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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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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翎吃了一惊,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掌拍在墙上,道:“哥哥好性,竟没将他打成烂狗头。”
  沈拓道:“你嫂嫂生恐我吃官司,不让我白日动手,我另想了个法子,去寻他的事端。”
  施翎怒道:“哥哥千万要叫上我,此等淫贼,需不叫他好过。”
  沈拓笑道:“既与你说,自是有事交待。”
  施翎忙问:“哥哥定的什么计?要我做些什么?不叫姓侯的狠吃苦头,他定记不住教训。”
  沈拓让他附耳过来,细细嘱咐了一遍,末了道:“我们届时已在去宜州的路上,如何也疑不到你我头上。”
  施翎看着沈拓,笑道:“这却不像哥哥的作派。”
  沈拓与有荣蔫,眉眼含笑:“是你嫂嫂出的主意。”
  施翎以防自己笑出声来,一只手捂嘴,一只手拍腿,赞道:“嫂嫂果然与别个不同。”
  沈拓叮嘱不要声张惊动了何秀才与沈计,又偷溜回自己房中,何栖坐在帐中笑呤呤等他,见他身影,轻轻吹了灯。


第七十九章 
  牛二郎自从知道侯郎中得罪了沈拓; 时不时琢磨他何时倒霉; 见他一日间进出居然都是囫囵个; 还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活太岁的脾气; 怎得转了性?
  牛二娘子更是生气,遣人与何栖赔罪; 对牛二郎君抱怨道:“乡野赤脚摇铃的都比他本事,家翁惜命; 他开的药方倒敢下嘴。”
  牛二郎君肚里认同; 嘴上还要装假,道:“你我居小; 不好非议长辈。”
  牛二娘子嗤得一声冷笑出声。
  。
  侯郎中这几日魂不守舍; 睡前还吃点小酒,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自有销魂之处,只盼长夜不醒。醒后怀里空空; 只余裤档湿湿; 眼圈焦黄脸色青灰。空落落了几日,前往烟花柳巷找填补。
  这个眉眼依稀是沈家娘子,那个嘴角浅笑又有几分神似,另一个肤白玲珑颇具风韵。
  施翎尾随了侯郎中一日; 混进花楼; 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拳头捏得咯咯响:鸟个打算,直接拖出来打死解恨。揣了满肚的火; 跑去一五一十学给了沈拓,还道:“哥哥,不如先打一顿,再作计较?”
  沈拓铁青着脸,想着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趁此……归家对着何栖的脸,这才拉回弦来:此等酒虫淫棍,打死也不嫌多。只我真个发配千里之外,阿圆、阿弟与岳丈如何安身?除非能寻得万无一失的法子。
  何栖在看阿娣扎灯,夸道:“阿娣好巧的手。”
  阿娣红脸道:“也不过扎素面灯笼,阿翁原是……”她吐吐舌头,赶紧闭嘴。她家阿翁帮着村中扎白事灯笼,赚些嚼用,她看得有趣,跟着学了几日,还讨了一顿打。
  何栖拿起圆圆的小灯笼看看,道:“阿爹虽不擅画,却能画几笔柿子,刚好取个事事如意的意头。”
  沈拓将侯郎中的那些污烂事瞒了下来,以免脏了何栖的耳朵,生一场闷气。笑道:“曹二伯能画八仙,也画得福禄寿三星,还擅蝠纹,阿圆喜欢,央二伯画个精巧的来。”
  何栖掩袖闷笑:自家这是怎么也脱不开白事。道:“勾线上色,不知要费多少的辛苦,伯翁又不是闲人,不好叨扰他。再者,我们灯节又不在家中,黑灯瞎火挂在廊下,连个看赏的人都没,白费了伯翁的手艺。”
  也是巧,他们白天说灯,擦黑曹英提了个细巧的描红八菱灯来,吃过一盏,道:“表弟、弟妹,我却不是白讨好的,有事相求呢。”
  沈拓问道:“自家亲戚,表兄只管开口。”
  曹英搓着手道:“听闻表弟灯节要去宜州,捎我同去可好?”
  何栖送上一碟糖渍蜜柑,问道:“表伯可有问过伯翁?”
  曹英耷拉着眉毛,摇头三叹:“表弟弟妹不知,我苦啊!阿爹架子拿得比阿翁还大,与他端茶倒水、捶肩敲背,又抠了我好些私房换酒,又骂我愚顽不知变通,面皮都让他踩秃噜了几层,这才松了口应下。”又挤挤眼睛笑道,“表弟与弟妹既去,我便厚颜占些便宜。”
  沈拓一口应承下来,笑道:“表兄为这些许的小事还特地跑一趟,使个人递句话的事。”
  何栖也喜道:“还不知谁占谁的便宜呢?大郎不擅庶务,我也不曾当垆卖酒,少不得赖表伯指点。”
  曹英笑道:“弟妹高看了我,阿爹与三叔都是尖利舌,我的却是圆钝的。”
  沈拓道:“表兄也只敢背地说表伯的长短。”
  曹英忙拱手求饶:“表弟千万遮掩,家中棺材杠打人,可要送了小命。”
  沈拓与何栖见他低声央告,双双笑了起来。说笑几句,又定了行程,曹英又道:“表弟少雇辆车,也省俭些银钱,布置了茵褥软垫,请亲家公与我同车,远路也舒坦些。”
  何栖忙福身谢曹英周全。
  沈拓送他出门道:“水路通达后,不知少多少舟车的苦累。”
  曹英一肚子买卖银货,哪管什么通行便利,道:“也不知有什么营生可做。”看似苦恼,却是踌躇满志,辞了沈拓步履轻快地归家了。
  。
  立春前日,季蔚琇带了衙门官吏身着素服,下乡步野,问了桑麻农事,供了土牛。一众官民敲锣打鼓,焚香祷告,又请装扮的芒神立在土年前鞭春打牛,送寒迎春,以示今年春早,早日翻土耕作,勤于农事。
  不少农户见了县令真颜,虽敬尤畏,私下在那指指点点,乡野村女更是绯红脸面春心微动。
  沈拓带了差役防止生乱,有保长拨开众人,报有老牛将死,请命杀牛换钱,另买新牛犁地。沈拓请了兽医详看,确非作假,这才回了季蔚琇。季蔚琇应允下来,又掏钱买了牛,县衙上下都分了点肉。
  老牛瘦骨嶙峋,哪有多少肉?何栖接过后笑道:“不如剁了骨头炖汤?”
  沈拓道:“牛肉稀罕,有好肉也分与县尉、笔吏等人,我们差役只得了些带骨肉。”
  何栖道:“到底是难得的吃食。”斩块与扁尖一同封在酒坛中,不加一滴的水,只拿酒来煨炖,再用箬叶泥土封盖,埋进灶灰里。
  施翎连汤带汁吃个干净,不知足道:“再来十斤都能吃尽。”
  何秀才笑起来:“你哪来得这么大的肚皮。”
  何栖道:“牛肉怕是难得,倒可买些羊肉解馋,待到山野间冒了笋尖,挖了春笋,炖肉也是鲜甜。”
  沈拓笑起来:“要吃牛肉倒也不是没有法子。”他看着何秀才道,“岳丈勿怪,我也只是说说,不行这些糟践事。历来老牛、病牛、伤牛报了官府便可宰杀,那些个闲帮便故意使坏,夜里将牛打残,再或者造些事端,装着无心之过断了牛腿。户主无法,只得杀牛卖肉换钱。”
  何秀才听得直皱眉,脸挂寒霜,怒道:“春耕秋种,哪样少得牛?这些人为了口腹之欲,误了农事,简直不可理喻。”
  训得蠢蠢欲动的施翎再不敢起歪念。
  何栖在桌子底下偷掐了沈拓一把,偏要提起这败兴的话,沈拓握了一下何栖的手,低头用饭,也不管施翎在那挤眉弄眼求助。
  何秀才又斥他:“歪嘴斜舌,做得什么怪样,为人一世立身不正,行事不端,枉吃五谷枉着衣裳。”
  施翎扬起一个笑脸,赶紧立身为何秀才斟酒,道:“何公教训的是。”心头却想:我与哥哥嫂嫂定计,不知算不算行事不端,那等浊臭之物,打也白打。
  过得十二,沈拓去车坊另雇了辆车,收拾了行囊,备了些吃食细软。十三那日午后便闭门锁院,自己骑了马,施翎赶车,先去临水街与曹英汇合,一路招摇着前往宜州。
  那侯郎中在柳巷宿了一宿,两眼浮肿,两脚打着飘,回牛家恰遇沈拓一行,立在河边柳下,痴痴望着马车,摇头叹息失魂落魄,倒似自己心头所爱被无赖子抢了去,只恨不能相逢未嫁之时。
  沈拓与曹英道:“我们出行,不曾担着事,也不着急。入夜便休,逢店便宿,逢午便食,可好?”
  曹英点头,拍手道:“如此甚好,我还担心表弟往日应差,夜以继日,吃睡都在马背上,我一身懒肉,可吃不消。”
  等到了郊外,见天色不早,沈拓便勒了马,与何栖道:“阿圆,不如在这停下埋锅造饭?饭毕升了篝火,将就一晚。”
  何栖扶了他的手,沈拓轻微点头,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何秀才只道女儿女婿顾虑自己这才一路缓行,早早便停步歇息。
  出行在外也没多少讲究,煮了清水汤饼,对付着裹腹。等得夜色四合,众人在马车中睡下。沈拓与施翎二人偷牵了马,二人并作一骑,快马加鞭回了桃溪。
  侯郎中这几日夜宿花街,白日才摇摇倒倒地回去牛家。沈拓与施翎趁他小解,塞嘴蒙眼,拿麻袋兜头兜脑装活鸭似得扛了就走。
  相陪的妓子等了半日不见侯郎中转来,使了小厮寻找,小厮捂了鼻子左右绕了一圈,回去道:“哪来的侯郎中?连个鸡郎中、鸟郎中都没。”
  妓子立着两眼怒道:“这厮手上银钱花费尽了,早几日便要混赖宿资,今晚定是赖了酒钱走逃了。”
  鸨母安慰道:“女儿莫慌,再没白吃白喝的,他住在牛家看诊,明日我使人上牛家要银钱去。”
  沈拓与施翎一路将侯郎中扛到了苟二抛尸老槐下,随手往地上一抛,对着麻袋不管不问就没拳打脚踢。侯郎中先是唔唔着想要发声扭动求饶,渐渐没了力气,只听咽气哼哼声。
  沈拓这才解了麻袋,将人拉出来,月夜下侯郎中青皮红肿没个人样。施翎掏出藏在老槐树洞里的麻绳,蜘蛛捆丝似得将他绑个密实,再与施翎合力将他挂在老槐伸到水面的粗枝上。
  侯郎中目不能视,嘴不能言,浑身连个指头都难动弹,吓得黄尿顺着裤腿直淌。
  施翎嗅得骚臭味,又给了他几拳。
  沈拓在岸边拿着绳,将他吊着离水不过一尺,这才打了死结绑在树上,打个手势招呼了施翎。二人借着夜色,遁走小道,合力翻过矮旧的城墙,唤回马,神不知鬼不觉赶了回去。
  二人仍旧在篝火边坐,添了枯柴,侧耳听何秀才、曹英、沈计等人微有鼾声,倒是何栖与阿娣隐有响动。
  却是何栖不曾入睡,等他们归来这才放下心,掀开车帘扔了一壶酒出来,笑道:“吃了酒,早些安睡。”


第八十章 
  春寒料峭; 天色将明未明之时; 桃溪水面雾笼轻纱。一只扁舟满垒了从酒务处批买的酒坛送去何家的脚店; 船夫边点着船篙边打着哈欠; 等行舟至老槐附近,一个哈欠憋在嗓子里; 直骇得抖如筛糠。
  一片朦胧浅雾中,老槐怪枝诡伸; 一个似人非人的黑影吊在水面上; 不知是吊死的鬼还是吃人的妖。
  船夫手一松,船篙跌进水里; 眼睁睁看着扁舟一迳朝老槐行去; 只惊得三魂齐飞,嘴里念叨:“万天神佛保佑,我不偷不抢,不曾伤人性命; 谋人钱财; 便是贪也不过计较的苍蝇腿肉,你冤死横死,只休来找我。”边念边趴下去,拼命拿手拨水; 试图让小舟逆行。
  这又哪里止得顺水舟?船夫煞白着脸; 就盼着自己能吓晕过去一了百了; 偏偏心里怕得要死,却是死活晕不过去。
  眼见撞上了; 船夫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吊死鬼,却是个鼻青脸肿的后生,也不知是被人打的,还是被鬼害的?鼻歪腮肿,捆那跟蚕茧似的。
  船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松口气,还是个活人,这才定下心来七手八脚想把侯郎中放下来,累得一头汗,也没解开绳,只得弃舟游水跑去岸上喊人相帮。
  侯郎中鬼门关来回了一趟,死猪似得被放倒在岸边。有人认了半日,惊呼:“似是西街的侯郎中。”
  一伙人见他出气多进气少,生怕死了连累自己,遣了一人飞奔去侯家医铺唤人。
  余者你看我,我看你,这个道:“张二,你将侯郎中背去侯家医铺 ,一来一回,耽误时辰。”
  那个翻了白眼:“你怎得不与李五将他抬去?”
  李五直退一尺地:“吃你家米粮还是怎滴,要拉扯上我?”
  有人咬舌:“侯家人忒凶,他们又结识官吏富户,起了争执,我们绑脚短褐,怎么跟他们计较?”
  侯老郎中夫妇得信赶来,乍见一下,吓了一跳:地上那一团是个什么鬼样精怪?侯家娘子先回过神来,边哭边骂哪个杀千刀的将她心尖打成这模样,又咬牙切齿要报官。
  有人小声道:“别是撞鬼了,这可不是好地,桃溪水里不知多少冤鬼呢。”
  侯家娘子一口唾沫过去,骂道:“你娘囊的冤鬼,晴天白日,屁个冤鬼,分明是哪个挨刀贼配打的我儿。”
  侯老郎中喝止了侯家娘子,使钱拿肩辇抬回了侯郎中,侯家娘子哭道:“我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侯老拿汤药灌醒了侯郎中,又问何人动的手,侯郎中泣道:“实不知是谁动的手。”
  侯郎中的妻子闵氏领了一双儿女呜呜地哭,一面怨:郎君不知惹了什么风流债,才有这一遭劫难;一面又怕:若是伤了心肺,把我撇在世上可如何过活?
  侯郎中吃了药,昏昏沉沉之际,半睡半梦抓了侯家娘子的手道:“定是巡街的都头,定是……他,定是……”
  侯老郎中欲要细问,他又晕头涨脑睡了过去,侯家娘子怒道:“好生生在牛家看诊,被人打个半死,我定要上门相问。”
  牛家还头痛呢。
  花院的鸨母带了妓子寻上牛家,要见侯郎中。那妓子也不如何装扮,画了八字眉,点了樱嘴,衣衫半色也无,与鸨母坐了小娇,以袖掩面呜呜地哭。
  牛父的病更重了,脚都落不了地,哼叽着让管事应付。
  管事暗骂多事,侯郎中一夜不归,不知去了哪里挺尸,累得自己要去应对上门要酒钱的妓子。
  鸨母见来的是管事,很是失望,搂了妓子,哭道:“我们是不堪的人,良家女子如那枝头的鲜花,我女儿却是风吹落泥地里的,虽是随意糟践的,也别拿脚来踩碾。好酒好菜低声下气侍侯着,他倒好,赖了银钱倒溜了,我们能得几个铜子?”
  妓子在旁哭得更伤心了,拉着鸨母的手道:“阿娘,侯郎负心,还要这般辱我。”
  管事道:“花娘子,侯郎中一夜未归,你们休在这里胡闹。”
  妓子不肯,泣道:“管事容奴在这等侯郎中。”
  管事顿时拉了脸,道:“花娘子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界,便在这里混闹,侯郎中莫非姓牛?你们要嫖资,为何不去侯家医铺?我看你们不像来寻姓侯的,却是寻姓牛的?快快家转,惹我翻了脸皮,定将你们扭送到衙门问罪。”
  原来鸨母与妓子确实想借着机会搭上牛二郎,牛二郎君怜香惜玉,生冷不忌,若得运道攀附上,岂不是天大的造化?不想,牛家的管事好利的眼睛,竟一眼看穿了她们的打算。
  牛家家大势大,鸨母与妓子不敢十分歪缠,伤心地搭了小轿回了花街小院,却另使了小厮去侯家医铺要酒钱。
  牛家管事深觉自己被鬼拉了脚,一日间竟是这些没脸皮的,刚走了鸨母妓子,侯家娘子上门要说法。
  管事怒道:“侯家娘子好生没道理,你家侯郎中莫不是没长脚?他寻花问柳,也不知抢了谁的相好讨顿毒打,你反倒问起我牛家来。家主大度,还不曾问他何故领着牛家诊金,却不行诊脉开方诸事。”
  侯家娘子道:“大儿道是巡街都头打的他。”
  管事气笑了:“那你自去寻沈都头?一个一个不识这宅院是哪家名姓不成?”
  侯家娘子自知理亏,讨了饶又道:“却不是将事赖与牛家,只是来问牛家可知我家大儿如何与巡街都头起了冲突?”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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