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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绣春-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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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朱棣与我前往大宁。一出城门,我却惊讶至极,眼前黑压压的满是兵将,便问朱棣道,“你不是去借兵吗?怎么还会带着兵?”
朱棣神秘一笑,“你有没有听过宁王的传言?”
我想了想,“倒是听过。”
朱棣问道,“你听到的传言是什么?”
我脸一红,“传言倒不是他一个人,说的是两个人。”
“两个人?”朱棣奇道,“你倒是说说。”
“我还在京城做锦衣卫的时候,便有人将当时在藩的二十多位藩王全部评价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结论你也脱不开干系呢,叫做‘燕王善战,宁王善谋’。这八个字我只承认前四个,后面四个却不敢恭维,燕王爷你老人家英勇善战是不负盛名的,可是这宁王,今年堪堪不过二十二岁,我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也是四五年前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能有什么智谋?竟然还打败了你们二十多个兄弟,被推崇至首?”
朱棣淡淡笑了,满脸的狡黠,“四五年前你也还小呢,你懂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本姑娘和宁王一样吗?
朱棣见我不服,道,“十七弟母家乃是杨太妃,杨太妃家世不是很显赫,是以十七弟幼年时并不是多受父皇的待见,可是他聪明绝顶,甫一入学,便时常显示出超乎常人的才能,父皇这时候才开始关注于他,渐渐的发现了他的聪明之后,更是喜爱有加。他上十三岁便封了王,十五岁驻藩大宁,父皇更是把手下最悍勇得力的一支军队‘朵颜三卫’给了他。想他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时常我们北方兄弟一起,汇合出塞作战,他每次都是最足智多谋的那个。”
我一直认为朱棣少年成才,已是不可多得,没想到他如数家珍的讲述了宁王朱权的辉煌历史,与他相比竟是不出左右。
朱棣又接着说道,“他十五岁接手朵颜三卫的时候,便已经有八万甲兵,六千战车。如今驻守大宁重镇十年有余,这支队伍就不说兵力增加至何等模样,但是作战经验,已经是余下众藩王不可比拟,我如果得到了这支队伍,李景隆手下的五十万大军又何足为惧?”
“你跟我说了半天,也不过是告诉我十七爷如何聪敏,他手下的兵将如何悍勇,跟咱们现在带着这大队人马有什么关系?”我依旧不解,皱眉问道。
朱棣伸手对我招了招,我凑过去,他低附在我耳边,对我说了一番,我才恍然大悟,对朱棣竖起一根大拇指,“什么‘燕王善战,权王善谋’,我看你占全了得了。”
本来想着要远行,我就换做男子装束,没想到如今正好因为随军派上用场了。我与朱棣一人一匹高头大马,并未在军队之前带队,只是夹在军队中间,也并不显眼。北平一年到头本就好起风沙,出了北平之后,更是时常狂沙四起,我拿着一张大披巾将头面都包了,每天像个阿拉伯人似的。有次与朱棣抱怨,他还很是奇怪的问了句,“阿拉伯是什么?”我捂着嘴笑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饶是军队中众人皆是训练有素的硬汉子,步行前往依旧还是速度耽搁了一些,朱棣每日也不多话,有时候与将士聊两句,平时只与我说话。我问他是不是从前行军也是这样话多,他瞪了我一眼,“你这真是讨了便宜又卖乖,本王爷为了怕你旅途艰苦,每日想个法子跟你说话,到你嘴里竟嫌本王多话了。”
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生怕他以后真的缄默起来,我还真没有人说话了。
约过了半个月,我和朱棣并几个将领率先到了大宁城门外,朱棣一早便已经派人送了信到了宁王府,此时宁王已经派了人来接我们。
奇的是这来接我们的人并没有出城来,而是紧闭大门,站在城头,对着我们喊道,“城门之下,可是燕王?”
“正是燕王,烦请开城门。”我也对着他高声喊道。
那人却并没有开门,踟蹰了一会,我和朱棣面面相觑,朱棣也是皱眉,楼上那人却说道,“我们王爷吩咐了,说城内没有什么地方安置王爷的属下,若是进城,只能是王爷一人进来。”
朱棣一顿,微笑道,“十七弟说的没错,不顾我要带个随从进来,否则饮食起居,实在为难。”城墙上的人踟蹰了一下,朝我看了看,大约觉得我瘦弱不堪,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便道,“这点小事,小的便单个不是,替我们做主了,谅也无碍,下面的兄弟,将王爷和那位侍卫放进来吧。”
我和朱棣下得马来,步走进了大宁城,上了宁王府的马车,马车一路奔驰,没一会儿便到了宁王府大门口,下了马车,只见宁王府高高的门楣,上面书着古朴的三个大字,“宁王府”。早就听闻宁王朱权很是喜爱舞文弄墨,研究道学,他于烹茶弹乐方面的造诣要比他在战场上的造诣高得多,此时一看这宁王府的外面的造型便能感受得到,古色古香,别致有趣,比其他王府很有些不同,在这大漠中,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朱棣与我对望一眼,朝里走去。刚跨进门槛,只见里面迎出来一个年轻的玉面公子,身着一袭白衫,风度翩翩然,形容之俊秀不在徐辉祖之下。
朱棣也已经伸出两只手,与他抱住,在其背上拍了几下,“十七弟,许久不见,如今竟是时过境迁了!”
这便是朱权了,我只知道他年轻,没想到这样年轻,光看着容貌已在心中暗道一声好,更何况此人还善战的很。他牵了朱棣的手,也很是感慨,道,“四哥!我虽在大宁边陲之地,却也听说了你的事,怎么落到这一步田地?”
朱棣面露难色,“你只听说四哥的事,难道没听说别的兄弟的事?”
朱权一时语塞,面上也很悲怆,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只长叹了一口气。
朱棣又道,“老哥我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凭着老哥这么多年的为人,谅你也知道哥哥我并非心高气大,胡作非为,实在是无奈之举啊!朝廷派来了人,将我燕王府里三转外三转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各个持刀持枪,就等着捉拿于我,我既没有枉法犯罪,又不曾对新帝心有觊觎,为何这样苛待于我?你我多年骨肉至亲,我就跟你说句心里话,我不服啊!”
宁王见朱棣说的真切,面上也是气愤填膺,“哎!别说了!莫说你的燕王府在北平泥菩萨过江,就是我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有人前来监视,年初你入京的时候,皇上的天子令也发到我这里,宣我进京,好家伙,我还没行走几步,便被连削三支护卫队,我心想不对,才借口推病退了回来。何止是你自身难保,就是我,只怕也……”
这两兄弟刚一见面,便互相倒起了苦水,旁人皆是骇然,心里都想,这两人也算都是被朝廷迫害的惨了,否则平日里都是那么高贵冷傲的性子,怎么能作出这样的苦态,不由得在心中对朝廷也咒骂起来。
半晌朱权才道,“四哥,你一路奔波到了兄弟这里,我知道,若不是你如今落难,也难得来的,快别在这里站着了,咱们进去详谈。我替你接风。”
朱棣也伸出一只手,道,“好!这里你是东道,你先进,莫让我失了主客之分。”
朱权推不过,便在前带路,将我们带进一个会客厅,只见一张黄梨花木精心雕刻的扁圆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朱权道,“四哥,咱们今儿好好喝一场!”
朱棣让了让便坐下了,两人互相喝了两杯,朱棣才道,“兄弟,老哥哥我今日前来,并非旁事,起兵已是犯下天下之大不韪,北平城我是呆不下去了,只留下我一门上下老弱妇孺守着屋子,想来皇上仁慈,也不会拿妇女们出气,我自己便带着兄弟们前来投靠于你了。”
朱权听朱棣如此说,连忙推辞道,“四哥千万别说这话,千万别~”
朱棣笑了笑,“你我兄弟,何必遮遮掩掩,说句不该说的话,兄弟二十多个里头,不管他官位坐到如何,当年如何博父皇喜爱,如今如何博新帝器重,我最看得上的便是你了,有胆量,有魄力,还不是无脑英雄,如今我这个处境,除了投靠你,我还真的想不到谁敢担这么大的风险。”
朱权被朱棣这不软不硬的话一堵,下面的话倒是说不出来了,只得闷着头喝了一杯酒,酒壮人胆之后才道,“四哥别说这样话,本是同根生啊!兄弟有难,谅哥哥也必定相助。”
第211章。31。借兵(3)
“这是当然。我虽投奔与你,也绝不会让你耽着窝藏朝廷案犯的罪名,整日价提心吊胆,想来你替我写一封求情信,送到皇上手里,只怕皇上多多少少要给你这个皇叔几分薄面,或许不与我计较了,也不是难事。”朱棣举起一杯酒,对朱权举着,这一番请求说完,也并不喝,只等朱权答应。
朱权以为朱棣有多大的忙要帮,听了这话,立马将面前的酒一口干下,笑道,“这点小事,举手之劳,四哥的事我岂会袖手旁观!如此,我今晚便替四哥把信写了,接到皇上回信之前,四哥权且委屈一下,在我这里先住几日。想来皇上怎么也不会真的跟亲叔叔计较。少不得一笔勾销,都作罢了。”
朱棣连声附和道,“是是,十七弟说得没错。”
这一晚兄弟叙情,自是十分动情,到了晚间,朱权吩咐人直接给朱棣收拾出一个十多间屋子的院落,让他安歇,我自然也是跟着朱棣在这个院落中落脚。朱棣第二天一早,边敲门来找我,我正穿戴好,朱棣开了门一看,却皱着眉头极其不满,道,“快些把男装换了吧,换做女装,扮得美艳些才好。”
我瞅了瞅他,满腹狐疑,“好不容易跟着你进来了,还不收敛检点些,换女装岂不是更要惹人闲话了?”
朱棣一笑,“你只在大道理上聪明,让你耍小聪明你却不能。”
我更加奇怪,“换上女装,还是小聪明了?”
“当然。你想啊,我这不是逃命来了吗,只身前来像什么逃命,带着爱妾才是真的逃命啊。”
我脸上一红,连声啐道,“呸呸呸!不害臊,堂堂王爷,嘴上也没个把门的,总是这样明里暗里占我的便宜。”
朱棣将我往里一推,自己跳到门外,将门带了起来,隔着门对我喊道,“快别废话吧,正是用的上你的时候呢。”
我暗暗一想,朱棣的话确实有道理。别看朱权昨晚上和朱棣在桌上情深意重,从他只放我们俩人进城便能看得出来,这人城府深着呢,若是让他看出了破绽,只怕将我们赶出去的事,他是干得出来的。此时正是麻痹他的时候,我确实要按照朱棣的话来做。可是我并没有带女装来,想来正是为难,只得从带来的衣服里挑了一件玉色的斯文衫子换上了,头发也只扎了一溜小辫子,攒至总心,用一个白玉环束了起来。却在脸上细细的装扮了起来,峨眉黛,胭脂粉,只把一张小脸擦得唇红齿白,想了想,生怕别人看不出我是个女子,更在眉间点了一滴朱砂,如此一看,竟是一个扮作男装的巾帼女子了。
彼时大明朝的官宦子弟之间流行起一种玩法,要么就是将身边长得特别女气的小厮打扮的越发粉妆玉琢,像个女子,要么就是将身边有些英气的美貌丫鬟打扮成男子,如此带出去,别人不止觉得新奇,更显有身份,公子哥儿、纨绔子弟之间甚至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要比得谁家的反串更有韵味,方才显得你家中财大气粗,位高权重。
朱棣平日里自然是不可能玩这种把戏的,不过此时若是这样,肯定要卸掉朱权的一点戒心。待我装扮好,一打开门,朱棣的一双眼睛却钉在我身上腾挪不开了,半晌才道,“偏生要这样打扮吗,叫你美艳些,又没叫你妖妖窕窕的……”嘴里虽是这么说着,眼角却已经笑了开来,“一直就觉得你扮作男装要比女儿家装束更艳丽三分,真是奇了怪的事。”
我懒得与他纠缠,嘟哝道,“你倒是提前与我说,我才能带女装来啊!一大清早的便暗搓搓急吼吼的跑来了叫人家作女装,就是出去买也没有啊。”
朱棣果然不与我再说话,拉住我的一只手往外走去,到了朱权处,朱权也便一眼便朝我瞅来,直打量了半晌,才哈哈大笑起来,“呀呀呀!我真是眼力越来越差了!怪道昨儿朱忠回来了跟我说替我做了一个小主,将王爷身边的随从也带回来了,带个随从回来倒还罢了,我还以为四哥是嫌我府上的丫头们粗鄙,伺候不好呢。没想到……啧啧啧……”
朱权也是少年风流之人,这么多藩王之中,他的妻妾算是不少的,又常年在塞外生活,是以风度很是豪放,此时便围着我转了两圈,笑道,“有趣儿,有趣儿,我早就听说京城中的那些子弟愿意打扮身边人,没想到是这个打扮法儿,竟没有告诉我,回头我也挑个丫头这样装扮起来。”
朱棣一直抿嘴笑着,一边朝我觑着,眼神有些迷离,我也分不清他是逢场作戏,还是流露真情,羞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想赶紧的找个地儿钻进去。好在这朱权虽风流却不下流,取笑一番便也罢了,“这位小姐芳名?又是什么身份?四哥快别瞒着我,若是爱妾,我还要唤一声嫂子,为方才的孟浪言行道个歉呢。”
朱棣笑道,“这是阿漪,你喊一声嫂子倒也不委屈你。”
朱权双手一拍,“我就知道,这等人物儿,万里挑一的,若不给个名分可就是糟践人了。”说着,他便向我拱手,做了一个揖道,“好嫂子,原谅十七方才贫嘴贱舌吧,这厢给您赔罪了。”
我越发的羞赧起来,不由得转过身去,不作回答了,他两个倒是都笑了起来。朱权一边道,“贱内玉梨倒也是个贪玩的,年纪只怕与嫂子也不差多少,我把她唤来陪嫂嫂。”
我笑了笑,“如此甚好,多谢十七爷。”
“哎哟,嫂子您可不要这样折杀我了。”朱权一边说着,身边已经有很有眼力的家丁跑出去唤王妃来了。不一会儿,便有一个钗环美人儿走了过来。但见她身穿桃红色对襟长袍,头上绾着一个别致的飞天髻,松松插着一根碧玉簪子,肤如凝脂的手上笼着一串红麝香珠,更俏皮的事还要在腰间挂着一个香喷喷的绣花荷包,整个人千娇百媚。
见她如此打扮,便知朱权对她宠爱有加,怠慢不得,我赶紧的朝她做了个万福,她却也不恃宠而骄,很是客气的回了我一个万福,又赶紧对朱棣道了万福,这才走到我身边拉住我的手,笑道,“方才边听家下人说四哥带了一位绝美的爱妃来了,叫我出来看看,这不,我连洗漱也来不及,便赶紧的来了,也不知失不失礼,好在都是一家人,也不必计较这些虚礼。”
我见她和气的很,连忙说道,“王妃娘娘快别这样说。我正愁没人聊天儿呢。”
宁王妃手上还牵着一方帕子,连连摇晃起来,“快别这么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虽是侧室,按礼你却是嫂子,喊我一声玉梨便罢了。昨晚便听我们王爷说了四王爷的事,往后只怕你们在宁王府的日子还长着呢,总讲虚礼那可要累死了!兄弟的府邸便是自己的家,四哥和嫂子可都不要拘束才好。”
玉梨长得本就已经很好了,没想到说话还这样谦逊有礼,我便越发的喜欢她了,朱棣和朱权在一处下棋,我便和玉梨到园子里玩耍起来。玉梨乃是兵部指挥张泰的女儿,出身不高,所以态度也完全没有蜀王妃蓝妃那般骄纵不堪。虽然嫁进宁王府已经年数不浅,更也是生儿养女的人了,到底年轻,又远在边疆,没有什么人管束,性格很是烂漫,此时她兴起,索性还喊了几个朱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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