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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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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姮不知道他情绪有变,还颇为惊喜的说:“你今天怎这么好说话?没有磨磨唧唧讲一大堆道理,简直都不像你了。”
“我要休息了,你们请便。”
“好呀,晚安哦。”楚姮高高兴兴的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出去。
蔺伯钦紧绷着一张脸,将门“砰”地关上。
顾景同摸了摸鼻子,刚扭头,就见楚姮站在台阶下朝他招手:“过来。”
“蔺夫人有何赐教?”顾景同换上那副常见的笑脸。
楚姮看见他也不是那么讨厌了,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明日卯时走怎么样?”顾景同不是很赞成:“天都没亮,会不会太早了些?”
“人命攸关,我恨不得现在就赶夜路。”楚姮哼了一声,“你身为清远县丞,衙门中的二把手,难道还想睡懒觉?”
顾景同也不恼,他本就是个乐观豁达的人,听到这话还点了点头:“蔺夫人说的有道理。”
“别叫我蔺夫人。”
楚姮皱了皱眉。
平日里苏钰他们都叫她夫人,不冠以夫姓倒也没什么,这顾景同倒好,一口一个蔺夫人,搞得她听着怪怪的。
顾景同眨了眨狭长泛光的眼:“那我叫你四娘可好?”
“要脸?四娘也是你能叫的?”
这语气就跟西门庆勾搭潘金莲似得,楚姮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阵恶寒。
要不是顾景同神情坦然,她恐怕都要怀疑蔺伯钦的交友眼光了。
顾景同忍笑,问:“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楚姮古怪的看他一眼,顺口就说:“那你叫姑奶奶吧。”
说完转身便走。
顾景同愣了愣,半晌竟仰头哈哈一笑,抚掌道:“有趣,真有趣。”随即快步追上前,“姑奶奶喂,你可等下我——”
***
翌日。
顾景同楚姮并杨腊三人赶往德庄村。
在路上,又经过了春二姐所在的黑店客栈,上次大火,将客栈烧的只剩几个门板,可这一次,却不知是谁在客栈底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坑。
楚姮伸长了脖子去看,但杨腊驾车太快,她也没看出什么。
顾景同坐在她对面。
见状,忍不住也回头瞧了眼,问:“上次你和佩之,就是在这儿遇上的春二姐?”
楚姮颔首:“可谓九死一生。”
顾景同来了兴趣,刷地展开折扇,问:“说来听听。”
楚姮指了指他手里的折扇,意思不言而喻。
顾景同失笑,将折扇递给她:“好,你扇你扇,我热会儿也没什么。你是女子,身娇体弱,可别染上热伤风。”
“我才不上你的当。”楚姮一把夺过扇子,自顾自的扇起来,“话说那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我与蔺伯钦杨腊一行入住这家荒郊客栈……”
“打住。”
顾景同发问:“不是晚上吗,怎还晴空万里了?”
“……”
楚姮找不到说辞,索性瞪他一眼:“你还听不听?”
“听,听。”顾景同憋着笑,“大半夜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你们入住了这家客栈,然后怎样?”
楚姮哼了一声,便给他从头讲起。只是她将当日发生的一些尴尬小事略去,只围着蔺伯钦讲。讲到那春二姐非要把蔺伯钦拖上床,她自己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你是不知道,那春二姐恨不得把蔺伯钦扒光,一口一个蔺公子,妖媚的很。蔺伯钦全程黑脸,那样子,就像被逼良为娼的小媳妇儿!可笑死我了!”
顾景同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也拍大腿笑了起来。
“佩之为人正经,饱读诗书,且又墨守成规,恐怕那日是将他吓的够呛。”
楚姮一愣,笑容僵在嘴边。
蔺伯钦那晚其实并未胆怯,他除了羞恼,便是一直在关心杨腊李仲毅等人,也一直在保护她,生怕她被那些贼人给羞辱了。
……如今想来,还挺有风骨的。
楚姮又想到她去哄蔺伯钦的场景,莫名其妙的,嘴角又弯了弯。
顾景同见她突然不说话,问:“怎么了?”
楚姮“唔”了一声:“没怎么。”她看着手中折扇,斑竹扇骨已被摸的十分亮润,有些包浆,一看就是经常拿在手里把玩,扇面上写的不是常见的“宁静致远”,而是“知足常乐”,这倒十分贴切顾景同的性子。
她将扇子合上,抬手抛给顾景同。
顾景同一愣:“这么热,你怎不扇了?”
“你管我。”
楚姮干脆撩开车帘,坐到车辕上跟杨腊两个聊天。
顾景同坐在车厢里暗暗叹了口气,心道,这李四娘总嫌蔺伯钦翻脸如翻书,却不知她自己也是这么一副德行。
因为急着赶路,比原定时间要早到德庄村。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农田里蛙鸣阵阵,晚风送香,不少屋院中都亮着灯,比起十里湾的凄冷荒芜,德庄村可谓十分热闹。
他们三人到来,引起村里狗吠。
村正就住在村口,他听狗叫的凶,忙披了一件衣服走出来。杨腊掏出腰牌解释了一番,村正忙迎了过来,道:“拜见大人,你们要找的张老头,就住在我家隔壁。”
“麻烦引路。”顾景同抬了抬手。
村正此时有些为难,他蹙眉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张老头说话颠三倒四,大伙都觉得他这里不正常。”说着,村正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顾景同正色道:“无妨,你先带我们过去。”
村正旁边的一处低矮茅草屋,便是张老头的住所。他膝下无儿无女,平时就靠村中好心人接济。
茅草屋的门是个粗糙的栅栏,村正在外喊了几声张老头,却听屋里没动静。
村正举着蜡烛,直接推门而入,众人跟上,却见屋里黑漆漆一片。顾景同皱了皱眉,正奇怪这张老头跑哪儿去了,突然一侧首,就见左侧阴暗处,一双阴冷而混浊的眼睛,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如死人般停滞不动。
顾景同吓了一跳,倒退两步,不小心踩到了楚姮的脚。楚姮抱脚跳起来:“顾景同,你不长眼吗?”
杨腊也看到了张老头,他心下悚然,抬手一指:“在那。”
村正举着蜡烛挤上前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蹙眉道:“张老头,晚上不睡觉你坐这儿吓唬谁呢?你……”顾景同拉住村正胳膊,示意他别责怪了。
他走上前,端详了一下面前这位八十岁的杖朝老人,问:“张老,我想向你询问十年前朱成业一家的案子。起火当晚,你是否亲眼目睹过什么?”
张老头本来一动不动,听到“朱成业”三个字,突然“啊”了一声,大力的拄着拐杖,布满老年斑的脸因为激动而扭曲:“鬼啊……鬼婴!鬼婴从鬼肚子里爬出来,杀人……害命,找替身!”
顾景同和杨腊忙按住他肩膀,安抚道:“张老!你冷静些,慢慢说!”
张老头见得顾景同的面孔,逐渐冷静,他干枯如鸡爪的手微微颤抖,在空中胡乱的比划,断断续续的说:“朱成业女儿难产死了,送回十里湾……停灵!打开棺材盖,嚯!那肚子翘的老高,好大好大的一个肚子……像是怀了双胞胎……啊不,三胞胎!”
楚姮闻言愣了愣,她看向顾景同,显然顾景同和她想到了同一个点。
两人并未交流,而是听张老头继续说。
“送灵的,一个瞎子,两个瘦子,一个胖的……将棺材一放,就跑了,连话都没跟朱成业说……然后,然后就闹鬼!”
张老头直勾勾的目视着对面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燃着灯,正在忙活,黑色的人影倒映在窗户纸上,十分清晰。
张老头颤巍巍的抬臂,指着对面:“我背柴,从朱家路过……正好看到……停灵的屋子,难产死的女人肚子里钻出来一个鬼婴……鬼婴钻出来,女人肚子就瘪了下去……”说到此处,他惊恐的看向顾景同,“然后朱家就被一场大火全都烧死了。隐隐约约,我还听到朱成业的惨叫……他惨叫……说‘饶命啊饶命啊’,可还是死了。”
一阵夜风吹过,树影婆娑,风声细细,众人突然觉得有些寒凉。
顾景同蹙眉:“然后呢?”
“然后我大病一场,我……我怕鬼,就搬走……搬走。”张老头哆嗦着嘴唇答道。
村正护住摇曳的烛火,没好气道:“张老头,你这个鬼故事来来回回讲了无数次了,能不能换点有新意的?”他扭头对顾景同和楚姮说,“这老头平时挺正常,吃喝拉撒都做得来,有时候还会扫地洗碗。但每次讲这个鬼婴故事,都神神叨叨,也不知他图个什么。”
楚姮环视了一圈茅屋。
狭小,却整洁。
至少证明张老头不是神志不清。
她看向顾景同,迟疑道:“或许他不图什么,他只是说出事实。”
正文 五三章
张老头年事已高,不可能带去清远县衙记录口供。
楚姮并顾景同杨腊连夜返程。
三人坐在马车上,好半晌都没有互相交流。
天边悬着几颗星子,明月半轮。杨腊觉得太过安静,他甩了甩马鞭,率先问道:“夫人,顾大人,你们觉得这张老头说的话可信不可信?”
顾景同微微摆首:“姑且当他说的是真话,但其中有很多疑点,我没懂。”他想到之前和楚姮的对视的那一眼,忙道,“张老头说朱氏棺盖打开时,已挺着大肚子,可李仲毅确定送灵之前朱氏已经娩出死胎,这点苏梅也证实过,他们当中,到底谁在说假话?”
楚姮皱了皱眉:“假设,他们说的都是真话,那怎样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顾景同摸着光洁的下巴,分析道:“可能天气太热,朱氏尸首腐败?”
“拜托,苏钰出生在冬天,朱氏死的时候天气绝不会热。”楚姮白了他一眼,还县丞呢,一点儿都没蔺伯钦聪明。
杨腊这时一脸神叨叨的插话:“我听老人说,有的尸体也会怀孕,会不会……”他扭头一看,楚姮和顾景同一脸看傻子的眼神,顿时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
顾景同掏出扇子敲了敲额角,叹说:“我总觉得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但这会儿却想不到。”
楚姮没有接话。
因为她也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
三人第二天中午才赶到清远县。
杨腊和顾景同去找蔺伯钦汇报消息,楚姮也跟了过去。
蔺伯钦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到底了,面前摆着一张纸,密密麻麻的写着案发经过和人物。他就一动不动的坐在椅子上,愁眉紧锁,眼下发黑,看起来极其疲惫。
“你昨夜又没好好休息?”顾景同走上前,叹了口气,“你就是这样,一有什么事儿,非要透支自己的身体才肯罢休。我们昨晚连夜赶路,至少还都在马车里合过眼。佩之……我真不知怎么说你才好。”
蔺伯钦下意识扫了眼门边的楚姮,薄唇紧抿,没有说话。
他答应让楚姮去德庄村,楚姮还挺开心。想着两天一夜没见过他了,便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吃过饭了吗?”
岂料蔺伯钦这次连看都没看她,一直垂眸。
楚姮心底不乐意,本想跟他吵嘴,刚张开唇就见蔺伯钦突然低头,拧着剑眉,抬手不停揉太阳穴的位置。
顾景同忙给他倒了杯热茶:“你看你,每次不休息好就会头疼。”
蔺伯钦揉了会儿才好些,他沉吟道:“不妨事,说一说在张老头那儿听来的消息吧。”
顾景同知他记挂案情,便也没有婆妈,给他事无巨细的讲述。楚姮站了一会儿,见蔺伯钦理都不理她,心底无名火起,扭身便走。
这些天她也不轻松,在看过苏钰之后,便回蔺府好好的补了个觉。
等她醒来,天边已是霞光漫漫,红的刺目,娇艳似火。
“夫人,起来吃点东西吧。”溪暮端着托盘进屋,细心的将她从床榻扶起。
楚姮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用帕子洗了把脸,便坐在桌边。才吃了没几口,濯碧采了一束茉莉跨步进屋,带来一阵沁人花香。
濯碧将茉莉插进青花缠枝纹梅瓶,摆弄着道:“夫人这些日子都没休息好,听闻茉莉花安神,我专门去花市买来的。”
楚姮闻言微微勾了勾唇角:“濯碧你可真贴心。”
濯碧扭头过来,笑着道:“夫人你别夸我,我不好意思。”她拿了把剪子,修剪茉莉花的枝叶,“对了,我方才从花市回来,看见胡捕头带着一个人飞快往县衙去,听说跟朱成业一家的案子有很大的关系。”
“那个人是谁?”楚姮忙追问道。
毕竟关系到苏钰,她现在一心想着这个案子。
濯碧皱眉,迟疑道:“胡捕头神色匆匆,我也没问……搞不好就是凶手。”
她这话提醒了楚姮,楚姮当下一口喝完稀粥,便急急忙忙往县衙去。
路过街边医馆,徐大夫正在门口藤椅上坐着打瞌睡。
楚姮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蔺伯钦在书案前揉太阳穴的动作,他没休息好,脑袋疼,看起来病恹恹。这几天蔺伯钦都没跟她吵嘴,对她爱搭不理的,说不定就是因为身体疲倦,头疼困乏。
以前宫里有个小太监就是这样,从早到晚都在做事,忙得跟陀螺似得,结果某天突然猝死。太医一验,说是过劳导致,最后查出来,是因为受其他太监的欺压。欺压他的太监得到了惩罚处置,而这个小太监的命却再也回不来。
蔺伯钦可别过劳死了。
思及此,楚姮大步一迈,已经走进了医馆。
待徐大夫问她哪儿不舒服,她才有些尴尬的道:“不是我不舒服,是……蔺大人。”
徐大夫了然笑笑:“夫人关切大人,是应该的。”
楚姮干笑附和,指了指脑袋:“这些天他事务繁多,一直没好好休息,看样子无精打采,头还经常痛。”
徐大夫点了点头,转身就去药柜给她抓药,一边将药材上称,一边说:“今时之人,起居无节,故半百而衰。这些病症我见得多了,将药拿回去,三碗水煎成一碗服下,连喝三日,药到病除。”说完,他便取来油纸,将药材一一包好。
楚姮等候徐大夫包药,一时无聊,便东看西看。
正好看到街角站着一个侏儒。
那侏儒是此前杜娇娇的送灵人,曾经温兰心在世的时候,还给她说过,别看侏儒其貌不扬,人家在清远县办白事很出名。
徐大夫包好药材,却见楚姮盯着一个侏儒看。
顺口就说:“那人叫钱高,别看长得矮,那一张嘴巴可会说了,圆滑的很。他十几年前在我医馆里当过药童,可惜总爱搬弄是非,唆使其它药童关系不和,我实在不喜欢,就将他辞退了。”
楚姮扭过头,惊讶道:“我还以为他一直都是干白事的。”
“嗯,好多人做白事都找他。”徐大夫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前些日他突然不做了,铺子也打了出去,说要去鄞州投奔亲戚。但不知为何,这会儿又回来了。”
楚姮接话道:“兴许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回来看看朋友?”
“也有可能。”
徐大夫将药包串好,递给楚姮,“三钱银子。”
楚姮付了钱,接过药材,转身又看了眼街角,却已经没了李高的身影。
她提着药,赶到县衙,三堂后面没人,顾景同杨腊等都不在。
楚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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