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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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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平衡人手,不少丁家和姜家的人加入了易家的车队,姜骏借口帮忙,也嚷嚷着要加入——姜孝广看出他是想找机会跟易萧相处,哈哈一笑,也就同意了。
姜骏要是不来就好了。
他不来,说不定就不会发现那个洞。
就不会带着易萧和易九戈他们去找。
按规矩,易家人下了洞,姜骏算外姓,没下,守着无线电,跟姜孝广他们联系。
然后就出事了。
具体出了什么事,至今没人能说清楚。
三姓内部传了好几个版本。
有说是突然地震,洞塌了的;
有说是遇到不明生物,被团灭的;
还有说像水里炸囦一样,地下忽然炸开的。
易飒觉得最后一条可信度较高,因为据最早赶到现场的丁长盛说,姜骏坐的车子被掀翻扭曲,人也昏死过去。
还因为她仅存的印象里,当时是有东西从天而降,重重落在车顶,把顶盖都砸凹了,然后车窗外探下一只手骨,像是剥去了血肉。
也许是人被炸飞,皮肉都被炸没了呢?
后来,她在西宁的江河招待所里醒过来,高烧刚退,整个人有点木木傻傻。
姜孝广喂她吃梨水罐头,很委婉地告诉她“爸爸和姐姐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她问:“那小姜哥哥呢?”
姜孝广说,小姜哥哥受伤住院了,等伤养好了,再带她玩。
易飒就恨上了,她年纪小,没有是非,只有好恶,还带“我觉得怪你就怪你”的偏激。
你把我家的人带走的,他们不回来了,你反而没事,凭什么?坏蛋!
怪了他很多年,直到真的长大成人,知道很多事情没人该扛责任。
非要较真的话,可能就是命吧。
但“命”也真是捉摸不透,它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又把姜骏带走了。
***
易飒叹了口气,过去关窗。
这窗口没格挡,人可以爬进爬出,听说最后见到姜骏的人是姜孝广:自助午餐时,他见姜骏没下去吃饭,就上来敲门找他,姜骏说,晚上就要开金汤了,有点烦躁,吃不下东西,想睡个觉,休息会。
那之后,水鬼陆续回房,有人专门在走廊里把守,就怕扰了他们清静。
所以,姜骏应该是下午出事的,房间里没有发生打斗,毕竟周围住的都是水鬼,有什么大的动静,早听见了。
最合理的推测是:他趁着甲板上没人时,自己从窗户里爬了出去。
爬出去干什么呢?是去见谁?
易飒向窗外探身,左右看看,又往下看……
就在这个时候,脑子里忽然火花一闪。
她想起来了,为什么自己老觉得厨房的那个小师傅很熟悉。
因为曾经,在浮村的时候,也有人朝她挥手道别,当时,她就是这样的视角,爬上爬梯,低头去看。
那人一脸的惊喜和满足,像是送她远行,挥个不停,跟今晚上,那个小师傅送她离开时,如出一辙。
易飒呼吸忽然急促,她握住窗框,闭上眼睛,脑子里迅速过着画面。
两个人。
年纪……相符。
体型一致,都是个子挺高,偏瘦,皮肤偏白。
挥手的姿势,脸上的笑,还有眼睛里满溢的喜悦……
她其实没正眼打量过他,那块疤太显眼,盯着别人的缺陷看,太过失礼,所以她总是一瞥而过。
但是细想想,一切忽然有了解释。
他那些近乎笨拙的殷勤,那些被她呛了之后从不着恼的小心翼翼,不是有心机的讨好,而是因为,他知道她是谁,也对她一直怀着感激。
他是宗杭。
***
易飒走了之后,宗杭盯着她的汤碗看。
真可惜,他现在没手机,不然真应该拍下来,多有纪念意义:他给易飒做的第一顿饭,亲手做的,还没放盐。
亏得她没想入非非要吃什么大餐,他的厨艺,顶天也就是煮个面了。
他端起汤碗,正准备搁到水池里,门又开了。
宗杭喜道:“你……”
后半句话咽回去了。
不是易飒去而折返。
门开处,丁碛迎着光站着,身形如一尊铁塔,背后是漆黑的走廊。
宗杭的后背泛起凉意,警惕地盯着他看:“你有事吗?”
丁碛反手掩上门,不动声色地把插销推上,然后一步一步向里走,目光四下逡巡:“有点饿了,有吃的吗?”
宗杭后退一步,下意识跟他保持距离:“没有,下班了,我们不做饭了。”
丁碛哦了一声,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宗杭:“你是那个……张有合的替工,怎么称呼你?”
宗杭犹豫了一下:“龙……龙宋。”
丁碛笑:“龙宋,这种名字,听上去,东南亚的味道很浓啊。”
宗杭说:“谁说的,龙是中国姓,我妈妈姓宋,所以叫龙宋……”
话没说完,突然一抬手,连汤带碗向丁碛头上砸过去,与此同时,向着大门处发足狂奔。
跟他提东南亚,东南亚是他“死”的地方,他能嗅不出味道不对?再说了,你自己说的,“既然都已经觉得一个人不像个好人了,就不该再相信他了”……
宗杭冲到门口,大力去拽把手,一抓之下,虎口生疼,这才发现上了插销。
再想去拨销,已经来不及了,丁碛一只手已经搭到了他肩上,狠狠往后一掰一带,他整个人就已经后仰跌飞了出去,落地时,砸翻了待削的两筐土豆,身底下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
宗杭急往后缩,无意间撑到一个土豆,抓起来向着丁碛就砸,丁碛头一偏,土豆“嘭”一声,砸到了不锈钢门上。
丁碛笑,伸手捋了下额前洒了汤汁的头发:“好好聊着天,干嘛打人呢,怎么,心里有鬼啊?”
他叫出他的名字:“宗杭,是叫宗杭吧?”
慌乱中,宗杭终于摸到那把斩骨刀,心头一喜,抓着不锈钢厨桌腿站起来,把刀横在胸前:“你想干什么?”
丁碛轻蔑地看他:“宗杭,你这样的人,是不会用刀的,刀和枪可不一样……”
“你知道这刀多锋利吗?斩在我身上,可以一直斩到骨头,肉会绽开,血会喷出来,几大桶水都冲不干净……”
宗杭咽了口唾沫。
他挺怵头这种血流成河的场面的。
丁碛说到中途,面色忽然狰狞,脚上一个勾抬,把板凳斜向他面门踹过来,宗杭一愣,正不知该拿刀劈还是胳膊挡,丁碛一个斜身倒地,右手猛撑,身子直撞过来,近前时左手迅速从他双膝间穿过,一个抱甩,把他掼翻在地。
就听咣啷一声,那把斩骨刀跌飞出去好远。
宗杭不会功夫,只能使尽力气,猛挣猛踹,见丁碛来扼他脖颈,于是拼命拿手抓推他的手腕,一时之间,竟成平局。
宗杭心慌之下,并不觉得这局面有什么稀奇,但丁碛不同,面色几乎难看到极致。
丁长盛从小栽培他,三姓以水下功夫见长,并不擅打斗,他算是少有的从小练到大、有扎实拳脚功底的人,胳膊上的力气,不敢夸太过,但撑船挪车什么的,不在话下。
宗杭这种,一看就没什么锻炼的普通人,身材也不算壮实,居然能跟他斗个平力。
丁碛心念急转,只求速战速决,瞬间撤手,五指如蛇形,滑入宗杭指间。
宗杭还没反应过来,丁碛突然手指勾起,控住他的手指,向着反方向用力一拗。
指骨折断的声响,也不知两下还是三下,宗杭痛得几乎昏了过去,丁碛抓住这片刻间隙,猛然将他身子翻转,胳膊纽起,抽了皮带打绕扣住,这才起身,四下看了看,解了一麻袋的红薯倒空,拿捆绳缚住他脚踝,随手拈了块抹布塞进他嘴里,这才把他装进麻袋里。
扎口前,他低头看宗杭。
宗杭怕是痛出了眼泪,眼线花得一塌糊涂,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神锥子样盯他。
丁碛笑起来,说:“你很有意思,我得研究一下。”
他扎上袋口,动作很利索地清理了一下现场,确信没什么异样之后,把麻袋拎拖到门口。
门打开,没急着出去,避在门后往走廊里看了看。
很好,静悄悄,也黑洞洞的。
丁碛吁了口气,低头把麻袋往外拖。
就在这个时候,易飒忽然从廊顶上倒挂下来,双拳紧握,如同持泵电…击,分别向着他左右太阳穴砸了下去。
丁碛猝不及防,眼前一阵迷糊,身子左右晃了晃,居然撑着没倒,易飒想也不想,立马又补上一记。
这一次,铁打的人也撑不住了,丁碛目光发直,终于倒了下去。
***
宗杭痛得浑身冒虚汗,眼前一阵灰一阵白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丁碛忽然停下,再然后,袋口被打开了。
他茫然抬眼,眼前的灰白里又杂进了灯的光晕。
他听到易飒的声音:“宗杭?”
是易飒吗?宗杭使劲眨着眼睛,想看清她。
看不清楚,只有轮廓,还是重影。
她凑近前来,拽掉他嘴里的抹布,然后伸手拧起他脸上一块肉,还晃了晃。
宗杭只小时候,被童虹的那些闺蜜们这么拧过,她们说,他三四岁的时候,腮帮子上都是肉,胖嘟嘟的,捏了手感好,而且他每次被捏,都像受了惊吓的小鹿,眼睛瞪老大。
宗杭瞪大眼睛,不知道易飒想干什么。
过了会,易飒松开手,搓着拇指和食指上那些膏粉,喃喃了句:“画的疤,你也是……挺有想法。”
☆、第42章 11(捉虫)
宗杭穿着丁碛的裤子; 隔着几步远; 跟在易飒的后面。
她交代的:工服脱掉; 穿这个进客舱,怕别人记不住你吗?别跟得太近,自然一点; 这船上几百号人,很多人互相都不认识的。
宗杭尽量装得自然; 但每逢有人走近,还是会不自觉地低头; 或者假装拿手理头发:受伤的那只手腕上缠着个塑料袋; 里头兜了串葡萄,这样一遮,拗折的手指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上了顶层,转过两个弯,前头的易飒忽然停下,垂在身侧的手往后撇了撇。
这是前头“路况”不太理想; 宗杭赶紧低头,另一只手伸进塑料袋里; 装着翻检葡萄。
易飒看走廊里贴的客船旅游宣传页,居然有个段落标题是“走近鄱阳湖,神秘的东方百慕大”。
她一心二用; 眼角余光往那头溜了几次之后,终于等到时机,急回头催他:“快快快!”
她用跑的; 宗杭也一溜小跑跟上。
到门口时,易飒已经在拧转钥匙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那扇门的门扣咔哒一声。
易飒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宗杭的后背心,把他搡进门去,然后握着门把手转身,胳膊拗在背后,笑得极乖巧:“云巧姑姑。”
她对面,住的是易家的另一个水鬼,易云巧。
她是不慌不乱,易云巧却有点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拿手直抚胸口:“飒飒,你要吓死我啊。”
易飒心说:不知道谁吓谁呢。
易云巧个子不高,样貌也稀疏平常,就是个大众长相的老阿姨,不过走在路上,回头率向来很高:因为她特别热衷于拿塑料卷发器卷头发,而且,大概是觉得那些花花绿绿的卷发器很好看,经常不拆。
现在也是,刘海上卷了一个,颤巍巍的。
易飒从前叫她“巧姑”,易云巧嫌难听,说听上去像古代剧里的丫头名字,硬逼着她改成了“云巧姑姑”。
这大半夜的,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了……
易飒奇怪:“云巧姑姑,你出去啊?”
易云巧说:“我去朝姜家那边打听一下,这金汤还开不开了……”
说到这,左右看了看,也知道被人听去了不好:“过几天,我有个大侄子结婚,我是主婚呢……”
易飒哭笑不得,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姜叔那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这样不好吧?”
易云巧白她:“我这岁数了,这点礼貌不知道?在他面前,我当然会表现得很沉痛的,只不过是人都知道,肯定是开不成了——姜骏出了事,按理应该是姜孝广顶上,但一来这种状况没出现过,他脑子里能不能出金汤图都悬;二来儿子死了,做老子的多难受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至少缓上三五个月吧?你还撺掇他去开金汤,不地道。”
“所以不如早散,我们忙我们的,姜家忙发丧,等这些糟心事儿都过去了,再合计重开的事儿。”
易云巧有点一根筋的脾性,易飒知道劝不了:“那你小心点啊,小姜哥哥的事,都猜是人为,凶手说不定现在就在船上呢。”
***
进到屋里,看到宗杭还站着:大概她刚搡他那一下子,搡到哪,他也就站到哪了,也不知道先找个地方坐下。
本来想先开问,看他晕了妆的熊猫眼和拗折的手指,觉得好笑又可怜。
易飒指洗手间:“你先去洗把脸。”
洗手间挺小,宗杭只一只手洗,又慢又吃力,洗到中途,易飒进来,就着水龙头洗冰棍枝,宗杭赶紧给她腾地方,无意间瞥到她低头,头发向颈侧滑落,露出后颈那一块——以她头发的长度,又不爱扎,那一块晒不到,比别处都要更白皙,细碎的绒毛发间,有一颗小小的痣,可爱极了。
以易飒给人的感觉,即便故意笑得乖巧,也轮不上用“可爱”去形容,宗杭觉得新奇,觉得她头发总盖着的这一处,敛藏着某种特别温暖的秘密,被自己给发现了。
颈部线条也很柔,细腻温软地滑进后领,也牵引着他的目光……
宗杭忽然警醒:他在看什么呢?这眼珠子,卑劣!太卑劣了!
正面如火烧,易飒催他:“赶紧的,磨蹭什么呢。”
又指洗手的香皂:“拿肥皂搓!你这化妆品,烂归烂,防水还挺好。”
宗杭洗了个干净出来。
易飒坐在床上,手边摊了剪刀纱布和叠好的毛巾,冰棍枝被她剪短了,正拿指甲钳上的挫块把断口磨圆。
她向宗杭示意了一下身侧:“坐。”
候着他坐下,又把毛巾送到他嘴边:“咬住了,手拿过来。”
宗杭咬住毛巾,把手递过去。
易飒左手托住他腕心,右手作势覆在他拗折肿起的指面上,宗杭也知道大概是要正骨,想到即将到来的那钻心的一下子疼痛,手臂都有点发颤。
易飒也察觉到了,她皱起眉头,说:“要么这样……”
“我把你先打晕,然后再给你正骨,打晕人很容易,不疼的,后颈切一下子,你很快就过去了。”
还有这种好事?
宗杭喜出望外,正猛点头时,易飒手上一紧,拽、捺、推,一根正完,马上另一根,三根手指,一气呵成。
宗杭痛得身子纠成一团,牙齿咬得死紧,怕不是把毛巾给咬穿了,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最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易飒甩了甩手,拿起剪好的冰棍枝,两片夹一根手指,权当是夹板,然后拿纱布一圈圈裹上:“我也没处去找石膏,你就这样先凑合吧,你还算运气的,我随身带急救包……你这手,后面会肿得更厉害,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再想办法给你放血。”
正说着,有人敲门。
易飒脸色微变,拿胶带固定好纱布,向宗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门后,先凑到猫眼上看了看,这才把门开了一道缝,身子全掩在门后,只露一细条的脸:“云巧姑姑,我正要洗澡呢,衣服都脱了,就不给你开门了啊。”
易云巧不在乎这个,声音压得很低:“飒飒,我刚去问了,说是延期,明后天这样,大家就可以下船了。”
这不是好事吗,你可以回去给大侄子主婚了,怎么还一脸的讳莫如深……
“就是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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