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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缘浮图-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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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面前说什么小话。
  燕开庭眯起眼睛看了那侍女一眼,道:“你有什么公事要说?”说着,拦了拦李梁,指指食盒边上一方手巾。李梁会意,立刻将手巾盒捧上。
  燕开庭屋里自有齐全洗漱用具,不过他懒得再召那侍女进房间,索性就把就餐的手巾拿来用,擦了把脸,醒醒神。
  侍女走进院子,弯了弯腰道:“大管事们说今天下午有例会,特别吩咐奴家来给燕爷提个醒,时间是……”
  燕开庭擦了手脸,就着李梁所托食盒,在里面挑了几件点心,也不讲究仪态,一口一个吞了下去,一边吃,一边道:“往后推一个时辰。”
  侍女被堵得一愣,她还没说具体时间呢,不由道:“定的时间已是未时三刻,并不早的。”
  燕开庭淡淡道:“往后推一个时辰。”
  侍女不解,可她对上燕开庭的眼神,没由来地心头一颤,连忙道:“是,奴家立刻去回了大管事们。”
  燕开庭道:“这个月管我院子的也是你吧?把进出记录和发月钱的册子拿来看看。”
  侍女明显一呆,不知道这位爷怎么突然关心起这种琐事了,就算将册子递上来,难道他还能将扫地的妇人和掸灰的丫头与那些名字对起来不成?
  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爷,是否有什么差池?”
  燕开庭并不给她留面子,点头道:“是的,有人以假充真,把我一件贵重配饰掉包了。”
  侍女的小脸顿时煞白,盗窃主家财物,丢失的还是家主贴身之物,那放在哪里可都是重罪!
  李梁也是脸色一变,顿时嚷了起来,“什么!这是出了家贼了!这院子的丫头们就是太松快了,偷懒的偷懒,没规矩的没规矩,现在都敢偷东西了,下次是不是就敢卖主!”
  燕开庭听得倒有些意思,李梁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他的如意佩被做了手脚,专门吸引魔物来攻击,若非他道行不差,又有付明轩和韩凤来两人援手,否则还真有可能饮恨当场。
  侍女声音都有些哆嗦了,“李……李哥,话可不能乱说。爷的衣饰每月我和蝶沁都会亲手整理,待会我就叫她过来查找。”
  这侍女和她口中的蝶沁品级相同,管着内院一应丫头和仆妇。燕开庭虽然花名在外,可都在章台柳榭玩耍,从不把人抬进府中,也不招惹家里丫头,所以燕府里竟连半个称得上是女主人的都没有。燕开庭院子里的一应事务,也就由她和蝶沁轮流管理,如今出了这种大事,不由得她不慌乱。
  燕开庭懒洋洋地道:“查什么?找什么?我都说了配饰是被掉包的,自然是有一件假的在手上,真的还能在我院子里找出来?”他对李梁道:“你跟着她去检查名册,看有什么不该安排的人进了这院子,如果查不出个名堂,就把所有班头的人全部换了。”
  李梁立刻应了一声,摩拳擦掌,道:“是,爷您不和她们计较,她们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一个一个架子都比人家的正头娘子都大,这次得叫内总管好好换几个手脚麻利的进来。”
  燕开庭笑笑道:“不用麻烦她们,你直接帮我挑人就行。”
  丢了这句话下去,燕开庭拔腿就走,而身后李梁陡然得此重任,呆了一瞬,都没来得及再表达一下忠诚之意,他家府主就已经走远了。
  燕开庭也不管自己这道命令,会使得内院如何鸡飞狗跳,径自向外院走去。
  内院里管事级职位上全是些老府主时代提拔的老人,燕开庭在府里时间少,又不沾府中女人,所以他的院子活计清闲,月钱又高,就连拉门的小丫头都是某个管事拐弯抹角的亲戚。
  燕开庭知道此事多半是查不出什么结果的,不过让李梁过去,以他的性子能给那些老货们找出一堆麻烦,也算稍稍出了一口气。
  燕开庭直奔外院最靠西边的一排平房,那里是给小管事们临时休息的院子。现在正值午饭时间,路上人不多,一进平房门前的甬道,路上就都是正赶去饭堂,或是刚领了午饭想在自己屋里安静歇一歇的小管事了。
  众人看见燕开庭,都流露出诧异之色,纷纷行礼后,又不知该不该问一句府主为何大驾光临此地。不等他们犯难,燕开庭已经挥挥手,一阵风般擦肩而过。
  小管事们休息的院子是很拥挤的,因为孟尔雅所在的这个院子格外清净,左右屋舍都没人活动,就显得有些不太寻常。或许是这个院子的管事都喜欢在饭堂吃了省事,也或许是院子里来了什么大人物。
  燕开庭站在房间外略听了听,果然是齐雄大管事那把拿腔拿调的嗓子,“小孟啊,你也不小了,可曾婚配?”
  燕开庭一笑,抬脚就将门踢开,道:“原来小孟是齐大管事的得用之人,难怪爷来了,都当看不见,还得爷亲自踹门。”


第五十六章 釜底抽薪
  屋里两人都被唬了一跳。
  齐雄眼神闪烁,惊疑不定,霎那间心中转过七八个念头,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姿态来。
  亲信这两个字可不是能够乱认的,属下的言行会被视为上位者的意志,当然是否要承担责任则是另外一回事。
  孟尔雅在天工开物诸多低级管事中,碌碌而不显,并不是那派势力的核心人物,连外围都算不上,否则那天也不会被随手派了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找一个不相干的、不会连累到几位大管事的人,去府主那里做点不太厚道的事情,若今后夏总管问起,也显得是公事公办,不那么针对。这手段,几位大管事可谓使得娴熟。而像这种半路出了岔子的,更应该把小卒果断弃之,免得将来理论起来,被拿捏了话头。
  齐雄这个时候来找孟尔雅,并不是为了探听消息,更不是要拉拢他。
  在东屯镇事件当日,齐雄、胡东来和另外一名参与此事的大管事,已经招了孟尔雅,将事情经过反复、详细询问,又与他们自己稍后赶到东屯得知的消息印证,并没抓住孟尔雅什么马脚。
  今天下午匠府要议事,这个例会的规模比平时要大,因着不久将召开的珍货会,一些常年驻外的,等级比大管事们略低一头,但在玉京之外各管一方的外派管事们都会来主府参加。所以,即使东屯镇事件失败了,也还是可以拿出来给燕开庭添个堵的嘛!
  齐雄来找孟尔雅本是物尽其用,通知他在会上报告方南恩出匠府的过程,至于怎么个说法,那也简单,说尽真话却引导出一个假结论的话术对于商人们来说,本就不陌生。
  原本这话就是说给愿意信的人听的。
  而孟尔雅会不会就范,并不在齐雄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一则报告本就是他的职责,哪怕夏平生在场也说不出什么错来,二则齐雄是做老了的管事,可没留下把柄,让孟尔雅说的每句都是事实,不过到时候被几位大管事一插话,就不知道听在他人耳中是个什么意思了。
  至于两人相谈甚欢,以致燕开庭嚣张破门而入时,好巧不巧地听了一耳朵做媒之类,显得关系亲密的话语,那就纯粹是孟尔雅口才之功。
  齐雄经验老到,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打动,何况孟尔雅这种已算是半个弃子。若事后燕开庭迁怒,齐雄他们才不会保人。不过正要用人之际,上下皆欢,总比非要弄到威逼的地步好看。
  这点上,齐雄觉得孟尔雅挺上道的。以往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年轻不起眼的小伙子,说话很中听,只可惜已经不能收为己用。给孟尔雅介绍个勤劳持家小娘子的事,就是这么话赶话说出来的。
  就这么一句,说者不当真,听者也未必信的场面话,落在了燕开庭耳朵里。
  说来话长,实际上也不过是燕开庭跨过门槛的一步时间,齐雄已经心有定论。
  齐雄调整面部表情,不卑不亢地道:“府主早,我这不是为了下午的例会,过来白吩咐小孟两句。小孟这年纪和我家那小子差不多,孩子小的时候,愁着长大,孩子长大了,又愁中馈。”说到这里,齐雄顿了顿,像模像样地摇头一笑,“可不就拉起家常来了。您有事,您先忙!”说着打算就这么离开了。
  燕开庭却道:“匠府例会有他什么事,我这里还有差使要吩咐他去做呢!”说着,又像想起什么道:“对了,例会推一个时辰。”
  燕开庭口气极为理所当然,也没有解释前因后果的意思。
  难为齐雄近来被他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整习惯了,脸皮抽动一下,并不问会议推迟原因,略一思索,就断然道:“那当然是府主的事情重要,小孟就听府主差遣,会上的事,我另安排人做。”
  孟尔雅在一旁表情迷茫,应声道:“可是齐大管事,东屯镇的事还有能报告啊?”
  齐雄此刻打断他已经来不及了,又不能怪应该不知道内情的孟尔雅如此发问,硬撑着表情,严肃地道:“与东屯分行的最后交接是胡管事亲理,有他在,没什么问题。”
  说到这里,齐雄不等孟尔雅再问出,诸如前期交涉过程怎么报告诸如此类的话,冲着孟尔雅一使眼色,也不管后者表情更迷茫,就冲燕开庭拱拱手,行色仓促地离开了。
  等齐雄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排屋转角后,燕开庭突然笑出声来,转头看着孟尔雅道:“这老货冲你使什么眼色?”
  孟尔雅收起迷茫表情,一派老实地道:“估计是想对小人说,不能把和他的谈话内容全部告知您。也有可能是,不管有用没用,让燕爷您生个疑心,以为我是他的人?”
  燕开庭上下一打量孟尔雅,又笑道:“可惜齐雄不知道,想把你收为已用,介绍小娘子是没用的,介绍个小郎君才是正道。”
  孟尔雅面上一红,但仍落落大方,道:“燕爷您就别说笑了。”说着,她也有些疑惑,“您已经知道大管事们要在下午例会上,借东屯镇的由头生些风浪?”
  燕开庭这一记釜底抽薪用得真好,而齐雄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挣扎都不挣扎一下,就直接放弃了借孟尔雅报告引出事端的计划。


第五十七章 威逼利诱
  燕开庭却摇头道:“我不知道,只不过他一说你会参加例会,想也知道他们的套路是什么了。”
  孟尔雅心中暗自叹息,燕爷竟是如此玲珑剔透之人,她这两次接触,每一次都有全新的感受。可是对于仆大压主的“天工开物”来说,主人有能力反而会造成另一种意义上的不太平。这内政不靖的争端只怕一时半会平息不了,只苦了她一个被意外卷入的小人物。
  这时,外沿下房那边,有个小厮轻手轻脚过来,远远地就行礼,得燕开庭招呼后,方规规矩矩走进,小声问道:“燕爷,可要小的倒壶茶水来?”
  燕开庭朝他笑笑道:“你倒是眼神不错,有没有老普洱?”
  小厮忙道:“小的份内事。”便躬身下去,一转身功夫,就拖着茶盘,拎了茶壶过来,给燕开庭奉了茶之后,也斟了一杯茶水放在孟尔雅面前。
  燕开庭见小厮把着个茶壶侍立一旁不敢走,便挥挥手,说道:“把壶留下,孟管事倒个水还是会的。你自去罢。”
  小厮就在房里找出暖炉,把茶壶放上去,悄声退下,还顺手带上房门。
  此刻,燕开庭示意孟尔雅安坐下首,又将茶水拿来喝一口,确实唇齿留香,道:“外院一个茶水房小厮的礼数,都比我那内院的大侍女强得多。”
  孟尔雅听着这话头有点不好接,想了想,谨慎地道:“小人曾听家乡老人说过一句话,远者矜,近者狎,大概就是这样吧?”
  燕开庭望了她一眼,失笑道:“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孟尔雅微赧。
  燕开庭道:“既然在齐雄面前说了,你下午还是出去走一趟。”他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数下,道:“听说荆州之南,有蛮荒之族,与我们面貌习俗都有很大差异。他们出产的香料并非提炼自香草植物,而是来自异兽,嗯,就找些那种香料来吧。”
  孟尔雅点头应是,这种极南之地的特产,在北方的雍州价比黄金,若非最近有珍货会,说不定还有市无价,的确像是燕开庭会去搜罗的东西。
  但是听话听音,孟尔雅注意到燕开庭话中另外一层意思,“燕爷原本找小人有什么事呢?”
  燕开庭眨眨眼道:“原本想着该如何威逼利诱,让你为我所用。不过有齐雄横插这么一手,你也知道形势了,想必不用我再多费口舌?”
  为何会有人将威逼利诱四字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就和礼贤下士一个感觉?
  “小人读书少,您还是费一费口舌。”脱口而出后,孟尔雅就想捂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在燕开庭面前不知怎地就放松下来,然后被带歪了……
  燕开庭笑道:“你已是摆在台面上的弃子,无论有什么价值,对齐雄他们来说都等同于无,他们不会保你的,若肯任你自生自灭反而是最好结果,可从眼前来看,他们想的是榨干你最后价值。唯有我这里才是一线生机。”
  孟尔雅明白,从自己倒霉地被指派去给燕开庭送信的时候起,就注定了要背这口黑锅,只是她还有一点想不通,“那么我对燕爷您有什么价值呢?”
  “本来确实没什么价值……”燕开庭摸了摸下巴,道:“你拿掉修饰面容的秘法之器后,就有点价值了。”
  这话说的,不就是直指孟尔雅的女子身份才有价值吗?然而燕开庭的口吻和神态,却让孟尔雅丝毫没有兴起被冒犯之意,反而努力思索,燕开庭今天出现的原本来意。
  孟尔雅忽然若有所思,抬头望向燕开庭道:“看来,燕爷您真打算下功夫整顿府中人事了?内院……”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省心,闻弦歌即知雅意。
  燕开庭点头,大大方方地道:“燕府没有主母,短期内也不会有主母。我需要有人给我看着内院,最近她们折腾得也太不像话了。”
  钟鸣鼎食之家的内院可不仅仅是女眷居住之所,有能力的主母能撑起半边天,家族内务、故旧通家、人情往来,无一不重。事实上,很多时候所谓门楣家风的风传,也都是出自于此。
  燕开庭要在内院放自己人,说容易很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首当其冲就是人选和身份。如此一来,恢复女儿身的孟尔雅倒是都合适。
  而且这种做法对孟尔雅也有好处,彻底抛弃掉燕府小管事的身份,就能将自己的寡母弟弟一并隔绝在风波之外,不用担心为燕开庭办事会殃及家人了。
  孟尔雅格外平静地道:“想必燕爷已经给我找好身份来历了,那我母亲弟弟如何安置?”
  燕开庭看了孟尔雅一眼,也有些惊异孟尔雅对这个方案接受之快,道:“如果你不介意骨肉暂时分别,让他们离开玉京是更安全的方法。”
  孟尔雅赞同。
  “近期付家会有迁移的队伍向南边去,你的母弟可以跟着他们走,离开玉京,找一个喜欢的城市暂居下来。至于你,一年后就可以去和他们团聚,我会送你一副嫁妆,足够找一个过日子小郎君。”
  说到这里,燕开庭微笑起来,孟尔雅耳尖发红,脸上却保持面不改色,道:“燕爷很有自信啊,您是觉得一年就足够……整顿匠府了吗?”
  燕开庭淡淡道:“一年都太长了。”
  孟尔雅微微皱了皱眉,嘴上不说,心里难免觉得他仍有些少年意气。
  燕开庭像是看透她的腹诽,道:“建设不易,破坏却不难,任何事情都是如此。若要争权夺利,那一年或许不够摆平所有人。若只是破局,看清大势就可以了。”
  孟尔雅一愣,道法中有破而后立之说,可燕开庭这是什么意思?
  破坏原有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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