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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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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走过一客脚店,吉二从脚店里闪身出来,拦到钟婆子面前,“嬷嬷往哪儿去?老爷不是说了,请你回扬州老家养老。”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让开!”钟婆子脸色微变,话说到一半,声音就高了上去,吉二手脚快的简直看不清楚,抬手摘了她的下巴,“嬷嬷可能没听明白,我说的这个老爷,是大老爷,嬷嬷请吧,您这把年纪,早就该回家颐养天年,好好享受儿孙之福,老爷这都是为了你好。”
  吉二从钟婆子手里拿过包袱,另一只手钳着钟婆子的胳膊,看起来象是既替她拎着东西,又搀扶着她,转个身,又往码头下去。
  钟婆子想叫叫不出,胳膊被吉二那双手钳着,动一动就痛的骨头好象裂开了,被吉二一脸恭敬,连说带笑的撮回船上,扔进她那间船舱。
  吉二紧跟进了船舱,将她按在固定在船板的一把椅子上,扯下她的腰带,几下就将她结结实实捆在了椅子上。
  钟婆子恐惧的脸都变了形,吉二捆好,仔细查看了一遍,转身出了船舱,靠舱门坐着,和船工有说有笑的说起了闲话。
  ………………
  隔了几天,书院休了半天,李文山急急忙忙往家里赶,他来的时候阿爹阿娘都不怎么好,常平仓的事又眼看要败坏出来,他担心家里,担心的这几夜净做恶梦。
  秦王和金拙言等人出来书院,看着连拱手告别都匆忙到没能拱全的李文山,秦王皱起了眉,“这李五,怎么成天往家跑,他都多大了!”
  “他家里有事。”站在秦王身后的陆仪笑着替李文山解释,“旬休那次晚回来了一天,我问了他,他倒没隐瞒,都说了,恶奴欺主,能欺负到这份上……”
  “你该说,放纵恶奴欺主到这份上。”金拙言不客气的打断了陆仪的话。
  陆仪好脾气的笑着,没等他再说话,秦王嘴角往下,“明明是他自己蠢,蠢成这样,这个奴不欺,那个奴也得欺负上脸,怪得了谁!”
  古六郎眨巴着眼,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总算挤进去一句话,“你们说的是李五?他连那个长随都是从他爹那儿借的,他家有什么恶奴?我怎么没听李五说过?”
  “那个长随就是恶奴。”金拙言用折扇捅着他,严肃着脸说了句。
  “啊?那李五……不对吧,李五又不傻……唉,等等我,咱们去哪儿?这天还早得很……”古六郎话没说完,见秦王已经上了马,急忙跟着接过缰绳上马,一边往马背上爬,一边问道。
  “早什么早!眼看就黑了,回府。”秦王好象心情不怎么好,没好气的堵了古六一句,纵马直奔明涛山庄。
  金拙言推了把莫名其妙的古六郎,“赶紧走,王爷说天儿不早了,那就是天儿不早了。”
  进了明涛山庄,秦王大步流星径直进去了。
  陆仪站在二门里,等太后的传唤。王爷气色这样不对,太后必定要召他问一问的。
  没多大会儿,小太监一路急步出来,请了陆仪进去。
  “哥儿不小了,喜怒还都在脸上,这样不行。”陆仪见了礼,金太后头一句话,完全出乎陆仪的意料,急忙答了句,“王爷在外头……”后面的话陆仪没敢说下去,在外头,跟在这山庄里,没什么两样。
  “从今天起,你打理的那些军务细务,都跟他说说,他不小了。”金太后气色不怎么好,陆仪提着颗心,垂手答应。
  “往后,也别护的太严实,该让他知道的,就让他知道,从前我总觉得他小……”金太后的话没说完,猛然顿住,停了好大一会儿,才看着陆仪,接着道:“他不小了,你象他这样大时,都打了好几年的仗了,我护他护的太严实……爱之深,害之深。我护不了他一辈子。”
  陆仪听的心惊,低头答应,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金太后吩咐退下,垂手退出,径直去寻秦王。
  离书房门口还有十几步,就看到一个小内侍托着只雕漆托盘里抬脚进屋,陆仪目力极好,虽说只是一瞥,也看清了托盘里放的是四五只大小不一的九连环。
  小厮通报了,陆仪进屋,长揖见礼之余,不动声色的瞄了一圈,却没看到刚刚小内侍托进来的九连环。
  “你来干什么?”秦王看起来心情并没有好转,陆仪欠身笑道:“太后吩咐,把这几天的军务和几件小事,跟王爷禀报一声。”
  秦王冷着张脸,两只手从桌子下抬起放到桌面上,“既然吩咐了,说吧,听着呢。”
  “第二批拨过来的精锐,关副使已经查看一遍了,三成是从殿前卫挑出来的,都是勋贵家子弟,四成是京西南北两路的厢军,还有三成,武威军和震远军各挑了三百人。关副使说,这一批二千人,能用的挑不出一半。”
  陆仪一边说,一边看着秦王的神情,秦王冷着脸,这会儿倒看不出什么表情了。
  “核查常平仓的事有些泥泞,因为都有牵涉,这次核查,周全起见,罗帅司统总,关副使、郑漕司、林宪司,诸司协同。前头因为两浙路各常平仓由户部调粮充实虚数,郑漕司的意思,这事得由户部协同,林宪司的意思,如今两浙路常平仓担着供应军粮的重责,不能不知会兵部,关副使的意思,象这样越扯越多,只怕光扯皮就扯不清楚了。”


第59章 大江大河走一走
  “罗仲生可真会周全,他这碗水倒是端的平。”秦王完全是看热闹的心情,“太子都立了……也是,立了太子又怎么样?关铨的军粮断顿了?又没断他军粮,他管那么多干嘛?扯呗。”
  陆仪看着他,“太后的意思,您是先皇之子,今上之弟,又身在王位,与公与私,您都该为国分忧。”
  “这话是阿娘让你说的?”秦王脸色有几分阴沉,陆仪看着他,一脸的你说呢?
  ………………
  洪嬷嬷从后角门进来,紧绷的脸上透着隐隐的仓皇和恐惧,迈过门槛,也不知道是脚软了,还是绊着什么了,竟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
  李夏坐在石榴树枝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九儿说着话,看着仓皇的根本掩不住的洪嬷嬷,从树上跳下来,“你去厨房帮忙吧,我回去写字了。”
  李夏跟在洪嬷嬷身后,一蹦一跳到了上房门口,坐在门口鹅颈椅上做针线的苏叶看她要进屋,急忙扬声道:“姑娘,九姐儿来了。”
  李夏侧头看了她一眼,笑着冲她挥了挥手,这个望风的,是多么生疏硬涩啊。
  “到厢房去找你六哥……”李冬急忙掀帘出来,李夏灵巧的绕过她,跳进门槛,“不找六哥,我来拿九连环。”
  屋里,刚要开口的洪嬷嬷停住话,看到李夏,松了口气,和徐太太往里面挪了挪,低低道:“刚刚,是那个下人,说是过江的时候,就碰上大暴雨,又有猪龙婆,一场大灾,找了两三天,没能找到。”
  李夏仿佛压根没留意洪嬷嬷的话,爬到榻上拿了九连环,蹦蹦跳跳出了屋,拿了只小杌子过来,坐在门口解九连环。
  “死了?”是徐太太的声音,喉咙发紧。
  “嗯。”洪嬷嬷这喉咙紧的不比徐太太好,“没明说,只说没找到,我也这么问了,吉大说,江水急,又到处是猪龙婆……不过还在找。”
  “阿娘。”李冬低低的声音里透着丝丝颤抖,“这么巧……”
  “瞧姑娘这话说的!”洪嬷嬷声音不高却有些尖利刺耳,“那过江,都是九死一生,巧什么巧?太太,你看这事……老爷那边……老爷是个牛心左性的,要是糊涂浆子上来,拼了命的要去找……咱们这家里,已经精穷了。”
  “这事……还在找呢,还说不上来,暂时……老爷正忙着常平仓的事,这几夜都睡不好,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远在江里,倒是把他自己煎熬病了,咱们这一大家子,全靠着他呢,这事,先别跟他说。”
  徐太太说了一大通,这不是说给洪嬷嬷听,这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李夏解下一个环,举着来,笑眯眯看着,她阿娘,有长进了么。
  ………………
  李县令这几天确实因为核查常平仓的事,焦头烂额。
  核查常平仓是例行公务,在太原府时,他也过去帮过几回忙,可没想到这一回核查,帐上库里混乱不说,上头竟然顶着户部、兵部、帅司、漕司、宪司……诸司俱全,他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这些,核查才到一半,就头大如斗。
  好在,这常平仓存粮和帐上相差不多,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李县令送走来核对历年帐册的漕司府书办,长长松了口气,抬手揉着太阳穴,揉了好一会儿,才觉得没那么头昏脑涨了,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出了签押房,回后宅吃午饭。
  刚走了没几步,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缩手缩脚的进来,伸长脖子四下张望。
  “你找谁?”李县令站住问道。这会儿已经午时过了,县衙空无一人,诸人都回去吃饭了。
  “小的找卜师爷。”中年人不停的哈着腰,恭敬里透着小意。
  “公事还是私事?”李县令听说找卜师爷,语调顿时温和了不少。
  “公……算是私事吧。”中年人口齿含糊,目光躲闪,一幅心虚无比的模样。
  李县令看的有几分犯疑,“什么事?你是谁?”
  “没什么……小的……小的是大德粮行的管事,也没什么大事,卜师爷叫小的来说一说陈粮的事,都是小事,小的回头再来寻卜师爷。”中年人神情更加仓皇了,转身要走。
  “你等等!”这人仓皇成这样,李县令再怎么不精明,也看出不对了,“哪儿来的陈粮?这不是小事,我姓李,横山县令,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没没没……”中年人吓的眼睛都直了,“小人昏了头!没有陈粮!小人也不是大德粮行的管事,小人不是来找卜……小人……”中年人话没说完,转身就逃。
  “你站住!”李县令紧追几步,可他哪儿追得上跑的比兔子还快的中年人。
  李县令在衙门外呆站了片刻,转身进来,背着手,一边往后宅走,一边想着那中年人的话,大德粮行,陈粮……只能出自常平仓,可常平仓今年只核查,没说要出陈粮入新粮……就算出陈粮,两浙路的陈粮,上头有规矩,全部由茂昌行收运……
  卜师爷……定平府那事……五哥儿跟他说过好几回,这两个师爷不是好人……
  李县令呆站住,片刻,只觉得腿软心慌,急忙伸手扶住旁边的假山石,他这双眼睛……他是个瞎子!
  ………………
  李文山是被秦先生叫回横山县的。李县令病倒了。
  李文山一路快马急鞭,急急忙忙冲进李县令那间书房时,秦先生正和李县令说着话。
  “阿爹没事,又误了你的功课……”见儿子冲进来,半躺半坐在床上李县令直起上身,愧疚不已。
  “五郎是个孝子,你病着,他哪有心思读书。”秦先生不动声色的点了句,对这位李县令,凡事都得多说一句,这个孝字,可比五郎的功课要紧多了。
  “那两个师爷?”李文山见他爹还好,松了口气问道。
  “唉!”李县令一声长叹,抬手捂住了脸。
  “幸好你阿爹觉察得早。横山县常平仓存粮比帐上多了四成,都是开春后户部调进来的当年新粮,卜怀义和陆有德既贪又蠢,不明就里,就以为是一注大财,找了大德粮行,准备将库里的存粮卖掉六成,大德粮行的管事来寻卜怀义,正巧被你阿爹撞上,真是时也运也,老天保佑。”


第60章 两座城里的关切
  秦先生声气平和的和李文山解释了发生的事,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那大德粮行,是吴县尉母族张家和另外两家粮商合开的。真是幸运得很。”
  “卜怀义和陆有德在定平府就……”李文山一句话没说完,秦先生就冲他摆手,“你阿爹说你跟他说过好几回,好在你阿爹觉察的早,卜怀义和陆有德,各打了五十板子,已经发落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得赶紧找到合适的人,常平仓还没核查好,这才是大事。”
  “先生上次说的那位郭先生,还在杭城吗?能不能请他帮一帮?”李文山立刻接话道。
  秦先生笑起来,“在,倒是个极合适的人。”秦先生转头看向李县令,“罗帅司身边的朱参议,县尊可见过?”
  李县令点头,秦先生接着道:“朱参议有个外甥,姓郭名胜,秀才出身,跟在朱参议身边学了十来年,如今在杭州城住着,前儿朱参议四下托人,想给他这个外甥寻一个吃饭的地方,郭胜人品极好,又能干,倒十分合适。”
  李县令看向儿子,见儿子冲他点头,也点头道:“你眼光比我好。你觉得好,那必定不错。”
  秦先生有几分无语的看着李县令,再怎么,五郎也才十五六岁,他这个当爹的……也难怪钟氏那么个无知婆子,能钳制他这几十年。
  李文山经过钟婆子和两位师爷这两件大事,他爹这形象,在他心里,从原来的高高在上,一头跌到他得低头看,听他爹这么说,看向秦先生道:“阿爹病着,就烦劳先生了,得赶紧把郭先生请过来,常平仓的事,不能耽误。”
  “县尊放心,五爷放心。”秦先生欠身应了。辞了两人,出门去寻郭胜。
  李文山坐在李县令床前,刚说了几句话,梧桐一溜烟跑进来通传:“五爷!陆将军打发承影来了,说找你有事。”
  “你快去!”李县令急忙往外推儿子。
  李文山站起来,出到县衙角门,承影上前见了礼,扫了眼袖着手站在旁边,伸长脖子等着听话的梧桐。
  李文山顺着目光看向梧桐,吩咐道:“阿爹跟前没人侍候,你过去看着。”
  梧桐不情不愿的蹭走了,承影看着他走远了,才欠身笑道:“我们爷打发小的过来问五爷,出了什么事了?五爷走那样急,我们爷十分担心。”
  “没什么大事。”李文山应了句,随即苦笑道:“唉,也算是大事了。是阿爹那两位师爷……”
  李文山将阿爹怎么无意中撞破两个师爷倒卖常平仓存粮,怎么打发的两个师爷,又怎么难过生气以至于病倒的经过说了一遍,“……幸好有秦先生帮着料理,这会儿没什么事了,只是阿爹病着,我想在家里多侍候几天汤药,等阿爹见好了,再去书院。替我谢陆将军关心。”
  承影应了,也不多说,别了李文山,纵马回杭州城复命。
  陆仪听了承影的禀报,想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二门,请见秦王。
  秦王书房门关着,陆仪惊讶的看着垂手侍立在门口的众小厮内侍,指了指屋里,“王爷不在?”
  “王爷在,说要静心想些事,吩咐小的们都在外头侍候。”内侍可喜的声音压的不能再低了。
  “怀慈来了,进来吧。”屋里传出秦王的声音,可喜急忙掀起帘子,让进陆仪。
  “又有什么大事?”秦王两只手架在书桌上,面前空空如也,看着陆仪,带着几分不耐烦。
  “不是大事。”陆仪恭敬见礼,“早上李文山急匆匆离开书院,我看他神情仓惶,就让承影跑了趟横山县,问问他出了什么事,刚刚承影回来说……”
  陆仪一边转说承影的回话,一边看着秦王,见他听的十分专注,接着道:“……李学明这两个师爷,我听李文山抱怨过几回,说劣迹斑斑。这次帮着善后的秦先生,叫秦庆,和李学明长兄李学璋相交多年,是幕僚也是朋友,早两个月前,就到了李文山身边,说是指点学问文章,可秦庆只考出了个秀才,他擅长的是实务和……”
  陆仪顿了顿,“一些不上台盘的小手段。”
  “倒卖常平仓存粮?”秦王两根手指捏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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