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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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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飒一时语塞。
  丁长盛叹气:“所以啊,你为难,我也为难,尤其丁碛还是我干儿子,很多事他是为了三姓去做的,不然,他跟陈禾几无怨无仇的,犯得上杀他吗?飒飒,法庭审理判决,还要个一两年呢,你给丁叔多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再说了,现在又整出什么息巢、复活的事儿,正是用人的时候,留着丁碛,跑跑腿也好啊……”
  正说着,宾馆大门处响起车喇叭声:那是等得不耐烦了。
  丁长盛和颜悦色:“就先这样好不好?你也别不高兴了,你丁叔还能跑了不成?早晚都得给你解决这事的……行了,我先过去,咱们晚点再见。”
  易飒眼睁睁看他走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人很高明地“晃点”了。
  像求人办事,一趟趟跑断腿,对方郑重其事表示“一定解决”,然后遥遥无期。
  易飒头一次发觉,自己还是嫩了点。
  ***
  丁长盛进了车子后座,身子窝进皮质靠椅里,长长叹一口气,又拿手捏捏眉心。
  丁碛慢慢发动车子,转弯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还立在原地的易飒。
  他总觉得,这两人聊了那么半天,聊的应该不是什么上一轮文明的事,易飒想聊这个,该去找丁盘岭才是。
  出了宾馆大门,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眼丁长盛,小心翼翼问了句:“干爹,刚和易飒聊什么啊?”
  丁长盛说:“没什么。”
  丁碛没再追问,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丁长盛的性子了:他说“没什么”时,通常就表示有什么;而有些事,他也不会直截了当交代你,总是不经意地、自言自语地,让你闻弦歌而知雅意。
  说好听点,叫“说话的艺术”,说不好听点,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
  果然,过了会,丁长盛又叹了口气:“陈禾几交了个好朋友啊。”
  丁碛笑笑:“你说易飒啊?”
  “是啊,这年头,能为朋友这么尽心尽力的人不多了。真是……逼着我给交代,年轻人脾气大,我这把老脸,低三下四的,说多少好话都没用,唉,也真是累。”
  他又伸手去捏眉心:“好歹又拖了几天,下次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飒飒这姑娘,就是太较真了。”
  路口亮红灯,丁碛踩了刹车,看人行道上人来人往。
  过了会,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第97章 04

  丁盘岭他们前一天离开; 易飒第二天一早动身。
  她从当地丁姓那借了辆摩托车; 说好了还到太原就行——虽然大事已了; 但指不定还有什么鸡零狗碎,她计划回到太原之后,先等几天探消息; 确定没自己的事了,再回柬埔寨不迟。
  还给宗杭也拟了计划:“你可以考虑回家的事了; 别让人说,养个儿子还不如养张明信片。”
  宗杭为自己辩解:“我那是策略!保护自己也保护家人的策略。”
  易飒白了他一眼:跟丁玉蝶长了同款脑袋; 还口口声声策略; 就跟策略跟你很熟似的。
  ***
  反正没压力,也不赶时间,回去的大部分车程,交给宗杭来开。
  宗杭一路开得四平八稳的,瞅了个空子,期期艾艾:“易飒; 回柬埔寨之前,你不去我家坐坐吗?”
  “为什么要去你家坐?”
  “我欠你钱啊; 这么多天,吃你的,喝你的; 欠了好多钱,你不去拿吗?”
  “给你个账号,你估算一下; 意思意思打给我就行。”
  “那……你有固定地址吗,我以后怎么找你啊?”
  “你出得来吗?你回家之后,你爸妈不得二十四小时看着?你以为你还能被放出来呢?”
  宗杭不吭声了,还有点来气:易飒怎么这么没人情味呢,分手在即,他拼命想办法创造再把两人往一起拉扯的机会,说一句挨她堵一句。
  不说了,气着了,过两天再继续想办法。
  易飒搂着他腰,淡定地沿途看风景,假装并不在意他突如其来的沉默。
  她发现自己真挺喜欢欺负宗杭的,他一提东,她专扯西,就爱看他暗戳戳气鼓鼓又不吭声的样子。
  ***
  中午,在一家自助的馆子吃饭。
  馆子装修得小资,有几样招牌菜需要自取,不过取餐也蛮特色:隔着面大玻璃,可以看到师傅在里头备餐,制作过程还挺有趣,不少人围着看。
  易飒也凑上去看热闹,找位置的活交给宗杭。
  餐馆里人多,宗杭挤了半天才找到一张二人桌,餐号牌摆上去之后,老实坐等。
  正等得不耐烦,耳畔忽然传来一句吞吐的:“帅哥?”
  什么?帅哥?如此独特的称谓,必然是属于自己的,毕竟刚坐下时,他看过四周食客,仅有的两位同性,一个头发花白,一个肚腩高挺,方圆五米内,只有他能与这头衔相匹配。
  宗杭赶紧抬头。
  居然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姑娘,挺漂亮的,飞红着脸,样子有些局促。
  她身后不远处那一桌,都是年轻姑娘,大概四五个,都一脸兴奋地看这边,或挤眉弄眼,或佯装咳嗽。
  估计是一个宿舍的,或者一起旅游的。
  那姑娘大概也是觉得他年纪相仿,结结巴巴改了称呼:“那个,同学,可以加个微信吗?”
  宗杭奇道:“你是不是玩游戏输了啊?”
  以前,他那帮损友也常玩这套,输了的话去朝指定的人要个号码、表个白什么的。
  那姑娘噗地一声笑出来,觉得他挺好说话的,就没先前那么放不开了:“不是,就是想……认识一下。”
  她那帮朋友咳嗽得更大声了,还有一个试图吹口哨,就是技术限制,没能吹响。
  宗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下轮到他局促了:“加……加微信啊?”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易飒的声音:“不好意思,让一下。”
  宗杭头皮一炸,怪了,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慌得跟被捉奸在床似的。
  那姑娘还以为自己挡了食客的道,赶紧往侧面挪了挪,挪完了才发现,易飒餐盘搁下,直接坐到了宗杭对面。
  她一下子懵了,一张俏脸涨得通红:“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一个人,我不知道……”
  易飒别提多客气了:“没有没有,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说完了,笑嘻嘻撕开一次性筷子的纸袋。
  所以,不是女朋友吗?那姑娘也搞不清了。
  事情不能总这么僵着,宗杭抱歉地朝那姑娘笑笑:“不好意思,我没法加,我没手机。”
  那姑娘一愣,眸中掠过显见的失望,顿了顿低声说了句:“现在谁还没手机啊,不想加直说就行,没关系的。”
  易飒一口汤含在嘴里,音调模糊地帮宗杭解释:“不是,美女,你误会了,他没撒谎,真没有,他是手机刚被人偷了,要么你留个号,他买了新的之后,就会加你的。”
  那姑娘有点尴尬,想撤退,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又觉得太下不来台,只得硬着头皮朝路过的服务员借了笔,在餐巾纸上潦草地留了个号,心里打定主意:就算宗杭真加她,她也不加了。
  这种临时起意,朝人要联系方式的事,真是太不靠谱了,网上那些邂逅帖,估计都是写手编的。
  ***
  有了这个插曲,接下来这顿饭,怎么吃怎么不对味,宗杭觉得凳子上长针,坐得好不舒服,偏易飒还吃得慢条斯理的,结束时拿纸巾擦了擦嘴,说:“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受欢迎的。”
  宗杭嘀咕:“又不是我让她来的。”
  易飒鼻子里哼一声:“走了,别落了东西,尤其是人家号码,可得拿好了。”
  说完,盔帽一拎,趾高气昂地出去了,宗杭怪没劲地跟在后头,出门一看,易飒已经跨上车子轰油了。
  宗杭奇道:“不是我开吗?”
  “哪那么多废话,快点,赶时间。”
  怎么又赶时间了?
  宗杭只好跨上后座,屁股刚落稳,车子就出去了,那叫一个风驰电掣,急转拐奔都不带缓冲,乘客感受别提多差了,好不容易终于驶得顺畅,忽然又来了个猛停。
  没交通灯没堵塞的,停这儿干嘛啊,宗杭正纳闷,易飒摘下盔帽,朝右首边的一间门面努了努嘴。
  循向看去,是家电信营业厅。
  宗杭没反应过来:“你要充话费?”
  易飒回答:“给你买个手机,免得耽误了你人生大事,日后怪我。”
  什么人生大事?谁有人生大事了?
  宗杭坐着不下来,目送着易飒往台阶上走,大叫:“没身份证,办不了!”
  易飒回头瞥了他一眼,笑得可和善了:“用我的啊,我没电信的号,可以办了给你用。”
  ***
  当天晚上,在灵石住宿,照例的双床间。
  晚饭过后,宗杭坐在床上摆弄新手机,说真的,这么多日子没碰手机,忽然解了禁,感觉怪怪的。
  不过是该逐步恢复对外通讯了,宗杭下了微信App,注册了资料,搞定了头像。
  接下来……该加好友。
  他瞥了眼易飒。
  她正坐在床上看电视,目不斜视的,事实上,把手机交给他、吩咐了句“可得赶紧加人家姑娘啊”之后,她就没怎么正眼瞧过他,虽然笑容还是很客气,但笑得伪善,客气里有鬼,当他看不出来呢。
  宗杭犹豫了一回,起身走到她床边:“易飒,我们加个微信好友吧。”
  易飒没看他,就跟《新闻联播》是多么吸引她似的:“天天见面,有必要吗?”
  宗杭说:“过几天不就要分开了吗,到时候你回柬埔寨,我回家,大家总得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理由,不好堵回去,也不好反驳,易飒没吭声,过了会手机拿起来,调出二维码,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宗杭赶紧扫了码,发送朋友申请,瞥见易飒点击确认,心里别提多开心了:他空荡荡的朋友名录里,有了第一个好友,第一个,很重要,很有意义。
  ***
  躺到床上,宗杭点开易飒的资料。
  她就叫易飒,没昵称,头像是片水,应该是洞里萨湖吧。
  又点进她朋友圈。
  有点失望,易飒不喜欢发东西,里头一片空白,他还以为,可以偷偷看她既往的朋友圈,看一晚上呢。
  只一个联系人,看着孤零零的。
  再加谁好呢?
  童虹和宗必胜先等两天,馆子里那姑娘就算了,不熟的人,他聊不来,再说了,易飒也不喜欢,还有……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骨碌爬起来,从行李包里翻出一张字条。
  井袖留给他的,说是既是手机号,又是微信号。
  朋友一场,他得问问后续。
  他先在微信里申请了好友,预备着没回应的话就再发条手机短信,没想到那头很快通过了,还发来半信半疑的一条:“真是宗杭?”
  打字不好证明,宗杭索性发了条语音过去:“井袖,是我,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其实他想问问她,有没有跟丁碛做个了断。
  易飒也听到了,顺手把电视调成静音。
  过了会,井袖回了条信息过来:听说你们要回来了,到时候来找我玩啊,见面再聊。
  后头跟了一串地址。
  宗杭把信息读给易飒听:“你觉得……她是什么意思?”
  易飒冷笑:“听说,听谁说?还不是听丁碛说,那就说明,她还跟他在一起呗,地址都给出来了,就是约见面呗。”
  宗杭说:“这我知道,关键是,跟井袖好像没什么需要面谈的大事。”
  易飒心里明镜一样:“那就是丁碛约的呗。”
  丁碛?宗杭纳闷:“他约我?”
  易飒说:“约我。”
  宗杭怔了一下。
  这两天来的好心情,那种好久都没有过的松快、舒缓,因着这个名字的出现,忽然全泄了。
  易飒看出了他的心思:“没事,大事应该没有,就是陈秃那边收个尾。”
  ***
  没大事吗?
  宗杭总觉得不踏实,睡下后翻来覆去,做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梦,还有一次梦见易萧:她不声不响地站在黑暗里,就在宗杭几乎以为她是一尊逼真的蜡像的时候,她又忽然叹了口气。
  这叹气让人觉得天很暗,地很荒,心里很空。
  空到梦都被绷破了。
  宗杭在黑暗里醒过来,惆怅地躺了会,拧开自己这一侧的床头灯,动作尽量轻地去了趟洗手间。
  回来的时候,睡眼惺忪,蔫蔫伏到床上,正想伸手关灯,忽然愣了一下。
  他看向易飒的床。
  床头灯的光很弱,易飒的床还隐在暗里,但她枕头那一处,有大片的深色轮廓。
  宗杭心底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手指发颤,顺着床头那一排开关摸索过去,揿下了大灯。
  一片骤然而出的光亮里,他看到易飒,确切地说,是整个头,几乎枕在了血泊里。
  易飒……是死了吗?
  宗杭脑子里全空了,喉头发干,想叫她的名字,嗓子却嘶哑着发不出声音。
  再然后,他看到易飒睁开眼睛,问他:“你怎么了啊?”

  ☆、第98章 05

  下一秒; 易飒就觉出不对劲了。
  宗杭没想到; 易飒比他还慌; 几乎是从床上跌滚下来的,拿手抹甩开脖子上的血,大叫:“怎么了?我怎么了?”
  从这利落的身法来看; 不像是受了什么致命伤,宗杭赶紧从洗手间拧了条湿毛巾出来递给她; 易飒接过来,迅速在头颈处擦了一圈:没伤口; 真的没伤口。
  难不成床上有什么东西?宗杭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黑帮电影:里头的人也是自满床血泊中惊醒; 掀开被子一看,才知道是自己熟睡的时候,被窝里被人塞了个剁掉的马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易飒心一横,一把掀开被子。
  没有,被子里没别的东西; 只有头颈处那突兀的一大滩血。
  怔了会之后,宗杭又急急检查门窗:窗户是关好的; 门也是打里头闩上的,不可能是有人趁二人熟睡时进房、往易飒枕边泼了血——再说了,真这么做; 用意是什么呢?
  百思不得其解,干站着又无济于事,易飒只好拿了套新的换洗衣服; 先进洗手间冲洗:莲蓬头一开,热水自头顶冲下,被血打成了结绺的头发慢慢化开,脚底下蕴了一滩血色越来越淡的水……
  易飒的手指在发间来回梳弄了一回,正想去揿洗发液,脑子里蓦地闪过了什么。
  她身子一僵,急急关停水头,裹了浴巾冲到浴镜前,侧偏了头,把左侧的头发拨向一边。
  她记得,耳根下,被许多柔软碎发遮盖的那一处,有四个颜色浅淡的、胎记般的色块。
  目光及处,她脑子里嗡了一声。
  四个色块还在,但是颜色赤红,乍一看,像指腹无意间印抹上的朱砂,虽然摸上去并无异样,不疼,也没破皮,但易飒有强烈的直觉。
  枕边那一大滩血,就是从这儿……流出来的。
  ***
  易飒从洗手间出来时,宗杭正费力地把她那张床上的褥垫卷起:“从床单到褥子都脏了,不好睡了,估计也不好洗,咱们走的时候赔点钱就行……你睡我的床吧,我睡沙发。”
  易飒嗯了一声,她脑子里有点飘,不想说话,也懒得想东西,只机械地走到床边躺了下去。
  躺了没多久,忽然又爬起来,进了洗手间窸窸窣窣,也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俄顷又出来,重新躺下。
  只到宗杭关了灯,她才偷偷把一厚叠折得齐整的卫生纸垫到了颈后。
  后半夜,易飒再也没有睡着。
  她反复想着两个场景。
  一是,在浮村,丁碛拿折断的牙刷柄连戳了袭击他的易萧十三下,但牙刷柄上,没有血。
  二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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