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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绣春-第1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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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转过身,拥我入怀,在我头上披散的乌发上轻轻一吻,“你去睡,我还有些事情要好好想想。”
  我看他眉头紧锁,愁绪满面,不由问道,“你是在想岱钦和诺敏吗?”
  朱棣淡淡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我握住他的手,“灾情疫病,就算此时着急,也还是得慢慢来,你如此的魂不守舍,绝对不会是为这些。”
  朱棣不置可否,却皱眉看了我一眼,良久没有答话,松开我的身子,又背向了我,才冷漠的说道,“恐怕想起他们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吧?”
  我心中一惊,“你……为……为什么这么说?”
  “魂不守舍,你这个词也用的非常好,只怕正说明你此时心情吧?”朱棣的声音越发冷冽。
  我往后退了一步,久久不敢答话,只觉胸口闷闷一疼,便伸手捂住,朱棣回身看了看我,不但没有半分心疼之意,反而有些嘲讽的样子,“不必心疼,我不会多问的。”
  我又踉跄着退了一步,“你……你是什么意思?”
  朱棣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没什么意思,歇息吧。”
  我浑身犹如坠入冰窟,狠狠一颤,立在原地便如双腿灌了铅一般,一步也腾挪不得。
  朱棣已经闷闷的上了床,背着身子向里睡去。我的眼睛一酸,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胸口的疼痛加剧,身子便软了下来,四处摸索一番,好容易才扶住一根木柱,便喉头一甜,往外哇啦一口吐了出来,还没有来得及看,眼前便黑了起来,可是想到朱棣如此冷漠,若是晕倒,也是累赘,便强睁着眼睛,微微靠了一会。朱棣依旧翻过身子,往地上一看,惊呼一声,“呀!”
  听他这么一声,我也少不得往地上一看,只见地上一片猩红,鼻子里也窜进来一股浓浓的腥味儿,眼前便越发的黑了。
  朱棣已经蹿下床,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扑了过来,“阿漪,你怎么了?”
  我伸手,用仅剩的一点力气推开了他,眼神里带着恨看着他。
  朱棣轻声道,“别闹,我扶你上床。”
  “不必。”我先是拒绝,想了一下又答道,“你扶我去隔壁房间歇息。”
  朱棣见我倔强,不受管制,索性将我拦腰抱起,放到床上,“你躺着别动,我让三保去叫大夫。”
  我见他并不如我的愿,想到自己身不能动,眼泪又刷刷往下掉,朱棣伸手擦着我的眼泪,着急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等大夫来瞧过你了,我到隔壁去,你现在别动,好吗?”
  “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冷冷问道。
  朱棣脸色微变,“先不说这个,你吐了血,不是好事,不看大夫是不行的。”
  “心都冷了,大夫管看吗?”我将头扭到里面,“不必叫什么大夫来。”
  朱棣呆呆立在床边,终于说道,“你见到岱钦,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找到妹妹了。你在此之前,还见过他,是不是?”
  我梗塞住,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沉默不语。朱棣见我如此,脸色又有些冷下来,不过碍着我病着,也不敢多说,又低下头来柔声道,“乖,我去喊大夫。”
  看着他的背影,我柔肠百转,不知如何解释。


第312章。68。叙旧


  整个开封府的大夫都在忙着救治鼠疫,三保请来大夫的时候,已经快到半夜。那大夫一进门看到我,脸色就有些不对,“呀!这位夫人,面如金纸,怕是不好啊!”
  朱棣皱眉,三保连忙拉住大夫,“大夫还没看,还是别说这样的浑话。治好夫人的病,赏赐不用担心。”说着,就掏出一块银子递到大夫手上。
  那大夫见三保行事大方,朱棣又气度雍容,料想应该是富贵之家,少不得硬着头皮走到我身边,“还请夫人伸出贵手,让鄙人号一下脉。”
  我伸出手,那大夫摸了一会,眉头越锁越紧,收回手,道,“不知这位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看了那大夫一眼,冷冷说道,“不必,是生是死是祸是福当着我的面儿说吧。我方才吐了一大口血,你号出了什么结果?”
  那大夫一愣,为难的看向了朱棣和三保,三保走到我身边低着身子轻声说道,“夫人,不如让大夫到外间和我们低声谈一下,也不打搅您歇息。等会儿把药给您送进来您只管喝便是,岂不干净爽利?”
  我瞪了三保一眼,“你何时变得这样多事?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了不起就是旧疾复发。当时的大夫就断我活不过一年,这两年算是我捡的,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大夫听了我的话,面露难色,既不敢附和我,也不敢反驳我,只得一下子看看朱棣,一下子看看我。朱棣只好走到我跟前,坐在床沿,替我掖好了被角,才柔声说道,“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
  “丧不丧气不是我说了算,听大夫的吧。”我扭过身子,不再说话。
  朱棣叹了一口气,对大夫说道,“就在这里说吧。”
  那大夫微微颤了颤,低声答道,“这位夫人体弱气虚,肝火旺盛而脾胃欠缺,既有旧疾缠绵又有新患在身,女子吐血,最是不好,俗话说,一口血吐出几年气,若是调理,只求续命,若是用大药治疗,恐如此花柳之躯,受不住那些虎狼之药啊。”
  “你若说旧疾,倒是确有其事,若是新患,可怎么解?”朱棣奇道。
  大夫摸了一把胡须,道,“这个得问夫人自己了。此旧疾显然耗了夫人很大元气,这一两年之内,夫人许是又受了什么别的伤或是得了旁的病,现在是不是有夜不能寐,食不能饱的毛病?每逢阴雨天气,旧伤必犯,唔,于妇科方面,冒昧问一句,夫人可是已有生产?”
  朱棣点头,“是,大半年前确实产了一个女公子。”
  “这就是了,病就在这上头起,孕育胚胎,已是耗尽心血,看夫人面色,大致也可料得夫人生产之时必吃了大亏,此乃我所说的新患。如今每月月事,是否干涩经少,发黑而续断?”
  朱棣摸了摸我的肩膀,“阿漪,这大夫说得很有几分意思,你好好回答他一下,或许大夫有偏方治你。”
  我低声答道,“他说的句句中的,确实是个有实力有真本事的大夫,既是如此,你且问问他我还有几天的命就是了。”
  朱棣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与大夫说道,“大夫,只说一下如何用药吧。”
  那大夫迟疑一会,道,“此时也只好用些补药吊着身子了,旁的药物,对夫人来说,都是毒大过用,我开个方子,姑且试试吧。病人最怕过冬,若是这个冬天熬过去,许就好了也未可知。夫人放开心,多想些热闹事儿,对身体也好呢。”
  三保送走大夫,朱棣坐在床边沉默不语,我背过身子,蓦地流下眼泪,不是为了旁的,只是想到月牙儿这么小,也许很快就要变成没娘的孩子,那眼睛就像打开了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良久,朱棣摸了摸我的枕头,才发现整个枕头已经湿了,大惊道,“刚刚大夫还说要多想些开心的事,你怎么倒哭上了?”
  “这样不咸不淡的安慰话,不都是安慰将死之人的话吗?”我一想到此处,又难过起来。
  朱棣将我扶起来,搂在怀里,“都是我不好。”
  “我自己的病,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该让你跟着我出来,不该让你生月牙儿,不该让你跟着我上战场,不该……哎,今晚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我相信你对我的心。”朱棣的声调,就和平日里对月牙儿说话一般,一半哄一半疼,柔得好像一朵云。‘
  我心里百感交集,生死面前,那些小毛病小芥蒂已经不算什么。半晌,我才把头埋在朱棣的怀里,哭着说道,“我不想死……”
  朱棣拍着我的头,“我也不许你死,你要生生世世的陪着我。”不知是不是我产生了幻觉,要不然为什么会觉得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呢?良久,他才接着说道,“刚才那大夫说的,竟和你的状况一分不差,想来是个好大夫,明儿我们先吃上他的药,好生的调理一下,若是没有好转,再唤旁的大夫多看看。多少风雨咱们都经过了,何必怕这一点挫折?”
  我点点头,紧紧的抱住他,心里害怕着这拥抱会抱一次少一次。
  第二日那大夫果然煎好了药气亲自送来了,朱棣也没有外出,在客栈陪我。我心中愧疚,说道,“你别让那大夫亲自来了,他有跑咱们这里一趟的功夫,可以救下好几个鼠疫病人了,你自己也别在这里耗着陪我,几十万口人都在等着你的救助和调配,难道你想做一个昏君吗?”
  朱棣面露难色,看样子是既想出去,又舍不下我。我只好一面赶着他,一面道,“你留两个侍卫在这里就是,我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们就罢。”
  朱棣叹了一口气,“你一个妇道人家,终究不便指挥他们的。这样吧,群殴让人去把诺敏请来陪你。你和她既投缘,她又懂些医术,一举两得。”
  我愣了愣,“她?”
  朱棣笑了笑,“她怎么了?不行吗?这么多年,我也就见到你和碧落还有她能说上几句。你自己若是忌讳,那就算了。”
  我心虚一下,“我有什么忌讳,你现在说话夹枪带棒的,总是爱挤兑人。”
  朱棣笑了笑,“那我就去派人去了。”
  即是如此,朱棣也徘徊到快中午,诺敏姗姗来迟,才带着三保出去了。诺敏一进来,看到我也是大吃一惊,“呀,皇上派人来唤我,我还以为没有什么,故而把手上的几个鼠疫患者看完了才来,你这脸色,是大病啊!”
  我笑了笑,“不过是昨晚一时急怒攻心,吐了一口血罢了。并没有大碍。”
  “哥哥整天价让我看你们汉人的医书,我记得黄帝内经里面就说过,女子吐血,乃是大忌啊,你可别这样不在意。不行,我得喊哥哥来替你看看。他这几年专心修医,医书看了几百本,医术也是突飞猛进,或许有办法。”诺敏着急道。
  我一把拉住她,让她坐在床沿,“不过是拉你来陪我说几句话,你一下子说出这么一大通。你说的话,昨晚上别的大夫都已经说过了,早上也送了药来吃过了,想来过两天就好了。久别重逢,昨日也没能好好和你叙叙旧,今日你还这样急躁,我有好些话要和你说呢。”
  诺敏笑了笑,执着的说道,“好了好了,看病也不在一时,晚上我回去把你的情形告诉哥哥,让他想想办法。咱们白天聊天儿。”
  “对了,你和你哥哥失散了好几年,是怎么遇上的?”
  “哥哥昨日不是说了吗?我呀,游荡中原几年,该玩的该看的都玩遍了看扁了,最后还是觉得无趣,就开始想家了。可是我们的家园早就没有了,而四王爷……哦不对,而皇上又已经一统江山,成了皇帝,大明朝天下太平,皇上还颁下指令,不许对我们蒙人有什么偏见,所以在中原生活,倒也是一桩美事,我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一路上我都有留下印记,希望有一天哥哥能看见,没想到今年初,他真的靠着我留下的印记找到了我呢。然后……然后哥哥就把麻衣观开成了医馆,专门给穷人免费看病了。”
  我笑了笑,“你这样的性子,竟然能安稳下来,老老实实给人看病就医,真的是难得。”
  诺敏憨笑了笑,“一开始也是憋死我了,后来看多了可怜人生病,觉得把他们看好也挺有成就感的。再没多久就赶上了鼠疫,忙的手忙脚乱的,哪里还有工夫想无不无聊啊。”
  看着诺敏平和的表情,我终于试探着问道,“那……这么多年,你可有心上人?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好人家嫁了。”
  诺敏脸一红,“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啦?我哥哥不也是没有娶嫂嫂吗?我们兄妹二人,如今不也是过得很好吗?”
  “是找你那个心上人没有找到吗?”我有些内疚的问道。
  诺敏神色一沉,“那个人,别提了。我确实找了他几年,后来发现自己连他的样貌都记不住了,有时候想想,那好像是一个遥远的梦,是我少女时一个缥缈的念想,与其说我在找他,不如说我在找自己失去的岁月吧。”
  听诺敏的语气,不像是装出来的豁达,我才终于放下心来,“既是如此,你放下了就好。”


第313章。69。回京


  诺敏甜甜一笑,“缘分天注定,强求不得,我现下过得很闲适安康。”
  与诺敏闲谈一日,我的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到了晚间,她要离开,倒有些依依不舍,很想留下她与我一同歇宿,诺敏说今时不同往日,皇上等会回来,见面拘谨的很,而且她哥哥一人在麻衣观照顾那么多穷苦的病人,太过疲累。我才放她回去。朱棣直到掌灯才回来。只见他身上潮湿大半,鞋靴上的淤泥直打过了半膝,我又立刻心软起来,挣扎着就想起身。
  朱棣连忙说道,“我去下面沐浴,你别起来。河堤边姓氏还是很严重的,百姓事没法呆了。”说着,他便自己捡起几件衣裳,临出去前,走到床边,对着我的额头吻了吻,“再等一会,马上就来陪你。”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我几乎快要睁不开眼睛了,朱棣终于沐浴完,带着一身的清新走到床边,低声的唤了我一声,“阿漪,你还好吗?”
  我微微睁开眼,看到他棱角分明的脸庞,轻轻哼了一声,朱棣伸出一只手在我额上一探,“呀,怎么发烧了?”
  我脑袋迷蒙,眼睛又闭上了。朱棣轻轻将我放平,恍惚间走了出去,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声道,“娘娘,起来喝点药吧。”
  我猛地睁开眼睛,居然看到岱钦在我床前,单膝跪地,端着一碗药,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一扭头却看到他的旁边,朱棣正直直的立着,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他怎么来了?”我对着朱棣问道。
  朱棣没有答话,岱钦却微笑着答道,“娘娘,您病了,皇上派人去喊我来给您瞧病呢,您先喝了这碗药,退了烧再说。”
  我抬眼看了朱棣一眼,朱棣点了点头,我才张开嘴,把那碗药尽数喝了,喝完又迷迷糊糊睡下了,直到下半夜,才听到耳边有人低声谈话。
  “娘娘已经退烧了,我也细细诊断了,回去后就给她配药,以后每天由诺敏送来,麻衣观暂时还离不开我呢,还请皇上见谅。”岱钦的声音温润如水,一切都说得那么自然,并不似有意回避。
  朱棣微微哼了一声,“也罢。”
  “那我就先告辞了。皇上累了半夜,请早些休息,明儿我会叫诺敏顺便带点安神药来,皇上私巡辛劳,若是夜晚休息不好,长期熬下去,会有损龙体。”岱钦恭恭敬敬的说完,便低着身子出去了。
  一直等到他离开,我才微微睁开眼睛,朱棣转过身,正好看到我,“咦,你怎么醒了?”
  “几更天了?”我看着窗外已经晨光微曦的天空,对朱棣问道。
  “四更了。”
  “你一夜未睡吗?”我看着朱棣有些发红的眼睛,心疼的问道。
  朱棣没有回答,坐到我身边,轻轻的拍着我的胸膛,“离天亮还有一会儿,你再睡一会儿,明早再吃些药就好了。”
  我知道朱棣是在安慰我,不可能吃两口药就好了。我拉了拉他,他便也躺了下来,我把头埋在他胸膛,“对不起,我拖累了你。”
  朱棣将我搂紧,“阿漪,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把你带出来……可是把你一个人放在宫里,究竟我也是不放心,没想到……没想到现在把你弄成这样了,阿漪,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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