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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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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云烈想说,我没有伤着你夫人啊!但一看面前这人的表情,他认命地低头行礼:“是下官冒失,一时情急,明日定当备厚礼向君夫人赔罪。但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事要问君上。”
  江玄瑾侧身,还是把他迎去了偏厅。
  这夫妻俩轮着来,他终究还是没能踏进主楼半步。柳云烈心情复杂,坐在偏厅里沉声道:“君上可知最近朝中流言?”
  江玄瑾端了浓茶:“大人请讲。”
  “君上对厉奉行动手,又救了徐仙。”柳云烈微恼,“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公然告诉整个朝野,紫阳君偏袒长公主一派!长公主薨逝将近两月,她朝中余势依旧没有被拔除干净,不少人为此殚精竭虑,君上倒是好,不帮忙就算了,还与我们作对?”
  闻言,江玄瑾有些不解:“厉奉行受贿贪污。是假的?”
  柳云烈一顿:“不是。”
  “那徐仙是真的受贿二十万两了?”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你今日来同我说什么?”江玄瑾不悦,“柳大人,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不分善恶是非,只看党派立场了?”
  柳云烈一震,继而皱眉:“可是……我总觉得你最近的举动太过不寻常,若非你有意,便是别人有意引你至此。”
  别人引他?江玄瑾轻笑:“本君做事,谁人能引?若做的是对的事,又何妨为人所引?”
  这话堂堂正正顶天立地,说得柳云烈很是懊恼,完全无法辩驳。
  怀玉躺在主屋的床上闭目沉思。
  跟江玄瑾接触了这么久,她决定相信这个人真的不是故意陷害她,至于圣旨和毒酒,想必也是有人背后谋划,故意让他为之。
  那么,这个背后的人是谁呢?能将她丹阳长公主和紫阳君一起玩弄于鼓掌,还让他们都没察觉,安的又是什么心思?柳云烈在这其中,又起了怎样的作用?
  想的事情多,脸就有些紧绷,表情也严肃得很。
  然而,一听见开门声,她瞬间就变成了一副真的在熟睡的模样。
  “累了?”有人来床边坐下,轻声问了她一句。
  李怀玉打着呵欠睁眼,笑嘻嘻地伸手拉他:“不累!”
  江玄瑾垂眸看着她,墨瞳里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怀玉眨眨眼,心口有点发紧,连忙将他拉下来躺着,拦腰抱住他:“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嗯。”
  “那你问,我一定老实回答!”
  “你的武功是谁教的?”他闷声问。
  怀玉笑着蹭了蹭他的胸口:“你看我那也算武功?就会几个三脚猫的招数,一点内力也没有,身子也跟把竹子似的。”
  说着就把自己的手腕往他手里放,很是大方地让他探。
  若是习武之人,骨骼经络都会比常人壮实,脉搏也会清晰有力。而这白珠玑,别说壮实了,虚得随时都能再生一场大病,手心柔软,也是一点茧子都没有。
  江玄瑾觉得自己多虑了,这丫头只是机灵些,这身子真不是会武功的。
  “那你怎么敢去拦柳云烈?”他抿唇,“真不怕伤着?”
  怀玉伸手摸着他的眉眼就笑:“我心疼你呀,想你多睡会儿,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得拦着!”
  “……我不需要你护着。”
  “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想不想护着是另一回事。”她盯着他的眼睛,很是认真地道,“你没有喜欢过谁,不知道这种感觉。哪怕是一只萤火虫喜欢上月亮,它也会想把自己所有的光都给它。”
  跟喜欢的人多强大没关系,这是跳动不止的心意。
  江玄瑾听得怔愣,手碰着她柔软的发丝,忍不住轻轻捻了捻:“你这个人,为什么每天话都这样多?”
  怀玉横眉:“你当我想吗?还不是因为你话少?我要是不替你说掉些,你憋着多难受啊!”
  “又胡扯。”
  “谁胡扯啦?你难道不是很想告诉我你也很喜欢我?”她一本正经地道,“但你说不出来,那就只能我多对你说两句。”
  “江玠,我喜欢你呀!”眉眼弯下来,又笑成了月牙。
  江玄瑾闭眼,伸手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闷声道:“闭嘴。”
  顺着他的力道就蹭了蹭他的胸口,怀玉咯咯直笑,软软地抱着他不撒手。感觉到这人身上难得的温情,她心里那种丰收的喜悦止不住地就往外冒。
  让江玄瑾动心很难,可他一旦动了心,一切就变得很好办了。
  “对了,你二哥是不是要参加选仕了?”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江玄瑾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我明儿做些点心,也给他们院子里送去吧。”怀玉道,“今日二嫂过来,送了两盘很好吃的瓜子酥。”
  二嫂?江玄瑾顿了顿,像是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个人,低声道:“你想送,那便送。”
  “我听人说二嫂是徐家的人。”她小声嘀咕,“瞧着挺好的姑娘,但是怎么好像不受人待见?”
  江玄瑾道:“不是不受人待见,是只是不受二哥待见。他那个人,向来是偏爱美色的。”
  很显然,徐初酿并没有什么美色。
  怀玉皱眉:“那他还娶人家回来干什么?徐家好歹也是大户,女儿还嫁不着好人家不成?”
  要是旁人来同江玄瑾说这些。他肯定烦死了,一个字也懒得应。但听怀里的人絮絮叨叨的,他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就答:“二哥当初娶二嫂,也是被逼的。”
  不高兴地抬头,怀玉眯眼:“什么叫‘也’?”
  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将她的不满安抚下去,他接着道:“二哥从十六岁开始就有了侍妾,但他到了二十还不愿立正室,说是怕正室欺负了他满屋子的美人。不管媒人将对家小姐夸得有多美若天仙,他都不点头。”
  江深第一次见徐初酿的时候,嫌弃地盯着人家的脸看了许久,可相处一日之后,江深就兴致勃勃地回来对江玄瑾说:“我找到可以当正妻的人了!”
  江玄瑾当时还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就听自家二哥很是无耻地道:“就得要这种长得不好看、但脾气很好的人,不会嫉妒,也不会陷害。反正她没哪点能配得上我,能进我的门已经会感激涕零,又怎么会去欺负我的美人儿呢?”
  怀玉听得嘴角直抽:“所以他是娶二嫂回来当个摆设?”
  江玄瑾点头:“二嫂鲜少出院子。”
  这么可怜?怀玉咋舌。眼珠子转了转,道:“那我明日去看看她!”
  女儿家就是心软,一听谁过得不好就容易滋生同情。江玄瑾也没多想,下巴轻蹭着她的头顶,很是困倦地垂了眼,慢慢陷入梦境。
  梦里,他攀在高高的悬崖上,很费力地往上爬,可爬着爬着,突然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抓住我呀。”那人笑着喊,递过来的掌心温暖而柔软。
  他怔愣,下意识地握上去,被她拉着很轻松地往上飞。然而,快要飞到顶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声音骤然冰冷:“真以为我是想救你?”
  手倏地被松开,他瞳孔紧缩,整个人止不住地飞快往深渊里坠去——
  猛地睁眼醒过来,江玄瑾皱眉。
  失重的感觉好像还在,伸手捂着钝痛的胸口。他脸色很难看。
  “主子?”乘虚打了水来放在旁边,替他拉开了床帐,“做噩梦了?”
  抬眼看了看屋里,江玄瑾皱眉:“天亮了?”
  “是。”乘虚点头,“您这一觉睡得极好。”
  睡了整整十个时辰,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呢?”
  “夫人已经去韶华院了,嘱咐属下等您醒来一定要让您喝些清粥。”乘虚硬着头皮答,眼角余光偷偷瞥着自家主子的神色。
  还真是……睁眼看不见夫人就闹脾气,眼里的神色都沉甸甸的。
  乘虚忍不住有点怨,夫人走那么急干什么?多留一会儿等主子醒来再走多好。
  怀玉已经坐在了韶华院的正厅里,徐初酿见着她来,一张本还皱着的脸瞬间就舒展开了,十分高兴地道:“弟妹有心了。”
  “听闻二哥要参加选仕,这点东西也就表个心意。”怀玉左右看了看,问她,“二哥人呢?”
  说起这个,徐初酿的眼神就又黯淡了些,垂眸道:“他近几日心情不好,总在偏房里听曲儿。”
  被江玄瑾赶鸭子上架似的弄去选仕,心情能好才见了鬼了。怀玉暗笑。又问她:“以二嫂之见,二哥今次可否入选?”
  徐初酿连连点头:“若认真去考,自然是能的!他的文章写得一等一的好,我读过不少,虽有些是一时激愤之作,但平和之时,实在是文采斐然!”
  这人夸起自己的夫婿来也是毫不含糊,怀玉听着,忍不住逗她一句:“但选仕之事,可不能光靠文采就行的。”
  “他不止文采!”徐初酿急急地道,“很多文章也颇有见解!”
  “是吗?”怀玉很可惜地叹了口气,“我还不知道他写过些什么。”
  一说这个,徐初酿起身就来拉她:“弟妹随我来!”
  怀玉乖巧地跟着她走,出了正厅就去了一旁的书房。
  徐初酿兴致勃勃地在书架上翻找文章,她站在书桌边,不经意地一打量,就瞧见了随意放着的一枚印鉴,上头刻着江深的大名和表字。
  这东西很重要,选仕之时定要印在答卷上头以便核实身份。但江深竟然这样随意丢在外头,显然是压根没把选仕当回事。
  微微勾唇。怀玉拂袖就将这东西收入怀中。
  徐初酿找到几本装订好的书,很是欣喜地回头来递给她:“你看,这些都是他写的。”
  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怀玉接过来随手翻了翻,点头赞道:“的确是不错,二嫂是嫁过来才发现这些的?”
  徐初酿摇头,略微有些羞涩地道:“我十六岁便读过他的文章,一直倾心仰慕。后来能与他结为夫妇,是我的运气。”
  竟然是这样的?怀玉眨眨眼,想起江玄瑾说的关于江二公子的想法,忍不住有些唏嘘:“他能娶到你,是他的运气才是。”
  这话说得徐初酿很是不好意思,连连摆手:“弟妹过奖了,我……我也没什么好的,他……他特别好!”
  不善言辞,吞吞吐吐地说着话,眼里的光却很亮,像黎明的第一抹阳光似的,看得人心里都跟着暖起来。
  李怀玉微笑,心想原来是不是喜欢一个人,眼睛是会说真话的。
  于是下午江玄瑾归府的时候,进门就见她眼巴巴地盯着他瞧。
  “干什么?”他不解。
  怀玉道:“你认真地看看我!看见我眼里的东西了吗?”
  江玄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盯了一会儿,突然拿了帕子伸过去,替她擦了擦眼角,很是嫌弃地摇头:“脏死了。”
  “……”气愤地拍掉他手里的帕子,怀玉道,“我让你看我的眼神,不是这个!”
  眼神怎么了?江玄瑾不解,依她所言认真地看,慢慢地就发现她眼里泛起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情意,潋滟得像三月带桃花的潺潺溪水。
  抿唇别开头,他道:“你是闲得慌?”
  看不出来吗?怀玉脸一垮,闷头反省,自己果然还是道行不够,该对着镜子多学学徐初酿那目光,肯定一眼就让他心动!
  “我在这儿等了你很久啦。”她扁嘴道,“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等你,能不闲吗?”
  说到后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江玄瑾想了想,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
  眼眸一亮,怀玉一下就跳了起来:“好啊好啊!听说最近京都里人多,热闹!”
  各个地方来参加选仕的人都到了京城,人能不多吗?江玄瑾是不喜欢热闹的,他每每下朝就喜欢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去,但看她一副要闷死了的样子,他抿唇,还是转身往外走。
  李怀玉很是兴致勃勃,一上车就问他:“咱们能去文院看看吗?”
  额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道:“就不能选个人少些的地方?”
  文院眼下是人最多的,赶考的人一半都在那边购置文房四宝。
  “啊,可我就喜欢人多呀。”她看他一眼,有点沮丧,“那……去郊外看花?”
  没好气地斜她一眼,江玄瑾道:“罢了,就去文院。你要是想添置什么东西,就自己下去挤,我是不会下车的。”
  以紫阳君的身份,真下了车还得了?被眼尖的人认出来,非得给堵在人群里捞不出来!怀玉很是理解地点头,一转脸又笑了,乐呵呵地抱着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
  “在外头你收敛些。”他皱眉,“总是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怀玉一听,扭头就问他:“我没同你成亲之前,是不是在外头也拉拉扯扯的?”
  “你还好意思说?”
  “对嘛,没同你成亲我都能拉拉扯扯,做什么成了亲还不让?”怀玉理直气壮地道,“成亲不就是为了让拉拉扯扯变得合情合理吗?”
  “……”他真的不觉得成亲是为了这个。
  “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那我以后想同你拉拉扯扯,就藏着点儿,像这样!”一边说一边坐到他身边去,怀玉伸手,扣住他的手,然后将他那宽大的袖子扯过来一盖,挑眉问,“如何?”
  绣着银色云纹的衣袖看起来很是端雅规矩,但那袖子下头的手,却是勾着他调皮地挠着,挠了手心一会儿。又掰开他的手指,一节节地与她的交叠在一起。
  江玄瑾身子僵了僵:“松开。”
  “都不会有人看见了,松什么?”怀玉不应,将他抓得紧紧的。可没抓一会儿,就感觉他手心有些湿润。
  “咦?”她好奇地问他,“你热吗?”
  面前这人靠着车壁坐得端正,目光平视前方,语气冷漠:“不热。”
  只是感觉到她手心的温暖和柔软,想起了昨晚做的可怕的梦。
  “你当真不松开吗?”他低低地又问一句,声音小得像是在问自己。
  怀玉却是听见了,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响亮而笃定地回答他:“不松!”
  漆黑深沉的墨瞳,被这两个字激得亮了亮。
  文院很快就到了,怀玉准备下车才发现这手不松不行啊,她要下去,车里这人是不愿意下去的。
  于是她回头小声道:“我去买点东西就回来,好不好?”
  刚刚才柔和下去的脸色,瞬间又绷了回来,江玄瑾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没吭声。
  怀玉哭笑不得:“那你跟我一起去?”
  他还是没吭声。修长的手轻轻勾着她,不收也不放。
  怀玉无奈了,一手捏着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慢慢挣脱出来,然后将他的手塞在袖子里放好:“等我回来啊!”
  说完,飞快地就下车带着灵秀扎进人群。
  江玄瑾皱眉,看着那晃动的车帘,有些恼怒:“乘虚。”
  外头的人应道:“主子?”
  “不等她了,我们走。”
  “这……”乘虚愕然,他家主子又发什么脾气了?
  掀开车帘,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不等了?”
  “她说话不算话,我为什么要等?”江玄瑾沉着脸道,“立马走!”
  “……是。”
  李怀玉七拐八拐地往文院里走着,压根不知道背后的小公主又发了脾气,只捏着袖袋里的印鉴,让灵秀在门口等她,然后便一头扎了进去。
  “客官要点什么?”清秀的伙计看见来了客人,头也不抬地就问。
  怀玉看了看他,有点意外:“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低着头的白皑一愣,猛地抬眼。倒吸一口凉气:“殿……”
  “店里没货了?”李怀玉张口就打断他。
  “啊……是,客官要的那种宣纸得去库房里拿。”看了看四周,白皑侧身,“您往后请。”
  怀玉点头,提着裙子就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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