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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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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靠在木桶边,竟十分惬意的睡了过去。

    蔺伯钦的书房没有用炭盆取暖,看了会儿书,手脚都被冻的发麻。

    他看了眼已经只剩床板的榻,将书卷一合,起身走向隔壁。

    溪暮和濯碧守在外间,见蔺伯钦来了,溪暮正想说夫人在里面洗澡,但被濯碧用手肘碰了一下。溪暮这次倒是聪明,她忙改口:“夫人就在里面,外头天冷,大人快进去吧。”

    说完,便拉着濯碧,两人憋笑,推推搡搡的快步去了别间。

    两个丫鬟思维跳脱,蔺伯钦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多想。

    打盹的楚姮恰好已经醒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木桶里的水已偏凉。她轻唤了声濯碧和溪暮,却无人应答,想是去了别的地方。换洗的衣裳就挂在正屋的屏风上,走几步就可以拿到,楚姮懒得麻烦她们,便从木桶里起身,走过去穿衣。

    楚姮刚走到屏风处,手还没摸着衣裳,就听外间突然传来“吱呀”的推门声。

    蔺伯钦先是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气,随即就看见了春光乍露的女子站在屏风边。

    她的长发如海藻垂下,若隐若现的缠绕着莹白的身躯,凹凸有致,曲线玲珑,连脚趾头都是粉粉圆圆的,一如河中初生的茭白。

    只是一霎,楚姮和蔺伯钦同时转身。

    各自心如擂鼓。

    楚姮三两下套好衣裙,蔺伯钦则快步冲出门外,以背抵门。

    楚姮使劲儿揉了揉略发烫的脸颊,连忙安抚自己:“没事没事,不就被他看了一眼吗,又不会少块肉。”想想蔺伯钦面浅,这会儿肯定耳根子都红的滴血,楚姮心头才放松下来。

    便在此时,她听到门外传来蔺老夫人的声音:“伯钦,大半夜不睡觉,你站在门外做什么?”

    蔺伯钦看着自己亲娘撑伞过来监督,顿时不知怎么回答。

    正思忖如何回答糊弄,就听身后的房门被人拉开,却是楚姮探出头来,笑道:“夫君,被褥已经换好了,快进来吧。”她这时看了眼蔺老夫人的方向,装作才看见她,“娘亲?你怎还不歇息?”

    蔺老夫人见楚姮拉着蔺伯钦的手,而自己儿子也没有甩开,欣慰的颔首:“我这便回去,你们两个也好好休息。”

    “是,娘亲。”

    楚姮乖巧的应道。

    在蔺老夫人的目光下,她拉着蔺伯钦进了屋。

    屋子里暖烘烘的,隔壁耳房传来的水汽还有些氤氲,让人面颊微热。

    楚姮还好,她脸皮厚。

    蔺伯钦就不一样了,背对楚姮坐在桌边,正襟危坐,像尊雕像。

    “喝茶吗?”

    楚姮觉得这么静默下去反而更加尴尬,她倒了杯茶,递到蔺伯钦眼前。

    女子的纤擢素手,与瓷杯莹白一色,指甲修剪的整齐圆润,透着淡淡的粉,晶莹秀气。

    蔺伯钦怔愣了一下,接过茶杯,却不饮用。

    “方才……”

    “方才你害羞啦?”楚姮突然欺身,低笑着抢言。

    皂角的清香渐浓,蔺伯钦微微一僵。

    他拧着眉立刻否认了。

    楚姮倒是觉得他这样特别好玩,笑嘻嘻的还想逗他,蔺伯钦却突然说:“时候不早,你早些睡吧。”

    “我头发还没干呢。”

    楚姮撩起一缕长发,拿给他看。

    蔺伯钦下意识抬头看去,就见楚姮着一袭水红色的宽松衣裙,黑发披散脑后,如云如雾,衬得她肤色白皙剔透,眼眸也是亮的惊人。他不由自主的想到方才的惊鸿一瞥,这水红色的衣裙下,包裹的是怎样的婀娜……不能再想了。

    蔺伯钦沉下脸。

    楚姮见他神色严峻,到底是不敢打趣了,转身拿了棉帕,坐在菱花镜前,给自己擦干头发。

    屋里很静谧。

    隔着烛火摇曳,蔺伯钦用余光看了眼不远处的女子,心头有些复杂。

    他起身打水洗漱了,便从柜子里抱出被褥打地铺。楚姮也没管他,专心致志的擦干了头发,准备睡觉时,才发现蔺伯钦已在地上和衣而眠。

    楚姮放轻了脚步,将蜡烛吹灭,上床放下纱幔。

    蔺伯钦睡觉时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根本没有打扰到楚姮,可楚姮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原本是面对着墙壁,这会儿又忍不住翻过身,隔着粉色的纱帐,大胆的注视着地上的男子。

    其实四周都黑漆漆的,只能借着微弱的雪光,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这个情形,让她想到了在十里湾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蔺伯钦被蛇咬了一口,她生怕他死了,还用嘴给他把毒吸了出来。可后来呢?这家伙“恩将仇报”,与她生起气来;有次她受了风寒,病的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见蔺伯钦端着药碗,一脸欠了他钱的表情,也不知哪儿惹他了;还有一次,她做了糖水糕点带去县衙,分给顾景同杨腊他们,他好像又有点不高兴……

    她忍不住抿唇,“你是个气包子吧。”

    但除了爱莫名其妙的生气,他也没什么不好。

    比如,他曾说,不为政绩和名声,也要为死者讨回一个公道;苏钰的外祖一家都死了十年了,因为雷劈开了棺材,他也要把真凶给揪出来;萧琸的案子就更简单了,可他非要还世道一个水朗天青。还有在客栈遇到春二姐曹飞华,他却想尽办法要保护她。他写得一手好字,诗画俱佳。为官清正廉明,克己奉公,如风摇翠竹,如疾风劲草……

    楚姮思绪翻飞到很久之前,几乎将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个遍。

    时不时傻笑一下,时不时又颦眉不乐。

    她猜测蔺伯钦这次跟她吵架,是因为舍不得。可自己不也是一样?

    想着终有一天,她不再扮演李四娘的角色,会离开清远县,再也……再也见不到他。楚姮心头不禁酸酸涩涩,十分难过。

    蔺伯钦会伤心吗?会来找自己吗?还是说,他会觉得解脱?

    楚姮想了许久,都想不到答案。

    迷迷糊糊中,困意袭来,到底是睡了过去。

    只是楚姮睡的很浅,天还未亮,便觉得被衾冷如冰,她拢了拢棉被,微睁开眼,见窗户被白雪泛出的光照的发亮。

    楚姮不用起身,就知道雪肯定下得很大,因总听闻雪压枯枝的折断声。

    屋子里燃了一夜炭盆,让人觉得口渴。

    楚姮撩开纱幔,便下地趿拉着鞋,想去桌边倒杯水喝。然而因为刚睡醒,却是没有留意地上的蔺伯钦,迷迷瞪瞪,一脚就踩在了蔺伯钦身上,直接把他给踩的闷哼一声,自己也重心不稳的颠扑在地。

    蔺伯钦倏然被痛醒,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楚姮重重的压住。

    他下意识的搂住了女子柔软的腰肢,楚姮身子一僵,不受控制地往前,两人鼻尖几乎都挨在了一起。

    楚姮还是穿着昨夜那件宽松的水红色纱裙,交领很低,折腾了下露出了大片雪白春色,浑圆被他的胸膛挤扁,波涛汹涌几欲而出。大清早的,蔺伯钦是个正常男人,他只觉得脑子里“轰”的有什么炸开了,喉结不由自主滚了一下,小腹发紧。

    楚姮惊诧之下,正要扭动着从他身上起来,突然觉得腿根抵着什么东西。

    她当下就不悦道:“蔺伯钦,你把暖炉揣身上干么,硌死我了。”她还记得蔺伯钦入睡时脚边放着一个暖炉,因此下意识就说了这话。

    蔺伯钦:“……”

    楚姮顺手就想把“暖炉”拿出来,蔺伯钦却警兆突生,慌忙伸手一挡,声音沙哑的变了调:“起来!”

    楚姮畏寒,睡了一夜冷冰冰的,蔺伯钦身上倒是暖,可她也没厚脸皮到那种程度。

    她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蔺伯钦也立时坐起,脸色铁青,好像刚才是被鬼压。

    楚姮哼了一声,正要揶揄他几句,突然眸光一瞟,瞟到了地铺角落的铜花暖炉。

    暖炉还是放在昨夜的位置,动都没动。

    楚姮心头一跳,反应过来刚才那硌人的东西是什么,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正文 九七章

    “那个……我去收拾一下。”

    楚姮红着脸说完,便逃也似的打开门,叫来溪暮濯碧,打水洗漱。

    蔺伯钦在旁背着身整理衣衫,两人各做各的,都没有说话。

    溪暮和濯碧互相对视一眼,感觉到屋中气氛诡异,于是连端洗脸盆都是轻拿轻放。

    蔺伯钦连早饭都没吃,向蔺老夫人请了安,便借故去衙门,说有要是在身。

    楚姮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想,都快大年三十了,衙门好些人都告假还乡,能有什么要事儿?但想到两人不久前的尴尬,她脸颊微微发烫,心照不宣。

    至此以后,蔺伯钦是早出晚归。

    基本他回来,楚姮已经睡下;而等楚姮醒来,地铺收入柜中,蔺伯钦不见人影。

    楚姮脸皮厚,早就把那些事忘诸脑后,每天看蔺伯钦像躲瘟神一样的躲她,她既好笑又好气。

    不知不觉,在莫名吊诡的氛围中,楚姮迎来在宫外过的第一个大年。

    往常,宫中提前大半个月就会开始筹备宫宴。除夕夜里,皇亲共坐大殿,呈上三百六十道御膳,皇上若尝着可口的,便会下令让内侍监的人,送去宠信的大臣、国戚宅邸。宫宴基本要庆到后半夜,楚姮每次都困的眼皮子打架,觉得满殿的金碧辉煌,歌姬声乐,都吵嚷的让人头疼。

    但在蔺伯钦的家中,就不一样了。

    蔺老夫人领着二人先去给蔺老爷子的灵位上香,然后说几句吉祥话,就拉着大家一起吃年饭。几个丫鬟家奴也可以另起灶炉,在旁边摆一桌,喝酒唱歌,并无拘束。

    蔺家家风节俭,但年饭桌上也有鱼有肉,很算丰盛,根本吃不完。

    楚姮和蔺伯钦挂着假笑,在蔺老夫人面前装的十分恩爱可亲。互相夹菜,时不时对视一眼,似如胶似漆。

    末了,楚姮还笑眯眯举起杯中甜酒,随口祝福:“祝夫君今后仕途坦荡,青云直上。”

    蔺伯钦略一迟疑,端起面前的瓷杯,与她轻轻一撞,颔首道:“也祝夫人心想事成,笑口常开。”

    “很好很好。”蔺老夫人看着二人,笑容和蔼,“那我这个老婆子,也祝你们儿女成双,百年好合。”

    蔺伯钦神色闪动,没有说话。

    “多谢娘亲。”楚姮却大大方方的甜声接话。

    冬日天冷,年饭并未吃多久,待守岁过了子时,蔺老夫人便挨不住困倦,让溪暮和濯碧扶着进了屋。

    楚姮和蔺伯钦与老夫人道别,一起回屋。

    但关上门,就打地铺、烧暖炉、各做各的事儿。

    楚姮打散了发髻,吹熄蜡烛,抱着暖炉跳上床榻,“咚”的一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蔺伯钦还未睡,他蹙了蹙眉,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今夜雪色反光很亮,楚姮却不经意的看到了他的表情。外头时不时响起烟花爆竹之声,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入眠。

    她用唾沫润了润嗓子,干脆与蔺伯钦闲聊起来:“顾景同是不是回老家过年去了?”

    自从上次尴尬以后,楚姮还没正儿八经的与他聊过天,没想到今夜一开口,却是问的顾景同。

    蔺伯钦压下心底淡淡的不快,沉声道:“前日便回了。”

    “哦。”

    楚姮不知又说什么,半晌才没话找话的问,“那他什么时候来县衙呢?”

    “初三以后。”

    回答完,良久沉默。

    楚姮以为蔺伯钦会说点什么,结果等了半天没下文,只好继续把话题往顾景同身上扯:“啊对了,顾景同和你从小就是同窗?你们在哪儿读的书,是在望州还是……”

    “你很关心顾景同?”

    蔺伯钦忍不住脱口询问,语气自己都没有发现带着一丝不耐。

    楚姮却发现了。

    她把玩着手里的暖炉,嘟哝道:“我不关心他,就想跟你聊聊天,可你倒好,与我半点说话的意愿都没有……算了,祝你新春万事如意,我睡了。”

    说完,楚姮便不悦的翻身面朝墙,闭上了双眼。

    蔺伯钦轻掀眼皮,借薄薄雪光,看向纱帐中隐约婀娜的身影,没再言语。

    ***

    次日大年初一,楚姮因为要跟蔺老夫人去西峡山的碧水寺上香,起了大早。

    暗蓝色的天,细雪纷纷而落。楚姮裹的里三层外三层,披着兔毛披风,活像个移动的毛球。一张精致的小脸镶嵌在毛茸茸里,更显玉雪可爱。

    蔺伯钦历年都不去寺庙上香,因此蔺老夫人也没叫他,跟着自己新儿媳说说笑笑上了马车。

    楚姮撩开车窗帘透气,见蔺伯钦站在后门的台阶下,一身靛青长衫,清清飒飒,如松如竹。

    蔺伯钦迟疑片刻,正想上前说自己也一起去上香,岂料楚姮将窗帘“刷”的放下,却是不搭理他。

    马车粼粼,碾压着积雪缓缓向西峡山驶去。

    到了山脚快未时了,晨雾散去,雪色初晴,竟是难得的晴朗天气。

    蔺老夫人别看老态龙钟,身体却十分硬朗,走上半山腰的碧水寺,只喘了喘粗气,脸色红润,不比楚姮差多少。

    寺庙门前,蔺老夫人握着楚姮的手,一个劲的夸赞她:“四娘,看你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还挺有力气!这么长的一截山路,你也走过来了。”

    楚姮微微一笑,心想,这算什么?她曾经与霍鞅比试轻功,在一天之内登上过泰山之巅呢!

    “娘亲,这山路都铺了石板,因此并不难走。”

    蔺老夫人也没多想,仍是夸了她几句。

    这会儿迎面走来一个沙弥,楚姮见得眼熟,想起来是上次和蔺伯钦、谢落英萧琸等人来西峡山时,过来化缘香油钱的小师傅。

    沙弥朝楚姮和蔺老夫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远道而来,必是祈求菩萨保佑来年顺遂平安。”楚姮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铜钵,会过意来,直接从袖里摸出一两碎银,道:“小师傅,这是香油钱,烦请收下。”

    沙弥没有推辞,顺手接了香油钱,对楚姮和蔺老夫人说了些祝福话,引二人进去上香。蔺老夫人在上香拜佛,楚姮不是很感兴趣,见旁边有僧人支摊子解签,便去顺手摇了一支。

    她将竹签递给那白胡冉冉的老僧,笑道:“烦请大师解惑。”

    老僧接过竹签,虚眼睛仔细瞅了半晌,问:“是求才道还是运势?”

    楚姮几乎没有多想,脑子里想到蔺伯钦,脱口就道:“我想求姻缘。”此话一出,她自己都愣住了。

    随即,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幸好除了面前老僧,无人瞧见。

    老僧捋了捋胡须,念道签文:“得其所哉,得其所哉矣,决定取之可也。”末了,颔首说,“上上签啊!”

    楚姮一愣,忍住心头怦然,压着喜色,忙追问:“何意?”

    “君之姻缘得其所哉也,君再此非常际遇之时。可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不可踌躇俳徊,否则失之东隅,亦不可收之桑榆。”老僧说完,将签文递给楚姮,微微一笑,“夫人好好把握,不要犹豫,否则追悔莫及。”

    楚姮呼吸一顿,看着竹签上的“上上”二字,喃喃自语:“否则追悔莫及……”

    她若离开蔺伯钦,会追悔莫及?

    太可笑了吧!

    她才不喜欢那个棺材脸的臭石头!

    “四娘?”

    楚姮听到身后蔺老夫人的呼唤,忙将签文放入袖中,回头道:“娘,何事?”

    蔺老夫人拧着眉,扶着她手臂,问:“你有没有问见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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