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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2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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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不过是受了娘娘的嘱托,替娘娘完成她的心愿而已。
现在,你和我只能把娘娘的心愿抛之不管,却不能替娘娘,替大哥把这份仇恨掀过去,掀不过去了。”
秦王紧紧抿着嘴,好一会儿,才低低叹了口气,“我抛不开,不然阿娘就太可怜了。”
“嗯,我也抛不开。”李夏靠在秦王胳膊上,跟着叹了口气,“退一万步,就算咱们能抛开,现在这情形,抽身退步就是个死字,娘娘肉身粉碎生魂消散,不就是为了给你求一份生机,求一条活路?
娘娘求来的这份生机和活路,你能抛得开?
我肯定抛不开,你要是有个好歹,就算杀光天下人,我也要为你报仇。
我的脾气,也跟娘娘一样,放不开,也不原谅。”
秦王顿住步,低头看着李夏,突然张开胳膊抱住了她。
……………………
京城,陈江那处大院里头套着的小院里,廊下,陈江站的笔直,微微眯眼,盯着从院门进来的朱喜,朱喜一只手提着一小坛子酒,一只手提着两三只荷叶包,步子悠闲,神情淡然如常。
朱喜走到银杏树下那张老榆木桌子旁,扬声喊老仆拿碟子筷子过来,将荷叶包里的卤猪耳,糟鹅和酸笋摆进碟子里,往壶里倒了酒,回头冲冷眼看着他的陈江招手道:“知道你有话说,我这就来了,坐下说话。”
说着,朱喜先坐下,摆好筷子,斟了酒,冲冷着脸坐到他对面的陈江举了举,嗞一声喝了,咋了咋嘴,吃了块糟鹅,再给自己斟上酒,看着陈江道:“确实是郭爷先找了我,我才找了你。”
陈江听朱喜这么一句开头,倒淡定了,端起杯子,一口喝了半杯。
“我这个人,咱们认识这有……”朱喜眯眼掐指算了算,“有五六年了吧?我这个人怎么样,你都看的清清楚楚。当初郭爷能说动我,就两条,一,你手里这案子,说是天下第一案,一点儿都不为过;二,要是不帮着你点儿,这案子就得不声不响的胎死腹中,然后擦干抹平,啥事儿没有。
这两条吧,后一条多余,光说前一条,就够了。”
陈江阴沉着脸,喝光杯子里的酒,自己又给自己斟上。
“你是聪明人,少有的聪明人,当初你头一个挑上熊家那案子,嘿,”朱喜干笑了几声,“熊大是郭爷送走的,送走熊大之后,郭爷才发现你这个聪明人,聪明的不够,才找了我。郭爷之所以知道熊大,是因为你到处找人,他盯着你,盯到的熊大,当初盯着你的人,不只郭爷一家,只不过郭爷手段厉害了一点点,抢在了前头。”
陈江上身往后靠在竹椅背上,神情稍缓,熊大应该是他行动不慎泄漏的,这个他想到了。
“这五六年,从小案查起,各处光钦差……”朱喜顿了顿,“得有几十趟吧?我没坏过陈爷您的事吧?这五六年里头,郭爷没插过手吧?我也没做手脚偏过谁害过谁吧?我没对不起您,对吧?”
陈江紧紧抿着嘴,看着朱喜。
“郭爷让我到你这儿来的时候,没说全无私心,我就知道,这不是全无私心的事儿。如今太后没了,你前儿不也说过这事,太后这丧礼办的,可实在不怎么样,秦王爷只怕往后日子难熬。
郭爷这会儿把熊大的事儿拎出来,只怕也是因为王爷日子难熬。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敬重郭爷,可到你这儿来的时候,我是跟郭爷说好了的,我是来帮你把这案子办好,办成天下第一大案,没有别的。”
朱喜叹了口气,仰头喝了酒,眯着眼,带着几分满足,“这件事,咱们算是办成了。今儿来,一是跟你解释解释,二来,是辞行的,明后天吧,我就出门游历去了,往哪儿去还没想好,这天儿冷了,先南下吧,到哪儿都行。”
“一走了之?”陈江的气儿看起来平了不少。
“一逃了之吧。”朱喜又仰头一杯,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了,“前儿咱们说太后大行这事儿,那时候我就想这事儿了,我跟郭爷,是江湖交情,我们都是江湖人,哪天他找到我门上,不管什么事儿,就是搭上性命,我也是只有一个好字。可我这用处,只怕就是跟在你身边这件最有用,你说我怎么办?还是一逃了之吧,一逃解千愁。”
陈江失笑,抓起筷子吃了块卤猪耳,“我也想逃了。”
“你逃不了。”朱喜又喝一杯,连声叹气不已。
“你说说,我该怎么办?”陈江又吃了块糟鹅。
“你光棍一条,有什么怎么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朱喜答的干脆而不负责任。
“这话实在。”陈江这一口酒嗞的比朱喜响多了,“实话直说,我准备投到秦王府门下了。”
“呃!”朱喜一口酒噎在喉咙里,噎的直伸脖子。
“这五六年,不知道多少人劝过我,威胁我,设套害我,诱惑我,明的暗的,就一样,让我别再查下去,让我结了全氏父子这案子,这不知道多少人里头,没有秦王府的人,秦王和我说过几回话,回回都是交待我循序渐进,不可急于求成,要耐下性子剥丝抽茧,还教导我说,青史留名,百年之后被无数人称颂之人,都是以民为先,以国为先,不计身后名,才有了身后名,从来没劝我到此为止过!就冲这一条!”
陈江说着,感慨起来,一巴掌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我一个光棍,这辈子就求个顺意,别的,去逑,没别的!你跟郭胜说一声,熊家这案子,我必定查个水落石出,从今往后,我听王爷吩咐。”
朱喜又是呃了一声,这次不是惊着了,刚才噎的太厉害,他打起了嗝,而且嗝的一个比一个响亮。
……………………
江延锦直冲进江府大门,一个小门房瞪着眼刚要上前呵斥阻拦,就被旁边的老门房一把揪住拽到一边,老门房上前一步,一边下跪,一边招呼,“大爷来了……”
话没说完,江延锦已经越过他,越冲进去。
“这是……大爷?”小门房被惊吓到了。
“看样子,出事儿了?”老门房站起来,压着声音,望着影壁,江延锦已经转过影壁,看不到了。“都小心着点儿。”老门房警告了一句周围伸着脖子看热闹的门房。
江延锦一路往里,经过一张张惊愕的面孔,直奔江老太爷的静宜院。
江老太爷正在院子里慢条斯理的打拳,婆子的通传声刚落,江延锦已经进了垂花门。江老太爷照样不紧不慢的打着拳,仿佛没看到江延锦,或是江延锦和每天早上来请安的其它人没什么两样。
江延锦站在垂花门下,看了一会儿,转头问垂手站在旁边的婆子,“太婆呢?”
“老夫人一早上就被娘娘召进宫了。”婆子恭敬答道。
江延锦嗯了一声,挪了挪,看起来十分安稳的看着江老太爷一招一势的打拳。
江老太爷收了招式,深吸深呼了几口气,示意江延锦,“你来了,见过你阿爹阿娘没有?进来说话吧。”
江延锦忙下了台阶,跟在江老爷子后面,进了上房。
江老爷子坐下喝燕窝粥,看着江延锦磕了头,“一路急赶过来的?你们大爷盛碗燕窝粥,你媳妇呢?在明州还是去江阴了?”
“去江阴了。”江延锦起来坐下,接过燕窝粥慢慢喝了,又跟着江老太爷吃了早饭,漱口净手上了茶,江老太爷抿了口茶,直入正题,“为了冯家的事来的?”
“是。”江延锦放下了茶碗。
“冯福海为了一块坟地,设计活活打死秀才利平,又要刺杀利平长兄利安,被人家捉个正着,人赃俱获。
这也是算了,他昏了头,赶在这个节骨眼上,上手处置十几年前没处理干净的旧案,陈家怎么告到杭州城的,你该听说了吧?两案并起,没谁能抹平担下。
我已经让人去江阴了,让冯福海上份请罪折子,自杀谢罪,这样,也许能保住冯家其余诸人的性命。”
江老太爷干脆直接。
江延锦脸色变了,“这是老三的意思?”
“是我的意思。也是太子的意思。”江老太爷眉头微蹙,“你在明州主理家事,这些年做的很好。你该知道,冯家这案子,必须当机立断,结的越快越好。否则,再扯出别的事……”江老太爷盯着江延锦,“你最知道轻重!”
“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清清楚楚的知道冯家这些年替咱们家,替娘娘,替太子做了多少,担待了多少,我才日夜兼程走了这一趟。
利平调戏妇人,被失手打死,这案子,不管怎么样,人证俱全,已经做成了铁案,张成刺杀利安,凭的不是过是张成一人之言,谁知道是栽赃,还是屈打成招,抑或是张成自作主张?”
江延锦一句紧一句,句句紧逼。
“到杭州告状的,不是陈家,而是所谓的生死之交莫壮,陈家上下按了血手印说莫壮所言全无此事,这是诬告。
都是能撕掳出来,干净脱身的事,却非要逼死冯将军,这不是翁翁的意思,这是老三的毒手,翁翁这样放纵他,就不怕寒了其它人的心?
象冯将军这样,依附于江家,依附于太子,竭尽全力替江家,替太子承担的人,不只冯将军一个,翁翁就不怕众人唇亡齿寒,从此离心离德?”
“冯福海这是自作孽。”江老太爷冷冷看着江延锦,“我让你回明州的时候,你一句句追问我,你哪一点不如三哥儿。
就现在,眼下。看事见人,推演预料,三哥儿从来没错过,你却逢大事必错;纵观大局,权衡轻重,你比三哥儿差的更远。
先去给你母亲请个安,好好歇一晚,明天一早,立刻启程返回明州,以后,不得许可,不许随意进京。”
江延锦脸色铁青,站起来磕了个头,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看着江延锦步子凌利的出了上房,江老太爷脸上的冷厉褪去,一层浓烈的疲倦涌上来,他当初就是当断不断,看到了杨氏小聪明太过,却还是容她进了门,又让她生儿育女……
“来人,去跟三爷说一声,大爷到京城了,为了冯家的事,江阴那边,让他想办法防着此,都是蠢货。”半晌,江老太爷低低吩咐了句。
垂手立在旁边的老仆答应一声,出门去寻江延世传话。
有一件大家极易忽略的事,就是从前消息的传递,和现在的巨大区别,没有电视电话手机网络,消息是靠人送信来传达的,京城的太后死了,人骑着马由近及远把这个信息传出去,这中间有着以天以月计的时间差。
第484章 忙碌的磐石
江延锦冲进江府没多大会儿,江延世就得了禀报,沉着脸想了半晌,出来往枢密院过去。
江延锦到京城,必定是接了冯家的求援,照他这会儿就到了京城来推算,冯家这求援之人,必定是在利平利安案刚起时,就从江阴赶往明州去了。
他之前一直纳闷,十几年前的案子,冯福海怎么这会儿突然出手扫尾,现在他有点儿明白了,这是因为冯福海不但蠢,而且胆小惜命,利平利安案一起,他就吓破了胆,为了保命,连出蠢招。
他错估了他,如此贪生怕死之人,怎么可能自杀?
他当初应该替他写好一份折子,让人带过去,顺便把他悬到梁上。
现在,只能分两步弥补。
江延世进了枢密院,请见柏景宁柏枢密。
柏景宁听说江延世请见,颇有几分意外,忙让人请进。
江延世进来,恭敬见了礼,客套了几句,示意柏景宁屏退诸人,直入正题,“在下请见枢密,是有求而来,实在是……”
江延世神情尴尬难堪,“唉,我就直说,是江阴军冯福海冯将军的事,两浙路宪司谢余城弹劾冯福海的事,只怕都是真的,冯福海这个人,枢密必定比我更清楚,狠毒贪婪,却又贪生怕死,还有,只看他谋夺利家坟地一案,就能知道他如今有多猖狂和无法无天。”
江延世垂着眼皮,这几句话说的清楚而快。
“我担心他会挺而走险。”江延世看向柏景宁,柏景宁紧拧眉头,迎着江延世的目光没说话。
“从江阴往海上,十分便当。”江延世又接了一句,苦笑连连,“冯家是江家姻亲,若是冯福海邪鬼附身,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冯家粉身碎骨,江家,甚至太子……”
江延世站起来,冲柏景宁长揖到底,“思来想去,只能求到枢密这里。”
“公子客气了,”柏景宁忙起身扶起江延世,“我还要多谢公子专程过来一趟,提前示警,江阴军真有什么不妥,也是枢密院的不是,我这就让人去一趟两浙路。”
“多谢枢密。枢密公心为国,太子常常教导我,要以枢密为榜样,江家更要以柏家为榜样,江家若能习得柏家家风之一二,就能真正有了世家气象,才能真正打下百世昌盛的根本。”
江延世再次长揖。
柏景宁忙扶起他,“公子客气了,这是太子抬爱。”
江延世又客气了几句,拱手告辞,柏景宁看着他走远了,吩咐去叫柏乔过来。
江延世出了枢密院,直奔城南,魏夫人有处陪嫁院子,他让人收拾了,用来一个人静思静想。
江延世一进院子,就吩咐小厮枫叶,“叫赵大。”
枫叶垂头答应,江延世进了二门,没再往里进,站在棵树下,等着赵大过来。
赵大来的很快,江延世看着枫叶退到二门外,眼皮微垂,低低吩咐道:“挑个人去一趟江阴,杀了冯福海,要快,要干净利落。”
赵大应了一声,垂手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江延世仰头看着浓绿的树叶,和树叶间晃动的光亮,出了好一会儿神,才轻轻吐了口气,转身往外走。
……………………
杭州城。
王富年决断很快,瞒是瞒不住了,那就要快,让人押着水淋淋的传话人,交进了宪司衙门。
谢余城刚让人把刑具摆开,那传达话人就竹筒倒豆子,问什么说什么。
谢余城听说冯福海联络了海匪邵大棒子,要带着全家窜逃出海,只吓的头皮一阵接一阵发麻,这冯福海要是真窜逃走了,他这前程就得全搭进去,能在这宪司的位置上终老,都是奢望!
谢余城团团转了几圈,和幕僚常先生仔仔细细商量了几个来回,两人一致认为,他们先得了信儿,这是先机,要立刻捉拿冯福海归案,可冯福海远在江阴,江阴军中。
谁去捉拿冯福海?
谢余城和常先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好一会儿,常先生轻轻咳了一声,“咳,在下倒是很想走一趟,只是,冯福海是一品将军,统领江阴军多年,跋扈得很,在下去了,只怕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反倒打草惊了蛇。”
“要不,把他诳到杭州?”谢余城一句话说完,就苦笑着自己又否了,“他都打算逃走了,怎么肯再到杭州城来,他鬼得很。”
“无论如何,宪司不能去。”常先生一边点头肯定了谢余城的话,一边接着道:“冯福海既然已经生了谋反之心,若是宪司亲自去了,冯福海狗急跳墙,只怕宪司凶多吉少。”
“唉,我倒不怕凶多吉少,是怕拿不到他,反倒让他受到惊吓,窜逃出海。”谢余城忙接了句。
“要是请唐帅司出面……”常先生瞄着谢余城的神情,见他皱起了眉,话就转了,“那咱们一番辛苦,就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宪司必定不计较这个,可上头,”
常先生手指往京城方向指了指,“毕竟,唐帅司是李家姻亲,他们唐家,又有位贵嫔在宫里,真要让唐帅司得了这场功劳,那就是壮别人声势,灭自己威风,人是咱们得罪的,功劳是人家的。”
“唉,我也是这么想,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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