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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夫人探案手札-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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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同思忖道:“这案子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不如我也一道去沣水,以免遗漏什么。”
蔺伯钦笑道:“有些职务上的交接,我未曾给你细说。你从平南县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最好在县衙休息几日。”
顾景同摆了摆手,对他道:“佩之,你我相处何必似外人。”他直接从包袱里拿出印章文书,一股脑儿的塞给蔺伯钦,“你身为县令不能擅自离开辖区,去沣水的事我亲自跑一趟才能放心嘛。至于那些个交接,你自己拿章盖吧。”
他这行为对蔺伯钦可谓十分放心了。
蔺伯钦拿着他的东西哭笑不得,但也深知顾景同说的话很对。
“你去我自然放心……”说到此处,他看了眼楚姮苏钰,“这一路上,便拜托你照顾一下他们。”
楚姮嘟囔道:“沣水又不远,至于么。”
她讨厌这个顾景同,更无法忍受与这人同行。
“听话。”蔺伯钦沉下脸对楚姮说。
楚姮到底是懒得和他理论,牵着苏钰,冷哼一声离开。
顾景同看了眼楚姮,又看了眼蔺伯钦,觉得他们相处的方式一点儿都不想夫妻,倒像是……不受管教的小儿和她的严肃老夫子。
思及此,他看着楚姮大步离去的背影,兴趣盎然的问:“佩之,你何时娶了这么娇俏的夫人?我记得当年一起读书,你曾说你喜欢的女子,应当是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如今这个嘛……大相径庭啊。”
“难为你还记得。”
蔺伯钦回答完,才觉得这话听起来不对,似乎在默认什么一样。
身侧的顾景同是他至交好友,想来这事儿瞒着他也没有必要。于是他清咳了两声,道:“其实也不算。”
顾景同闻言一怔:“不算?”
“不算我夫人。”
正文 二八章
蔺伯钦给顾景同讲述了他和李四娘约法三章的事。
顾景同掏了掏耳朵,诧异的看着他:“佩之,你竟也会答应这种事?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你的处世态度啊。”
同窗数载,蔺伯钦的刻板守旧、遵礼谨德在书院几乎人尽皆知。
按理说李四娘提出的这种要求,会被他当场拒绝,可他没有,反而还陪着她继续演戏。说实话,蔺伯钦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为什么当初他会答应的那般干脆。
他蹙眉道:“母亲她年事已高,又一直惦念着父亲当年的承诺,我只是为了让她放心罢了。”
顾景同倒是想到了别的地方,他问:“可你这样和李四娘相处也不是办法。”
“什么意思?”
蔺伯钦侧首问。
顾景同道:“李四娘虽然不在意你娶妻纳妾,可万一李四娘喜欢别人了呢?她要改嫁,你又当如何?”
这点蔺伯钦倒是从未考虑过。
只因李四娘为人粗鲁无礼,他根本都没想过有人肯要她。
蔺伯钦皱了皱眉,思索了半晌,才道:“若当真如此,我自然不会将她留在身边。想必母亲知她对我无意,也不会强加阻拦。”顾景同微微颔首,拍了拍他肩膀:“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今后的事今后再谈。”
蔺伯钦闻言一笑:“甚是。”
下午楚姮和苏钰收拾好行囊,便跟着杨腊一起坐上马车。
杨腊在前驾车,顾景同便领着另外两个衙役骑马随行。楚姮见到他,将帘子“刷”地一放,压根儿不想和他有交集。
顾景同却乐了。
知道她和蔺伯钦是表面夫妻,他厚着脸皮敲了敲马车车厢:“蔺夫人,你何必对在下如此不待见?”
楚姮冷哼:“你管我呢?”
第一印象不好,后面说啥也是白搭。
顾景同被逗笑了,他只觉得楚姮十分有趣:“那要怎样蔺夫人才不会生气?”
楚姮故意发难,从车帘里伸出一只手:“简单啊,五十两银子拿来。”
粗糙的灰色车帘,将那只纤纤玉手衬托的更加好看,仿佛是玉石打造,连指甲都圆圆的透着粉色。
顾景同的视线落在那只手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钱碎银,放在楚姮手心:“在下每个月俸禄不多,仅三两六钱。便从中取一钱银子交给夫人,一年便还一两,还足五十年,多出来的就当利息。”他说完,马车里的人并未回答,正准备说话,就见楚姮将银子一握,缩回了手。
清脆的嗓音从马车里传来:“好啊。”
顾景同忍不住笑了笑。
楚姮根本不知道顾景同在干嘛,反正有钱她就拿。她将银子扔给苏钰,道:“拿去买糖葫芦吃。”
苏钰双手捧着钱,不知所措:“买糖葫芦……用不了这么多。”
楚姮又说了他几句,他才小心翼翼的将银子塞进贴衣的小兜中。
清远县和沣水县距离并不远。
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沣水境内。
楚姮坐在马车里,就听顾景同和杨腊攀谈。
“那柯志喜住在沣水什么地方?”
杨腊挥了挥马鞭,道:“柯家镇上,住户不多,应该很好找。”
顾景同思考了一会儿,言道:“即便找到了柯志喜,我觉得这桩案子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杨腊问:“顾县丞这话何意?”
“柯志喜虽是李仲毅邻居,但对于有的事,他毕竟没有参与其中,无法得知真相。”顾景同语气一顿,“不过咱们在县衙里做事的,本就不该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马车中的苏钰听到这话,一颗心落到谷底:“夫人,我还是不能知道真相吗?”
楚姮心一软,忙安慰他:“不会的。”随即撩开车帘,对顾景同凉凉道:“既然如此,顾县丞就不要在那杞人忧天了。”
顾景同看着她就觉得好笑:“怎么又惊扰到蔺夫人了?”
“因为你说的全是废话,我听不下去。”
楚姮白了他一眼,又钻进车厢。
她和苏钰睡了一觉,醒来便已经到了柯家镇。
柯家镇上人口不多,临近日暮,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小贩在准备收摊,店铺许多也打烊关门,看起来格外冷清。镇口的榜上贴着江洋大盗玉璇玑的海捕文书,已经被风吹破,具体样貌看不清,不过脸上的几颗痣倒很清晰。
楚姮仔细看了两眼,确定这是她“画蛇添足”的成果,不禁好奇:“这海捕文书怎么和清远县的一样?”
她只是在清远县的海捕文书上做了手脚,沣水县她根本未曾来过啊。
顾景同凑近一看,解释道:“清远县是望州与各州接壤地,一般朝廷下达的文书都先送到清远。由清远县衙上交望州府衙,再由府衙分发各县。”
楚姮听完,差些高兴的跳起来。
如此一说,她在望州境内基本就是安全的!不用怕有人觉得她长得像通缉犯,更不用担心霍鞅会来捉她!再加上那原本的画像就与她不相似,她又顶着“县夫人”的名号,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顾景同见她眸光神采飞扬,不禁好奇的问:“蔺夫人在高兴什么?”
楚姮敛起神色,气鼓鼓的瞪他:“谁给你说我在高兴?那玉璇玑无恶不作,现在都还没有抓到,我这是生气!”
“好好好,蔺夫人连生气都这般有特色。”
“要你管。”
楚姮从他身侧走过,还故意踩他一脚,上前拉着苏钰,问杨腊:“打听到柯志喜到底住在哪儿吗?”
杨腊有些支支吾吾的开口:“夫人,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先把你送去蔺老夫人所在的明月镇,然后……”
楚姮打断他:“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杨腊一开始就负责从云州接亲,自然明白李四娘是个什么脾气。在路上就已经刁钻古怪,如今嫁给了蔺大人,反而没有耐下性子,还更加无法无天。他都不知道这苦差怎么不交给胡裕,哎!
“这样罢,你不说,我不说,蔺大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也就两天时间,保管不会出岔子。”
“可出了岔子,卑职也负担不起啊。”
“这有什么,蔺大人他罚你,我就替你求情。”楚姮眨了眨眼,“绝不会让你为难。”
楚姮无疑是美的。
这么一个大美人朝他抛媚眼,尚未成亲的杨腊自然被迷的七荤八素,正要点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的顾景同,神智立刻清醒:“……不成啊夫人,顾县丞还在呢。”
“你管他做什么?”
但看杨腊小心翼翼的模样,楚姮只好转身,几步走到顾景同跟前:“待会儿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柯志喜,然后再去明月镇看望蔺老夫人,这事你不许给蔺伯钦说。”
顾景同明知故问:“可蔺大人并不同意你这样做。”
“那又如何?”楚姮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将顾景同逗笑了。
他道:“既然如此,夫人请自便。”
楚姮看他两眼,道:“你这人如果口风紧,那之后你欠的四十九两九钱银子就不用还了。”
顾景同微微一笑,倒是风流倜傥:“这不行,答应的事情怎能反悔。”
“挺有觉悟。”
楚姮这倒是对他刮目相看。
便在此时,去打听的两个衙役快步走来,对顾景同道:“县丞,找到柯志喜了,他就住在柯家镇铜鼓巷的尽头,只是……”
“只是怎么?”
“县丞去了就知道。”
两个衙役的话倒是勾起了楚姮的好奇心。
她牵着苏钰,跟着顾景同、杨腊等人来到铜鼓巷,却发现这里十分破败,暮晚的风一吹,竟让人遍体生寒。
铜鼓巷的店铺大都是关了门的,尽头一家挂满白幡、挽联的店铺,却将门大打开着。
门槛上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短打打扮,头发乱糟糟,正埋着脑袋刨木头。
店铺里摆着许多棺材,角落里还有各种香蜡纸钱、花圈石碑,看起来阴森森,暗沉沉,铺面而来的桐油混合发霉的味道极其难闻,楚姮忙抬袖掩鼻。身后的苏钰也似乎很害怕,他靠近楚姮,从她身后探出一只脑袋。
“你是柯志喜?”
她问。
柯志喜似乎也察觉到来人,忙抬起头,沙哑着嗓子问:“要买棺材?”
苏钰年纪小,被他吓了一跳,忙捂着双眼。
楚姮顾景同等人也是一惊。
披头散发的男人,面目惨白,唇薄无色,没有眼睛,而是黑洞洞的两个窟窿,衬着他背后的尽是一口口棺材,看起来仿佛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顾景同还算镇定,他皱眉道:“我们不是来买棺材,是想问你关于李仲毅的事。”
“李仲毅?”柯志喜愣了愣,他忽而桀桀怪笑起来,“倒是许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
他站起身,众人才惊觉他身量十分高大,杨腊不算矮,可在柯志喜跟前,愣是低了一头。
苏钰就更害怕了,瑟缩在楚姮背后,看都不敢看。
柯志喜明明没有眼睛,可众人似乎能感受到他传递来的视线。
他扶着门框,声音如砂纸办粗糙:“李仲毅……他怎么了?”
正文 二九章
顾景同粗略的给他讲了讲苏梅和李仲毅的纠纷。
柯志喜沉默半晌,苦笑道:“十年前,我的确和他情同手足,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但亲兄弟都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更何况我跟他呢。”
顾景同问:“怎讲?”
“自从他妻朱氏死后,我便和他没有来往了。”
楚姮皱了皱眉:“朱氏的死,与你何干?”
“我当年在清远县专做白事,李仲毅和我数年邻居,关系极好,便开玩笑说,若家中死人定让我来操办,给我封一锭大银子。后来没多久,朱氏难产而死,李仲毅委托我送灵去朱氏的老家下葬,中途露宿郊外,我不小心被毒虫咬了手,一双眼睛也被毒瞎了……”说到此处,柯志喜似乎十分难受,他凝噎片刻,又道,“我当时瞎了双眼,方寸大乱。回到清远县便怪罪李仲毅,说他不该让我去送葬,没想到李仲毅反而污蔑我,说我为了挣白事钱,为了得到那所谓的一大锭银子,故意咒他家死人,还骂我心肠歹毒,一双眼睛瞎得好!”
柯志喜抑制不住的愤怒,他身子微微颤抖:“这种人,我还跟他做什么朋友?第二年,我就搬来沣水,与他不相往来。”
楚姮又问:“那关于李仲毅和朱氏,你知道些什么?”
柯志喜幽幽道:“夫妇二人算是相敬如宾,但李仲毅应是喜爱朱氏多些。李仲毅根儿就在清远县,祖祖辈辈都是货郎,没什么好说;至于朱氏……她老家在通川十里湾,地方偏僻,但景色不错,有一处百花谷非常出名。当年李仲毅去那边卖货,遇见朱氏,一见钟情便下聘将人求娶来了。后来没多久,我跟李仲毅朱氏他们一起去十里湾游玩,正好遇见朱氏的父母吵架,好像是因为朱父在外面鬼混……倒也记不清了,在十里湾没待多久,便回了清远县。因我去过十里湾,找得到地方,李仲毅才让我给朱氏送灵。”
他话音一落,神色黯然:“若知道有此后的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下来。”
旁听的顾景同有一事不明,他问:“为什么朱氏回乡下葬,李仲毅不随行?”
“李仲毅生病了。”柯志喜蹙了蹙眉头,“病情来势汹汹,整个人都烧的不行,昏昏沉沉路都不好走。”
楚姮只关心苏钰到底是谁的孩子。
她只问重点:“当初朱氏产子,那个死去的孩子,你见过吗?”
柯志喜摇了摇头:“并未。”
苏钰落寞的低下头。
但柯志喜又说:“不过……因为那个死去的孩子不受李仲毅喜欢,他让朱氏的好友苏氏,带去乱葬岗埋了。你们大可问问那个姓苏的,她当年把孩子埋在哪儿。”
便在此时,杨腊插话道:“这个早就问过了,乱葬岗被推,现在成了坪山,好多地方都种上果树,不可能找到。”
楚姮听到这话,表情怪怪的。
她问苏钰:“是上次种桃树去过的坪山?”
苏钰点头。
楚姮咬牙咒道:“好你个蔺伯钦,竟然带我去乱葬岗。”她一脸不忿,似乎早已忘了是自己死皮赖脸跟去的。
顾景同摸了摸下巴,问:“柯志喜,你知道朱氏他们一家有遗传小脚趾畸形的毛病么?”
“当然知道。”柯志喜嘶哑着声音,抬手比划,“朱氏、朱氏的爹、朱氏曾祖,全都是这样。我去十里湾正值酷暑,他爹光脚在田里插秧,我见过的。双脚小趾都是团成一块儿,看着很奇怪。”
“那苏梅呢?”
“苏梅我不清楚,但搬来沣水之前,还听说她生了个双脚脚趾畸形的儿子。”
“柯志喜,你还知道什么?”
柯志喜蹙眉,想了半天,道:“我不知道了。”
杨腊从袖子掏出传唤文书,正准备给柯志喜看,可突然想起人家是个瞎子,忙又悄悄塞回去。
他咳了咳,道:“柯志喜,按律例我得把你带去清远县衙录口供,你应该不会反对罢?”
柯志喜虽然模样可怕,但为人算好,他摸索着门框,有些局促:“我看不见,一路上怕是会给官爷添麻烦。”
顾景同摆手:“无妨,来回我会差人护送你回来。”
柯志喜微微颔首:“如此便好,我们何时启程?”
“我们在明月镇还有别的事要办,恐怕得明早才会前往清远县。”顾景同说到这儿,看了眼楚姮。
楚姮似乎明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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