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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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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这个,白孟氏支吾了两下,没敢答。
旁边的柳嬷嬷立马接着道,“四小姐做的可不止这些呢!她还偷了二小姐的嫁妆,被发现也不惭愧,反而威胁说要将二小姐的嫁妆全都偷光!”
这叫个什么话?白德重气得眼前发黑,也顾不得什么撑腰不撑腰了,伸手就拿出了衣袖里的红木戒尺,怒喝一声:“她现在人在哪儿!”
白孟氏道:“在西院呢。”
白德重转身就走,心里简直是火冒三丈!
他一向自律,教导子女也是尽心尽力,不求她们有多大出息,只要知礼义廉耻,辩黑白是非,那也就算没枉费他多年心血。结果怎么的,他竟还教出个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土匪来?
白珠玑昨晚彻夜不归,他本就压着气,今日再一听白孟氏所言,白德重真是恨不得把白珠玑打回娘胎里,当从未生过这个女儿!
一路冲到西院,他推开厢房的门,就看见白珠玑正趴在床上睡觉。
竟然还在睡觉!
怒气冲了脑,白德重跨进屋,也没看屋里其他人,举着戒尺就朝床上的人打过去!
“老爷!”灵秀惊叫一声。
白德重没理她,也不可能理她,现在谁拦他都没用。他这一戒尺挥出去就没打算收手!
然而,电光火石之间,旁边有人突然侧身过来挡在了床前。三尺长的红木戒尺落在那人的手上,清脆的一声响。
“啪!”
屋子里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白德重愕然,盯着那人接住戒尺的手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抬头看向他的脸。
“白大人。”江玄瑾脸色阴沉,捏着戒尺的另一头往旁边一推,收袖问,“您这是做什么?”
“君上?!”看见是他,白德重后退了两步,一瞬间以为自己闯错了地方。可回头看看,这屋子的陈设、屋外的景物、包括旁边站着的灵秀,无一不证明这的确是珠玑的房间。
申时末,天色已晚,紫阳君竟然还在别人家女儿的房间里?!
刚滞住的怒气又翻涌上来,白德重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恼又气地道:“还以为君上是个懂礼数的正人君子,没想到也能做出这种私闯闺房的事情来!”
看不见床上半死不活的亲生女儿,倒是指责他私闯闺房?江玄瑾皱眉看着他,一瞬间就明白了白孟氏为何敢把白珠玑打成这样。
白德重这老头子,压根没把白珠玑的性命当回事。
“君上。”旁边的医女战战兢兢地将药递给他,“得快些了,耽误不得。”
一听这话,江玄瑾也顾不得白德重了,接过药就对灵秀道:“扶一把你家小姐。”
“是!”灵秀连忙过去坐在床头,托起李怀玉让她侧了身,方便灌药。
这一翻动,白德重才发现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如纸,屋子里的血腥味儿也重得很。
“怎么回事?”他愣了愣。
灵秀咬牙道:“小姐被夫人打了个半死,眼下浑身没一处好的地方。老爷不管不顾的,却还要把小姐这最后一口气给打没!她好歹也是您亲生的女儿啊!您的心怎么这么狠!”
一听这话,白德重意外了:“夫人打了她?”
顿了顿,又皱眉道:“她犯那么多错,自是该打!”
额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看着白德重,终于是忍无可忍,寒着脸喊了一声:“御风!”
乘虚去了江府,御风听了消息就先过来了白府。此时闻声,御风立马抽出腰上的峨眉刺。
“干什么?”白德重厉声道,“这可是白府!君上越矩不说,还想欺主不成?”
完全没有理会他的话,江玄瑾朝御风下令:“把闲杂人等清理出这个院子,你在门口守着,没我的吩咐,一只苍蝇也别放进来。”
“是!”御风应下,峨眉刺横到白德重面前,推着他就往外走。
这“闲杂人等”四个字里,竟包括了他?白德重出了房间,回头一看,当真是怒了:“江玄瑾,你欺人太甚!明日朝上,老夫定要参你一本!”
放下空药碗,江玄瑾起身去门口,捏着门弦看着外头那气急败坏的人,冷声道:“大人只管去参,本君等着陛下召见。”
说罢,挥手就扣上了门,将嘈杂的声音统统挡在外头。
屋子里的人都吓得不敢吭声,医女哆哆嗦嗦地理着御风带来的药材,灵秀也慌忙去看床上的怀玉。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吓得她惊呼出声:“小姐!”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方才还惨白的脸,转瞬就红成了不正常的颜色,嘴巴微张,浑身抽搐,像一条摔在石头地上的鱼。原本上好药的肌肤,又渗出了血。
江玄瑾下颔紧了紧,连忙大步跨过去,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触手滚烫!
轻吸一口气,他扭头看向医女:“发高热了。”
医女一听,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过去又把了把脉,神色霎时凝重。
怎么?江玄瑾看着她。
医女叹息,伸手指了指门外,起身便往外走。江玄瑾会意,跟着出去,带上门。
“我就直言了。”门关上,医女低声道,“这姑娘内外伤都重,尤其脾肺,若是不发高热,吃些灵药许还有转机,但这时候高热不退,恐怕……”
剩下的话她没说。江玄瑾也明白,脸上波澜不惊,袖口却是微微收拢了些。
医女叹息:“我且去再给她抓些退热的药,劳烦君上找些酒水,让人给她擦擦身子。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好。”低声应下,他看着医女离开,犹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夜凉如水,白府里各处都已熄灯安寝,唯独西院这一间厢房灯火通明。伸手接了接从门缝里漏出来的光,江玄瑾抿唇,极轻地叹了口气。
推门回去,他让灵秀找了半坛子酒来,然后拧了帕子,一点点地替怀玉擦脸和手脚。反反复复一个时辰,竟也没嫌烦。
医女的药熬送来,江玄瑾才终于停了手。
“给她喂下去。”医女比划,“小心别碰着她的伤口。”
灵秀应声将怀玉抱起来,江玄瑾接过药吹凉些,一勺勺往她嘴里送。
然而,这回的药李怀玉没有咽下去。竟是皱着眉悉数吐了出来。江玄瑾瞧着,脸色一沉,干脆就放了勺子,端起碗捏着她的嘴灌下去。
虽还是吐出来了不少,但好歹也咽下去一些。一碗药见底,江玄瑾又钳了她半个时辰,怀玉渐渐安定下来,不再抽搐。
夜色渐深,院子外头的吵闹声也逐渐消失。灵秀不安地看了看时辰,又看了看坐在床边岿然不动的紫阳君,忍不住小声道:“君上,您去客房歇着吧,这儿有奴婢看着。”
江玄瑾没动,只换了帕子继续替她擦脸,顺口问了她一句:“你家小姐平日在府里吃什么?”
灵秀一愣,不懂他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按例每日早膳清粥小菜,晌午两个素菜一两米饭,晚膳与午膳差不多。”
说着,又絮絮叨叨地念叨:“这府里都是些见高踩低的人,知道夫人不待见我家小姐。吃穿用度就都有亏待。先前小姐痴傻的时候,他们还拿小姐取乐,没少趁着我不在打骂欺负她。如今好不容易小姐神智清醒了,他们又变着法克扣月钱银子,小姐日子过得实在艰难!”
江玄瑾听完,看了床上的人一眼,低声道:“我以为……倒当真是我错怪她了。”
当时她说自己在白府吃不饱穿不暖,他还当她撒谎骗他同情,结果说的竟是真的,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那这么久以来,他以为的那些谎话里,是不是也有被他忽略了的、她的真心?
这念头一起,耳边顿时有无数她说过的话响起:
……
“你傻吗,姑娘家说给你赔罪,就是想勾搭你的意思,谁管到底用不用赔啊!”
……
“我不会放手的,别说这些没用的话。”
……
“在我眼里,自然是你最重要。”
……
江玄瑾皱眉,下意识地想摇头将这些声音赶开。然而,最后最软的那一句,还是无法阻挡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我想同你。岁岁常相见呢。”
她声若黄莺,尾音带着媚人的小勾子,勾得人心里发痒。
心口一热,江玄瑾只觉得喉咙微紧。低头再一看,方才耳里眼里那张笑盈盈的脸渐渐消失不见,床上的人依旧虚弱又苍白。
他倏地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君上?”灵秀吓了一跳,不解地看着他。
微微一怔,他察觉到自己失态,缓缓垂了眼:“没事。”
胸腔里的躁动渐渐镇定下来,江玄瑾伸手,又探了探怀玉的额头。
高热还是没退。
心里一沉,他扭头朝医女道:“来看看她。”
在桌边打瞌睡的医女回了神,连忙过来重新把脉。这一把,嘴唇就白了。
“如何?”江玄瑾问。
犹豫半晌,医女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听天由命。”
江玄瑾听了,低头看着床上的人,剑眉不松。
伸手拨了拨在她手腕上戴着的、跟了他多年的佛珠,他低声道:“就算是天命,也该偏心你一些才是。”
灵秀听着这话,愕然地看他一眼,莫名地觉得鼻子发酸。
白德重从西院离开之后。又回去了白孟氏那边。虽然很气江玄瑾这霸道的行为,但他冷静下来也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于是问白孟氏:“珠玑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白孟氏一顿,接着就委屈地道:“妾身不是说过了吗?想让她长长记性,所以让人请了家法。可家法一点也不重啊,谁舍得当真用力打她?您切莫信了那些个障眼法!”
“那紫阳君是怎么回事?”白德重皱眉,“你为何之前不告诉我是他在护着珠玑?”
白孟氏更加委屈:“紫阳君什么身份,半分颜面也不给妾身的,妾身哪里还敢告他的状?”
的确是半分颜面也不给,别说白孟氏了,他在他那里都没讨着好。
白德重想了想,觉得白孟氏说的也没什么问题,气归气,还是先洗漱休息,打算明日早朝参他一本。
可当真睡了一觉起来,走在上朝的路上,白德重又犹豫了。
昨日紫阳君面上一丝愧疚也没有,行坐之间一身正气,不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的模样。临走的时候,他更是半分也不怕他上奏皇帝,甚至说等着陛下召见。
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他不知道?
站在朝列中,悄悄看一眼龙椅上端坐着的帝王,白德重犹豫再三,终究是将想好的奏本给咽回了肚子里。
今日上朝的人莫名地少,朝会一个时辰便结束了。白德重疾步出宫,想着若是今日江玄瑾还守在西院不给说法,那他便去找江家老太爷说道说道。
然而,一只脚跨进白府,白德重被里头的场景吓了一跳。
红绸盖着的聘礼担子,从门口一路排到了前堂,一眼望过去,活像是一条火红的龙。
“老爷!”门房满脸喜气地上来朝他行礼,“您可回来了,江家的各位都在前堂等着了!”
微微一愣,白德重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暗道自己真是气糊涂了,都忘记今日是江府来下聘的日子。眼下璇玑的婚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可以等空了再说。
提了提精神,他整理好仪态,迈步进了前堂。
白孟氏已经在前堂里站着了,余光往那满屋满院的红色上一扫,简直是喜上眉梢。
聘礼一向决定着婆家对儿媳妇的重视程度,她家璇玑可真是出息,竟让江家给出了六十四抬的最高规制,光看前两担露出来的边角,就能知道那红绸下头盖着的东西分量多足。
她身后站着的白家亲戚都艳羡地道:“璇玑嫁得好啊,这女儿没白养!”
白孟氏一听,心里更是高兴,面儿上却还矜持地掩唇道:“聘礼是其次,璇玑能嫁个好夫婿才是正事。”
几个亲戚又恭维她几声,直把白孟氏捧上了天。
江家的人坐在客座上安静地喝着茶,没吭声。
白德重进来,也没多看,先朝最前头的江崇见了礼:“劳亲家和各位久等。”
江崇起身,没应他这一声“亲家”,拱手道:“白大人为国效力,咱们等一等也是应当。”
白德重一愣,礼貌地笑着,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目光往旁边一扫,他登时怔住了。
江老太爷拄着龙头杖端坐在客座上,他身边还有个笑吟吟的江深,背后站着的一排人都是江家叔伯亲戚,随意拎一个出来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
怪不得今日朝会上空荡荡的,这些人怎么都来这里了?!
心里惊骇,白德重强自镇定,拱手朝着江老太爷补上一礼:“老太爷竟然亲自过府,白某真是惶恐!”
江老太爷笑了笑,和蔼地看着他道:“亲家先坐。”
扫一眼他背后那些人,白德重僵硬地落座,只敢坐了半席,身子挺得笔直。
老太爷又道:“老朽今日,是来下聘的。”
白德重点头,拱手道:“其实按规矩大将军过来即可。您来一趟,倒是让白某惭愧府上礼数不周。”
老太爷笑着摇头:“老朽就是按规矩过来的,亲家不必不安,府上礼数很是周全。”
这话什么意思?白德重有点茫然,背后的白孟氏听得也糊里糊涂的。
按规矩,不是该新郎的父亲过来下聘礼吗?江焱要娶亲,老太爷来干什么?再者,大将军方才是不是嘴瓢了?怎的称白德重为“大人”呢?该同老太爷一样称“亲家”才是啊。
不等他们想明白,江老太爷又说了一句:“犬子玄瑾可还在贵府上叨扰?”
提起这茬,白德重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君上想必仍在西院。”
“那好。”老太爷点头,转眼朝江崇道,“去把他叫过来。”
白孟氏一瞧。急忙插嘴道:“江家今日这么多人为璇玑婚事而来,已经是兴师动众,何必再惊动君上呢?”
看她一眼,老太爷笑道:“若是为贵府二小姐的婚事,老朽今日就不必坐在这里。”
此话一出,白德重总算是想到点什么,愕然地看了看江家的人,张嘴想说话,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荒谬,怎么也说不出口。
白孟氏犹自不解地皱着眉,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堂上白府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西院厢房。
江玄瑾一宿未眠,却还是没有等到床上的人醒转,一双眸子盯着把脉的医女,颜色深如黑夜。
医女战战兢兢地按上脉搏,半晌也没说个结果。他有些焦躁,上前就想再探探那人的鼻息。然而,手指还没放上去,厢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主子。”御风进来拱手传话,“老太爷请您去前堂,大公子在院门外等您。”
请他去。想必就是白德重下朝归府了。江玄瑾抿唇,看了看床上这人,手指停在离她鼻息一寸远的地方,想了想,终究是垂下去替她掖了掖被子。
“我先替她去解决别的事情。”他起身朝灵秀道,“照顾好你家小姐,若是有事,便来知会一声。”
灵秀连连点头。
接过御风递来的干净外袍,江玄瑾更衣,就着凉水抹了把脸,出门去寻江崇。两人一道去往前堂,刚跨过门槛,就听得老太爷一声呵斥:“你成何体统!”
众人都吓了一跳,不知他斥的是谁。江玄瑾却很是自觉地上前,站在他面前低了头:“儿子失礼。”
“你也知道自己失礼?”老太爷直瞪眼,“下聘的日子,你个要娶亲的人,能比亲家还晚来?”
刚刚还一片嘈杂的前堂,因为这一句话,瞬间安静得仿佛人全死了。
白德重瞪大了眼,白孟氏也瞪大了眼。后头一众白家的人个个都傻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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