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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第2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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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皇城外的鼓乐声已经停了,皇帝正襟危坐,神情温和含笑,在他身边有被召来作陪的七八个重臣。
    没了鼓乐声,御街外民众的欢呼声更清晰,这让皇帝心情很是愉悦。
    视线扫过城门下,百官已经平身按照位次列队而立,但这肃立中似乎又有些杂乱,大约是因为很多人在低声交谈说话的缘故。
    这场面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皇帝一向好脾气并没有呵斥,而是转头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成国公到哪里了?”
    但原本含笑的几个大臣听到这样问,神情顿时有些古怪,似乎有些不安,一时间竟然没有人主动回答。
    这在君前有些失礼了。
    不过皇帝依旧没有发怒,连一丝不悦的都没有,如果有人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他眼底的笑意更浓。
    “怎么了?”他主动询问,“一切都还顺利吧?”
    都这样询问了总不能还不回答,一个大臣迟疑一刻站出来。
    说吧,说吧。
    皇帝神情温和的看着他。
    有脚步声传来打断了这边的对话。
    陆云旗不顾忌这边正君臣凑对,也不请示等允许,径直越过这大臣走到皇帝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大臣就看到皇帝的面色顿变,似乎惊讶又似乎恼怒。
    
    第七十章 骂一句脏话
    
    成国公那边发生的事怎能逃过锦衣卫的眼。
    如此也好,让陆云旗说出来,比他们说出来要好。
    大臣心里松口气垂目退后,眼角的余光看到身旁站着的是黄诚。
    跟皇帝一样,此时他的脸色沉沉。
    不过这不对啊,方才黄诚还在笑。
    黄诚从来不掩饰自己与成国公的罅隙,更不掩饰见到成国公遇到刁难事的高兴。
    所以他适才一直在笑。
    现在更应该笑,皇帝知道了成国公的事,这是很没面子很恼怒的事,也必然要迁怒到成国公,功是夸不成了,还会被问罪。
    这是黄诚更想看到的事,他应该笑啊?难道是为了表现与天子同悲喜?
    民众的欢呼喧闹还在传来,皇帝坐在龙椅上神情沉沉,没有再询问成国公,看上去意兴阑珊。
    大臣们也自然不会再提,垂手肃穆而立。
    陆云旗已经走下了皇城,等候的江千户面色凝重又难掩不安的上前。
    “因为最近往京城的人特别多,小的们疏忽…”他低声说道。
    “近万。”陆云旗说道。
    江千户面色又红又白垂头。
    那可是将近万人,活人,能走能跑能说,要吃要喝要睡觉。不是三个人,也不是可以藏纳的死物。
    这么多人直到这一刻才被发现实在是太可笑了
    他们可是被誉为无所不知的锦衣卫,京城里一个乞丐说过句什么话他们都能打听出来,万数北地流民无声无息的来到京城,竟然毫无察觉。
    这件事的确没有理由来推脱。
    “小的愿一死请罪。”江百户跪下来说道。
    陆云旗越过他向前。
    “这管你什么事。”他说道,“又不是你把人送来的。”
    陆云旗被称为阎王,在某些人和事上的确能决定生死。
    没有人愿意死,闻听此言江百户死里逃生心里狂喜,但又忐忑不安,他当然知道这件事对皇帝的重要。
    “大人。”他忙起身跟上,“但是陛下…”
    “陛下又没让我们做这件事。”陆云旗说道,在列队的官员中穿行。
    这样也行?好像的确是,陛下只让他们盯着各方动作,这各方并没有包括北地流民。
    江千户跟着陆云旗的脚步。
    “这些人是混杂在商贩中,经由水路陆路辗转而来,因为最近进京的人多,商户也好来看成国公的也好,而流民更常见……”他还是解释道,“真是疏忽大意了。”
    这根本也想不到啊,那可是近万人啊,哪怕锦衣卫真的没有在意,但如果不是刻意混杂分开行进,肯定会引起注意,且不说隐瞒掩饰行踪的精心布置,单单是这万人的用度耗费就是天价。
    这法子真是正常人都想不出……
    “这法子也只有她能做出来。”陆云旗说道,笑了笑。
    能让陆云旗笑一笑的她只有一个人。
    “但是没有发现君小姐的行踪。”江千户说道,“地鼠也没了消息,估计凶多吉少。”
    “地鼠虽然厉害,但对付世子爷还是差一点。”陆云旗说道。
    “最后的消息是他们同行,就算他们甩开了我们的人,但筹划近万流民不可能一点踪迹都不露。”江千户说道,若不然也不可能发现不了这流民的事,已经查过了没有看到君小姐。
    陆云旗站住了脚,此时他们已经走到御街上,两边锦衣卫肃立。
    “她一定来了。”他说。
    ……
    乌泱泱的人群来到了大家的面前,最初因为震惊而陷入的安静已经荡然无存,就算这边的民众文士还保持安静,万人聚拢且不说每人一句话能造成多大的嘈杂,只呼吸都让这一片天地炙热。
    从震惊中恢复的当值官兵已经急急忙忙上前询问。
    “我们是来看成国公的!”
    这声音响成一片,前边听到询问的人大声回答,后边没听到问询,但听到前边人回答的人,也立刻争先恐后的回答。
    万人的声音如雷滚滚,震得这边的人莫名的惊惧色变。
    不过心惊肉跳中也有人注意到,这如雷的喊声中除了成国公,还多了一些先前未曾听过的话。
    “我们是来看青山军的。”
    青山军?
    虽然有些陌生,但还是有人想起来了,就是援助了在易州成国公的军队。
    只是大家觉得都是成国公的人军队,都是成国公的荣耀,并不需要特意点出来说。
    来看,这么多人来看,是要把人看杀吗?
    这么多人来看是有些怪异,而且还是同时出现。
    但仔细看似乎跟先前这些围观的民众也没什么区别,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兴奋激动好奇。
    或许这也是有心人的安排,就像夹杂在此时人群中的某些人一样。
    能调动这么多人来捧场鼓噪也只有那大人物才能做到吧。
    站在人群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的男人眯着眼神情变幻一刻,带着几分了然对文士学子中几人点了点头。
    文士学子便回过神,不再看这些新来的民众,再次看着面前的军阵上前一步。
    “成国公下马。”
    “成国公卸甲。”
    他们厉声喝道,手再次指着面前的兵士。
    兵士们也再次惶惶,马儿不安嘶鸣。
    围观的民众也再次专注,还有些紧张,因为来了很多人唯恐自己的位置被抢,他们也纷纷涌动。
    当值的官兵就更紧张了,呵斥着竭力的用梢棍腰刀阻挡民众们上前。
    但他们也知道在这万人面前是徒劳的,如果这些人涌上,他们不堪一击。
    还好这些新来的民众很老实,听到不准上前的呵斥果然没上前,而是面带激动的向场中张望。
    “成国公要出来吗?”
    听到文士学子们的喊声,他们中还有不少声音问道。
    “京城人真热情。”
    于是响起乱乱的喊声。
    “成国公!”
    “成国公!”
    就算不是所有人在喊,但万人中些许发出点动静就够吓人的。
    坐在车顶上的陈七面色发白,不由紧紧抓住车板,看着四周的人。
    现在他的马车已经被围涌在人群中,就如同汪洋中一叶舟。
    “好家伙,这成国公出来了,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他。”陈七喃喃说道。
    “不一定。”还站着的柳掌柜忽的说道,他也看着四周的人,“他们是北地口音。”
    北地口音怎么了?陈七愣了下,然后一个念头蹭的冒出来,如同一把火被点燃,烧的他跳了起来。
    不会吧……
    而看着密密麻麻围来的人群,听着更震耳欲聋的成国公的喊声,军阵中的人面色更加难看。
    “我们做了什么,怎么就天怒人怨了?”第一次进京的李国瑞早没了意气风发,面色苍白眼神迷茫,“怎么奋勇杀敌没功还有罪了?”
    他说着转头看身旁,令他意外的是夏勇杨景神情平静,没有畏惧不安更没有愤怒,只是神情比往常更木然。
    “有什么好生气的。”杨景淡淡说道,“又不是第一次遇到。”
    什么叫不是第一次遇到,难道他们以前也被这样对待过?李国瑞听得糊涂。
    夏勇杨景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木然不动,眼底还是闪过浓浓的哀伤。
    所以这一次还是这样的结果吧。
    军阵中的将官们神情也难掩惊惧,目前的场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竟然煽动安排了这么多民众,看着重新继续要向外走的成国公,他们再次拦住。
    “国公爷去不得。”他们说道,“这要是出去了就只有认罪了。”
    这些都是百姓被煽动,打不得骂不得,说也说不清。到时候,进不得退不得,只认任凭这些人的摆布。
    “无妨,那就说一说吧。”成国公依旧神情平静温和的说道。
    而此时听着四周更加响亮的附和声,文士学子们神情更加坚决,带着胜券在握的义无反顾。
    “成国公认罪!”
    “乱兵滚出京城!”
    这两句话喊出后,忽的四周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并不是说没有人附和,而是相比于现在此时四周聚拢的人数来说。附和者还是先前的那些民众,而新来的这些人则神情古怪的看着场中。
    “成国公有罪?”
    “成国公有什么最罪?”
    “你们是不是说错了?”
    这些声音旋即而起,盖过了文士学子和先前民众的喊声。
    来了新人就是这点麻烦,还要重新解释一遍,场中文士学子们心里想到。
    虽然不耐烦但是再宣告一次成国公的罪过也是他们很乐意的事,于是便有人将先前列过得罪状再叙述了一遍。
    他们沉重又激情的声音落下,身边的群众也再次跟着激动喧闹起来,但新来的这些民众保持着沉默,似乎被惊吓着了。
    大路上似乎形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喧闹一个安静,看上去十分的诡异。
    文人学子们并没有对这些沉默不满,民众是愚钝的,那就让他们来明明智。
    “成国公,下马,卸甲,负荆请罪。”他们喊道,将手中的那只亡国之兵的条幅挥动着。
    话音未落,陡然响起一声暴喝。
    “我去你姥姥的。”
    伴着这一声暴喝,一物砸了过来,正中一个挥舞着条幅的学子头上。
    学子措不及防被砸的踉跄几步,头晕眼花。不等待他回过神,四周爆发出山呼海啸的骂声。
    “我去你姥姥的。”
    声如雷人如潮,铺天盖地汹涌澎湃。
    想要挤占最好位置的京中民众如被山推,跌倒踉跄。
    想要维持秩序的当值官兵棍棒腰刀落地,呆呆后退。
    万众人群瞬时就将这些人围了起来。
    陈七看的头皮发麻。
    “我去你姥姥。”他喃喃说道,攥紧了拳头狠狠的挥动。
    
    第七十一章 他们的罪为了谁
    
    这突然的骂声让文士学子愕然,但并没有吓到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什么人?”
    文士学子们声嘶力竭的喊道。
    在这些涌涌的人潮前,纵然面色发白,他们维持着该有的姿态,强撑着不退。
    “我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一个民众喊道,他的眼中带着愤怒,伸手指向身后。
    在他身后是成国公的军阵,是自出了大营接连遇到的事太多太出乎意料神情茫茫然的兵士们。
    “我们就是你们说的成国公的罪!”
    这是什么意思?
    “成国公不遵皇命,贪功冒进,致数万将士丧命就是为了我们。”
    “成国公心怀狡诈,抢权恋势,破坏议和就是为了我们。”
    “成国公好战重武,兵甲不休,国库耗费,劳民伤财就是为了我们。”
    “成国公骄纵狂妄,索赏要名,就是为了我们。”
    “我们就是让成国公朱山成为亡国之臣的罪人。”
    说到这里他上前一步,纵然破衣烂衫蓬头垢面毫无气度,却让面前的文士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们要问成国公的罪,就先问我们的罪吧!”
    伴着他的话音落,四周喧天声起。
    “要问成国公的罪,先问我们!”
    犹如大海里狂风波涛,被围起来的文士民众官兵不由身心颠簸。
    面对铁甲血器凶兵悍将未曾畏惧退缩半步的文士学子,在这一群面黄肌瘦的平民百姓喝声中却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你们到底什么人?”文士问道。
    这句话让四周再次掀起喧嚣。
    “我是保州人。”
    “霸州人。”
    “雄州人。”
    无数杂乱的喊声回荡,却又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内。
    “我们是北地流民。”
    北地流民。
    所谓流民自然是流离失所的人。
    自从北地与金人开战以来,这种人就很多了,京城现在一多半的乞丐就是北地来的流民,这种身份大家都懂。
    “不,你们根本就不懂。”一个上年纪的操着霸州口音的老人说道,声音颤抖,“你们只知道流离失所四个字,却不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没有了家,意味着吃不饱穿不暖,终日惶惶不得安!”
    老者视线扫过面前的民众。
    “像你们这样看热闹的闲适我们永远没有了。”
    “更残酷的是这一切都是一夜之间一眨眼的功夫发生的!”
    这话勾起在场北地流民们的悲痛。
    “我们曾经跟你们一样过得好好的。”
    “金贼说杀来就杀来了。”
    “所有的一切说没就没了。”
    听着无数人哽咽的讲述,在场的民众忍不住心有戚戚。
    而当值的官兵以及文士学子们则惊恐稍缓,说到底这是一群失家流离的平民百姓而已。
    “这都是战,百姓苦。”一个文士说道,看着这些百姓上前一步,“所以这都是成国公兴兵的罪……”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近前的百姓兜头啐了一口。
    “胡咧咧啥!”
    这是一个没了牙的老妇,手里拄着一根拐杖,带着浓浓的口音。
    “要不是成国公带着兵守着战着,我们早死光了,一天安稳日子都过不上,你这个年轻人看着精眉眼儿的,怎么说的糊涂话?”
    “是啊,真是胡说八道。”
    “要不是成国公带着这些好兵与金贼对战,哪里有我们的好日子过。”
    “你们是好日子过久了,不知道是怎么来的。”
    “竟然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你以为你们现在站在这里看热闹是大风刮来的好日子啊?”
    “那是都是因为多少兵将替你们挡着贼人,死了多少人才换来的。”
    无数的声音乱乱的愤怒的砸来,不仅让先前说话的文士再不敢说话,其他人也都畏惧的后退。
    他们退,这边的人则进。
    “你们知道什么是打仗不?”
    “你们亲眼见过几百兵将出去,只有一两个人回来吗?”
    “你们见过金贼的刀枪吗?一刀下去砍掉半边身子。”
    他们愤怒的喊道,有人干脆跑到最近的一个兵丁身前。
    “小兄弟脱下你的铠甲让他们看看。”
    这陡然被喊到的兵丁有些呆呆。
    事实上自从被围攻喝问后他们都已经呆呆不知所措了。
    “甲营一队,卸甲,解衣。”一声嘹亮清脆的女声从军阵在中传来。
    纵然还有些呆呆,但听到这声音立刻毫不迟疑的下马,一阵哗啦响铠甲被卸下,站立在人前的十几个兵丁显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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