大一个卡座,边吃边聊。
  先聊起漂移地窟,丁盘岭给易飒看了张轨迹图,颇像压扁了的螺旋:“我们把找到的地旋连了一下,大致上是这个形状。”
  又拿笔在上头一处打了个三角:“现在重点关注这儿。”
  光看图看不出什么,易飒索性开门见山:“漂移地窟的‘地开门’,多久开一次啊?一次又开多久?万一这几年都不开,我们就这么等着吗?”
  丁盘岭笑了笑:“没法给你确切的答复,我只能把我们猜测的讲给你听。”
  又是猜测,当然,现在一切不明,也只能是猜测。
  “我们现在怀疑,漂移地窟的‘开门’,其实很频繁,之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被人发现,有两个原因。”
  “一是它地处三江源,而三江源是无人区,长期无人居住;二是根据‘风冲星斗’这句话,它应该是在夜里‘开门’,你想,即便有人进了无人区,也很少在夜里活动吧?即便在夜里活动,又未必正好撞上——机率一小再小,所以大家才会有错觉,觉得漂移地窟很难找、地开门的次数少。”
  易飒只把“频繁”两个字听进去了:频繁就好,次数多就意味着机会多。
  “至于一次开多久……也很难说,只知道肯定撑不到天亮。我和长盛他们商量,一致觉得过去等比较保险,万一这两天前方有发现,通知到我们,等我们赶过去,它已经闭合了,那这次地开门的机会就白费了。”
  易飒没意见:“在哪等都是等,我可以的……还有就是,盘岭叔,关于那个推论,你是怎么想的?”
  丁盘岭正要说这个。
  “你那个部分撒谎和全部撒谎的说法,挺有意思的。说真的,之前我只想到了部分撒谎,也猜测想来的会不会是人工智能,全部撒谎这种情形,倒真没想到过。”
  是吗?这么多老江湖都没想到?宗杭对自己的智商有点刮目相看了:也不是那么差嘛。
  “我想到半夜,也查了不少资料,现在我倾向于认为:漂移地窟里的东西,既不是上一轮人类,也不是人工智能。”
  易飒一愣:“为什么啊?”
  三种可能,按说机会均等,他怎么就直接倾向于最后一个了呢。
  丁盘岭想了想:“我先给你解释一个理论,叫奇点理论。这是根据人类的技术发展史总结出来的观点,认为技术发展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发生极大而接近于无限的进步——这个不难理解吧?”
  易飒点头。
  不难理解,人类近些年的发明创造和突破,确实超过了之前数千年的总和,还有人认为,真正的科技大爆炸还在后头。
  “这个理论还说,后人类时代的智能和技术我们根本无法理解,就像金鱼无法理解人类的文明——就是这句话,忽然提醒了我。”
  他看向宗杭:“你回忆一下你脑子里出现过的那些画面,所谓上一轮、更先进的文明,那些男人女人,穿的衣服、留的发型、用的东西,很难理解吗?跟我们有区别吗?”
  宗杭皱起眉头,假装正在努力回想。
  而真正在回想的,是易飒。
  没区别,那些办公室里的男人女人,都像职场精英,女的妆容精致,男的西装革履,手边不是电脑手机就是纸笔,科学家穿的防护服,也是影视里见到过的那种,换言之,每一样东西,现实社会中都有……
  借着桌子的遮掩,她悄悄伸出手,在宗杭腿上写了个“no”。
  宗杭咽了口唾沫,震惊的表情都很到位:“没有。”
  “说的话呢,哪国语?”
  “普……普通话。”
  丁盘岭说得意味深长:“我们现在,跟八…九十年代的人的衣着、发型、妆容乃至说话都有区别,上一轮文明,反而跟我们没区别,不觉得很奇怪吗?”
  “现在想想,只听描述,整个故事像市面上的三流科幻小说;即便加进画面,也像随便哪个剧组都能拍出来的拙劣科幻剧。”
  易飒吃不下饭了:“就是我被耍了呗,对方编了个瞎话,我还当成圣旨样到处传达。”
  真想骂上两句泄愤,又顾及丁盘岭是长辈,不好太造次。
  丁盘岭微笑:“也不用太丧气,飒飒,没有人可以完全撒谎而不留任何痕迹,它这一番布局,已经暴露了很多东西了。”
  是吗?
  易飒将信将疑:“它暴露什么了?”
  丁盘岭说:“文盲是编不出上一轮文明和人工智能这样的故事的,想拿这些素材说事,首先得知道这些东西,然后整合,并且预知这样的故事会产生的影响,所以,对方要么是人……”
  怎么会是人呢,金汤穴以及那一套程序,压根不像人的手笔。
  “……要么,至少具有跟人对等的智慧。”
  “另外,它如果拥有绝对实力,根本不需要编织迷局,编织得越精密、越用力,就越说明它没那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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