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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兮凰兮从我栖-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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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思前想后;小黄决定亲手为旸谷做一件。
碎银还剩些许;买些针线正合适;布匹么;就用去年她生辰时;四哥送她的东海水月锦。
盘算妥当;小黄转身去往针线纺;路过街角时;远远地瞧见一个像是极焕的人。
她疑心自己看错了;定睛再看;那处却已没人。
极焕此时身处北海洛伽山;按理不当出现在昆仑;小黄回忆一下方才见着的人;模样打扮同极焕很像;神情却不像;显得有些局促;且那像极焕的人旁边还走着一个人;小黄瞧着很眼生。
许是自己眼花。
继上次极焕寄信回来告知安好;小黄又寄了几封书信给他;却一封回讯都没有;也不知是训练繁忙还是懒得回。
***
入夜;西苑厢房;一点残灯如豆。
小黄伏在灯旁;连打两个呵欠;伸了伸懒腰;将快要灭掉的灯烛挑亮些。
在她腿上;覆着块颜色清朗的水月料子;边角已被针线绞了;缝出个衣领袖口的雏形;小黄将水月锦拎起;先是满足地叹口气;又前前后后欣赏一番;低下头;准备再把袖子绞一绞。
窗外风声阵阵;吹得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像是一曲音调低沉的羌乐;投在窗纱上的树影婆娑生姿;随着枝干的晃动忽浓忽淡。
小黄走了个神。
走神的结果就是针尖无眼;猛地在指上一戳;珍珠大小的血点子便冒出来。
彼时窗外的风声作得又烈了些;微微掩上的窗子有被吹开的迹象;小黄把手指含进嘴里抿了抿;起身准备去给窗子上锁;忽地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动静还挺大;也不知道提下气遁个形;把地上的枯叶踩得吱嘎作响;静夜里听来甚吵。
小黄估摸是个大动物;没放在心上;拿了木销便要去上锁;手指触到窗框那有些粗糙的木制时;动作停了停;下一刻;她鬼使神差地将窗子一把拉开了。
月色清皎;菩提与南烛的树影交叠一处;投下点点错落;道道斑驳;枯草匍匐的地面上;厚实铺就着一层菩提落叶与南烛嫣红的花瓣;那花瓣在月光的映照下褪色成白;零星散落着;像是自三十三天碎撒而下的星辰。
旸谷站在那一片清辉中;以夜幕为背景;以月光为衬托;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那一瞬间;房中观景的女子她觉得;世间其他事物从此再无颜色。
“师姐。”旸谷柔声唤道;“我找到你了。”
“你怎么;你不是应该在如意家里……罢了;外面更深露重的;你快进来吧。”
旸谷穿着一身白袍;一看就知道是如意的衣裳;明显小了;手腕和脚踝都露在外面。
他走进屋时;被屋里的暖气激得身子抖了一下;还打了个喷嚏;小黄摸摸他的手;一片冰凉;忍不住责怪道:“你不在如意家里呆着;跑到这里干嘛!”
又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也不知道;我从那个黑脸猫家里偷跑出来后走啊走;也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小黄被旸谷那个“黑脸猫”的形容逗得一乐;“你要是说给如意听;他准揍你。”
旸谷哼哼;“他才打不过我;一副弱弱的样子。他带我去他家;走山道时还崴了一脚;是我背他回去的。”语毕;又打了一个喷嚏。
小黄摸摸他的额头;“看来是冻着了;要不洗个热水澡吧。”
她说着;于屏风后置了只浴桶;去院子里打了水;又施术将水蒸得热气直冒;用手试过温度后;又撒了些许艾草、泽兰;方叫旸谷进来。
“你自己脱了衣服就进去洗吧;觉得水不够烫了叫我一声。”
旸谷点点头。
“你没有玩水的习惯吧;洗时安静点;可别弄得我地板上湿哒哒的。”
旸谷先是摇头;摇着摇着又点头;边点边道:“知道了;不会弄得湿哒哒的。”
“嗯;乖。”小黄摸摸他的头。
“师姐不能陪我一起吗?”
“不、不能!”小黄给旸谷一问;感觉耳根子热热的;“毕竟男女有别;我当然是在外面候着你。”
“哦。”旸谷应一声;低了头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穿衣的技巧;小黄只在那日分别时简单教了一遍;叫旸谷在没人时自己脱了穿穿了脱地练习;由于讲解粗略、又无现身说法;旸谷学得极慢;到现在连解衣带都要解半天。
也幸亏他解得慢;小黄在他将衣带全部解开前捂着脸跑出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听到屏风后传来水声;声音极浅;想必旸谷是应了她的要求轻手轻脚地进浴桶的。
小黄抚抚胸口;小坐一会;觉得心跳得还是有些剧烈;又倒了杯茶水润润嗓子。
夜色愈发浓稠;月光叫墨云遮去;照不进窗纱;室内只零星灯烛投射出昏暗的光;小黄撑着头靠在圆桌上;只一会便觉困意缱绻。
屏风后;旸谷撩水的声音清浅;宛如溪水淙淙;空气里弥漫着素淡的艾草与泽兰的香味;深吸一口;肺甘脾润。
小黄就这样伏在桌上睡着了。
第12章 学堂散记
小黄一觉醒来;窗外仍旧是黑漆漆的夜。
她揉揉眼睛;觉得屋里很安静;屏风后面一点响动都没有。
“旸谷?你还在吗?”小黄走到屏风一侧;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没有回应。
犹豫一下;绕至屏风背后;小黄看见旸谷侧身趴在浴桶边缘;一动不动。
“旸谷!旸谷!”小黄急声唤道;伸出去的手缩过一缩;然后按在旸谷的肩膀上;推了推他。
男人的发梢还是湿漉漉的;连带眼睫上都氤氲着水汽;整个人伏在浴桶里;像是一头缱绻的兽。
他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冰凉;偏生还大半都是浮于水面光丨裸着的;小黄将手伸进浴桶里;发现水已经冷了。
“嗯……”被小黄推搡了几下;旸谷终于幽幽睁眼;自鼻腔中发出一个单音。
“你怎么洗睡着了。”
“我不知道。”旸谷迷迷糊糊道。
小黄拉住他的胳膊;“你且从水里起来。不!等一下;你先把浴巾裹好再起来。”
桶中水被换过;再次温热;旸谷重新钻进去;很快;脸颊就被水汽熏成淡淡的粉红色。
小黄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旸谷又趴浴桶里睡着了;便在他身侧候着;顺带从袖中取了方澡巾与他搓背。
许是长年在山上奔跑的缘故;旸谷脊背与手臂的线条生得很硬朗;却不是那种虬曲僵硬的肌肉;而是极为舒展流畅的肢体。
烛光忽然跳动两下;烧断一截烛心;室内的光亮陡然黯淡下去。
小黄手上的澡巾一路下滑;她用力不大;只是轻轻在旸谷背上摩擦。旸谷被草药水浸润的皮肤在昏暗的灯火下折射出微弱的光。
感觉水温有些冷了;小黄施术又加热些。
泡了半个时辰;小黄背过身;叫旸谷走出来自己擦身子。
“干的浴巾搁在那边的凳子上;如意的衣服太小你别穿了……”小黄顿了顿;有些害羞地将床头新衣上的线头咬掉;从屏风外面伸手递进去;“你试试这个吧。”
又过了一会;小黄在外面搓搓手;忐忑道:“换好了吗?合身吗?”
“师姐……”旸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这个要怎么穿?你没有教过我。”
“正常衣服的穿法啊。”
“……哦。”
旸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身上套着小黄为他做的那件衣裳;头从领口钻出;两只手却怎么也伸不出。
如果袍子成精的话;它此时定会一边流泪一边控诉:为什么要把我的袖子也缝起来!人家是衣裳不是麻袋啊!
小黄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让你穿着玩儿的;你换下来吧;我这儿还有一件。”
旸谷穿好衣服后;小黄拿浴巾替他将头发擦得半干;然后将旸谷按在梳妆台前;用一柄木梳一绺一绺梳他的发。
小黄的手生得小;旸谷头发又多;她一手抓着吃力;便将头发分成两束;一束耷在旸谷肩头;另一束被她握在手心里;细细打理着发梢。
梳着梳着;小黄起了玩心;一双手在旸谷发间捣鼓来捣鼓去;过了许久终于帮旸谷绑成两只粗细不一麻花辫。
旸谷摸着鞭子;一脸茫然地望着小黄。
“噗嗤”小黄很不负责任地笑出来。
冷不丁地;门纱上有明晃晃烛光一闪;极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六儿;还没睡?”
听闻此语;吓得小黄赶紧捂上旸谷的嘴;把他拖到床上一个劲地往被窝里挤;然后自己也翻进去躺好;一声不吭。
极容应该是将灯笼搁在了地上;小黄透过门缝看见走廊的地面陡然明亮起来;光滑的砖石面上;倒映着极容颀长的影子;“莫装;我方才听见你房里有声响。”
小黄捏着鼻子装睡意昏沉;道:“四哥;是我房里有几只蚊子;扰了我安眠;这会儿已经被我打死了。”
门外的极容望着即将入冬;一派萧瑟的庭院;很给小黄面子地“嗯”了一声。
“四哥还有什么事吗?”
极容微微垂眸;在他手中捏着一封荼白莲纹的素笺;正中书了小黄的姓名;下方是一行简单的落款:东海;敖嫣。
视线在那落款上凝了许久;极容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将信笺笼进袖中;提起地上的烛灯;“没事了;你歇息吧。”
确定极容的脚步已渐行渐远;小黄终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去;用袖子擦了把汗。
若是极容方才问也不问就破门而入;她就是跳进无色池也洗不清自己的名声了。
黄花闺女大半夜的留宿男人在房中;这条消息一准能登上昆仑八卦头条。且;昆仑山上目前就她一个黄花闺女。
不由得很庆幸;向来是不请自入进她房的极焕不在此地。
小黄把被角掀开一点;轻声道:“旸谷;可以出来了。”
一低头;见旸谷闭着眼睛蜷在床铺内侧;姿态像新生的婴儿;面容安静;呼吸绵长;不知睡着多久了。
小黄定定看他一会;帮他把蜷在一起的手脚伸伸直;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蹑手蹑脚地下床;在床边置了方简陋的睡铺;如此度过一夜。
***
翌日;如意来寻人时;旸谷死活不愿意跟他走;抱着小黄的胳膊不撒手;被小黄好说歹说;才以“隔三天与小黄住一次”为条件成交。
如意气得脸都绿了。
考虑到自己与如意若是都在族学中;旸谷便无人照料;小黄擅做主张;将旸谷偷偷带到学堂。
第一节玄术课;小黄让旸谷呆在学堂后院的紫竹林里等着;说自己一下课就去找他。于是那堂课小黄上得极不安稳;思绪总是飘忽不定。
到了第二节佛理课时;小黄仗着教佛理的夫子眼神不好;直接将旸谷领到学堂里。
数十双眼睛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纷纷集中在了门口。
小黄只道是旸谷相貌生得出众;惹人注目;不由得在心里慨叹祸水啊祸水;殊不知;此时她与旸谷站在一处;在外人看来竟是说不出的般配;一时间;学堂内多名适龄单身男仙内心泪流成河。
如意对小黄这一作法很不满;“六儿姐;你干嘛要把他带进来。”
“我怕林子里有竹叶青。”
“可你这样甚不低调;消息流通得快;不多时;紫菀上神便要知晓这个人了。”
小黄摆摆手;“不碍事;我正准备跟我娘说以后就让旸谷住在我家。”
如意的脸于是更绿了;比紫竹林里的竹叶青还绿。
***
三尺讲台上;夫子讲得正酣畅。
一尺书桌旁;小黄瞌睡打得也挺酣畅。
身旁的旸谷用胳膊肘顶顶她;“师姐。”
小黄脑袋自托着腮的手上一滑;整个人惊得一抖;“什么?”
“你别摔着了。”
小黄打个哈欠;“不会的。”低头瞄一眼自己前几行还算整齐;到后面简直就是鬼画符的笔记簿子;再看看讲台后七尺宣纸上夫子的长篇大论;“糟了;上一篇没抄到。”
如意在后面听到了;正准备把自己的簿子递过去;却见旸谷已先了他一手。
旸谷递过去的簿子;上面的字体幼稚虽幼稚;却极规整;镌刻一般。
小黄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簿子;又看看旸谷;“你抄的?”
旸谷点头。
“你居然会写字;你都认得?”
旸谷摇头;“不认得;我就是照着上面的样子画下来的。”
小黄梗着脖子看了他一会;觉得;她捡到的这个山灵;可能就是父亲口中常提到的所谓天赋异禀之人。
是以;小黄拍拍旸谷的肩;郑重道:“以后我就靠你了。”
***
初冬午后;日头和暖;小黄伏在庭院石桌上悠闲自得地剥栗子;旸谷伏在石桌的另一侧;为她抄族学课业。
距旸谷入住她家已有小半月;紫菀上神初见旸谷那会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半天;语重心长道:“为娘自以为寻花问柳的时候早;倒没想到;你比为娘还要早上几万岁。”
极清上神当时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但他也没说什么;转而吩咐家中侍从收拾了间客房。
“旸谷;吃栗子。”小黄倚到旸谷身边;把剥好的栗子塞进他嘴里。
“师姐。”旸谷一边嚼栗子一边问;“为何我每日都要做双份的课业?”
极清为旸谷在族学中报了名;考虑他此前从未上过学堂;又未得过启蒙;便从低阶修起;然而只不过半个月功夫;旸谷便已达到修习高阶之术的阶段了。
于是;小黄每日的课业便落到旸谷手中;迫使旸谷日夜临摹间;将小黄的字迹仿得极像;竟是一次也未被夫子认出来过。
小黄点点课业簿子;“做就是;莫问;莫问。”
旸谷应一声;低了头继续努力抄写。
一袋栗子剥完;小黄拍拍手;正寻思着再弄点什么来吃吃时;忽见一只通体斑斓的娟鸟打院落上空飞过;盘旋一圈后;停至他们桌前;开始梳理羽毛。
娟鸟的耐力极佳;四海八荒都可以不辞辛劳的飞至;故被仙界豢来作信使一用;小黄拨了拨她面前这只娟鸟的羽毛;果然在它的腿上发现一只装了信笺的竹筒。
从信笺里抽出一纸书信;小黄还未来得及将它展开看内容;巴掌大的薄纸片便腾地一下浮在半空;化成一只嘴巴的模样;接着;极焕的咆哮声从那小嘴里喷薄而出:
“极黄!我不过就离开了一段时间!你居然带了个男人回家!上回离开煦晨宫时我怎么跟你说的?啊?你!你给我在家等着!老子马上就回来!”
第13章 芥子须弥
极焕寄来的那个嘴;闭不上;撕不烂;小黄将它往土里也埋了、水里也淹了、火坑里也丢了;那只坚强的小嘴仍是喋喋不休;且一直跟在她身后;翻来覆去就念叨那么几句。
一个头两个大的小黄万般无奈之下上了藏书阁;翻腾许久;查出此乃东海传音之术;又花了半天时间找出其破解方法;才得耳根清净。
小黄捡起变回薄纸的小嘴;揉了揉耳朵;“也不知道五哥是跟谁学的。”
极焕在信中虽唬她唬得骇人;但小黄掐指算算;又问了问爹爹;得知离仙盟会开始还有些时日;极焕他们此刻应在加紧训练;这等节骨眼上;根本没有时间回来。
可见;极焕作此书信;显然是虚张声势。
于是小黄回了封家信给他;信中故意写道:对;没错;我给你找了个妹夫回来;你当小舅子了!高兴吗?
写时藏着掖着不让旸谷看;小黄觉得这样拉旸谷下水怪不好意思的。
末了又觉得这样气极焕也不大好;寻思着得给他点甜头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在信的结尾处添上一句:绣绣甚挂念你。
天知道极焕收到信后脑补了一出怎样的剧情。
***
极焕是短期内不会回来;但有一事却迫在眉睫。
昆仑魔猎将近。
提及魔猎;最早可上溯到妙成玄尊执掌昆仑的时代;那时天地初开;万物混沌;仙魔混居尚无界限;一些已经修成的魔物便会时不时会偷袭昆仑;猎杀山灵作食;以滋修为。
三番五次发生此等事后;妙成玄尊一怒之下带领初代族人展开了第一次魔猎。
那一场魔猎声势浩大至极;应玄尊令旗而战的仙者足足有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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