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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成天自打脸-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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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阿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明宣殿的书房里。
岁朝图是每逢年岁更迭时恭贺新年所画的一种图画,因为雅俗共赏,所以画上多是寓意吉祥的花木等内容,简单易为。但要画的出彩却也不是很容易,故而阿妧还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这一天下午的时候,侍女将完成的图画卷起装好,交给阿妧。
来到正殿,姜后正在跟几位嫔妃商议后宫里的事。知道她要去萧叡那里,姜后唤她近前,抬手替她拢了拢白狐裘的领。
恰好侍女捧了几盘子鲜花过来,其中一个白玉瓷的盘子里整齐摆着各种颜色的牡丹,都是暖房里种植出来的,却也和时令的别无二致。
姜后先取了一朵小巧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的云粉,亲自簪在阿妧的鬓边。小姑娘的脸上很干净,没有什么脂粉,却是肌肤盈润,自有一种容光。
接下来侍女才将剩下的花分给几位嫔妃们挑选,妃子们一人一朵,皆都簪上了,向姜后道谢,又夸赞阿妧丰姿秀丽,皇后娘娘好福气。
临到要动身,阿妧心里却有些没底了。她依偎在姜后的身边,小声地道:“姑姑,你说表哥会愿意教我吗?”
姜后伸手抚了抚阿妧光洁的脸颊,眼神中带着鼓励,柔声道:“我的妧儿这么美,哪个男子会舍得拒绝你?”
阿妧羞涩地垂下眼睫,随后起身,向姜后告退。
……
萧叡自回宫后便负责统领宫中禁卫,一早出去巡视,天将暮时方归。
殿中的黄门出来跪迎,等到起身,一个中官疾步上前,追上他的脚步,在他身侧道:“殿下,姜姑娘下午的时候前来拜访,已经等了快两个时辰。”
萧叡闻言,脚步顿住,一手按在身侧的佩刀上。
中官察他神色,又补充了一句:“这会儿人正在花厅里。”
“知道了。”
第6章 云粉
听到仆人们的动静,阿妧便猜到萧叡回来了,于是不再干等着,抱起那幅岁朝图,起身迎了出去。
两个人在一条青石甬道上相遇。
萧叡看见她穿着白狐裘,双手怀抱着什么东西,正向着自己走过来。他扫了一眼,似乎是画卷。
走到近前,萧叡停住了脚步,问道:“等了多久?”
“也没有多长时间。”阿妧见他身上穿着戎装,猜测他应是刚刚忙完,于是面带笑意地问候,“表哥累了吧,要不我先回去,改天再过来?”
“不必。”萧叡从她身侧绕过,继续大步前行。
阿妧连忙跟了上去。
他身高腿长,步幅较阿妧要大上许多,几步就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等到意识到有些不对,略回头一看,却见阿妧一手抱着画卷,一手提着狐裘的下摆——裘衣长至及地,稍有不慎就会踩住跌倒——正在有些吃力地追赶他。
萧叡放慢了脚步,等她追上来。两个人并肩而行,阿妧听见他道:“找我什么事?”
语气还是一贯的冷而淡,阿妧事先积攒起来的勇气一下子溜走了一大半。她有点不好意思,明明先前还说要报答人家,结果转头就有事相求。
不过来都来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对方不会答应呢?
阿妧轻轻咬了下唇,微侧着头看向他,将来时就已斟酌好的话说出口。
“我听姑姑说表哥最擅丹青,所以画了一幅岁朝图,想请表哥指点一下,不知道可不可以?”
“你姑姑让你来的?”萧叡语气淡淡地道。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阿妧微愣了一下,而后摇头:“不是,是我自己想请表哥指点。”
萧叡没有再说话,而是继续往前走,将她带到了书房。
侍女将门打开,其中一人领着阿妧来到书案旁。
阿妧看见萧叡几步走到数丈外的矮榻边,解下身侧的佩刀,放在了几案上。
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同时有侍女端着火盆进来,于是这间有些空旷的屋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阿妧将画卷放在书案上,抬手取下兜帽,露出了鬓边的那朵云粉。萧叡从她面前走过,对她道:“稍等。”
转头的时候视线在那朵云粉上停留了一瞬。
萧叡偶尔在书房起居,所以这里也备着些日常用的东西。他走到隔间的屏风后面,解下身上厚重的军服,换上了家常的青色深衣。腰间束带,更显得整个人劲瘦挺拔,像是崖畔青松一般。
等他出来,阿妧已经解开了画卷,摊开在书案上,四角用镇纸压好。往旁边挪了两步,把位置让给萧叡,微笑着对他道:“就是这个,请表哥看一看。”
萧叡移步过去,见她画的是一幅青山寒梅图,远处青山隐隐,近处茅檐低小,茅屋前疏梅几枝,含苞绽蕊,隐约透露出春消息——确实是一幅合格的岁朝图。
他看得认真,好一会儿才开始点评,故而阿妧一开始是紧张的,袖子里的手微微捏紧,半侧着身子,仰头屏息注视着他。随后见他轻轻点头,才略微放下心来,听见他声音微沉地道:“春风送梅画得不错,整张图的意境也有,而且我记得你好像是南郡太守的女儿,也曾见过山村的屋舍?”
阿妧知道这是夸她屋舍画得好,不禁笑了,刚要谦虚几句,却听他话锋一转:“追求意境悠远是好事,寥寥数笔能现其境也算功力,不过本事没到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手指点着画纸的中下方,“这一片的留白过多了。”
阿妧听他这么一说,果然也觉得有些问题,耳朵微微发热,向他道:“是我技艺不精,让表哥见笑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确实很容易犯,我以前——”语声戛然而止,萧叡按在画纸上的手也一顿,转目见阿妧正圆睁着一双眼好奇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
还是这个毛病,谈到画画他的话就格外多。手指在书案边缘摩挲两下,不再开口了。
火盆里的炭火已经燃烧了好一会儿,屋子里渐渐有些气闷,侍女脚步轻轻地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
“那要怎么修改呢?加点什么进去吗?”阿妧仰头问他。没有得到回答,便微垂下头来自己思索了。
她双手扶在案边,视线在书房里四处乱转寻找灵感。偶然间瞥向窗外,见天光渐暗,枯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晃,就是这样一片昏暗蒙昧的色调里,忽然有一团雪白映入了眼帘。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通身白雪的小奶猫跃上了窗台,见阿妧向它望过来,便轻声喵呜一下,似乎是在跟她打招呼。
阿妧灵光一闪,抬手刚要去叫萧叡,转头却见他右手执着画笔,已经在作画了,于是将伸到半空的手收回,安静地站在他身旁看着。
等到萧叡搁笔,阿妧见他竟然在屋舍之前梅树之下添了两只猫儿,心里既感到惊喜,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甜蜜滋味,语气里不禁带了几丝兴奋:“方才我也是这么想的,没想到跟表哥心有灵犀。”
萧叡低头看了片刻,似乎不是很满意地道:“许久没画,有些手生。”
“不会啊,已经很好了。”阿妧能看出来这两只猫儿比她自己画的那部分是要好很多的,“岁朝是静物图,光是青山寒梅的话难免让人觉得冷冰冰的,加了猫儿就讨喜很多了,如此一来静中有动,又富有生活气息。”阿妧双目晶亮地看着她,“表哥真是太厉害了。”
倒不是夸张,阿妧知道他从军多年,是真的没有时间再执画笔,然而就算如此,方才的寥寥数笔依然显示出了功力,这样的天分和灵气确实让阿妧既佩服又羡慕。
萧叡看了下岁朝图左上方空着的地方,问道:“何人题诗?”
阿妧微笑着道:“我的字还可以,所以想自己写。”
“是吗?我看看。”萧叡示意她提笔。
他的语气很平淡,听起来就只是一个很平常的询问,阿妧却存了几分显摆的心思。她擅书法,隶书写得尤其好,曾教过她的一个大家就曾赞她的字姿媚骨正,形态端圆。
阿妧站在萧叡原本的位置上,起先身姿笔挺的,那双灵慧的眼中略微含着几分思索,很快便俯身提笔,落墨如行云流水——
寄语青山客,轻寒底用愁。
春风来不远,只在屋东头。
她特意填了一首质朴无华的诗,正好与画中的自然灵秀之景相契合。写完还没有搁笔,就满含期待地转头看向萧叡,等待对方的评价。
萧叡的回答依然很简洁,不过没有挑什么毛病,看了一下后便点点头:“挺好。”
得到肯定的阿妧心中更加雀跃,将笔放回到案上,重又看着萧叡,眨巴着眼睛道:“那等冬至那天我可以就画这幅图吗?”当然不全是为了投机取巧,阿妧是觉得这幅画对自己来说更有意义一些。
“可以,不过我不保证陛下会喜欢。”阿妧听见他道。
“为什么会不喜欢?”阿妧不解,“明明画得这么好。”她说完又认真地强调一遍,“表哥画得尤其好。”
萧叡没搭理她,转头看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掌上了灯。火盆里的炭火燃烧许久,最上层已经积了一层白灰,被侍女拿着火钳轻轻拨到一边,于是盆中的火苗重又明亮地跳动起来。
过了这么久。
“不早了,回去吧,你姑姑应当在等你。”萧叡语气轻淡地道。
经他提醒,阿妧也飞快地朝外面望了一下,有些吃惊地道:“都这么晚了?”
她想到萧叡一回来就在招呼她,再耽搁下去连晚膳都要误了,赶忙收拾好,仍像来时一样抱着画卷,随后走到书案的对面,很正式地向他道谢。
“今天多谢表哥。时辰不早,我就先告辞了,表哥早些歇息。”
他没有说话,屋子里就只有少女青稚又动听的声音,带着娇软的意味。
阿妧说完,见萧叡点了点头,便向他微一福身,很快便转身出了书房。
等到那纤秀的身影在房门处消失,萧叡的视线落在了书案一侧的云粉上。那朵片刻前还簪在女孩鬓边的花朵,似乎因为主人走得太过匆忙,无意中被人遗忘在了那里。
萧叡拿起来,低着头在手中把玩了片刻,随后放在鼻端轻嗅了一下,除了牡丹本身的香味儿,似乎还有一丝少女发间的清香。
他将那朵云粉掷在了书案上,扫一眼先前阿妧碰过的东西,吩咐侍女。
“都扔了。”
第7章 冬至
冬至这一天的早上,洛阳宫的明思园里已经热闹了起来。大堂里数十位京中贵妇以及妙龄女郎都端正地跽坐在两侧摆放着的几案后面。
时辰尚早,她们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耐心等候。
毕竟是很难得的大宴,一年到头也没有几次,故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些笑意。与身边的人致意问候的时候,也在心里斟酌着片刻之后要如何与宴会的女主人姜皇后拉近关系。
在此之前,这些贵妇人和女郎们自然也都听说了姜皇后的侄女进宫一事。传闻姜女有殊色,貌美倾城,又举止落落,姿仪无双,比起当年有洛神之誉的元皇后还要胜上几分,故而心里也都怀有几分好奇,猜测今日姜皇后会不会带她出席。
过不多久,最靠近门边的席位上忽然就安静了下来,里面的客人们仿佛也都感知到了,下意识地停止了交谈,抬起头来向着门口望去。于是片刻前还响着轻微语声的大堂,一下子就变得落针可闻。
在引导女官的后面,阿妧陪同着姜后一齐踏入大堂。当她出现的时候,几乎在一瞬间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她能感觉到许许多多的目光向她射来,或是好奇,或是探究,更多的还是不加掩饰的惊艳。
阿妧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被这样多的目光注视着,难免会感到紧张。她双手交握着,平放在身前,学习着姜后的姿态,以一种很端庄的样子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有人认出她身上的衣裙是用上贡的云霞锦制成。这种锦缎极为难得,一年也不过只得三五匹,看样子姜后竟把所有上贡的云霞锦都用给了这位小侄女。有几个女郎看着,眼中是止不住的欣羡。
不过这位姜姑娘倒也真衬得起这身华贵的衣裙,她长得很白,衣裙是浅浅的水红色,无论是那冷月一样的小脸,还是从广袖中伸出来、交握在身前的柔荑,被衣裙衬着,愈发显出透润瓷白的颜色。
姜后为人亲和,并没有什么架子,携着阿妧在上首入座之后,微笑着接受了堂下来客们的行礼。她让众人落座,随后对阿妧道:“你带着女郎们去那边的望楼吧,就在那边画岁朝,儿郎们在园子里打马球,你们在那里也瞧得见。”
座中的女孩们闻言都兴奋起来,她们早先已经知道了今日要比试画岁朝,有几个是洛阳城里素有才名的,互相之间也不很服气,故而一早就存了暗暗较劲的心思。
阿妧在几位女官的陪同下,带着二十几位女孩子一起来到明思园的望楼上。
这些女孩子大都长在洛阳,彼此之间相熟,有要好的便约好了一起作画,于是很快便分出了十来个队伍。
望楼上阔大的厅堂里并排摆放着十几张长条的画案,女郎们站立在案前,或提笔,或沉思,身后的侍女则安静地立着。
阿妧右手边是清河崔氏的一个女郎,生得明丽端艳。她起先执着画笔,没有画多久,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阿妧,见她侧颜柔和静美,从修长的脖颈往下,到纤柔的肩膀和手臂,曲线十分的优美漂亮,不禁看住了。放下画笔,走到阿妧的身边看她作画,见青山茅屋已经初具雏形。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姜妹妹怎么也是一个人?”
阿妧画得认真,没注意到近侧站了一个人,等到声音响起,才意识到是在叫她。
“我吗?”阿妧转头去看她,微笑着道,“我初来洛阳,各位姐姐妹妹都还不太认得,是以不敢冒昧相扰。”
对方没有再说话,而是点点头,请她继续。
阿妧于是接着作画,只是有人在旁边看着,不免让她感到有些微的不自在。她一面低着头运笔,一面关切地道:“崔姐姐不画么,我看时间快要到了。”约定的时间是一炷香。
崔青蘅笑了笑:“我不急。”
阿妧听她这话,不免又偏过头来看她一眼,见她目光仍落在自己的画上,似乎是在很认真地品鉴。
等到阿妧最后落笔,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声:“哎呀!他们来了!”
厅堂里的少女闻言,齐齐抬头,有急性子的提着裙摆就往望楼的栏杆边跑去,果然看见锦衣轻裘的儿郎们已经结束了马球比赛,骑着马出了园子,正成群结队地向着望楼这边过来。
品评的人快要到了,阿妧不禁看向一旁的崔青蘅,却见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俯身提笔,动作不疾不徐,然而落墨极快,寥寥数笔便画出了一幅寒山孤松图,接着又在画纸的上方空白处题诗,也是眨眼之间便已完成。定睛一看,竟是狂草。
阿妧心里有点惊讶,不由赞道:“崔姐姐果然好文才。”
崔青蘅又是一笑:“我像你这样大的时候,才华远不如你,只胜在勤奋,多练了几年而已。”
她们这边说话,那先前跑出去的女郎回过头来,笑着问屋子里的人:“你们说,他们那边是谁赢了?”
“那还用问,必定是成安殿下。”
成安王萧权,魏帝第二子,生母早亡。其为人勇武,有气力,这几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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