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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缘浮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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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句话说,如果诸人口中的评价属实,燕开庭的神通只是外力,那事实上更可怕。此人的天赋要高到何种程度,才能不用花心思就将神通和术法贯通?
  旁边萧明华却显得有些迷惑,小脸皱起像是在努力思索什么,两道秀眉几乎蹙成一团。
  她瞪着面前桌子上还静悄悄横置着的泰初锤,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指,道:“那家伙是把它忘记了吗?有人会把自己本命兵器随手乱扔的?”
  甲板上的流光彻底消失后,大厅里的众人才反应过来,有人一脸茫然交头接耳,也有人像是揣着什么秘事窃窃私语,还有人快步走上甲板,抬头望去。
  那道流光在空中上冲到一定高度后,陡然折向,如箭矢般直击“销金舫”!
  如此刻旁观者眼力足够,可看到燕开庭的身影拉成了数个重影,每一尊人像都做出同一个动作,右手成拳提起,肘部紧贴肋侧后缩,微微一顿,即向前直击出。
  大多数人都没想到燕开庭的反应又迅捷又暴烈,竟是连句场面话都不说,上来就动手。“销金舫”的甲板立时乱起来。
  涂玉永却是没有半点意外,右手动处,一道雪光离鞘,森寒刀气侵体,将身边有点乱的人群更是逼得连连退后。
  他挺身跃起,在空中挽出一个刀花,看似平常招式,周围空间却青芒忽隐忽现,显出的轨迹很像是个弧面罩子。
  这一势逆向发出的“雁落平沙”时机正好,燕开庭连人带拳已冲到。
  此刻燕开庭身周流光已淡到几乎没有,重影却是未散。然而不知怎地,明明每一个拳头都是一般无二的平击动作,落点看上去竟将是同一点。
  这如果不仅仅是幻象,本来的一拳岂非变成同时落下数拳!
  “轰!”
  拳锋击中气罩,无数道劲气激飞四下流泄。
  首当其冲的是“销金舫”甲板上的人群,犹如置身狂风,东倒西歪,立足不稳。尖叫声中,还传来噗通噗通水声,是有两个倒霉蛋站的位置不好,被直接掀过栏杆,掉入水中。
  而两个始作俑者也谁都没讨到好。
  涂玉永的下风位置有点吃亏,直接被拍落甲板。然而那惊人压力哪是能够轻易化解的?要是就这么掉下去,他本人倒是没什么,非把甲板砸个大洞不可,搞不好还会继续洞穿下面的多层船楼。
  自家的船自家心疼,涂玉永用尽身法,才在落地前堪堪调整好方位,背部撞在一段栏杆上。再坚硬上好的木头都经不起他这一撞,顿时四分五裂,整段掉入水中。
  不过有这点阻力,涂玉永成功完成缓冲,脚不沾地的滴溜溜平地转了数圈,方才消掉所有余力。
  燕开庭更惨,他身在半空,全无借力之处,又是用的拳头,没有战兵的力矩,等如是合身撞了上去。两厢对冲后被弹飞,正在空中飞着,一时间都捞不到落脚的地方。
  涂玉永终于脚踩实地站稳,扫了一眼甲板上其他人。场面有点凌乱,不过尚无大碍,落水的已被救上船,倒地的也你搀我扶爬了起来。
  他和燕开庭是打过多少回架的老对头了,也不知道对方这次发什么神经,连一言不合的过程都给省略了,直接开打。
  可燕开庭既然没动兵器,涂玉永也不屑占他便宜,出手是有分寸的。两人纯粹力量对冲,没用任何破坏性的招式。
  涂玉永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呲了一声,偷偷转了转肩胛骨,减轻那里如针刺般的麻疼,心里暗骂一声:那混账小子,好像力气又大了。
  想到这里,涂玉永抬头找燕开庭的身影,蓦然一瞪眼,叫道:“燕大,你敢……”
  可是晚了,只见一个黑影快若陨石般从天而降,“啪叽”拍在“销金舫”的风帆上,将那几层楼高的织锦缎撕出一个人形裂口。黑影糊在风帆上后,又往下滑落数尺,才完全稳住。
  不是燕开庭又是谁?
  天知道这人刚才在全无着力处的空中,是怎么调整出来这个刁钻角度,扑到舫帆上去的。
  涂玉永气得七窍生烟,他才不信燕开庭不是故意弄坏“销金舫”这面独特风帆的,要知道,尺寸如此巨大的织锦缎只能定制,二十个熟练女工日夜赶工,也至少需要三个月的工期。
  燕开庭轻飘飘落到他面前,若无其事地道:“爷我现在心情好了,赔你就是。过两天就是‘逢魔时刻’,多宰几头魔物,奖金算你名下。”
  涂玉永更气了,忘记手中还抓着没入鞘的刀,就是一挥手,“我到时候会杀得比你少吗?要你给奖金?”
  他这把刀也是一件灵兵。刀身比通常尺寸窄三分之一,却长三分之一,铸造之时融入了一点来自极北之地服玉山脉深处的灵魄,名“冰玄”,故而平时不用催发只要出鞘,就会将周围空气变得奇寒无比。
  如此灵兵,即使不经意地挥动,也颇有杀伤力,燕开庭也不敢被它近身,眼见雪白刀刃贴着鼻尖削来,立时一个挂腰后仰避过。
  涂玉永这才意识到,“哼”地还刀入鞘,口中却不放过,“不用弯腰行这么大的礼。”
  燕开庭“切”了一声,直起身便想说什么。
  两人忽然同时停住动作,侧耳倾听。
  脚下传来剥啄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那是无数木材一起断裂的声音!


第八章 罪魁祸首
  变故来得极快。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庞大的“销金舫”竟是轰然从中断裂开来。
  裂缝从顶层甲板差不多中线位置,一直蔓延到下面三层船楼,就像一只无形大手,将整艘大船从中掰成两截。
  燕开庭和涂玉永互望一眼,看到对方和自己同样表情,意外而茫然。
  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见一声清叱,“燕开庭,你欺人太甚!”
  紧接着,一道白色身影自下方船舱斜掠而出,凌空飞旋,直冲到燕开庭头顶,两把柳叶般的袖里刀闪电下劈,尖端吐出一尺半长青色刀芒。
  燕开庭尚未从涂玉永脸上收回的目光,陡然变得极为阴冷锋利,竟是刺得涂玉永心头一震,反应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自己三妹涂玉容的双刀,堪堪就要劈到燕开庭右肩。
  燕开庭旋风般转身,右臂同时挥起,悍然一拳击出。
  “锵”!
  流光、刀芒疾斩在一起,这一拳带出两个重影,准确无比地分别砸中两把刀身。虽是肉体和利器相撞,却发出金属交击之声。
  涂玉容踉跄后退,显然在力量上明显吃亏。她的身手也不弱,雪白武士服裹着的窈窕身段依然动作轻盈,不断变换角度,小步后退,想要将气劲卸开。
  可燕开庭这一拳余力绵长,涂玉容直退出五、六步都未能稳住。
  旁边的涂玉永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急速冲入两人中间,抬手格住燕开庭手臂,将余劲全部接下。饶是如此,他也要上身一晃,才完全消化掉这股大力。
  涂玉永还没来得及发问,涂玉容再次扬起双刀指向燕开庭,义愤填膺地叫道:“姓燕的,众目睽睽之下行凶,是觉得我涂家好欺负吗?那你就是想错了,一把仙兵可不够你威风的!”
  这竟是指认燕开庭就是打断“销金舫”的罪魁祸首了。
  涂玉永喝道:“玉容,你说什么!”他的目光扫向断裂的船体,不由皱起了眉。
  裂口痕迹竟大出他意料之外,至少能够明显看出是被钝器硬生生砸开,而非利器斩削,更不可能是哪层船楼的大梁主轴质量不好。
  下层船楼的剖面上,还带着些许极轻微的焦黑,细长、不规则、三五道聚集。看到这里,涂玉永心头大大一跳,这是雷火烧灼的痕迹!
  若非涂玉永刚才是亲身与燕开庭对战,清楚知道他除了将神通揉进轻身身法之外,就没有动用任何道法,否则只看眼前痕迹,可能他也会认为舫船是被泰初锤砸中。
  那边涂玉容被喝住,明艳的面孔上满是不服气,一昂头,将后脑勺对着涂玉永,冲燕开庭挥了挥双刀,“有胆做,没胆认吗?”
  周围已是一片哗然,“都是同城人,也没有这么横行霸道的吧!”
  “连涂城主都不放在眼中,我等小民岂非草芥?”
  “涂家的船也说砸就砸……”
  “古有山中魔物,今有玉京一大害,下次不知道何人遭殃。”
  “……跋扈……名兵明珠投暗……”
  众人七嘴八舌,夹杂着水花拍击,大船连锁解体等等杂音,到了后来竟是都不怎么听得清具体在说些什么了。
  与此同时,“销金舫”断成两截的船体,分别向侧边缓缓倾倒,同时还在慢慢下沉。风帆所在的那一部分,平衡更差些,看那侧倒的角度,很可能碰到水面后既会翻覆。
  这时,涂家的门客和仆从现出忙而不乱的名门素养。最先的混乱过去后,两名卫队长立刻合力将风帆砍断,以减缓船体倾斜的速度。
  剩下的三人一组,从船底向上,一层层穿梭搜救,将里面的乘客和水手全部聚集到甲板上。“销金舫”船体庞大,要完全沉没还需要些时间,应该够他们放下救生艇,将人转移出去了。
  幸好涂玉永今天算是包下了“销金舫”,船上都是些他们兄妹的狐朋狗友和帮闲门客,比起平日里对外做生意时候的人数要少太多。而且诸人大多功力修为都过得去,虽然受惊,但无性命之忧,最多是运气不好,受点轻伤。
  而旁边同样被吓到的“漪兰舟”,虽然前面有摩擦,也不能袖手旁观,已有水手奔到船舷边,往下放救生索。
  在这一片喧嚣之中,燕开庭的紫衣在午后明亮但没什么热度的阳光里,像是画布上那沉暗又浓烈的一笔,色彩绚丽至刺眼却又充满冰冷意味。
  让人不得不投注目光,但又恨不得马上移开眼睛。
  就像聚集在“销金舫”残骸上,甚至“漪兰舟”上的哪些人,每一双眼睛都充满畏惧,每一双眼睛都充满敌意。
  “漪兰舟”的这个角落可能是惟一安静的地方,大厅里的客人们,无论本地人还是外城人,都在说着同一个话题。
  或者是一次又一次地宣扬那个太过年轻,德不配位匠府主人的过往“事迹”,或者是义愤填膺声讨,今天这场光天化日之下恃器行凶的暴行。
  可能是今天看到了太多急转直下的戏码,萧明华一双明眸有些呆滞,感觉自己脑中已是一团乱麻。
  她迟疑着道:“我没听错的话?他们都在说,那姓燕的小子,为了给这船上叫临溪的那个女人出头,又打不过涂家那谁,竟然倚仗仙兵之利,把人家的船打沉了?”
  “呃,没错。”郝明华的脸色也很僵。
  “那这又是啥,难不成是假的?”萧明华盯着桌上纹丝不动的泰初锤,眼神有点发直,“还是说那小子能徒手劈开一座三层的大船?”
  这当然是没有可能的。普通修士的标准力量单位是百钧,徒手千钧已是介于一流和二流之间的高阶战修。而要劈开一栋三层小楼,那至少得三千钧力,若控力法门同样强力,都能断开河流了。
  在座的谁都不傻,这明摆着是一桩栽赃陷害。只不过因为仙兵主人的粗心散漫,又或其它原因,最重要的道具不曾带在身边。于是,看在他们这几个误打误撞的知情人眼中,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然而他们四人本是隐匿行踪来到此城,又会不会因为面前这把泰初锤,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意。再想深一层,“花神殿”为什么要将会面地点放到“漪兰舟”,又摆出临溪来接待沈伯严?这个圈套套的仅仅是那个行止另类的纨绔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许夷山最先想通其中关节,面带忧色地道:“大师兄……”
  沈伯严站起身,淡淡道:“不要去碰那把泰初,外人不走到桌边是看不见它的。”
  三人立时知道,沈伯严应是又布了隔绝视线的符阵。
  不待他们再多问,沈伯严扔下两字“等我”,身形忽然从原地消失,只留下一缕灰烟,摇曳了两下就彻底散去,竟是用了移形换位的遁术。
  这个道法只是短距离传送,几乎立刻,沈伯严的身形从“漪兰舟”顶楼右侧的房间里显现。
  房间颇大,占了整个三层楼的一半面积,中间用博古架和屏风分隔成会客、更衣和小憩区域,摆设物件不算最昂贵的,但件件都十分精致。
  屏风后面摆了张左扶手的美人榻,其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在休息。


第九章 指鹿为马
  沈伯严没有掩饰任何声响和气息。
  屏风后的人却好像浑不在意房间里突然多了个不速之客,不见半丝惊乱。那人轻柔地抬起手臂,腕上传来玉器相击的清脆琳琅之声,施施然翻身下榻,然后拉过一袭纱衣搭在肩上。
  只见妙曼的身姿投射在鲛绡面的屏风上,婷婷袅袅,不紧不慢,随着暗香浮动,转出一张妩媚的面孔,宛若柔丝,让人一眼看去就仿佛落入常年烟雨的泽国水乡。
  她将手搭在金丝楠木打的屏风框上,低眉浅笑,“沈首座怎么又转回来啦?”
  这个美人正是沈伯严此行的接头人,“花神殿”副殿主谢浅意,别看她娇嫩柔媚,宛如少女,实则已成名三十年,是冀州颇有地位的高手。
  沈伯严神情淡淡,单刀直入地道:“你们栽赃的时候,也不查查燕开庭有没有带泰初?”
  谢浅意显然一开始并未明白沈伯严的话意,轻笑道:“是不是他下的手并不重要,只要所有在场的人,‘看到’和以为自己看到的,都众口一词指认……”
  说到这里,她自己突然明白过来,笑容一收,“不带本命兵器?”
  这话说出去匪夷所思。无论兵、器,炼化本命之后,就与本主灵犀相通、命魂相连,平时收入识海温养,连芥子袋这种外物都不需要,怎会有人不带本命兵器?
  然而谢浅意清楚知道,沈伯严绝不是会拿玩笑话来逗她的人。
  这时,她面前空间一阵扭曲,在离地约四五尺高的地方凝出一面水镜来,镜面里的影像正是沈伯严所在的那一桌雅座。
  桌面上有一层淡而半透明的光芒在缓缓流动,谢浅意定睛细看那轮廓,表情陡然僵住。竟是一把大锤?她虽未亲眼见过泰初,可那也是兵器谱上著名的重兵,外形特征都是知道的。
  “为什么会在那里?”
  “比如说,拿仙兵出来耀武扬威,吓唬人,然后忘在桌子上了。”
  谢浅意的脸色顿时变得说不出的精彩,真有人会荒唐到这种地步?
  可是不管荒不荒唐,泰初锤明明白白还放在底楼大厅的桌子上,离着燕开庭至少有两条船那么远的距离。
  谢浅意心思急转,忽的神色一缓,笑容再次回到脸上,“是不是他做的本来就不重要,其实旁人信不信也不怎么重要,绝对的实力说出来的才是真理。‘血矛’谈向应已经到了。”
  “血矛”谈向应这个名字在北地凶名赫赫。传说他五十多年前起家于黑水水盗,抢劫时间长了,转而收保护费,最后建立起为商船护航的“云渡行”,是西州和雍州交界地方上颇有实力的一个势力。
  沈伯严突然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个疑问。
  原本他还奇怪,按理说,谁都想不到燕开庭会奇葩地没带本命兵器,所以一个正常布置的圈套,应当在看到他拿出泰初锤后再动手沉船。否则“销金舫”和“漪兰舟”上那么多双眼睛,不可能每一个人都是事先安插好的,保不准有人生疑。
  但是谢浅意一句“绝对的实力说出来的才是真理”,让沈伯严豁然开朗,原来在这个局里,栽赃陷害只是第一步,成与不成,后面紧跟着的都是强者指鹿为马。
  也就是说,背后谋划者的目的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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