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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无疾-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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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别怪薛太妃,你要知道,薛太妃是背负着做错过一次选择的经历,又一次选择重新站出来的……她身上背着的东西比我们都要重得多……”
唔……
眼泪自己流出来了,怎么办?
刘凌抹了把脸,拼命点头。
“天黑夜凉,你赶快回去吧。金环套在小臂上,回去找没人的时候再打开。”
王姬似是也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微微抬头退了一步,扭头奔入夜色之中。
刘凌静立了一会儿,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夹袄马甲穿在外袍之下,缓缓将金环套在臂中,重新迈开了步子。
他刘凌何其有限,竟生在冷宫之中!
***
蓬莱殿里,刘恒守着袁贵妃的灵堂,心中一片冷寂。
两盏不能灭的油灯是他的职责,刘未坚持让他为袁贵妃守完头七。
其实不必他说,刘恒也会守着头七。说起来,袁贵妃若不是为了他的亲事,也不会给朱衣可乘之机。
那个叫朱衣的宫女其实他有印象。当年他母后临死之前,曾说过朱衣,还说过王宁,绿翠,青鸾,让他今早把他们抓在手里。
但是他没听,他太害怕了,那样的母后让他陌生到无法接近,更别提去接触她留下来的人。
更何况,他根本没办法接近朱衣,也没办法接近其他人。没有了母亲殿中宫人的帮助,他接近不了蓬莱殿的小膳房,更进不了方淑妃的乐隐殿。
有时候他甚至想,他的母后应该是糊涂了,所以才说出这么多话来,否则为什么二弟和三弟没事,她安排的内应也都一副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异样的样子?
如今袁贵妃死了,刘恒又开始痛恨自己。
早知道如此,他就该想尽办法联系朱衣的……
如果朱衣想要离宫,他亲自去说,也许不会让别人利用。
他越想心中越是郁结,偏偏魏坤也给他赶回去了,没人排解,那股郁结到了让他几乎眩晕的地步,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灵堂外散散心。
“殿下,夜凉了,是不是让奴婢给您去找件披风来……”
“不必了,你就当没看见我,屋子里气闷,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
“是,殿下。”
蓬莱殿里去了主位,如今也是人心惶惶。
他们往日里仗着袁贵妃的势头,在后宫里作威作福惯了,现在袁贵妃一死,他们都成了无主之人,还不知道明日会如何,会不会有人痛打落水狗,会不会有人借机落井下石。
宫中没有主子的宫人都是最惨的,即使分配到新的宫中,也不会有主子愿意信任和重用他们。很多人也许前半生风光无比,下半身只能做些打杂的粗使差事,甚至连主殿都进不去。
更多的,是留在已经无主的殿中,过着几近于苦修一般的日子,就如同长庆殿里那些曾经跟随静妃之人。
所以,即将封王的大皇子刘恒,就成了不少人希望能够攀上的人选。哪怕在穷山沟里风光,也不愿在这宫中落难,不是吗?
心中有事的刘恒自然感觉不到这些宫人态度的变化。他虽名义上是袁贵妃之子,但过继在袁贵妃名下时候已经十几岁了,不适合留在袁贵妃宫中,和他们的情谊也不过就是比陌生人熟悉上一点而已。
所以,当他听到偏室里伺候热水的宫人们在讨论自己时,忍不住就藏起了身子,将耳朵贴在门上,静静地听了起来。
“你说肃州那地方,能跟去吗?老邱,你见多识广,和我们说说呗?”
一道尖利的声音问着身边的宦官。
“肃州那地方,黄沙漫天,贼寇横行,胡族杂居,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牛羊的骚气,你说能不能跟去?”
被叫做老邱的人冷笑了一声。
“你们要去就去,反正我是不去。”
“哎,大皇子明明是长子,还是废后的儿子,就算一家之中,也都是老大继承家业,怎么会混到现在这种地步!”
另一个略显老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我看陛下啊……”
“你要知道陛下想什么,你就不用去了根到这里来了!”
另一个人嘿嘿地笑。
“去你的!我那是爹妈狠心!”说话之人压低了声音,开口问他们:“说起废后,你们听说过那个传闻没有?”
“什么?”
“你是说那个传闻……”
“嘿嘿,你也听过是不是?我估摸着,大殿下还不知道呢。”
“什么传闻,你说说……”
“神神秘秘,讨打,快说!”
“我听说,有人见到陛下身边派了一位少监去过长庆殿,出来之后,就传出那位自缢了。你说巧不巧,他前脚走,后脚那位就自缢了,而且一夜之间人人都知道了……”
老迈之声中带着几分唏嘘。
“你是说……静妃是陛下给……”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老邱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去母,怎能让大殿下安心到袁贵妃膝下为子?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儿,人家正儿八经当嫡长子养了十几年的,若不是没了指望,还不见得拿我们家娘娘当回事呢!殿下啊,说起来心也是狠……”
“大殿下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古怪了一点。你说他温和吧,我曾经挡过他的路,给他一脚踹了个狗啃泥。你说他性格暴躁吧,可他读书识字又能一坐一整天。当年袁贵妃那么折腾他们母子,他居然待我们娘娘跟亲生娘亲似的……我反正是想不通。”
“都是命,陛下要真想让他当太子,就不会弄出这么多事来了。这下好了,肃州那地方又不太平,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别把命都弄掉了!”
“你说会指什么人家的女儿给大殿下?如果嫁妆多一点,也许过的没那么苦。”
“得了吧,二殿下和大殿下年纪那么近,他今年娶妻,说不定明年就给二殿下指了。我看着啊,这太子的位置十有□□是二殿下的,好人选也都要给二殿下留着。我们这殿下不纳妃,下面的几个弟弟也不好纳……”
老迈之人连连叹气。
“能给个长得齐整的就不错了。京官里不是有一半都是家境败落的昔日侯爵吗?估计给配一个空头爵爷的女儿就不错了。”
“啧啧,你可别再说了,我还想走蓉锦姑姑的路子跟着殿下去就藩呢,听着你分析的,我怎么心惊胆战呢?”
“这些都是小事,说不定殿下都能忍……”
老邱嗤笑了一声。
“可惜这位殿下是个爱洁的……”
“怎么?这还有讲究?”
“你们是不知道,我便是来自西北。西北干旱缺水,寻常百姓很少洗澡,更别说洗头,头上又虱子那是常事,身上有跳蚤也不稀奇。到了冬天的时候,身上实在是脏了,就敞开衣衫,晒晒太阳,直晒的皮肤冒油,拿手那么一撮,搓下一大条泥条来,美名其曰‘洗旱澡”……”
“老邱你快别说了,说的我快吐了!”
“这就要吐?你都要吐,你想想看这位殿下如此爱洁,该怎么在那地方待下去!从京城到肃州要路过不少穷恶之地,驿站也不见得干净,这一路上有的折腾。你们要跟去?先跟着被折腾掉一层皮吧!我听说小钱子刚到他身边的时候,被殿下命人用丝瓜瓤差点挂掉一层皮!那位魏坤魏侍读,好歹也是累世公卿之子,每天要用殿下的洗澡水……”
老邱的声音冷淡的很。
“到时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你去哪里找水?嘿嘿,他再爱洁,只能跟着洗旱澡!”
呕……
刘恒捂着自己的嘴巴,强忍住呕吐的冲动,扶着墙壁一点点挪开了这片角落,直走到没人的地方,才俯下身子大吐特吐。
他这一阵呕吐,直吐到心肝脾胃肾都快出来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这才抱住柱子,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可是无论是他睁开眼睛还是闭上眼睛,无论是想如何将刚才的那些话抛出脑后,那些声音都一个劲儿的钻入他的脑海之中。
“……黄沙漫天,贼寇横行,胡族杂居,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牛羊的骚气……”
“……就算一家之中,也都是老大继承家业,怎么会混到现在这种地步!”
“你是说……静妃是陛下给……”
“家境败落之女……”
“洗旱澡……”
呕!
刘恒靠着柱子,喉中一阵腥甜,又呕出一大口东西来!
满眼间,只见得红色一片,浇在那些秽物之上,分外触目惊心。
竟是这样……
竟是这样……
他活着干什么?!
不如就这样死了算了!
“啊啊啊啊啊!”
刘恒心中大拗,又气又恨,仰天狂啸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第91章 病发?谋刺?
方国公府。
不在休沐日,方国公府的小郎魏坤从宫中回来了,惊动了方国公府一干奴仆。
此时方国公和方国公府的世子魏乾都在衙门里坐班,魏坤回到府中,倒床就睡,直到方国公从衙门里回来,命人叫醒了魏坤,才算是有了点眉目。
对外宣称的是,大皇子在蓬莱殿守灵,蓬莱殿里女官宫女众多,已经年纪不小的魏坤在蓬莱殿留着不合适,就被大皇子遣了回来休息几天。
倒床就睡,也是因为陪着守了几夜的灵,实在困得很了。
事实上嘛……
“你就这么被赶回来了?大皇子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
魏乾气的一拍桌子。
“弄半天,把我弟弟送进去给人糟蹋去了!”
“您又说笑。”
魏坤翻了个白眼。
“什么我说笑?送你去大皇子那的时候,我就郁闷着呢。我都已经给你跑通关系,要送你到宫中当几年御前的侍卫,然后入禁军,怎么也是随王伴驾的差事,不比这个好?一个毛头孩子,你还得小心伺候着,嘘寒问暖的,结果怎么着,还不是给人说赶回来就赶回来!”
魏乾是个话痨,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
“你也是的,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对付,还拿二皇子的腰牌去请什么太医,这不是缺心眼吗?”
“想借三皇子的,他的给别人借去了。”
魏坤也很郁闷。
“话说回来,宫中情况现在怎么样?怎么听说二皇子那边也出事了?这陛下是要做什么啊,袁贵妃死了,干脆也不要别的妃子了吗?”
魏乾压低着声音故作神秘地凑上前。
“阿爹找你是不是也是问这个事?”
魏坤点了点头。
“你别老点头啊!急死我了!我怎么有这么个锯嘴葫芦的弟弟!”魏乾抓住魏坤的肩膀摇了摇:“宫里乱吗?”
魏坤不开口。
“你怎么不说话?”
“我是皇子的伴读,便是大殿下的臣子,宫中的事情,我不能说给家里听,这是我为臣的本分。”
魏坤清了清喉咙,“便是阿爹问我,我也是这么说的。”
魏乾被弟弟弄的哑口无言,欲言又止几番,这才气笑道:“你以为你是古时候的士大夫么!宫中那点事情,已经满城皆知了!”
“那是你们听来的,不是我说的。我问心无愧。”
他答得严肃。
“罢了罢了,也是我前辈子造孽,自己儿子还没养大呢,先养出这么个气人的东西!强儿和凤儿都眼巴巴等着你休沐回家,你现在回来了,他们正高兴的很,你去后面见见他们吧。”
魏乾说的是自己的一双龙凤胎儿女。
说到自己的小侄子小侄女,魏坤才笑了笑,点点头离开了前院。
魏乾一直目送着魏坤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影子,才叹出一口气来。
“怎么就这么闷的脾气,偏偏性子还倔强的很……”
他烦恼地抓了抓头。
“这次要去找谁打探消息?哎!准要给那群狐朋狗友们笑死,自己弟弟就在宫中当差,嘴里掏不出一句话,还要在外面打听!”
“不过这时候回了家,也许还是好事……”
书房里,方国公坐在书案之后,手中拿着一本《公羊传》,目光却定定地穿过书案,不知投向何处,显然在思考着其他的问题。
他的嫡妻三十七岁上怀了魏坤,那时他是半喜半忧。喜的是家中又要添一个孩子,忧的是老妻已经一把年纪,再生实在担心她有危险。
魏坤之前,他已有一子两女,大儿子虽不算什么旷世奇才,但性格和他迥然相反,自己性格过于沉闷方正,做不到长袖善舞,也不愿趋炎附势,所以方国公府一直深居简出,在京中也算不上什么说的上话的人家、
但他这个大儿子从小就主意多,又喜欢和各家郎君在一起厮混,竟比他更有人缘,也让方国公府渐渐在京中有了些熟悉感。
他已经很知足了,并不觉得儿子太多有什么值得羡慕的。有多少儿子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成不成才。
但是怀了,又是意外之喜,肯定是要生下来的,担惊受怕了十个月,又去了半条命,才生了这个孩子。
他那时已经是足以当爷爷的年纪了,都已经忘了该怎么带孩子,大儿子刚降生时的喜悦也都快忘得光光,所以如今回想起魏坤生下来时自己的感受,除了担惊受怕,就是担惊受怕,竟没有什么更强烈的感情。
魏坤生下来那几年,自己正忙着户部钱粮的核算,小儿子几乎是被妻子和大儿子拉扯着长大的,等他有时间带儿子了,已经发现儿子变成了个闷葫芦。
“一定是魏乾的话太多,把魏坤的话都说没了,所以才是这样……”
有时候,方国公魏灵则会这么想。
魏坤虽然话少,但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方家虽然是沙场上出生,但从景帝时起,老祖宗就下令家中儿女学文弃武,这么多代下来,虽然家中男子还是各个能上马拉弓,但和那些宿将人家比,已经是差得多了。他自己都在户部当差,更算不得武将。
但魏坤从小就爱往府里收藏兵器的地方跑,对祖宗们留下来的兵书和沙场战阵之法有兴趣。他并不拒绝读书,但明显对习武的兴趣更大,横竖家业是要老大继承的,他爱学什么就随了他,性子也就越发变得硬朗。
妻子说魏坤的性子像他,但他知道,他其实不及这个儿子。魏坤心中有另一番世界,也明白自己该如何立身处世,不像他,他是讨厌和惧怕那些推杯换盏、口蜜腹剑的应酬,才将自己变成这般无趣的性子。
如今大儿子任着鸿胪寺典客,负责迎送进京的官员和外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在十年前又得蒙陛下同意,被封了世子,这国公位妥妥的已经继承下来了,待他再过几年,精力不济了,就上表将这个位置教给魏乾,算是又传了一代。
虽然陛下将魏坤调去了大皇子身边做伴读,自己很是担心,可处在他的位置上,也做不了什么,惟愿他安全罢了。
天底下做父母的,恐怕在安全和富贵面前,都希望孩子能安全。至于什么夺嫡站队之事,恨不得子女能躲得远远的。
魏坤回来了,他问了几句,知道没有什么大事,也就放下了心。现在他在想的是,是刚刚小儿子对他说的话。
魏坤话少,自成人变声之后话更是少了,所以他不说废话。
他回家后没有长篇大论提自己为何回家,倒说了耐人寻味的几句话:
“大皇子喜怒无常又缺乏自信,总想着别人变弱而非自己变强;二皇子什么都想要,但每到关键时刻总是分不清主次;三皇子宅心仁厚、性情坚毅,只是当断不断,太过心软。不过儿子仔细观察过,三皇子似乎武艺不弱,至少不比儿子差,应当是另有奇遇。”
听起来,只是单纯的点评三位皇子的性格,既没说出什么要害,也没有什么□□的消息,可再仔细琢磨琢磨,却觉得魏坤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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