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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暮-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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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第九章 赤雨亭客栈



时间就像手中的沙,越想握紧就流的越快。
建元八年初夏,苻啸出兵东晋已有一年半,因长江天险阻隔,秦军迟迟不能攻进,只有驻扎洛涧附近,等待时机。
傍晚,温沫宫,庭院里满了蔷薇和栀子花,芬芳满院,蕴静生凉,元婉蓁卧在竹簟长椅上,琉璃和翠芯一边一个为她打扇,有一句没一句陪她说话。
正聊着,苻啸已走到椅边,挥了挥手琉璃两人便欠了欠身离开。
他拿起扇子给她轻轻扇着,她拍下他的手,笑道:“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苻啸望着她宠溺一笑:“除了你宫里的丫头,谁会看见,怕什么。”
他躺下单手支颐斜卧在竹簟上,晚霞的余晖下神姿俊美绝伦,元婉蓁情不自禁在他脸上落下一吻:“朝政繁忙,怎还有空闲来我这儿?”
“在忙也要来看你。”他搂了她在怀中,神色欢悦:“御医配的药可准时喝了?”
她不由红了脸,低声道:“喝倒是喝了不少,却也没见动静。”
苻啸吻一吻她的脸颊,道:“原是因一品红的毒才小产,王御医也说是伤了身子,不着急,只要你按时服药,日后自然会有的。”
她躺在他胳膊上,复杂而翻涌的情绪渐渐就平复下来,微微一笑:“你早有了四位皇子与三位公主,我也是不必太着急。”
“怎么这话听着酸溜溜的?”他摩挲着她的面颊,轻声笑道:“我想与你有个孩子。”
她依上他胸前,心口觉得温暖踏实,俏笑道:“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只有尽力一试咯。”
他卷了我一绺发丝在手,忍俊不禁道:“说得极不情愿。”
“呵呵呵···”她开心地笑几声,苻啸握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我想要个公主。”
元婉蓁眨了眨眼,道:“为何啊?”
“像你。”他亲一亲她的手,她抽回手抬头盯着他:“那若是我生了个皇子,你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啊,不过,你还是要再给我生个公主。”他的眸子冒着邪气,眼神撩拨,元婉蓁抬手蒙住他的眼睛:“你就一句话的事,我可得受罪了。”
“一句话?”他挑眉佯装不悦,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手已经在解着她的衣扣,邪恶道:“真这么简单吗?我就不辛苦了?”
“你干什么呢?”她攥住他的手,撅嘴道:“这是庭院,你不要胡来。”
“霞光美景,多好,谁敢看?”他邪魅的勾一勾唇,吻也随之贴上了她的颈子,灼热的气息让她心口酥痒:“给我生个女儿。”
她怔一怔,心里尽是甜意,不由地就抬手勾上他的颈子,情不自禁地回应···
时光一瞬而过,深秋已尽,寒冬带着星星的雪点将枯萎的树枝披上了银装,寒意越发浓,元婉蓁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
琉璃走过来笑着说道:“娘娘想什么入神呢?窗子底下有风漏进来,小心吹了头疼。”
她垂眸笑了笑:“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看雪景了。”
琉璃扶着她走到床边,“快临夜了,一会什么都看不见了,娘娘就别站在这儿了。”
建元八年寒冬,夜色无边而落,元婉蓁的神色渐渐有了焦虑与无奈,时隔整整两年,她任然对苻啸无法开口,而每每到了夜里,心中就会升起对慕容策无尽的愧疚,毫无睡意。
眼见琉璃在桌边睡下,她只斜靠在床上,微微红了眼圈,长夜漫漫的无眠,她觉得她的心智快要彻底崩溃,也只有与苻啸在一起时,才会平复一会,也不过一会罢了···
无法缓解地窒息感,她起身穿了锦衣又披上厚重的披风轻声出殿,雪夜明月,映着路边红梅簇簇,暗香浮动,她踩在积雪上,一步一个坑的朝心中的那片温暖而去,谁能给我安定,唯有苻啸。
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她紧紧用披风裹住身体,刚走到紫宫附近,就见玥良人带着两个丫头想殿中走去,星光隐隐之中,她蹙了蹙眉,慢慢地落脚抬步,闪身重重树枝乱影交杂之中···
绕过后院,她来到温泉门前,侍卫惊讶地看一眼,便跪在了地上:“婉妃娘娘。”
“陛下歇了吗?”她轻声问。
“还没。”侍卫摇了摇头,为她推开了门:“娘娘请进去吧。”
她是唯一不用通传而直接可以进入紫宫的妃子,侍卫关上了门,元婉蓁越过温泉又穿过内室,脚步声放得很轻,她隐在红柱子后听着苻啸正在寻着借口打发玥良人,很快,玥良人便失落走出了殿。
元婉蓁轻吐了口气,仿佛适才的压抑都在听见苻啸的声音而渐渐消散,她正欲走出去,便听见了黎昕的声音,“陛下,臣以为,此刻应撤退离开洛涧,不能再耗着了。”
苻啸坚定地看着他,道:“朕已派了朱讯前去劝降谢冒。”
“陛下,这慕容策已投靠晋军,来势凶猛,只怕不好应付啊!”
苻啸叹了口气,眯眼道:“他再是凶猛,如今也只能是防守。”
黎昕皱了眉头:“他是认为我军都已抵达洛涧附近,所以迟迟不敢反攻,可一旦让他知道还有十万士兵为抵达,他便会立即发起进攻,主动出击,到那时,我军怕是···”
“嗯···”苻啸长长一声,抚额靠在龙案上,神色很是疲惫,元婉蓁立住不动,双手蜷握,只觉得浑身冻得有些僵住,慕容策投靠了东晋,一起攻打秦国?!
一颗心狂跳得仿佛要蹦出嗓子眼,她隔着屏风花影看着与自己相距不远的疲惫身影,心中伤心难忍,更觉恐慌不安,过了许久,她深深沉下一口气,走回内室后,又再回到前殿,故意将脚步放得很重。
苻啸心中一惊,朝她看去,“你怎么来了?”
“我睡不着,就想来看看你。”她的笑容甜美,人已走到了龙案前,黎昕目光复杂,在猜测她有没有听见什么,苻啸心下忐忑,握住她的手,冰冷至极,他一把将她搂紧在怀里:“来了多久了?这样凉!”
“刚才进来,我以为只有你一人了。”她窝在他怀里,苻啸心中松懈,向黎昕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明早再来。”
他抱着她走进内室,眼中尽是欢喜:“怎么不自前殿来?”
“适才瞧见玥良人出殿,我不愿与她照面,就自后殿进来了。”
元婉蓁定定心神,扬起眉眸,趴在他胸口上叹息:“有时候真想你只属于我一人。”
苻啸温柔凝视着她:“你觉得不是?”
“我的意思···不是皇宫,你也不是帝王。”她轻声说着,苻啸微微一震,更紧的拥住她,像是要揉进心里:“我也想。”
一一一
三日后,夜里独寝,元婉蓁换上了单薄的纱衣,任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窗口紧闭,琉璃伏在桌上睡的正熟。
重重心事的逼仄,她起身走到殿前廊上。
廊间的月华被或繁或疏的树叶一隔,被筛成了碎碎的明光。梅花开得正盛,树上结了不少晶莹剔透的冰块,将花瓣包裹。
夜半寒冷而萧瑟的风,带着索落的梅花香灌满她厚重的披风,她想起当年在北墨王府的事,那时与慕容策的欢情,仿佛少女闺阁里的一个春梦,一如这年华,匆匆去了再不回来。
寒风吹散了她的长发,拂过她日日不能安眠而日渐消瘦的脸庞,她心里的无措,茫然与悲痛,叫她忍不住痛哭起来,可纵使是痛哭,也被她极力压抑成一缕轻微的呜咽,散在了夜风里。
一双手将披风轻轻挪了挪,她转头,是皇后李雪卉,从前的卉妃。李雪卉关切道:“这样冷,怎么还在外头,小心染了风寒。”
她缓缓站起身:“你怎么来了?”
李雪卉扶着她坐下,浑然不见她的泪意与失措,微笑道:“夜里难眠便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你这儿。”
元婉蓁侧首抹去了泪痕,回眸勾起淡淡的笑意:“自登后位,你也未来过我这,今日才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日的姐妹情谊?”
“陛下曾独自见过我,就在玫瑜被赐死的那一日。”她出言,心底悲凉:“妹妹与陛下的情意的确难得,也是身在后宫中女子望而不可得的奢望。”
元婉蓁自然明白她话中意,苻啸宽恕自己的同时也宽恕了她,她笑笑:“既然是难得,怎能奢望人人如此。”
“是啊,我如今韶华已逝,妹妹却年华正好,切莫辜负了岁月。”李雪卉微微一笑,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背上,是轻微的触觉,“一开始就已知道结果的事,就不要痴心妄想,与其勉强求得一个改变,不如安心于此。”
元婉蓁惊讶之余也大为感怀,“我不明白姐姐的意思?”
“自登后位以来,如愿给了妹妹安宁。”李雪卉握起她的手,宁和微笑:“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真情难寻。”
李雪卉拍了拍她的手,旋即便起身离开了,元婉蓁只是笑了笑,复杂心绪叫她懒得去琢磨李雪卉话中的含意,起身刚要走进殿门前,一支箭自她眼前划过钉在了红柱子上,她吓得后退一步,警惕地四周张望,却没有见着一抹人影。
箭尾有字条,她皱了皱眉,取下展开,上面写着:【我还活着,赤雨亭客栈,等。】
是慕容策的字!
她凝神望着字条,他想让我出宫与他一块离开吗?!
时间一点一点平静的流逝,那样静,鸦雀之声不闻,她冻得手发僵,魂不守舍地将箭与字条藏进了土堆里,才回到殿内睡下。
几夜的纠结在心中不断撞击,这夜,她自梦中突然惊觉地坐起身来,身体猛然带起的气流激荡起锦帐,不行,她必须见慕容策一面,必须把话说清楚!
“娘娘可是梦魇呢?”琉璃关切地问道。
元婉蓁心中惴惴不安,也顾不得夜深,立即穿上锦衣披了大衣就朝紫宫去,琉璃见她情急,也不敢追问。
许久,她在紫宫外踟躇了许久,反复思绪着如何才能出宫,这时,宣赟小跑着到她身前:“娘娘来了,为何不进殿啊?”
元婉蓁微一凝神,笑道:“本想进去的,又想着陛下歇了,怕扰了陛下。”
“没了娘娘。”宣赟的脸色有些发沉,“娘娘来得正是时候,陛下喝了许多酒,这会儿难受着了。”
“喝酒?”她惊诧一眼,“为何啊?”
宣赟叹了口气:“许是前方战事扰得心烦,娘娘既然来了,就赶紧进去劝慰劝慰吧。”
元婉蓁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殿内,烛光如炬,苻啸坐在龙案上喝得酩酊大醉,她夺过他手中的酒,“别喝了。”
“蓁儿?”他迷离地眸光看着她,一把将她带到了怀里,元婉蓁闻得他身上浓烈的酒气,不由蹙眉:“为何要喝酒啊?”
他不说话,只靠在她肩上闭上了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软软地靠在龙椅上,发出了沉沉地呼吸声,元婉蓁轻脚轻手地起身,拿来毛毯搭在他身上,垂眸之时瞧见他腰间的金牌,心中霎那间就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殿门推开,她裹着披风走出去,宣赟忙来到她跟前,问道:“娘娘,陛下他···”
“睡了。”她淡淡一声,“我还是回温沫宫去,陛下醉的沉,你们也别扰了陛下。”
“奴才明白。”宣赟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走至梅花林间,她褪下披风,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宫女的锦服,三两步的沿着宫道跑,半柱香的时辰就来到了宫门前。
她微微低头将金牌举起来,侍卫们立刻跪在了地上,她忙开口道:“陛下命奴婢去一趟将军府,你们快快打开宫门,备马。”
“是。”侍卫们快速推开宫门,命人牵来一匹黑马,元婉蓁哆嗦的跨上马,疯一样朝客栈奔去···
街市上,寒冬的风如刀片一样刮过,她冻得浑身僵硬,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推开客栈的门,在店家的指引下来到二楼的房间门前,为她开门的是煊绍。
“小姐!”煊绍激动不已,元婉蓁快步走进房间:“我不能待久了,慕容策呢?!”
煊绍皱了皱眉:“少爷已经走了,我明日也会离开。”
“你要去哪儿?!为什么慕容策走了,你还留在这?!”元婉蓁顾不得询问其它,煊绍忙说道:“少爷投靠了晋国,如今前方战事紧迫,少爷就先去了,我留下来也是少爷的意思,让我明日一早再面见秦皇,向秦皇要···”
“行了,这些都不要说了。”她早有预料过,万一见不到慕容策就给他信笺,她自袖口里取出信笺给他:“你带给慕容策,他看后会明白。”
“小姐你既然出宫了,就随我走吧!”煊绍急切地看着她,她慌忙阻止道:“不行,我不能走。”
“为什么啊?”煊绍不解地看着她,紧张道:“少爷只想救小姐出宫,为此不惜投靠了东晋,势要将秦宫覆灭···”
“覆灭···”她紧紧攥着衣摆,煊绍以为她在担心秦皇,更加着急:“小姐,我们这就离开,快马加鞭,秦皇追不到的!”
“我不能跟你走。”她狠狠咬一咬唇,抬眸对上煊绍茫然不解地目光,她喃喃道:“我以为他死了,我爱上秦皇,这辈子都不会再离开秦皇了。”
煊绍心中一震,旋即就气道:“小姐,是不是秦皇逼你了?!你不必害怕,我就是拼了命也会将你安稳送到少爷身边的。”
“我说的是真的!”她转身就欲朝门外走,呼啸凛冽的北风声搅在耳边,她轻声问:“你告诉我,你们有多大的把握能够打败秦皇···”
煊绍想了想,道:“难说,秦国兵力强大,若是秦皇坚持过江进攻,东晋必定溃不成军,惨败。”
“那慕容策呢?”她心疼一声,煊绍叹息一声:“只有这一次机会,若是不成,就要转投靠他国。”
为了她落得如此境地,值得吗?元婉蓁不忍落泪,似乎没有深思过,就说道:“那你告诉慕容策,秦军在洛涧没有多少兵力,那十万秦军并没有抵达!”
煊绍震惊的瞪大眸子:“当真?!”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转身看向他,几乎是哀求的神色:“你告诉他,不管最后如何,都不可以杀了苻啸,否则我与他恩断义绝,死生不复相见!”
煊绍完全无法理解,“小姐···这···”
“请你一字不漏的转达给他。”元婉蓁丢下这一句便快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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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第十章 倾一国之力



冬日的夜色随着薄的雾气蔓延于层层殿宇与宫室之中,仿佛最隐秘的一双手,在黑夜里探寻这这深宫里每一个阴冷或繁华的角落或楼阁里的秘密与阴谋,随时随地,叫人不知所措。
元婉蓁轻悄避开宫中巡夜的侍卫,寻到藏在梅花树下的披风裹上,再来到紫宫殿前。
“娘娘怎的又回来了?”宣赟诧异。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腔子,蓬蓬狂窜于胸腔之内,她镇定了心神,忧色道:“我还是不放心来看看。”
宣赟略一怔忡,旋即唇角含着笑为她推开了殿门:“那娘娘快进去吧,外头凉的很。”
元婉蓁如常微笑地走进殿内,门合上的那一霎那,她快步朝走进内室换上了自己的锦衣,再回到前殿时,苻啸有了动静,缓缓睁开了布满血丝的双眼。
“是蓁儿吗?”他薄唇轻启,声色微有迷离。
元婉蓁徒然握紧裙边的玉佩金须,生生地感到了心虚与强烈的心痛,她微笑地走到他身边:“你醒了,头疼吗?”
苻啸略一怔忡,深邃的眼眸中似有流星样的复杂划过,“你一直陪着我吗?”
她屏住呼吸,轻轻道:“你醉了近两个时辰了。”
“怎么这样凉啊?”他深深呼吸,眸中的温柔如琥珀色渐渐暗沉下去,换上的仿佛是绝望的凉意,元婉蓁压住心中深深的愧歉之情,笑道:“本是回了温沫宫,结果还是睡不着,担心你就又来了。”
他垂眸的一瞬间,有金牌发出刺眼的光,心酸楚得几乎要被融尽,手轻轻一带将她抱在了怀里,“我叫你担心了。”说着,他伸手褪去她的鞋袜,刚握住脚心就蹙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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