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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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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怀玉半蹲在屋子里,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昔日里与她在朝堂上争了个你死我活的紫阳君啊,原来脸皮这般薄!早知道她以前也调戏调戏他,保管他连朝堂也不想呆!
  “四小姐。”乘虚进来,瞧见她这模样仿佛就明白了什么。哭笑不得地道,“外头备了肩舆,您动身吧。”
  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怀玉问他:“你家主子同我一道回去吗?”
  “这个……”乘虚摸了摸鼻尖,看看门外,挤着眼小声道,“咱们君上很容易害羞的。”
  把人羞得都恼了,谁还同她一道回去啊?
  怀玉没忍住,又笑了一阵子,直到扯得伤口疼了,才拖着身子出去坐上肩舆。
  江玄瑾不同她一路,乘虚自然也没跟着她。出门上了来时的马车,她道:“我想去看看首饰。”
  “好,不过可不能看久了,您还得回去歇着。”灵秀温柔地叮嘱。
  怀玉点头,吩咐车夫往福安街走,到了沧海遗珠阁门口便下车,将灵秀和车夫都留在了外头。
  今日遗珠阁没有平日热闹,大门虚掩着,堂前一个人也没有。怀玉推门进去看了看,问旁边柜台上趴着的伙计:“你们这铺子倒灶啦?”
  不开门迎客,招财正打着呵欠偷懒呢,乍一听这话,抬头就瞪她:“怎么说话的?谁家铺子倒灶了?”
  努嘴指了指空荡荡的四周,怀玉道:“没倒灶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你家掌柜的人呢?”
  “掌柜的有事,今日遗珠阁不迎客。”招财哼声道,“姑娘请回吧。”
  陆景行有事,遗珠阁也照样可以开门迎客啊,除非他人就在后院,并且不想让人打扰。
  怀玉一笑,拿出陆景行的铭佩递过去:“我找他也有事,你通传一声?”
  招财很想说,每天找他家掌柜有事的人多了去了,谁来都得通传,还不得累死他?但扫了一眼这位姑娘手里的玉佩,招财吓得站直了身子。
  “白四小姐?”
  不认识她,倒是知道是她拿着这玉佩,李怀玉笑着点头:“我在这儿等着,你快些。”
  看一眼她尚且苍白的脸色,招财没敢怠慢,直接道:“您不用通传,里头请。”
  他家主子对这位四小姐是个什么态度,招财心里门儿清,眼下别的不怕,就怕这伤还没好完的四小姐在这儿出个什么好歹,那他肯定得被主子下放去草料场干活儿。
  这样想着,他连忙以最快的速度把她引到了后院。
  陆景行正听着就梧等人说江玄瑾的事,冷不防瞧着门外站了个李怀玉,眼皮一抽,立马起身迎了出去。
  “姑奶奶,你这个时候来干什么?”心虚地看一眼屋子里的人,他压低声音道,“就梧他们都在呢。”
  “我知道啊。”怀玉叉腰道,“都在正好,有事儿就一起说了。”
  “那怎么行?”陆景行皱眉,“这儿除了我,谁能信你是丹阳啊?”
  自信地笑了笑,怀玉越过他看向屋子里坐着的那个人:“别的不说,就梧肯定信。”
  陆景行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想说那也不一定吧?结果就梧起身就朝门口走了过来。
  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就梧深深一揖:“敢问……姑娘知道李诗人吗?”
  这话问得陆景行莫名其妙的,怀玉却笑着叉了腰:“怎么不知道?李诗人才高八斗,曾经以一首诗收服了江湖上作恶多端的飞贼,名气大着呢!”
  身子微颤,就梧眼里迸出奇异的光来,定定地看着她,嗓音陡然沙哑:“那首诗怎么念的来着?”
  咧了咧嘴,怀玉拍手便道:“独行三千里,漂泊无所依。一朝前尘尽,凤来就梧栖。”
  凤来就梧栖。
  这是当初丹阳长公主救了他、给他起名之时念的诗,就梧当时听着,好奇地问这是何人所写?
  丹阳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是李诗人的佳作。”
  很长一段时间里,就梧一直相信着世上有“李诗人”这个人的存在,甚至还起了点崇拜之意。直到后来他发现——
  殿下姓李,名绥,字怀玉,自封名号:诗人。
  面对这个“李诗人”,就梧哭笑不得。呆在飞云宫,他渐渐发现这位殿下很有趣,不但爱冒充诗人,还爱逃紫阳君的礼仪课。每每被紫阳君追上门来,她就会朝他比暗号——
  食指和中指交缠在一起,意为:快帮我撒个谎!
  今日在江府看见这个手势。就梧心里就已经生了怀疑。再听她念出这首诗,他几乎就可以断定……
  激动不已地看着她,就梧喉结微动,抖着身子朝她又行一礼:“恭迎殿下!”
  这四个字一出,屋子里其余九个人统统站了起来。
  “真不愧是我飞云宫里最聪明的人。”朝他一笑,怀玉拖着身子进屋,先找了个椅子坐下歇口气,然后看着面前这群目瞪口呆的人道,“我的时间不多,没空跟你们一一解释,现在我就说几件事,你们听好了。”
  除了就梧和陆景行,其余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这个面色苍白的小姑娘叽里呱啦地比划:
  “江玄瑾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现在想重查司马旭一案。大家都知道这案子背后猫腻很多吧?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提供最多的帮助,让江玄瑾顺顺利利地把真相查出来。”
  “至于青丝,救了两回都没救出来,你们也不必犯险了,且交给我来想办法。”
  “还有,以后不管在哪里看见我。请你们务必装作不认识,也不要同我说任何话。江玄瑾这个人心思细密,我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骗住他,你们可不能添乱。”
  端着旁边的茶喝了一口,怀玉喘了喘气:“总之,你们既然敢不顾老子的命令跑回京城,那就做好再蹚一次浑水的准备吧!”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众人心里愕然,盯着面前这张陌生的脸,想说什么,又不敢确定。
  就梧却是直接笑了出来:“遵命。”
  “你还遵命呢!”想起方才在江府的事,怀玉气得跺脚,“真的遵我的命,怎么敢说那件事的?”
  要不是她把屏风推倒了,这人还真就告诉了江玄瑾她当时的去处。开玩笑,那地方说出来不但洗清不了她的嫌疑,反而会让江玄瑾好奇,进而深究。
  东西她还没来得及转移,真被他一时好奇查到了,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气得直磨牙,怀玉凶巴巴地瞪了就梧一眼。起身看向陆景行:“我走了,剩下的交给你。”
  陆景行也磨牙:“又是我收拾烂摊子?”
  “兄弟嘛,有难同当。”拍了拍他的肩膀,怀玉扭头就走。
  她强撑着这么折腾,身上几个尚未愈合的口子火辣辣的疼,得赶紧回去养着,不然指不定就被江玄瑾看出端倪了。
  不过想来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感动,出事之前,这些人是跟青丝一起被她送出京都的,结果好么,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跑回来送死,也不知道是图个什么。她真死了,他们再搭上几条命给她报仇她也活不过来,亏不亏呀?
  摇着头坐上马车,怀玉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咧嘴笑了。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对她的死拍手称快,也总有这么一群人是心疼她的,陆景行会给她烧很多的纸钱,韩霄那些人会给她喊冤,而就梧和青丝这群人,还会拼了命给她报仇。
  千夫所指又如何?她心满意足得很呐!
  江玄瑾进宫。去御书库里调了司马旭一案的卷宗,又仔细看了一遍。
  先前的时候他带着偏见,觉得司马旭只能是李怀玉杀的,所以有些不太公正。眼下重新再看,他微微皱了眉。
  司马丞相于二月廿的戌时离开永寿宫,亥时两刻被人发现死于福禄宫,咽喉被利器割断,四周有挣扎打斗的痕迹,仵作判定是他杀。当时没有人在场的人证,唯一呈上供词的是厉奉行,说司马旭去福禄宫是被长公主相邀。
  之后,陆续有宫人的供词呈上,说曾在福禄宫附近看见长公主,以及长公主当晚宴会戌时一刻便离开,亥时才回飞云宫。
  所有证据都是对长公主不利的,加上长公主本身就有不好的前科,当下所有人便都认为她的凶手。司马丞相德高望重,在即将解甲归田的关头死在丹阳手里,谁人不怒?
  一时群臣激愤,无数道折子落在御书桌上,要求皇帝处死长公主。
  他当时在想什么呢?——新帝亲政。威望不足,若是能除掉丹阳,一来能收回她手里的皇权,二来能让新帝迅速立威,一举两得。更何况丹阳本就是罪有应得。
  于是,看过这份“证据确凿”的卷宗之后,他推波助澜,让新帝下旨,赐了丹阳毒酒。
  现在想想,若这个涉案的人不是丹阳,而是个普通人,他还会不会这么肯定地觉得她就是凶手?
  答案是不会。
  深吸一口气,江玄瑾觉得胸口有些闷。
  “君上?”御书库有人进来,瞧见他在,慌忙来了一礼。
  江玄瑾一愣,不着痕迹地将卷宗放回架子上,回头颔首,然后抬步离开。
  那人恭恭敬敬地目送他出去,心下有些好奇,眼珠子一转就去他方才站的位置翻找了一番。
  “这……”
  翻出那没收好的卷宗,那人愣了愣,目光闪烁地小声喃喃:“竟是在看这个?”
  江玄瑾不曾注意身后的动静,他心里有事,一路上都沉着脸,走回白府南院眉头也没能松开。
  天色晚了,四处都黑漆漆的,他越过紧闭的主屋大门,直接就想回自己的厢房。
  然而,刚经过主屋门口,那门竟然“刷”地就打开了。
  黄色的灯罩透出的光刹那间就笼了他满身,眼前的黑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明和温暖。
  江玄瑾愣了愣,抬头一看,就见有人穿着寝衣披着披风,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朝他笑得龇牙咧嘴的。
  “你可回来了!”
  碗里的汤很烫,怀玉一只手端着,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耳垂,急急地朝他道:“快接着,我端不住啦!”
  江玄瑾有点茫然,一手接住汤碗,另一只手就被她拉着,扯进了屋子。
  “小姐……”灵秀站在旁边,为难地喊了一声。
  怀玉立马捂了耳朵:“别跟我说什么规矩、避嫌,我不听的!熬了这么久的汤,怎么也得让他喝一口我才能睡得着呀!”
  说着,往床上一滚,眼巴巴地朝他拍了拍床弦。
  顺着她的意在床边坐下,江玄瑾低头看了看碗里:“什么东西?”
  “补气的汤。”李怀玉笑眯眯地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咳嗽吗?我想多半是之前中了毒,伤着身子了,所以用医女给的药材,并着乌鸡,给你熬了碗汤。”
  说着,又可怜兮兮地指了指自己的腿:“为了这碗东西,我伤口都裂了,你可不能不喝啊!”
  一听这话,江玄瑾皱了眉:“知道还没好全,你瞎折腾什么?”
  “也没什么折腾。”想了想他的规矩,怀玉拿起勺子先给自己喂了一勺,然后再眼巴巴地看着他,“可好喝了!”
  江玄瑾沉默,盯着碗里的汤看了一会儿,终于也喝了一口。
  药香混在鸡汤的醇香里,倒是挺好喝,放了汤勺,他端碗慢慢将整碗汤都饮尽。
  最后一口咽下去的时候,江玄瑾觉得心里一松,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好喝吧?”怀玉一脸讨夸奖的模样。
  放了碗,他道:“明日你伤口若是严重了,五日之内就别想再下床。”
  脸一垮,李怀玉不高兴了:“你不夸我就算了,还凶我!”
  江玄瑾学着她的恶霸语气,眼梢微挑,很不要脸地道:“凶便凶了,你能如何?”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斜靠在床尾,一身青珀色的袍子略微有些松散。墨发垂落额前,刚饮过汤的嘴唇湿润泛光,一双极好看的墨瞳里闪过一道羁不住的笑意。
  怀玉看傻了眼。
  她耳根子突然也有点泛红。
  “主子。”外头的乘虚喊了一声,“时候不早了。”
  江玄瑾起身,收敛好神情,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朝她道:“早些休息。”
  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李怀玉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伸手给自己脑门上来了一巴掌。
  怎么能被仇人迷惑呢?再好看的皮相,那也是敌人!嘴上夸他就算了,心里一定不能夸,这是立场问题!
  摇摇头,她回神,看一眼空了的碗,心虚地朝旁边的灵秀道:“给厨娘塞点银子,别说漏嘴了啊。”
  她的伤明儿肯定是要更严重的,骗他说这鸡汤是她熬的,也就是提前铺垫好,免得他怀疑罢了。真给他熬,熬出来的东西比“一点血”还毒也说不定。
  白孟氏受不住牢里的苦楚,天天让人传话,哀求白德重将她救出去。然而,案子迟迟未能定论,她死不得,也走不得。
  “那位厉大人可真厉害啊。”陆景行来白府探望李怀玉,摇着扇子跟她说外头发生的事情。
  “江玄瑾一力想处置孟恒远,可厉奉行偏生想着各种借口阻拦,甚至搬出了白德重,将他的功劳扯到孟家父女身上。苦口婆心地为孟恒远开脱。”
  怀玉挑眉:“皇帝怎么说啊?”
  “他还能怎么说?被你护着这么多年,治国之心是有,但压根没有铁血手腕。”陆景行摇头,压低声音道,“韩霄和徐仙他们今儿上了朝,都替江玄瑾说话,可把朝里的人吓坏了。”
  韩霄、徐仙、云岚清,鼎鼎有名的丹阳麾下三大余孽。他们帮江玄瑾说话,朝里的人可不得吓着么?怀玉失笑:“江玄瑾什么反应?”
  “他能有什么反应,在朝堂上永远是那张棺材脸。”
  想起那张棺材脸被她逗弄得羞恼不已微微泛红的模样,李怀玉忍不住咧了嘴。
  “傻笑什么?”陆景行白她一眼。
  “没什么。”收敛神色,怀玉又正经起来,“就梧他们那边,你解释清楚了吗?”
  潇洒地一展玉骨扇,陆景行朝着扇子努了努嘴:“夸我。”
  看了看扇面上的字,怀玉很是嫌弃,却还是不得不捧他一回:“高山仰止陆掌柜,你品德高尚、胸襟宽广、助人为乐……到底解释没?”
  满意地颔首,陆景行道:“还能不解释吗?你走后,他们缠着我让我解释了四个时辰,非让我从头到尾都说清楚了才放过我。”
  借尸还魂这种事不是那么好接受的。清弦都觉得他鬼附身了,要不是就梧拦着,怕是要上来朝他撒香灰驱邪。
  “麻烦你了。”怀玉叹息,“我没想到他们会回来。”
  看她一眼,陆景行道:“你别总是低估了别人的感情。”
  那些说是面首,其实却是与她并肩作战了好几年的人,对她很多的忠诚、信任和依赖。知道她死,他们连命也不要地回京都,知道她活,那他们定也连命不要地继续跟着她。他们对她的感情,比普通的下属对主子要浓厚深刻得多。
  而他,是从来不怕被她添麻烦的。
  咧了咧嘴,李怀玉有点感动,却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珠子一转,她突然想到点什么,扭头就朝门外喊:“灵秀!”
  灵秀应声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把书房里君上写的那叠东西拿过来!”
  江玄瑾写的东西?陆景行听得茫然,看着灵秀领命出去,没一会儿,又抱着一叠红彤彤的东西回来。
  “喏,正好你来了,顺便带回去吧!”把写着他名字的喜帖抽出来往他怀里一塞。怀玉笑道,“我特意让他写了‘阖家上下’,你可以带着就梧他们一起来。”
  陆景行:“……”
  手里的喜帖红得刺眼,他瞧着,没好气地问:“下个月?”
  “嗯。”挥手赶走灵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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