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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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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朝百年里从来都是刑不上大夫,朝官们都不信锦衣卫敢如此大胆,一时都不肯退去,结果陆云旗真的下令动手,当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虽然后来皇帝将陆云旗下天牢论罪,但一年后太上皇病故大赦天下,遗言称陆云旗忠毅而被放出来,还娶了公主,且违反常例的继续在锦衣卫,两年的功夫已经升任为北镇抚司掌刑千户。”高管事说道,说到这里时他的声音不自觉的压低,“这意味着什么,天下谁人不清楚,皇帝是不允许皇家事被人议论的。”
“是啊,那个陆千户为人残暴,在他的掌控下锦衣卫遍布各地,且无孔不入,千万不能乱说话。”方大太太也压低声音,“我们方家能经得起商行的动荡,可是经不起那些人的折腾。”
高管事点点头。
“那些人碰着伤磕着死,可万万惹不得。”他郑重说道。
因为家里状况,方家三个小姐虽然是女子,并没有当做大么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教养,而是要学生意还要去票号,所以对世事也是极其明白利害。
尤其是作为一个商户,更知道破门县令灭家知府。
她们亦是形容凝重,方锦绣还带着气愤。
“她君蓁蓁自己要死就死去,休想带着我们家。”她说道。
“她不知道深浅,是为了有趣所以打听这些事,我说给她听,讲明利害。”方大太太整容说道。
高管事再次迟疑一下。
“她。”他说道,“还要问怀王…”
此言一出,方老太太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原本就紧张的人被这突然的一下吓的都不由哆嗦一下。
“这个畜生!”方老太太冷冷骂道,“还是死了干净。”
屋子里鸦雀无声,方锦绣却有些不解,怀王这两个字竟然惹老太太如此愤怒?怀王这个名字有些熟,但一时想不起,她不由看向方玉绣。
方玉绣领会。
“怀王,就是先皇太孙。”她靠近方锦绣耳边压低声音,“先太子病故后,太子妃情深自缢陪葬,他们三岁的儿子被皇帝封为怀王。”
方锦绣倒吸一口凉气。
谈论皇帝的事已经是祸事,她竟然还更大胆要去打听那个原本要做皇帝的人。
“这个畜生,她是想让我们方家也被锦衣卫活活打死满门抄斩吗?”她骂道,“她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
君小姐看着面前的矮几轻轻的叹口气,将握了许久的茶杯放下来,手指因为用力已经有些僵硬。
“小姐,你要问京城的趣事,咱们再去外边找人来问,票号的管事多得是呢。”柳儿说道。
君小姐摇摇头。
“不,我就是随口一问。”她说道,看着柳儿一笑,“京城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么远。”
那么远,那么远呢,又那么险,不到时候,不能轻易问,没有足够的把握,不能问。
要忍住。
这次没忍住,已经要有些麻烦了。
那倒是,京城那么远,真跟他们没关系,柳儿便丢开不问了“不过小姐,现在宁家去不得了,那咱们真要在方家了?”她说道,带着满满的忧愁,“那断子绝孙的诅咒就算是一时气话,但三人成虎,说的人多了,也就成诅咒了,这方家可是不吉之地。”
君小姐失笑。
这小丫头说傻也傻,说聪明也聪明,就是傻和聪明总是用的地方不对。
“你还不想在这里。”她说道,“人家也不想留咱们了。”
就算是条漏风漏水的船,想要搭乘也不容易。
仆妇来报说君小姐回内院的时候,方老太太屋子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地上的茶杯碎瓷被收拾了,高管事和三个小姐已经到隔壁的书房里对账去了,方大太太从一个瓷瓶里倒出一丸药,伺候着方老太太吃了。
“母亲你别生气,蓁蓁她是不懂事不知道利害,我去与她好好说说。”她柔声说道。
方老太太笑了笑。
“我不生气。”她说道,“这点事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要是事事都生气,十八年前就气死了。”
十八年前,方老太爷方守义暴病而亡。
就是从那时起,方家的厄运开始了。
方大太太想到这些身子就忍不住绷紧。
“都十几年了,你还这么经不起。”方老太太看到了她的神情反应,皱眉说道,“要我怎么放心闭眼?”
十三年前,恩爱夫妻一别阴阳相隔,方大爷方念君因为伤重临死都没留下一句话。
方大太太眼圈微红低头应声是。
“过去的事不要想了,想也没用,往前看吧,日子怎么也得过。”方老太太说道。
说到往前看,方大太太的神情更悲戚。
唯一的儿子命不久矣,她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方老太太眼中也闪过一丝悲愤。
“前些日子有消息说张神医在岭南出现,我已经让人查找去了,只要找到张神医,承宇就还有救。”她说道。
第十九章 将她送出门
张神医来历不明,没人知道他家住何方,几十年间行踪不定,人不知其来也不知其去,偶尔有病重遇难的人遇到他得起救助,神医的名气就是这样传开的,意思是遇到张神医简直就跟遇到神仙一般,既不容易见到,见到了则能起死回生。
当初先皇曾请他给太子治病,多亏了张神医的医术,太子才能平安这么多年,只可惜当时没能把张神医留在御医院,要不然也许太子就死不了。
自从离开京城,张神医四海漂泊,这些年更是杳无音讯。
她们已经找了张神医好多年却始终不得见,如果不是那么多人真切的受过张神医的恩惠,她们都要怀疑世上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了。
方大太太神情依旧绝望。
“母亲,张神医真能治好承宇吗?”她喃喃说道。
“能,一定能。”方老太太断然说道,“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话说到这里又停下来,方老太太神情有些微怔。
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不就是相信老天爷不会这么不公平吗?
她不是早就信老天爷无公平了吗?
“不,我相信老天爷是有公正的。”
她的耳边浮现那女孩子的话,旋即又嘲讽一笑。
也只有这样蠢的孩子才会相信这样的话,她怎么也跟着天真了。
“宋家叔叔请的御医不是说承宇好多了,他也见过张神医,所以说如果是张神医来肯定有办法。”她抛开这些念头,对方大太太劝慰道,“你自己要打起精神,不要在承宇面前这样,让他心里更不好受,他已经很受苦了。”
提到儿子,方大太太神情更加温柔慈爱。
“是,我知道。”她说道,“承宇他很懂事。”
很懂事这三个字让方老太太一丝苦笑,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现在当务之急是君蓁蓁。”她沉脸说道,“你也不用去跟她说这些,说了她也不懂,反而脑子不清楚的会认为能用这个来要挟咱们还去跟宁家闹。”
君小姐还真是会这样想这样做的人,方大太太想了想应声是。
“以后不许她出门,也不许家里的下人们跟她说话。”方老太太又说道。
这岂不是要把君蓁蓁软禁了?方大太太有些为难。
“蓁蓁她恐怕不愿意。”她说道。
以往在家任她随意还总是诸多不满,现在要将她软禁,这对君蓁蓁来说只怕是天大的羞辱,肯定要吵闹。
“以前是以前,以前因为信她与宁家有婚约,顾忌宁家的面子,也就罢了。”方老太太冷冷说道,“现在不需要了。”
现在君蓁蓁再无去处,只是寄养在他们方家的孤女,处置教养自然由他们做主。
方大太太抚了抚手里的茶杯。
“蓁蓁讹了宁家的事城里也有人传说了。”她忽的说道。
方老太太看向她。
“城里?”她问道。
先前那仆妇是在北留打听到宁家说君蓁蓁讹了五千两银子,不过这种事不应该这么快传开啊,除非是宁家故意。
想到这一点,方老太太的面色更阴沉,不由想到君蓁蓁说的那句话。
现在不是她想怎么样,而是宁家肯不肯放下了。
按理说既然婚事已经解了,大家都闭口不再谈,虽然难免有人议论,但双方都应该推脱解释,慢慢的这件事就压下了,但现在宁家不仅不解释,反而将君蓁蓁拿了银子的事四处宣扬。
“可见这宁家的仇是要结不肯解了。”她说道。
方大太太默然一刻。
“母亲,蓁蓁说的也对,先前她闹得厉害,虽然现在退了婚书,但宁家不得不防。”她说道,“换做我们也是要这样做的。”
方老太太冷冷一笑。
“这是要逼人与死地了。”她说道,又带着几分悲愤,“她不过是个孤女。”
方大太太忙起身。
“母亲,我想宁家大概是误会了。”她说道,“以为蓁蓁行事是咱们方家的意思,他们对蓁蓁自然不用忌讳,但咱们方家到底也是一大家。”
方老太太默然。
“那她们想怎么样?”她冷笑说道,“还想让我这个老婆子去给他们跪下吗?”
方大太太垂目。
“母亲,不如给蓁蓁寻个好人家成亲吧。”她说道。
话出口方老太太陡然犀利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方大太太低着头没有动。
“…蓁蓁说是想开了,只是到底在一个地界,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多嘴杂,时间长了心里到底是要生积怨,早些寻个亲事,一来冲冲喜,去了这一段的晦气,二来蓁蓁也能彻底忘了宁家的事。”她柔声接着说道,“三来,宁家也能彻底的放下这件事。”
其实,最重要的是为了第三点吧。
事到如今,为了避免方家被宁家虎视眈眈的防备,她们只有表明态度了。
只不过这样的君蓁蓁要嫁个好人家就难了,且第一要满足的就是嫁的远。
这个外孙女虽然混帐荒唐,但到底是女儿留下唯一的骨肉,她不能护着还要一把推开。
方老太太放在膝头的手握紧,再看面前低着头的儿媳,神情复杂。
自己越来越老,孙子又是那般光景,这方家的显然只能再交到儿媳这个妇人手里,开着票号做着六亲不认的银钱生意,可不是容易的事,她一直担心自己这个媳妇心慈手软性子温和,现在看来反而是她自己心太软了。
这个儿媳可是一直没有忘且提醒着大家君蓁蓁是个祸害,现在终于到了刀落剔除祸害的时候了,没有人会反对她,而且还要赞同她。
儿媳妇并非自己担忧的那般柔弱,对付自己的亲外甥女没有半点犹豫迟疑,方老太太说不上是该喜还是悲伤。
可是又能怎么办呢?现在方家的境地实在是艰险,这个君蓁蓁也实在是不着调的让人心寒,留着她在家的确是个祸害。
为了方家,只能舍弃不是方家的人了。
方家的女人只有无情,日子才能过下去,方家也才能不倒。
“素娘,你能做到这样,我放心了。”方老太太最终叹口气,坐直了身子缓缓说道。
第二十章 人选已挑好
方老太太应允了方大太太的提议,二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既然已经决定舍弃,就不会再悲春伤秋。
这十几年在跟各种人各种事的相斗中,她们早已经掉光了眼泪,磨硬了心肠。
婆媳二人说了一些票号的事,方大太太又服侍她吃过饭,看着方老太太由丫头仆妇陪着去散步才告退。
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亮灯,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室内坐着不少人,珠光宝气花红柳绿。
随着大太太迈进去,三个小姐并两个妇人都起身迎接施礼。
“对账对的怎么样?”大太太问道,一面由两个妇人服侍着换下衣裳,净手,例行问女儿们的日常功课。
“高管事说很好。”方云绣笑着答道。
“别人说很好,自己只能听一半。”方大太太柔声说道,“切不可当真。”
“母亲放心,我们又不是君蓁蓁。”方锦绣插话说道。
“你这样说她,跟她也没什么区别。”方大太太嗔怪道。
方锦绣有些不服气,但还是对嫡母敬重应声是。
“好了,你们都辛苦一天了,回自己院子里吃自在饭吧。”方大太太笑道。
“跟母亲一起吃饭也自在。”方锦绣说道。
“母亲是说我们闹得她吃饭不自在。”方玉绣笑道。
正从方大太太手上褪下玉镯子的圆脸细眉的妇人笑了。
“二小姐不要玩笑了,快去歇息吧,临近过年这些时日你们要辛苦的多,太太是体惜你们。”她说道。
这是姨娘元氏。
方玉绣一笑没有再说话,姐妹三个对大太太再次施礼鱼贯退了出去。
“母亲,那君蓁蓁…”方锦绣问道。
“你们姐妹们做正事,她的事我来处置,你们不要担心,也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方大太太打断她说道。
站在大太太身边的另一个妇人冲方锦绣摆手,这是方锦绣的生母姨娘苏氏,与方锦绣火爆的性子相反,她木讷少言。
方锦绣没有再说话跟着姐妹走了出去。
三个小姐带着丫头走出去,屋子里便冷清了很多。
“当初母亲给老爷纳那么多妾我还不高兴,现在想想,还是后悔纳少了。”方大太太坐下来说道,“要是多纳些,生养的子女再多些,家里该多热闹。”
元氏噗嗤笑了。
“太太,你也真不心疼老爷。”她说道,“把老爷当什么了。”
方大太太一想也笑了。
“我也是说的好听,那时候老爷但凡去别人屋子里多歇一晚,我就给他几天脸色看。”她笑道,看着两个姨娘,“结果最后只有苏氏一个有生养,老爷一不在,其他人都放出去。”
说到这里又怅然。
“只留下你们两个跟我一起守着,也不知道是好命还是苦命。”
苏氏捧着厚厚的一摞账本走过来放在桌子上。
“命好命苦不是由男人决定的。”她说道,她本性不爱说话,说出这一句又停了半刻,“反正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元氏也取过算筹,展开笔墨纸砚,笑着坐下来。
“太太,这人的命天注定,过去的事就不要想了,千难万难的咱们不也过来了。”她说道,“老太太说了,咱们方家的女人不能怕命苦,苦也要尝出甜来。”
说这话手中利索的摆弄算筹。
这是她们这十年来不间断的日常事,当初老爷遇袭身亡,山东族里,祁县曹家都来人闹要分家产,说她们一群女人们有什么用,只会败了家业,方老太太一拍桌子说就让他们看看女人比男人也不差,从此后家里的女人们都要学做生意学算账。
有生养的妾室方家养老送终,没有生养的给些钱放出去,归家也好再嫁一处也好,苏家一概不干预。
当然不想走的也可以不走,元氏就是选择留下来的,跟着大太太一起学账,协理着里里外外的事。
方大太太拿起账册。
“我让你找的人家可有眉目了?”她问道。
元氏放下手里的账册,脸上笑意更浓。
“太太,老太太答应了?”她问道。
苏氏也抬起头停下手。
方大太太点点头。
“这都是她自己做出来的,不能怪别人不护着她。”她说道。
元氏笑意浓浓。
“护什么啊,再护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老太太不让她嫁人才是不护着呢。”她笑道,“太太吩咐我之后我就上心的挑了好些,最终选定一家。”
“说来听听。”方大太太带着兴趣问道。
“是一个赵州的读书人。”元氏说道。
赵州?
方大太太眉头微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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