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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华-第1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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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亡妻不作他想?说说这个。”金拙言打断了郭胜的话。
郭胜喉咙里隐隐咯了一声,一脸尴尬的将邱贺那段过往说了,“……听说这姜尚武,是邱贺的命根子,既然送上了岸,必定是不想独子也跟他和他媳妇一样,横死海上。霍二当家算是救过柏帅,到现在,和柏帅从未短兵相接过,姜尚文来见王爷……”
郭胜含糊了后面的话,霍连城老奸巨滑,他跟王爷搭到什么份上,这事可说不清楚。
“和世子爷这里,算得上有几分交情,这一场事要是坐山观了虎斗,有点儿不划算。”
“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处置的好?”好半天,秦王看着郭胜问道。
郭胜摊着手,干笑连连,“这事儿,往那边,柏帅就能一举肃清南边匪患,至少十年二十年之内,从津门到最南,海清河晏,柏帅这一战,就是立下了不世之功,南边沿海诸民,只怕要给他立生祠了,往这边……”
郭胜干笑几声,没再往下说,往这边,柏帅的命也许就要折进去,南边沿海一带,不知道还要乱上多少年了……
可柏帅之功,壮的是苏党气势,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也许很快就能实际上也是这样,而且,混乱之下,才有机会重重,这天下,最好越乱越好……
“你这心思,可诛。”秦王站起来,折扇捅了捅郭胜的心口,“你先回去好好当你的先生吧。”
看着郭胜告退出了屋,陆仪站起来,出了门,背着手站在门口吹风去了。
秦王直立在窗前,神情冷峻,金拙言慢慢走到他旁边,沉默了好半晌,低低道:“姑婆常说,不破不立,腐烂透了,也就好了。”
秦王微微仰头,看着窗外繁盛浓绿的老树新枝。
金拙言看着他,片刻,接着道:“柏家这样的人家,国之柱石,奉直守正,声势过盛,于咱们……有害无益。”最后几个字低到几不可闻。
秦王垂下头,沉默良久,慢慢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金拙言,“生灵涂炭,我狠不下这样的心,也不愿意,咱们的事……只看天命吧。”
“好。”好半天,金拙言声音微哽,低低应了一声。
“让郭胜走一趟吧,立刻启程,你去交待几句,不用跟我辞行了。”半晌,秦王低低吩咐道。
金拙言答应了,退后几步,转身出去了。
郭胜赶回永宁伯府,这会儿他要见姑娘倒是十分便当,刚和李夏说了几句,端砚在外面扬声叫道:“先生,外头说,那个叫明镜的小厮又来了,说请先生出去一趟,有几句话要跟先生说。”
郭胜向李夏微微颔首,转身出去,直奔二门里。
李夏将手里的书摊在面前的桌子上,看着窗外,有几分怔忡,联合诸家,再以金钱驱使蛮夷,聚拢起来一网打尽,这是霍连城的唆使吧,为了儿女,父母一向不遗余力。
这一战,轻轻松松就能肃清南边之患,至少二十年内,哪怕放纵不管,南边也能一片安宁,想想从前……这份轻松,让她妒嫉到心酸。
郭胜匆匆出去,很快就回来了,紧绷着脸,眼里却闪动着兴奋无比的光芒。
“姑娘,是金世子,说是,王爷想让我走一趟,助柏帅一网打尽南边匪患,我答应是答应了,留了话缝……”郭胜语调里透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去吧,尽快启程。一,尽全力助柏帅一战毕全功;第二,只尽力相助,所求唯沿海父老能安居乐业,绝无其它;三,不要动用胡磐石,也用不着;四,大事一定,立刻回来,做一个事了拂衣走。”
李夏瞄着郭胜浑身上掩饰不住的激动兴奋,沉声交待。
郭胜凝神听的专注,“是。”顿了顿,郭胜微微欠身,“在下都懂了,姑娘放心。”
“还有,这就让人传个话给霍连城,告诉他,我阿娘,我们一家,都很喜欢姜家姐姐。”李夏眼皮微垂,又交待了句。
郭胜连眨了几下眼,怔了片刻,呃了一声,赶紧应了一声,“是,这个,在下……也懂了。”
第327章 中秋的酒
郭胜突然要回一趟老家,严夫人让人循例备了份程仪,一个字没多问,徐焕瞄着郭胜满眼的亮光,悠悠说了句:“要不是明年考春闱,我真想跟你走一趟。唉,要钱不要?”
见郭胜坚定的摇头,站着又看了一会儿,转身告辞:“我先走了,明天早上我就不送你了。”
“我今天晚上就走,你先别走,还有几件事。”郭胜忙叫住徐焕。
徐焕转身回来,跟在转着圈收拾东西的郭胜身后,听他托付。
“我这些兄弟,银贵跟我走,其它都留下,富贵统总,人你不用管,这个院子,你得空常过来看看。
五爷现在虽说天天往王府去,其实都是去念书准备春闱的,他这头,你常去看看,你外甥的学问文章,比你还是差点,你别光顾着自己。
这都是小事,你管不管都行,有一件,你得用心办好。”
郭胜捏着一叠银票子,一脸严肃看着徐焕,“照顾好姜家姐弟。”
“什么?”徐焕瞪着郭胜叫起来。
“什么什么?那姐弟俩,我走了,你不照顾谁照顾?这事还能托付谁?反正姜家姑娘那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你放心……”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姜……哪有什么事?那都是无中生有的事,你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徐焕急了。
“你瞧瞧你,说哪儿去了这是,我说的是姜家姐弟的来历,你瞧你,这心眼净想什么了?”郭胜用银票子拍着徐焕的肩膀。
徐焕被郭胜这几句话噎的差点伸脖子,“你说清楚,这来历……”
“王爷已经知道了,世子爷也知道了,陆将军也知道了,是不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别的,你不用知道,对了,还有……算了先就这些吧,别的,你看着办,该照顾就照顾。”
“你这趟去,什么时候能回来,心里有数吗?”徐焕呆站了半晌,看着郭胜问道。
“不知道,年里年外吧,早了我送你入龙门,晚了回来贺你高中。”郭胜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徐焕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带着一肚皮的心思,告辞回去了。
郭胜当天晚上就启程往南边去了,隔天李文岚入龙门考第二场,顺顺当当,到第三场,送李文岚入了龙门,隔天是中秋节,霍老太太接上李夏和李冬,和李文楠三个,由徐焕陪着,出城往独乐冈赏月玩一天。
霍老太太在独乐冈上佳位置,包下了一间小院,霍老太太带着三人,逛了大半个城出来,在婆台寺吃了顿素斋,再到独乐冈,已经天近傍晚,一行人沐浴洗漱,换了衣服出来。
李夏和李文楠照例是一样的打扮:一件酡红素绸坦领半臂,里面雪白纱琵琶袖窄小利落,一条酡颜十六幅长裙,耳朵上一串红到艳丽的珊瑚珠几乎垂挨到肩上。
并排站在一起,看的霍老太太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真是好看!这珊瑚珠子好看,我那儿还有不少,明儿回去,我带你们一人去做一套头面,还有冬姐儿。”
“不用了,太外婆三天两头给我们做衣服头面,我还没能戴过一遍。”李冬看着两个妹妹,也看的移不开眼,阿夏越来越好看了。
“咳。”几步远的徐焕咳了一声,“咱们过去吧,你们听听,已经热闹起来了。”
四周果然丝竹盈耳,觥筹交错声声叠叠。
“快走,太外婆,我今天要多喝几杯!”李文楠拉着李夏,脚步雀跃。
“行,不过不能醉得太厉害,要是明天回到城里,还醉着不醒,那可不行。”霍老太太爽快答应,又加了一句。
“再怎么醉,一夜也醒了,多谢太外婆,太外婆你太好了!天底下的外婆太外婆中间,太外婆你最最好!”李文楠得了许可,奉承话儿一堆一堆捧出来。
霍老太太大笑,徐焕走在最前,一边走一边笑,这个楠姐儿,有她在,比一台大戏还热闹。
霍老太太定下的赏月位置高远敞亮,席面已经摆好,见众人进来,两个酒娘取了酒出来,请了示下,加了少许冰糖,温起了酒。旁边几个乐伎按琴抚笛,乐声悠悠扬扬。
京城的规矩,中秋有两件大事是一定要做的,一是尝新酒,二是听曲子。
徐焕酒量浅,喝了一两杯,就不敢再喝,霍老太太酒量极好,李夏姐妹几个,敬一杯,她就喝一杯,李冬酒量竟然不错,被李文楠拉着连喝了五六杯,又敬了霍老太太几杯,竟然还没醉倒。
李夏酒量也不差,见霍老太太来者不拒,她这酒上就存了心,李文楠酒量一般,酒品极好,最先倒下了。
霍老太太搂着醉的只顾笑个不停的李文楠,吩咐撤下酒,换了醒酒汤上来,慢慢抿着听了一会儿曲子,夜风渐凉,就起身往回走。
婆子叫了软轿过来,抬了醉倒的李文楠和脚步不稳的李冬,霍老太太不愿意坐轿子,牵着李夏,跟在轿子后面,一边走,一边赏着月说着话儿。
走到一半,李夏一眼瞥见江延世的小厮枫叶站在路边,冲她招了下手,又招了下手。
李夏急忙回头看向霍老太太,霍老太太的目光从枫叶身上移回,看向李夏,“是哪家的?”
“江公子的小厮。”李夏又扫了眼枫叶。
“要是去,得让单嬷嬷陪着。”霍老太太看着前面,语调淡淡。
“好。”李夏松开霍老太太,招手叫了端砚,霍老太太示意单嬷嬷跟着,往旁边几步,枫叶急忙迎上来。
“什么事?”李夏站定,等枫叶过来,微笑问道。
“我们爷说,他欠了姑娘一曲笛子,今天中秋,正好应景还了这债,我们爷就在旁边,不过几十步,是块清静地方。”枫叶忙陪笑道。
李夏看着单嬷嬷,犹豫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示意枫叶带路。
果然不过几十步,就看到江延世一件雪白长衫,手里转着管玉竹笛,站在月光下,连人带笛子,仿佛都发着光。
看到李夏,江延世笑容如姣姣天上月,急步迎上来。
第328章 天上人间
李夏站住,赞叹无比的看着江延世走近,轻轻叹了口气,低低道:“月华似水,公子如玉。”
江延世一个怔神,随即笑的弯下腰,顺势冲李夏揖了一礼,“姑娘真是……”江延世直起上身,脸上的笑容浓的化不开,侧身往前让着李夏。
“咱们往这边,独乐冈后山赏月更好,又十分清静,就是,”江延世顿了顿,再次欠身,“要多走几步路,姑娘要是……”江延世指了指旁边一顶青竹小轿。
“这么好的月色,走走吧。”李夏背着手,侧头看着江延世,多么难得的月色,坐轿子有些煞风景了。
江延世笑起来,迎上李夏的目光,片刻避开,抬手轻拍着额头,笑个不停。
她肆无忌惮成这样,他竟然觉得……如此美妙。
“前一阵子,听说你受了伤,我很担心。”两人并肩走了一段,江延世开口道,声音听起来隐隐有几分硬涩。
“嗯,看热闹凑的太近了些。”李夏看了眼江延世。
江延世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点头,“看热闹这事,不凑近了,看不清楚,也看的不热闹,凑近了,”江延世侧头看向李夏,“说是伤了半边脸?哪半边?”
李夏微微蹙眉,“好象……忘了,不疼的时候,就忘了哪边了。”
江延世纵声笑起来,“阿夏,你这个,算好了伤疤忘了痛吗?看这样子,下次有热闹,还是要照看不误了?”
李夏一边笑一边点头,“我觉得是,只是,下次再看热闹,不能凑的这么近了,实在太痛了。”
江延世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阿夏,你这脾气……真好,以后若有机会,我陪你看热闹,一定让你好好看了热闹,又不会伤着。”
“你要是陪着,那不是看热闹,那是热闹。”李夏侧头看了眼江延世,“我听七姐姐说,有一年上元节,江公子沿街巡查,看江公子的人,把御街都堵满了?”
“哪有的事!”江延世矢口否认,连声唉唉,“阿夏,你不要听人乱说,没有……”
“真没有啊?”李夏拖长声音,打断了江延世的话。
“好好,是我错了,那是我头一年领督办巡查上元节烟花这桩差使,大意了,在御街上有人扔花,我顺手接住……后来,就乱了套了。”江延世一脸的无奈。
李夏笑个不停,“真是可惜,这么热闹的事,我竟然没看到。”
“阿夏。”江延世叹着气,带着一脸无奈的笑,看着李夏,“你要是真想看,明年上元节,我带着你,一点热闹也不让你错过。”
“那可不行,我不是说了,跟着你,哪是看热闹,是被人家看热闹才对,我还是和七姐姐一起,站在街边看热闹最好。”李夏笑着摆手。
“那等你七姐姐出嫁了,我来陪你看热闹。”江延世侧头看着李夏,语调轻快随意,神情却十分郑重。
李夏笑着别过头,没答这句话。
“我从小跟着阿娘住在四明山的庄子里,头一回看热闹,是到明州城里考童试,考完出来,正赶上一家酒楼开业,请了明州城里几乎所有的红伎歌舞造势,我凑上去看热闹,结果,也是凑的太近,跟人打了一架。”
江延世几乎立刻转了话题。
“打赢了没有?”李夏扬眉笑问道。
“输了,被人家打的很惨,不止半边脸,从头到脚都是伤。”
“那后来呢?你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李夏追问道。
“我们明州民风算得上彪悍,有一条规矩,约定的生死之搏,那就生死自负,第二天我在文庙门口堵到他,向他挑以生死之搏,他答应了。”
江延世突然往前跑了一步,跳起来,从路边斜伸出来的桂花树上,折下一枝桂花,闻了闻,递给李夏,“山里的桂花,香味儿格外好。”
李夏接过,仰头看着江延世,“你把他杀了?他是你的仇人,还是你家仇人?”
“怎么这么说?”江延世睁大眼睛看着李夏,满眼满脸的期待。
李夏斜着他,嘴角往下撇,“在明州啊,敢跟你打架的……也姓江吗?”李夏说到一半,突然问了句。
江延世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冲李夏长揖到底,“姑娘之聪慧,在下……咳,佩服的很。是。”江延世站直,背起手,看起来十分自得,“是我异母兄长,被我杀了,我回到山上隔天,祖父就亲自到山庄里,接了我和阿娘,到了京城。”
李夏有几分怔忡。
江延世的家世,她知道的不多。
江延世的父亲江会贤是个由着性子,却没什么大本事的人,有个青梅竹马,海商出身,家里脱籍还没过三代,江家自然不会让他这个长房嫡长娶这样人家的女子回来,给他定了明州书香大家魏家的姑娘,就是江延世的母亲。
刚定下亲事,江会贤就一声不响把青梅竹马杨氏接到了家里,把生米做成熟饭,纳了杨氏。
魏氏听说性子极傲,定了亲,拖了四五年,才嫁进江家,不过一个来月,就从江家大宅,搬进了江家在四明山上的庄子里,江延世是在四明山上出生,在四明山上长大的。
他还有个异母兄长,这个,她没听说过。江延世的过往,她知道的不多。
“唉。”李夏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江延世低头看向李夏。
“你阿娘带你住到山里,退避三舍,你那个时候,还小,肯定还肯听你阿娘的话,能打起来,肯定不是你挑事,嗯……”李夏侧着头,斜往上看着江延世,“照你的脾气么,大约他在你面前摆长兄的谱了,挺蠢的,能教出这样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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