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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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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几个彪形大汉直奔阿宝而去,架住两条细胳膊,给拧在身后,吓得少年脸色惨白,哀声喊:“师父!”
  沈世京面色一变,扯住木奕珩袖子:“奕珩,你这是做什么?”
  木奕珩冷笑:“难不成有人谋我妻儿,我还与他讲客气不成?带走!”
  这等小虾米,他不屑于自己动手。
  审亦不需他审,自有他手底下的“专业人士”代劳。
  那阿宝胡踢乱挣,张口狂呼救命,却哪里是习武之人的对手?只见其中一个大汉手掌抻平,朝他颈后一挥,他便软倒下去。
  沈世京绊住木奕珩:“这孩子随我三年,向无错处,你如何肯定他有疑?”
  林太太的伤势蹊跷,却是在津口给庸医害的,怎能牵连到京城,牵连他的药铺中来?
  木奕珩无心与他解释,只道:“你等瞧他画押的罪状好了。”
  沈世京气得直骂:“你们这种大老粗可有王法吗?画押?罪状?人给你们提去,百般折磨,哪个敢不画押?哪个敢不认罪?奕珩,从前你也是个良善孩子,我仍记得,那年花朝节,你怯怯跟在木夫人身后,初来我家玩时的样……”
  木奕珩回眸,深深瞧了沈世京一眼。
  沈世京住了嘴。看他挥手扬长而去。
  从前最是自卑懦弱,连话都不大说的孩子,一天天飞扬跋扈起来,长成今天这般狂躁无状的模样。
  京城里头各家公子有一个算一个,论起混不吝来,卫子谚都要让位于他。
  木奕珩照旧去津口,好生在岳母和舅兄面前献了回殷勤,满满一车东西随着去,自己一人纵马驰回城。
  林云暖听说他回来,本不想理会,到底挂念母亲伤势,想问几句,还是准他进了屋子。
  这人一近身就没正行,扯着她袖子笑嘻嘻道:“还记得上回带你喝的小河鲜粥么?走,小爷与你故地重游,享受享受去呀?”
  这都入了夜,家里落钥,钰哥儿都抱去暖阁睡了,还出去?
  瞧着他亮晶晶的眉眼,不知怎地,心软得不想拒绝。
  骨子里那点不安分的基因,就被他撩拨起来。
  两人换了不显眼的衣裳,一出木府大门,就牵着手朝曲水桥的方向走。
  街面上没人注意他们,穿过摩肩接踵的人群,一路朝北去。
  小舟没寻见,碰上一艘画舫。
  木奕珩瞧林云暖好奇地瞧那上头的抱琵琶的姑娘,大手一挥,包了一艘,两人入内,舱中众多莺莺燕燕就围了上来。
  时人追求雅事,携美游湖参宴是再正常不过的。只不过这个“美”,一般皆是烟花女子,或是地位低下的姬妾,没人会带正头娘子到这种不入流的地方来。
  一个娇滴滴、衣裳领口甚低的女子几乎要把胸挤到木奕珩脸上去了。
  林云暖尤其注意到,木奕珩的眼睛,还在上头瞟了好几眼。
  于是木奕珩身侧陡然一空。
  他携来的“美人”撂脸子,起身就走。
  木奕珩苦笑把人揪回来,强行抱在腿上,挥手遣散那几个女人:“留一个弹琵琶的,再来个唱曲儿的,其他的自去吃酒。”
  这意思,便是众人的酒菜他包了。
  众女欢天喜地,不必伺候,还能得赏,谁不高兴?
  小歌女咿咿呀呀地唱起来,画舫泊在岸旁,窗皆是开的,挂有纱帘,湖面上的清风吹来,夹裹阵阵脂粉香。
  林云暖偷偷掐了木奕珩好几下,才算解气了,听他闷笑着低声在她耳边道:“气什么,我比较过,没你的好……”
  林云暖还想发作,就有小丫头过来摆饭。
  鱼鲜湖蟹,蒸的煮的,煎的烧的,还有鱼丸的汤。
  在外人面前,林云暖还是要给木奕珩几分颜面的,当下撂下不快,与他一起尝鲜。
  木奕珩又点了六个女伎跳舞。
  丝竹悦耳,美景怡人,凉风习习,倒是极好的享受。
  林云暖自打生育后,似乎从未如此放松。她倚在木奕珩身上,忍下桌子下面他小动作不断的手,平心而论,比在后宅里头做那不争不抢不显不露的九奶奶舒坦。
  本就有颗不安分的心,偏生一再为了男人过那并不向往的生活。
  从前她心生怨怼,毫不留情地撇弃了一切。
  如今,却再不能那样洒脱。
  她和她,有了钰哥儿……
  宁静的时光总是短暂,两人还没腻一会儿,就听外头一阵吵嚷。
  “爷非要点那月眉姑娘!什么狗东西包了她?去知会一声,就说小爷不准!”
  声音有些熟悉,叫林云暖下意识地紧绷了身体。
  木奕珩嘴角勾起一抹不大快活的笑,阴沉沉地把她松开,放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几个侍卫开道,当先闯了进来。
  卫子谚见到木奕珩的一刹,先是愣怔一下,继而笑了开来。
  而之后进来的唐逸,却是一点都笑不出。
  唯今最不想见的人,竟都在这儿了。


第60章 
  “哟!这不是木千总吗?”卫子谚视线掠过木奕珩; 停留在林云暖面上; 他神色明显一变; 桃花眼微微眯起,却掩不住刹那迸出的惊喜光华。
  木奕珩打量来人; 侍从十几个; 卫子谚唐逸身后还有许多眼熟的清客。如今卫子谚给卫国公拘得紧; 又申令不许他带坏旁的世家子侄,是以想寻个乐子; 竟只有带几个不入流的角色; 来这不入流的地方。
  听闻这排画舫里头; 最出众姑娘便是月眉; 平素雅洁的教坊女伎虽见过不少,胜在市井僻处甚有野趣; 一听说竟有人先拔头筹; 堂堂卫世子如何能容?
  不想在此得见木奕珩娶回家中百般宝贝的那妇人,登时怒意全消; 拿眼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卫子谚后院什么女人都有,大家闺秀的妻子,小家碧玉的妾,艳丽乖巧的姬; 妩媚多情的伎; 独独少这一味,冷淡韵致的妇人。
  且她还是木奕珩的妻!
  ……
  若因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没有胜算,就能哑忍自家女人给人觊觎; 那木奕珩也就不配做个男人了。
  他并不起身,把身侧妇人一搂,叫她坐在自己身上,把脸藏在他怀里。
  对方不是善类,林云暖知道讲道理是没用的,也不是顾及什么礼数脸面的时候。
  她乖巧地搂着他腰,听他冷笑道:“卫子谚,你怎么出来了?难不成你爹不在家,偷溜出来的?不怕你爹回头发现,又施家法,打得你屁股开花?”
  他这话是揶揄,也是实话,卫子谚还真就是趁国公不在家,自己偷溜出来的,可他在自己底下人面前,如何肯认?恼羞成怒道:“木奕珩,你倒还有心挤兑我,这种烟花地,你带自己女人前来,可是囊中羞涩,想拿她来估价?这好说啊,小爷近来正好这一口,你开个价儿,多少小爷都出得起,回头把她收到后院去,玩腻了,便叫她待客,总不至无用武之地。”
  卫子谚边说,便大咧咧地朝里走,在木奕珩对面坐了,自斟一杯水酒,捏在手里笑盈盈地望着木奕珩。
  木奕珩半眯眸子,嘴角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卫子谚身后的清客见他怂得不敢吭声,也知己方是占上风的。一时都凑上来,准备帮卫子谚讥讽木奕珩夫妇。
  就见木奕珩突然一脚蹬出,“砰”地一声巨响猛力踹了桌子,稀里哗啦碗碟碰撞,满桌酒菜朝卫子谚倾来。
  卫子谚虽连忙跳开,仍给溅了一身汤水。
  他脸皮涨成紫色,指着木奕珩大骂:“你他娘敬酒不吃吃罚酒!”朝扈从们喝道:“愣着作甚,给老子教训他!”
  那画舫主人和一众船娘早吓得各自躲远了。卫子谚穿得华贵不凡,身边有唐逸这谪仙般的人物,有扈从无数,帮佣数人,一看就不是那等寻常角色,画舫主便是想劝一劝,也没那个资格和脸面。
  林云暖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显是极为紧张。
  对方人多势众,若只木奕珩一个,怕还能觑空溜了,可他带着自己,自己就成了他的负累。
  木奕珩站起身来,迎上凶神恶煞的敌对方。
  他扯唇笑了下,把怀里女人轻轻推开些,朝卫子谚道:“罢了。”
  他慢条斯理端起林云暖的下巴,像是正给人团团围住的不是他,嗓音温和地道:“你去卫爷那边儿。”
  他轻轻摩挲她的面颊,说出的却是如此凉薄惊人的话。
  唐逸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木奕珩竟下作到为求自保而舍了妻房。
  登时他满胸满眼的羞耻神色都化成了心疼和愤怒,“木奕珩你!”
  林云暖垂头,给木奕珩推出几寸远。
  她似乎擦了一把眼睛。慢吞吞地朝卫子谚的方向走。
  卫子谚扬声大笑,一把撕去脏污的外袍,抹了把脸,朝林云暖张开手臂:“乖觉!不愧是木九!就是嘛,一个女人罢了,何至伤了和气?”
  林云暖垂头不语,缓缓走到卫子谚跟前。
  剑拔弩张的气氛登时消融无踪,卫府扈从们收刀入鞘,退后几步。
  就见木奕珩嘴角的笑容猛地一凝,他纵身而起,一把捞住林云暖的腰,从卫子谚侧旁擦身而过。
  众人反应过来,卫子谚大骂:“木奕珩你这孬种,你他娘的逗老子玩儿?”
  木奕珩护着林云暖横冲直撞,抬头见到唐逸,不管不顾的将他撞歪,把林云暖推出画舫,不等她下船,爆喝一声:“去杏朴等我!”
  他闭合上那两扇敞开的大门,将身后追来的敌兵抵在门后。
  林云暖回头过去,见他依旧笑嘻嘻的,眉眼晶亮的目视她。
  船外头的月眉姑娘伸手搀了林云暖一把,林云暖再回头去,眼泪模糊了视线。
  木奕珩的身影,糅杂在团团旁的人影当中,他似乎倒下去,又挺身而起,石青色的银线云纹的衣裳在夜色下只是茫茫的一团。
  唯见刀剑的寒光,一道道划破黑暗。
  林云暖何尝不想扑过去,与他同进退,共存亡?可她知道,她清楚地知道,她若在场,只会成为拖累。
  她咬一咬牙,没往杏朴的方向去,而是去了最近的城楼。
  一路疾走,一路抹去眼角水光。这个关头,不是伤感的时候。
  身后马蹄声响,唐逸追了上来。
  林云暖听见熟悉的男音:“暖暖,我送你回去!”
  林云暖给他拦住,恼得瞧也不想瞧他:“唐逸,好狗不挡道!”
  唐逸面色一红,又一白,他跃下马,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暖暖,他适才,将你推出去做饵!便是这样,你也无所谓么?”
  若换做他,如何舍得?便是自己受再多苦楚,也不可能叫自己的女人身陷险境。从前他尚肯牺牲性命替钟晴顶罪,更遑论对象是林云暖?
  “唐四爷!”林云暖不挣扎了,她冷笑一声,望住他,“适才那种情形,若非他机智,我能逃得出么?他以我做饵?你懂什么?”他们夫妻二人之间自有默契,便是木奕珩把她推出去,塞到卫子谚手里,嘴里轻贱她只是个不值一提的女人,她也不会,当真傻到相信这是木奕珩的真心。
  一如不论她在木家得罪谁、处置谁,木奕珩从不过问,更不可能为此质疑她半分。
  唐逸没忽视她眸中一闪而过的轻视。
  他的确是羞恼的。
  他出入威武侯的府邸,又非他手底下的兵,谁猜不出他的身份?木奕珩知晓了,还不在她面前大大抹黑于他?
  其实唐逸着实没脸见人。尤其是见林云暖。可这会子已经见着了她,心里边那无边无际的汹涌狂潮就再也按捺不住。
  “暖暖!”他双手按在她肩上,“我放你走,不是为了让你过这样的日子!卫世子与木奕珩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他又对你……有非分的念头,无论出于什么理由,他都不可能放过你的。而木奕珩,他没能力护你……”
  他没说完,给林云暖挥手打断,她后退两步,轻蔑地望着他:“他没能力护我,难不成你有么?我以为上次已经与唐四爷您说清楚,看来您仍未明白,你我已经和离,婚嫁各不相干,请您不要一再横插到我的生活中来,指摘我与我的丈夫!请您让开!”
  她哪里有时间与他纠缠,木奕珩危在旦夕,一人面对那么多个凶神恶煞的打手,一分一秒都那么珍贵。
  唐逸扯住她不放,额上青筋暴起:“暖暖!我知你对我已无情意,可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不能眼睁睁瞧你跳进火坑!你知不知道,那卫子谚自打见着你那幅画儿,便已神魂颠倒,日夜惦念,如今他知道那画中人便是你,如何能放过你?他自有一万种法子将你弄到手,百般折辱,一来慰藉自己长久来的魂牵梦萦,二来用你来伤害木奕珩的颜面。你当他真做不出,将你送出去陪客的事来?你便是木家媳妇儿又如何?待你污了身子,难不成木家还肯要你?木奕珩还能当你是个宝么?”
  林云暖嗤笑一声,神色是无比的轻蔑。
  “那幅画,不正是唐四爷您的杰作么?木奕珩缘何要非我不可,姓卫的如何知道我这号人物存在,难道不正拜唐四爷您所赐?将绘有您前妻的画儿传给全世界的男人瞧,不正是您所好?”
  唐逸猛地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画是木奕珩强行夺去,我是不得已!卫子谚之所以会瞧见,也是木奕珩为巴结他,而转赠与他的!暖暖,你该恨的人不是我,是木奕珩啊!是那个你为了他,愿意背负污名,狠心与我和离,弃我们七年情分于不顾的那个木奕珩啊!”
  林云暖身子僵了一瞬。
  兜头袭来的痛楚,犹如一个响亮的耳光,拍在她脸上。
  是木奕珩……是木奕珩?
  可是……
  唐逸试探伸出手去,想要环抱住她单薄的双肩,用柔情温和的音色劝道:“暖暖,我依旧想着你,你走后,我才知道,我是离不开你的!我顺从卫子谚的招揽,来到京城。我在京城毁尽名声,却不肯离去。是为了你!”
  她抬眼,嘴角噙起一抹苦笑。似乎为他的话而动容。
  “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做什么都行。暖暖!我可以不介意你和木奕珩有过一段,不在乎你是不是和他生过孩子,我不嫌你,我心里想你念你,爱你重你,暖暖……”
  林云暖面对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那笑容若昙花惊绽,美得勾人心魂。
  “唐逸啊……”
  “谢谢你不嫌我啊。”
  “可是我,真不需要你如此宽宏大量呢。”
  “瞧在从前我出钱出力的供你这风流才子在外潇洒了那么多年,求求你,咱们绿水青山,永别见了!”
  她转身离去,一瞬间,苦涩蔓延嘴角。
  是木奕珩?是木奕珩送出那画给旁人?
  怎么会,怎么会?
  ……
  林云暖重新回到画舫泊船处,一场架已经打完。
  她身后几个城防营卫,上前恭敬地与木奕珩施礼。
  亏得他们没把那妇人驱走,依言跟着来了,虽只来了两个,总算尽了心意,叫木千总没机会对付他们南营的人。
  林云暖一颗心脏一路狂跳,就在远远瞥见船头趾高气昂指挥众人下水捞人的木奕珩时,一口气提不上来,腿一软倒在堤上。
  他没事……
  只左颊挂彩,身上衣裳勾破几块,带了轻伤。
  乍见她带着城防营的人过来,他愣了愣,笑嘻嘻地过来,把她上下打量一遍,“好险,几乎给人揍成猪头。你这傻瓜,还去搬救兵了?你男人从小打架,不至叫自己吃亏。”
  这话没说完,就听侧旁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奕珩!”
  木奕珩咧咧嘴,缩了缩脖子。
  “姐夫!人已经捞上来了,我能走了吧?”
  船上,卫子谚浑身湿透,整个人呈昏迷状态,脸上一块块伤,瞧之十分惊人。
  成威生得虽不甚高大壮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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