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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你丫闭嘴-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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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秀才头一个道:“我怎么记得昨个拼酒,分明是阿军侯您输了,这该你洗。”
  
  阿至罗黑脸一黑:“喝的时候可没下赌注。”
  
  田秀才拍着大腿道:“那不就是了!喝的时候没说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洗衣裳。”
  
  于是两个人一同望向冷山。
  
  冷山抱臂立在院中,今日不凑巧,负责浆洗衣物的仆婢们都借给了医馆去帮忙照顾伤兵,他们这帮糙老爷们只能自个手洗衣物。可是,他昨晚那件衣裳教顾柔上吐下泻给糟蹋得不轻,这会儿谁都下不去手洗,瞅着就恶心。
  
  冷山找了个木盆子,把衣裳丢在里头用水浸着,打算等明日那些仆役们空下来了再送洗,然而刚巧阿至罗和田秀才过来汇报军情,他逮着了壮丁,叫这两个人替他洗。
  
  见这两人不大服帖,冷山淡淡道:“你二人看我作甚,难不成要本将自己动手。”
  
  是哦,人家好歹是上峰。田秀才点点头,转向阿至罗道:“屯长,哦不,军侯,那只得委屈您洗了。”被阿至罗迎头喷了一脸:“我呸!老子洗衣裳,你干啥?旁边搓个澡?”
  
  冷山一撇头,似是思忖道:“不错,田瓜皮,你还记不记得你借走过本将一条下裳?”
  
  “不是下裳,是裤衩,”田秀才话说到一半,就意识到自个中圈套了,郁闷道,“冷司马,阿军侯,你们俩这算不算滥用私权啊……”他正委屈着,忽然见到顾柔从外头进来,如同见着救星,脸上露着笑容冲冷山阿至罗道:“能洗的人来了。”
  
  “小柔,”田秀才一溜小跑上前将不明所以的顾柔拖将回来,指着地上的木盆,“你来,把这件衣裳帮我洗了,我请你吃糖糕。”
  
  “哦,好。”顾柔答应得很爽快,田秀才如临大赦,和阿至罗互相递个眼色,乘机开溜。
  
  顾柔跟冷山行礼打过招呼,便蹲下身,刚把衣裳拿起来,就闻着一股秽气,差点没熏吐——这才晓得做了田秀才的冤大头,她起来一看,哪里还有田秀才的影子?
  
  她气得踢了木盆一脚,想欺负她,门都没有。她正要走,便听得冷山在后头道:“洗完再走。”
  
  顾柔回过头,讶异:“这件衣裳是您的?”
  
  冷山眉毛一挑,那可不。
  
  顾柔对昨晚的事情,模模糊糊尚还有些印象,现在见到这衣裳,脑海里突然闪回自己趴在他背上猛吐的情形来。她顿时明白了,脸上羞臊:“对不住,都怪我喝酒忘形了,我马上给您洗干净!”说罢便蹲下捡了捣杵,对着衣裳敲打起来。
  
  冷山倒是没什么计较,她不在的时候,他斟酌过很多话想要同她说,譬如劝她再为自己的前途多加考虑,不要一心耽于情|事等等;然而现在她在他面前,他好似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先前腹稿过的那些话,全都变得毫无用处。
  
  他发现自己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劝她,他是她的上峰,公事可以管,私事,他没有那个资格。
  
  顾柔对他的想法一无所察,只是边洗衣裳边抬起头来,好奇地冲他瞧。“冷司马,你腰里的是什么。”
  
  冷山闻言,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七宝匕首:“你说这个?”“嗯。”自从顾柔进入白鸟营以来,听阿至罗他们讲各种兵器的认识,渐渐地对这些方面愈发地有点了兴趣。
  
  冷山把七宝匕首取了下来。顾柔赶紧站起来,在衣服上揩干净了手,双手接过来看——
  
  那匕首鞘上镶嵌着金、银、琉璃、玉瑛、琥珀、珍珠、玛瑙七色珠宝,阳光下折射出各种璀璨颜色,还没出鞘便已让人晃花了眼。拿在手里沉沉甸甸的,一望之下,便知价值不菲。
  
  顾柔拔开鞘,只见锋刃雪亮,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利器,只是相较于鞘的华丽而言,这刀锋的实用程度似乎逊色了那么些。
  
  “这从前没见您戴过。”顾柔道。
  
  冷山点头。这是昨天分发奖赏以后,遗漏剩下来的一把匕首。这匕首过去是敌军将令操光打了这么一把匕首,给自己的爱妾戴在身上把玩的,如今成为了朝廷军的战利品。负责分发兵器的卫士拿回来交给冷山,他见这匕首虽然装饰精美,但却有些华而不实,并没有很喜欢,便丢给孟章去玩;哪晓得孟章拿到之后,头一件事便是想要抠下上面的珍珠耍,冷山怒了,也不至于让他这么糟蹋东西,又将此物抢了回来带在身边。
  
  他道:“你喜欢便拿去。”反正他带着也没甚么用。
  
  顾柔眼睛一亮,虽然有些动心,但又觉着不大合适:“无功不受禄,这刀可值钱呢。您还是收着吧。”
  
  冷山微笑。看得出来,她挺爱钱,不过却更爱面子。他就不坚持了,正把匕首放回腰际,突然通报的士兵来了,面带急惶之色——
  
  “冷司马,唐屯长受伤回来,请您快去一趟……他有东西交给您!”
  
  冷山面色一变,立刻随他而去。
  
  顾柔想起方才那一队士兵担架上抬着的人,难道正是白鸟营的屯长之一唐荆州?他是刚刚从零陵郡被冷山召回的,她虽然跟唐荆州不熟,可是知道他也是个功夫好手,怎么会如此。
  
  她急忙跟在冷山后头,也赶到了军医行馆。
  
  褐沉沉的帐幕外头,郎中大夫和军医们各列两行,每个人都带着既焦虑,又惊疑不定的脸色。方才的轮流诊断,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能够为唐荆州断症,甚至完全弄不清楚他的病因,只知道这样一个壮汉就此衰弱下去,命悬一线。
  
  顾柔赶到之时,传令兵道:“石中尉到!”原来同时,北军中尉石锡也来了,他身后跟着与顾柔久违的沈砚真。顾柔见沈砚真气色红润,衣饰光鲜,不由得一诧。
  
  石锡目不斜视,仿佛对顾柔和冷山毫无留意,而是带着人径直来到帐子前,石锡大手一掀,沈砚真探了进去,坐到床边为唐荆州切脉。
  
  顾柔站到床尾的冷山身边。
  
  通过掀起的帐子一角,顾柔看见了唐荆州惨白的脸,眼睛虽然睁着,却透出一股灰死之气,他的神情茫然萎靡,仿佛生命正在急剧枯萎。
  
  冷山轻轻唤道:“唐荆州。”唐荆州仍是面如死灰,手指却动了动,示意有话要说。
  
  冷山递了眼色,卫士屏退了室内的大夫和闲杂人,只余下石锡,沈砚真,顾柔和冷山。
  
  石锡给冷山让开位置,冷山坐到唐荆州床头。
  
  唐荆州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向他,认出是冷山以后,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他的手臂曾经足可开三石之弓,抡动百斤大锤,如今却连想要抬起来都费尽全力。
  
  冷山握住了他的手,神情低沉肃穆。
  
  “十日……只有十日……”唐荆州握着冷山的手,突然抓紧了力道,“冷司马,铁衣的功效,只有十日……连秋上撑不了多久的……”他的眼睛昏暗一片,但神情中,却猛然透出一股兴奋之情。
  
  其他人都听不懂,沈砚真似有醒悟,解释道:“你是服了铁衣,才致如此?”
  
  唐荆州躺着,吃力地点头。
  
  十日以前,唐荆州率领两名白鸟营斥候潜入益州郡境内,专门调查云南铁衣部队的情况,他们在一处山坳中遭遇数名铁衣斥候的包围,唐荆州奔逃过程中,杀死了一名铁衣斥候,从他身上搜寻得到了一包药粉。
  
  这包药粉既非行军常用的伤病药,也非□□;于是唐荆州判定,这包随身携带的药粉,正是使得铁衣斥候精悍无匹的药物铁衣。
  
  他的两名手下还落在铁衣斥候们的手里,为了营救,他当机立断,服下了这一剂铁衣。于是,瞬间只觉血脉|喷|张,经历过短暂而急剧的全身痛苦后,他感到全身的肌体像是被重组再造一般,甚至连行动都变得更为敏捷整个人宛如钢铁铸造,充满了力量。他借助这份本事的提升,很快救出两名部下,离开了益州郡。
  
  到了第六日,唐荆州却发觉自己的感觉愈发迟钝,甚至对于痛觉,也变得十分麻木,受伤感觉不到疼痛;吃饭觉不出味道;甚至与人的交往,情绪起伏都变得微小,好似随着一天一天的增长,他变得健忘,甚至和外界的膈膜越来越深厚。
  
  唐荆州惊觉,这必定是铁衣带来的副作用,到了第八日,他发觉自己已经不能如常抬起手脚,甚至变得衰弱,然而他却并不因此感觉到难过,甚至索性想要一觉睡过去。
  
  这是他的情感也逐渐僵死之兆。唐荆州一瞬间清醒,他告诉自己,决不能睡过去,他必须将这个消息传回去!
  
  于是到了第十日,强弩之末的唐荆州被部下快马兼程送回了且兰。
  
  沈砚真点头,朝石锡等人解释道:“我只听师父说起过,铁衣救人,可也害人,为期只有十日。起初我还不晓得里头的含义,但如今我晓得了,这铁衣虽然能够将人的体力和身法提升数十倍,可却是揠苗助长竭泽而渔之举,短期内提升了士兵的能力,却伤害了根本,只余下短短十日的寿数。”
  
  石锡听到,原本在为唐荆州的伤势感到惋惜,而今却是一振——
  
  难怪,他早就觉得奇怪了,铁衣骑士如此骁勇无匹,云南方面为何不大规模装备?原来是这等自损自|残之举。
  
  只能用一次的兵,对于人力损耗实在太大,连秋上兵原本就少,他根本耗不起这个人,所以只能在一些关键时刻和执行特殊任务的士兵身上使用铁衣——他的心也够狠毒,这样去武装一个兵,等于彻底要了他们的性命!
  
  冷山回头问沈砚真:“大夫,可还有什么解药法子可以救他。”
  
  沈砚真摇了摇头,素秀洁净的脸上也泛起一丝沉痛:“砚真无能,从未听师父说起过。”
  
  顾柔只见冷山握着唐荆州的那只手一抖,心也跟着颤了颤。她走到冷山身边,望着唐荆州。
  
  唐荆州激烈地喘息着,身体开始不住地冷战,他的眼睛陡然睁得很大,捏着冷山的手攥突然用力一紧,冷毅的面庞上浮现撕裂般的痛苦之色:“冷司马……胸口,在胸口……”
  
  冷山马上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另一只手伸进被子,从唐荆州胸口摸出那件东西。
  
  是唐荆州的铭牌,反面,工整地刻着他未过门妻子的名字。
  
  唐荆州梦呓般地喃喃:“告诉我爹,退婚……让贞儿,再找户好人家……”
  
  浮光掠影,他眼前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的青春笑颜,缓缓出现,他眼里闪出一丝幸福的光彩,又渐渐地消散。
  
  唐荆州的瞳仁涣散的一瞬,他握着冷山的手松开,无力地垂落在铺盖上。
  
  冷山动了动,他想要去抓住那只手,但似乎又觉得,不可能抓得住。于是,他只是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狠狠凸起。
  
  石锡把手搭在冷山的肩上,以上峰的口吻,淡淡地安慰了句:“让吏部集去办他的葬养费用,一切从优。”说罢,回头看向沈砚真:“你跟我来。”
  
  这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去。顾柔回望他们的背影,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微妙,不晓得是因为太久未见面,还是石锡给人感觉变了。
  

 132||2。4

    143

    顾柔转过身,看冷山将唐荆州的铭牌收进药囊;他背对着她;但她却能从他的背影里瞧出一种悲伤;深沉的;激烈的;压抑的;她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他,然而却找不到话。

    这是冷山收到的不晓得第几块铭牌,他不希望再收这个东西了,但那却不可能。他坐着默了一小会儿,唐荆州的面容已经彻底失去血色;他将永远冰冷地沉睡。冷山嗓音低沉:“去叫人。”

    顾柔立刻去穿卫士;很快民夫们被叫来,将唐荆州的尸首搬出去。天长路远;战死他乡的士兵遗体没法运回故乡,只能就地在且兰城郊的坟岗埋葬。

    顾柔和冷山站在门边目送了一会。他道:“走罢。”

    两人顺着行馆的那条道走回白鸟营的兵舍,不晓得是否因为唐荆州的遗体刚刚被抬出去,顾柔总觉得;路过的一些士兵瞧她的眼神有些怪。又或许是她自个的心情太过伤感;所以;看出去觉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悲伤。

    一阵嚎啕哭声从前方传来,顾柔探头望去,唐荆州的尸首在担架上被拦住了。是他那手下最得力的几个兵,他们听说老大不好了,赶着来见最后一面,却只见到尸首,个个纵声痛哭。

    那两个抬担架的民夫被拦下来,在原地不知所措,求助式地回望冷山。

    冷山走上前去,还未开得口。其中一斥候抬起头,看见他身后的顾柔,陡然变色,以袖拭泪,愤恨道:“你这妖女,怎还有脸站在屯长的遗体之前!真该千刀万剐!”

    顾柔原本也在伤心,此刻被他一声厉喝,有些诧异:“这位大哥,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少他|妈装无辜,你,可不就是那毒|枭顾之问的亲生女儿吗?咱们屯长就是让铁衣害的,铁衣骑士杀害咱们白鸟营多少弟兄——你还假惺惺站在这里,装个没事人,我呸!我他|妈就瞧不上你这样假惺惺的人!”

    “冷司马,您不查她么?拿她的命,逼顾之问滚出来给三军阵亡的将士们偿命!”

    “是啊,不管她安没安好心,这种人都不应该留在白鸟营!害人精!”

    ——那顾柔是顾之问女儿的消息,原本一直让孟章捂着。孟章管着顾柔入营的所有材料,得到国师的授意,故而既没有上报冷山,也没有告知其他人。然而,当初他手下有几个斥候曾经负责替孟章调查顾柔身世,于是晓得顾柔的来历;其中有一个人叫齐光的,刚巧是唐荆州的手下,齐光素来痛恨铁衣骑士,也痛恨制造铁衣的顾之问,当看见唐荆州死了,便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将这事同自个关系好的一位弟兄说倾诉了,权当是发泄;然而那位弟兄刚巧在追求邹雨嫣,又拿去同邹雨嫣讲,这下好,传得满营沸沸扬扬,顾柔是顾之问女儿这一点变得人尽皆知。

    人越来越多,其他营前来送伤兵就诊的士兵们,听见这般惊爆的消息,也纷纷前来围观。顾柔很快被包围,她在人群中抬头,只觉无数道锋利又冷酷的目光刺向自己,她被震住了。

    如今,她不会再害怕面对战场上的敌军,然而,来自友军甚至同一营的弟兄们的仇视,却令她摇摇欲坠。周遭的空气仿佛冻结,甚至连秋天温和的日光,都在这一刻蓦然凝冻,变得冰冷刺骨。

    “反骨贼!”“害人精!”“叛徒!”

    她站在这般的聚焦中,只觉天旋地转,无数的指责声、质问声、痛骂声朝她迎面而来,她身无片甲地立在枪林箭雨中心,心被戳成了筛子,麻木地淌着血。

    “不,不是那样的。”她以极轻微的幅度摇着头,用很小的声音啜喏,然而很快被更为激烈的声讨所淹没。

    她不相信父亲会主动参与谋反,然而十年过去了,谁又能相信一个人过了十年仍然会丝毫不变呢?她不晓得十年里父亲身上发生了什么,这份对于亲情的自信也渐渐在指责声中,变得无比卑微。

    她爱父亲,即使他是一个罪人,她也无法控制想念他。

    这般思念着一个极有可能成为千古罪人的父亲,甚至还想要为他辩解,顾柔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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