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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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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车是杨腊,他已经从隔壁老家回来了。

    楚姮却觉得好久没见他,热情的打招呼:“怎么不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初八才让你们回县衙呢。”她美目流转,看了眼旁边的蔺伯钦,“是不是蔺大人让你不许休假?啧啧,他还真是对你们苛刻。”

    杨腊哈哈一笑,翻身跳上车辕,连连摆手:“夫人,这可不管蔺大人是事,听说碧水寺出了案子,我自己要回来的。”

    楚姮也笑了起来,对蔺伯钦睨了一眼:“你手底下的人对你真忠心,什么都维护你呢。”

    “他说的是实话,你不信罢了。”蔺伯钦看雪还深,而楚姮很听他话,披着一件厚厚的貉子毛披风,走路不大方便,上前顺手扶了一把。

    楚姮只觉得那手又大又温暖,是她此生都不曾有过的奇异触感。

    她面色如常,稳稳坐好。

    蔺伯钦一撩车帘也坐了上来,与她面对面,车厢里逼仄且闷,四目相接,倒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楚姮这时看了眼窗外,发现并不是往西峡山去的方向,她愣了愣,问:“不去碧水寺?”

    蔺伯钦微一沉吟,解释道:“先去医馆,看望一下玄明大师。”

    玄明大师摔断了腿,还在徐大夫那儿治伤。蔺伯钦顺道可以去问问情况,看有没有更详细的线索。

    马车不一会儿就听在医馆门前。

    蔺伯钦本想让楚姮在马车里等候,但楚姮却径直下了车,看样子,打算跟他一起进去。

    蔺伯钦倒是没有多想,他和楚姮一前一后进了医馆,让药童带他们去找玄明大师。来到后院,便听左侧一间药舍里,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楚姮当即便推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暗沉沉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昨日来报案的小沙弥正趴在床榻边哭,床上躺着一个干瘦的白胡子老者,光秃秃的脑袋上戒疤鲜明,正是碧水寺的主持方丈,玄明大师。

    “蔺大人!”

    小沙弥见得来人,忙站起身,抬袖慌忙擦泪。

    蔺伯钦迟疑了一下,安抚道:“小师傅不必担忧,本官定当竭尽所能,追回功德箱。”

    玄明大师这时病恹恹的叹息一声:“如此,就多谢蔺大人了。”

    小沙弥却忍不住道:“大人,但不知这功德箱什么时候才能找回?主持方丈的腿还要治,碧水寺上上下下都需要银子……”

    “清慧,不得妄言。”玄明大师咳咳嗽嗽的打断他,“出家人谈什么银子,说出去你也不怕侮辱了佛门。”

    清慧急了,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汩汩流出:“可是方丈,没有银子咱们碧水寺就完了!三朝宝刹,虽不如京城护国寺,但在望州也算赫赫有名,方丈你难道忍心看着碧水寺倒塌吗?没有银子,近百僧人吃什么,寺庙被烧毁的地方怎么修葺?还有方丈的你腿伤,徐大夫可说十分严重啊!”

    他一番话,倒是让玄明大师哽咽。

    玄明大师仰躺着,一颗眼泪却从他眼角皱纹里流下,浸湿了枕头。

    这时,清慧突然看向蔺伯钦,朝他猛然一跪,双手合十:“蔺大人,贫僧斗胆求张准令,在清远县开棚募捐!”

    “募捐?”楚姮忍不住拔高了音量。

    清慧却是对她很不喜欢,只看向蔺伯钦,一字字极为认真和诚恳:“那玉璇玑有多厉害和狡猾,蔺大人应该比贫僧明白。这功德箱能不能追回……还未可知。或许是三天,或许是三年,但不管多久,碧水寺中的僧人还有收留的孤儿,都要吃饭。这么冷的天,且不说那些染上风寒的师兄弟,被烧毁的棉被毛毯,还有过冬的棉衣,都需要银子置办啊!”

    在大元朝,不管是开设粥棚、分发米面,还是募捐,都需要官府批文准允。

    因此,清慧才会如此作为。

    蔺伯钦忙去扶他,可清慧却执拗道:“还请大人给张准令!”

    蔺伯钦略一思考,想着碧水寺的确是三朝古寺,若因此而倒,着实不太好。半晌,他才点了点头,说:“清远县人少,你们能募捐多少,本官也不能确定。”清慧闻言双眸燃起希望:“大人请放心,我们会在募捐地点摆摊看相、算卦解签,绝不会白拿各位施主的血汗。”

    “既如此,明日你再来清远县衙,我会将准令写给你。”

    清慧大喜,将头磕的咚咚响,一个劲儿的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躺在床上的玄明大师,也感动的老眼漫泪,他有气无力的道:“蔺大人,你还真是咱们清远县的好官啊……”

    玄明大师说话都困难,蔺伯钦自然不会让他起来说案件经过。

    又问了小沙弥几个问题,小沙弥都答不出来,蔺伯钦无奈,只好离开医馆。

    他和楚姮并肩,才走到外头,就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扶着一名妇人进来,一照面,才发现是苏钰和他那疯疯癫癫的娘亲,梁秀云。

    “夫人,大人!”

    苏钰又长高了些,穿着一件宝蓝色的交领衫子,围着厚毛围巾,戴着毡帽,看起来像个小大人似的。

    楚姮许久不见他,忙上前问:“你怎么来医馆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苏钰摇摇头,指了指旁边的梁秀云:“我没事。娘亲的药吃完了,今日过来准备再捡一些。”

    楚姮下意识的看向梁秀云,她如今穿的干净整齐,与当初雨幕中的疯婆子判若两人。想当初,这女人还伤了蔺伯钦呢!

    本是顺势看了她一眼,岂料梁秀云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瞳孔一缩,连连后退,将徐大夫摆在外头晒的草药都给撞翻了不少。蔺伯钦见状,忙上前一步,挡在楚姮身前,生怕她被发疯的梁秀云所伤。

    楚姮看着他背影,心头一热,抿了抿唇。

    梁秀云满脸畏惧,抬手捂自己的脸,苏钰不由大惊失色,忙上前将她扶着,不停的细声细语的安慰:“娘!娘,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医馆,有钰儿在,你不要怕!”

    他的声音对梁秀云来说是最好的镇定,片刻后,梁秀云可算恢复了正常。

    只是她看向楚姮的眼神,仍如惊弓之鸟,无比胆寒。

    蔺伯钦因为和楚姮站在一起,因此不是很明白,他皱着眉头问苏钰:“你娘亲很怕我?”

    苏钰知道楚姮会武,当初无意间还伤过梁秀云,兴许梁秀云才会因此恐惧。

    但他肯定是站在楚姮这边,于是面色平静的应答道:“许是在公堂上,娘亲见过蔺大人,有些害怕。”

    蔺伯钦正关注玉璇玑抢功德箱一案,对一个疯妇人的情绪并未深究。

    楚姮这时微微一笑,对蔺伯钦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快走吧。”

    于是,二人对苏钰告别,踏上马车离开。

    隔着惨白风雪,蔺伯钦透过车厢窗户,正好看见梁秀云那忌惮的眼神,仿佛不仅仅是害怕那么简单。他正要细看,却横伸来一只莹白如玉的手,将车窗帘放下。

    女子俏生生的嗓音传来:“窗外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看我。”

    闻言,蔺伯钦下意识看过去,却见楚姮倚靠着车厢,漂亮的嘴角弯起弧度,巧笑倩兮。

    他忍不住莞尔,嘴上却斥说:”你还真不谦虚。”

正文 一百章

    楚姮看着蔺伯钦,眨了眨眼,觉得有些无聊。

    “我觉得此案有些蹊跷。”

    楚姮轻咳一声,起了个话头。

    蔺伯钦微微拧眉,问她:“何以见得?”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去抢功德箱啊!但这话楚姮是万万不能说的,她想了想:“朝廷通缉的钦犯,大都是穷凶极恶之徒。这玉璇玑怎会在遇到玄明大师后,只打断他的腿?难道为了不让人认出,将其杀了了?”说到此处,她又忙补充,“你想嘛,以前遇到那个采花大盗的时候,他几乎将所有被害者全都灭口,这玉璇玑肯定比采花大盗还要凶恶才对。”

    蔺伯钦仔细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是可以这样猜测,但也许玉璇玑带着功德箱,急着逃走,才没有下杀手。而且,玉璇玑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见过她的僧人全部杀死。”

    “记不记得那小沙弥说,整个寺庙的僧人都在急着救火,就他跟玄明大师两个人目睹过玉璇玑?”

    蔺伯钦闻言怔忪。

    楚姮又说:“反正我觉得这案子有些不对头,我们还是去碧水寺仔细查看,再做结论。”

    蔺伯钦缓缓点头。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忙问:“你不是说去看风景么?”

    楚姮“嘿嘿”一笑,却是打着哈哈的敷衍过去。

    蔺伯钦无奈,知她跟自己去碧水寺去定了。转念一想,山上风大,雪厚路滑,万一不小心……嗯,她跟着自己也安全些。

    ***

    杨腊挥着鞭子,两个时辰不到,便抵达西峡山脚下。

    这会儿雪停了,但西峡山的台阶上布满了积雪,一不小心就有踩滑的危险。

    蔺伯钦让杨腊和楚姮都在脚上包了一块布,三人这才缓速往半山腰去。一路上景色倒别有意趣,乱山残雪,严白皑皑,枯树枝头挂着冰棱雾凇,连呵出的热气都能瞬间冷掉。

    楚姮的手炉已经温了,她拿在手里把玩着,百无聊赖说:“这不知要爬多久才能到碧水寺。”

    要是她一个人,早就提轻功跑不见了。

    蔺伯钦微微有些气喘,他抬眼看望不到的头的积雪台阶,停下歇气,“一个时辰左右。”

    楚姮叹了口气,却是不想接话了。

    蔺伯钦这会儿回头一看,她低头玩手炉,根本不看脚下。

    正要呵斥她几句,就见楚姮手一滑,那铜花手炉便骨碌碌的滚落在地,她身形一晃,几欲站立不稳,蔺伯钦心底大惊失色,长腿一迈,已经飞快伸手捉住楚姮的手腕,将她拉入怀中。

    “李四娘!”

    他又惊又怒的声音响起,楚姮还有些莫名其妙。

    蔺伯钦怎这么大的动静?难道那铜花手炉很贵?

    不会吧,她明明听溪暮说,买了三个还不到七十文钱呢!

    “走路看脚下,你发什么呆?这么陡的坡,摔下去得了?”蔺伯钦看了眼身后长长的台阶,左侧悬崖,右侧峭壁,顿时心有余悸,非但没有将楚姮松开,还不自觉的把她搂紧了些。

    楚姮被他勒的喘不过气,睫毛几乎都快贴着他的下颌,可以清晰的看见新生出的青色胡茬,根根分明。

    鼻尖嗅到他身上的书卷墨气,楚姮心底微微一跳,原本想反驳的话也咽进了肚子,咬唇笑道:“夫君这么担心我呀?”

    她这语气带着戏谑的娇憨,蔺伯钦顿时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松开她。

    他耳根泛红,面色却极其严肃:“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给你说的话,听清楚了么?”

    楚姮憋笑,连连点头:“清楚了清楚了,走路要看脚下,不然摔下去,夫君年纪轻轻就成鳏夫。”

    “噗!”

    在旁边看热闹的杨腊忍不住笑出声儿。

    蔺伯钦朝他瞪了一眼,杨腊立刻站直了,目不斜视。

    楚姮笑眯眯的,模样乖顺,蔺伯钦纵是想说她,也说不了重话,只好不了了之。只是这次,他走在前头,却总回头看看楚姮,生怕她不长心给摔下山。

    楚姮被他盯的心底发毛,谁爬个山还一步三回头啊!

    没办法,蔺伯钦再次回头的时候,楚姮干脆抬起左手,牵住他的衣袖。

    蔺伯钦愣了愣,却是没有多说,径直往上走,不再看她。

    然而他不看了,杨腊却看个不停。

    楚姮用余光一扫,发现杨腊正在狐疑的看她牵着蔺伯钦衣袖的手。

    难道杨腊看出不对劲儿了?明明是夫妻,上山还要牵衣袖,显得十分疏离一样……

    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为了让杨腊不怀疑,她干脆加快步伐,与蔺伯钦并肩。

    蔺伯钦正侧目看她,便觉一只冰冷滑嫩的手,握住了他的掌心。那手明明很冷,热度却从他掌心一路烧到心窝,怦怦直跳。

    楚姮面色倒是如常。

    她凑上前,低声对蔺伯钦解释了一番,说害怕杨腊怀疑云云,随着她平静的语气,蔺伯钦那颗跳动不已的心,也逐渐趋于平静。

    他沉下脸说:“你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

    哪知楚姮理直气壮答道:“我可不在意别人,我是在意你。杨腊胡裕在县衙里嘴巴最大了,要是被他发现你我关系疏远,搞不好在县衙里怎么编排你呢!”她看蔺伯钦一脸不相信,忙继续说,“万一他们在背后说你‘不得夫人欢心’‘备受夫人冷落,’堂堂清远县县令的威严岂不是大打折扣?”

    “……无稽之谈。”

    好半晌,蔺伯钦才憋出这几个字。

    但他却没有甩开楚姮的手,甚至迟疑片刻,将她柔软纤纤的手掌,紧紧裹入掌心,不愿放开。

    楚姮一愣,任由他牵着自己,低头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身后的杨腊看着大人和夫人亲亲密密,自己却只有腰边一柄冰冷的刀,顿觉自己心酸。不过,他又看了眼楚姮的手,心想那绿玉镯子可真好看,他回头也给自己老娘买一个!

    一个时辰以后,三人总算摸到了碧水寺大门。

    以前门口都守着沙弥,自从出了火灾,寺门紧闭,门口还有许多火烧留下的灰尘,无人打扫。

    杨腊当先走过去,抬手拍门,过了好一会儿,寺门才被拉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沙弥的光头,歉道:“施主,敝寺已关,要上香去沣水县的大慈寺吧。”

    他说完就要关门,杨腊忙抬手阻拦:“别别别,我们不是来上香,是来查案的。”

    那沙弥闻言身子一僵,疑惑的看着他打量,却见他挎着衙门里的大刀,脚登皂靴,顿时反应过来,忙拉开门:“原来是县里的大人,快快请进。”

    杨腊对那沙弥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蔺伯钦和楚姮的身份,沙弥连连点头:“大人来了就好,请一定要快些捉拿玉璇玑。”

    旁边的楚姮脸色黑了黑。

    因为不待见,楚姮特意多打量了一下这和尚。

    他穿着一件土黄色的夹袄长僧衣,脖子上还围着一圈粗毛围巾,看起来倒是挺暖和。楚姮想到那个叫清慧的,大冷天总穿薄僧衣,忍不住问:“这位大师,听说此次大火,寺庙里损失十分惨重?连过冬的衣物都没有了?”

    那沙弥回头,想了想才认真道:“寺庙的泥塑被烧毁不少,还有几间僧舍,需要重新修葺,其它倒也没有什么损失。但庙里师兄弟要吃斋饭,没钱买新鲜菜,这些天都在吃红薯,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开春,菜园里才会有收成。”

    楚姮“哦”了一声,仔细观察周围,没有再问。

    沙弥将他们带到以前存放功德箱的僧舍。

    这里是玄明大师的师兄,玄德大师曾经住的地方。玄德大师往生后,这里就专门腾出来当做账房。房中陈设简单,只开了一扇窗户,面朝西南。

    蔺伯钦抬手一推窗,房里气温骤降。映入眼帘的便是西峡山的山腰风貌,积雪层林,渺然云烟,冷风裹挟如席大雪争先恐后的涌了进来,吹在人面颊,如刀刮般生疼。

    楚姮打了个寒颤,忙将窗户关上,嘀咕道:“好冷。”

    蔺伯钦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

    他扭头环视屋中,问:“这房间已经打扫过了?”

    沙弥说:“虽然玄德大师去了西方极乐,但屋子每日都会有人打扫,保持一尘不染。”

    蔺伯钦沉吟片刻,又问:“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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