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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歌-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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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个:相貌堂堂地堵胤锡,上海府尹马世奇的学生。

说起来也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儿,钱谦益是马世奇的启蒙老师,周延儒是马世奇地科举座师,现在马世奇又是堵胤锡的老师,这辈分可是够一梦的,因为堵胤锡、马世奇、周延儒之间地年龄,差别不是太大,周延儒也才大堵胤锡

这样的师生关系,其实在现在非常普通,因为中国的正统学子,向来讲究以学问论高低,两小儿辩日的典故就是例证嘛。

周延儒是个传统官员,他待马世奇,那派头可是够足。但马世奇就不同了,他同堵胤锡的关系,亦师亦友,二人相互探讨问题时,很是平等友爱。当特用科的消息传来,堵胤锡是积极响应滴。他的观点很明确:

“革科考之陋习,吾之平生所愿也,今南北特用并举,真是恰逢其时,我不去谁去?”

“以新途进以新法,果真如此。弟当与兄联袂而去,以全佳话!”马。

就这样,堵胤锡和马世奇两个人乐呵呵地携手来到南京,堵胤锡来参加科考,马世奇来观礼科考。当然,路费是马世奇出的,因为堵胤锡现在还是个穷书生。

第二个,英俊挺拔的张煌言,著名的雪溪先生戴羲的门徒。

张煌言与戴羲之间,同样是亦师亦友。他地理论是:

“国家用人之际。不得已而开特用选才。因此说,不论是特用还是正科,都是为国出力的时机,难道国家有求于天下学子,而我只是为了一个虚名,就要弃国家不顾吗?这时候纠缠虚名,跟谋逆无异啊。”

汗,这位思想可是够激烈的。

“好,好啊!”名满天下的雪溪先生戴羲又激动了,他在张煌言面前总爱激动。“玄着啊,你这番话语。实在点醒我啊,‘学以致用,报效国家’,不错,不错!”

“呵呵,先生可还劝吗?”

“哎,怎好再劝,怎敢再劝。”说完,二人把臂大笑。

由这两段对话可以看出:戴羲、堵胤锡、张煌言、马世奇等人的境界,要远远高于侯方域那些人。

张煌言和堵胤锡的人品。见识,学问,气魄都是人中龙凤,我们暂时不用太关注。金子嘛,早晚会放光的。下面隆重介绍第三位:

这位瘦小枯干的家伙,名字叫张采。钱谦益的外甥。

钱家人丁兴旺,女眷也多,姐姐妹妹的,都嫁地还不错。所以,张采的前后两个母亲都姓钱,也就不稀罕了吧?

张采原名金采,其生母在他之前,已经生育了几个儿子,所以,当自家姐妹来商谈过继一事的时候,金夫人很是大度。

“自家姐妹之间的过继,那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我的儿子中,采儿最小,但极聪颖的,身子也健康,便过给姐姐吧。”

“如此,姐姐就代张家上下,多谢妹妹成全。”

就这样,张夫人领着稀里糊涂的小金采回张家了,自此以后,张采就有了两个母亲,生母和亲母。

张采自幼就属于鬼灵精怪的典型,十四岁中了秀才之后,竟然开始不务正业,整天拿个破笔,逮一本书就胡乱批驳一番,还别说,他的观点,不仅犀利独到,而且充满天才地灵光,叫人在苦笑之余,又不得不对他的天赋叹一声:

“喟然之笔,比肩圣贤之叹。”

评价确实有点过,毕竟现在地张采,水平还不够这么高的评价,许是大家都看在钱谦益的面子上吧,但甭管怎么论,张采作为江南第一文学评论家的地位,是无人可及的。

在如此盛名之下,张采也很苦恼,因为他很不满意自己的名字,张采,太难听了,干脆,就改回本姓金,名叫金喟,字圣叹吧,金圣叹,金圣叹,?,好听,好听。

唉,他是觉得满意了,可家里人都急了。尽管是过继,他对生母、生父的义务也是存在的,‘采’这个名字,是生父起的,哪能说改就改?姓氏更严重,他可是在人家张氏祖坟前摔过瓦罐滴,他痛快了,人家老张家绝嗣的罪过,谁来承担?

于是,两家人就把老钱给搬出来。钱谦益老脸一板,满目森然地说道:

“小子无能,方才更名改姓,人瑞这般无状,实在该打!”

“好打,好打。”

金圣叹嬉皮笑脸的全不在乎,反而一本正经的站起来,背着个手,一步三晃悠的来到书架前,把个老钱吓了一跳,外甥地书评大名,老钱也不敢忽视的。

“正所谓‘梦断楚王柳云间,情伤学士南天涯,送秋花,换年华,得,他命里,失,他命里’*。现如今,你老钱贵为天子师表,文坛领袖,世间鸿儒,敢问一句,是因为你钱谦益的名字起地好吗?”

“呸!”钱谦益的胡子当时就翘起来了,当今世上,就连皇帝都不敢这么跟他说话,偏偏自己这个宝贝外甥敢这么干。实在是气疯了,而且金圣叹连损带挖苦的,把老钱的一生给做了一个讽刺性评价,顺手还教育了老钱:

“名字是名字,能力是能力,之间没关系的。”

听听,老钱能不生气嘛,差点没犯了心绞痛。痛定思痛之下,老钱决定不管了,再管下去,非被他气死不可。但身为一家之主,总要说两句场面话嘛。

“如今特用科在即,你要改名也行,先考个功名回来,否则,哼哼!”

“哼哼,哼哼!”

金圣叹先是不甘示弱的跟着老钱哼哼,紧接着在舅舅莫名其妙的怒视下,一步三摇晃的离开了。

您瞧瞧,这种情形下的特用科考,可有多么的,热闹!??

第十卷:第十二章:混乱开始

今天,特用科考前一天。晴,微风,午后有雨。

一个怀抱布包的青衣小厮,正在急匆匆的走过雨巷,薄雾雨??的世界里,渐渐浮现出小小的角门,门虚掩着,小厮轻手轻脚的推开,门后是两丛修竹掩映的花径,由五彩鹅卵石铺就,蜿蜒的引领着方向,走着走着,丝竹声逐渐清晰起来,还伴随着一个动人的歌喉,正在哼唱着四平调,犹豫韵脚的收音使得含蓄而连绵的唱腔更加引人遐思。再近前,酒香、花香、脂粉香浓烈的扑过来,能薰人一个跟头。

一根长长的木杆,平放在曲廊旁的地上,青衣小厮蹲下去,将手中的布包放在廊下,从中取出一包香囊,安放在长杆一头的挂钩上,然后站起,小心的高举起来,踮着脚,够着,把一小包香囊,挂在房檐的飞角处,随着微风一荡一荡,淡淡的香花粉末,就飘散在空气中,香,香的鼻子都快木了。

小厮抱着包袱,拖曳着木杆,继续向前走去。随着他的脚步,一场热闹的筵宴,逐渐清晰的展现在世界之中。

园子里,回廊上,敞轩中,大厅内,那儿那儿都是衣着光鲜的才子佳人。不是吟诗作对,就是赏花抚琴,透着就那么悠闲,透着就这么风流。就是来来往往的仆人,也都干干净净的带着兴奋感。

在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里,几位摆明了是主宾地老家伙们,正坐在一个流杯亭中品茶。钱谦益(东林大佬)、周延儒(闽党大佬)、夏允彝(几社大佬)、陈子龙(复社大佬)、陈洪范(应天府尹)、黄道周(南京国子监祭酒),这些响当当的名字济济一堂。

眼下,刚好是午后,一群夜观天象就已经预判到要下雨的高人们。得意洋洋地等到了一场意料之中的大雨,大家互相恭维着,互相吹捧着,然后开始心情愉快的品起茶来。

正在这时,一曲箫音呜呜咽咽的响了起来,在雨声淙淙,笑语煊煊的园子里,凭空多出了几分萧瑟。率先听懂了箫音的周延儒,忽然笑了起来。

“都说横波夫人的四平调堪称秦淮之冠,现如今这箫音。想来也配得上冠军了。”

周延儒年龄不大,但地位崇高。眼见大家都颔首附和自己的品评,周延儒居然潇洒地把话题引入了阴暗之中:

“钱老,听闻马世奇来到南京后,整日呆在姜世襄的葆真观里,说是要研究什么不怕水的纸出来?”

“呵呵。”

钱谦益笑笑,没接这个话。马世奇曾经是他们两个人的学生,但师生之间的政治理念不同,也不新鲜。所以,有些事情周延儒不明说,不代表钱谦益就肯明说。倒是旁边的陈洪范有点憋不住了。

“当年的马郎。如今已经身为一门师长,堂堂大府府尹,却整日里不务正业,专爱搞东搞西。真真是…”

老钱目光一闪,陈洪范就不再吭声了。说起来,应天府尹原有的管辖范围是很大滴。但马世奇的上海府尹一到位,应天府下的权限立刻缩减了不少,陈洪范有牢骚是正常地,可他这么没水平的胡说八道,就显得很没素质了。

老钱喝了一口茶,缓声对着周延儒说:

“周兄听这箫音,真真是:‘一脉柔情相思在,偏又难销,细雨惆怅’你可知道是谁人在奏吗?”

“听闻江左第一洞箫,乃是梅村贤侄。”

“正是梅村,虽说他今日设局担当东道,但吾等才是不速之客,反倒那真正地主宾,如今已经去了葆真观了呢!”

“呵呵…”

亭子中的人都笑了起来,有了老钱的作保,大家的话语都放松起来,再开口也就少了几分品味,多了一些恶俗。

原来,吴梅村对赛赛情有独钟,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可以舞文弄墨,又会玩艺术,还是收藏界的行家,年轻,长得也帅气,这条件对于妓家中人来说,多好啊!

偏偏赛赛的一颗心思,全用在了马世奇的身上,这点就叫整个江南的士林,都为他打抱不平。因为在这些人眼中,秦淮歌妓、莺歌燕舞乃吾人专私,一个外来户凑个什么热闹?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马世奇跟他们不是一个路子。偏偏马世奇又是他们惹不起的一个人物,有名气,有圣眷,还有能力。所以大家只好从其他方面出出怨气。因此,说着说着,低级趣味也就出来了。

什么马世奇家中是河东狮吼,什么伙同姜世襄修炼道家采补,什么什么都出来了,最恶搞地是:

西方有位海神叫卡吕普索(不同于波赛冬),东方有位海神叫妈祖(不同于敖广),既然都是女性海神,自然拥有特色的祭奠仪式,因此姜世襄便在上海港修建了一座小小的神坛(自费),但在这群‘君子’口中,却变了味道:

“上海府未建海港,先开道场,分明是马世奇用人为亲,伙同姜世襄一起捞取香火钱!”

真真是流氓懂文化,天下无敌!偏偏诋毁的言辞,统统以‘吟诗作对用雅语’地形式表达出来,真是佩服这些人了。

他们之所以如此无聊,是因为他们刚刚商定了一件大事儿,人嘛,成就感十足的情况下,难免会对别人评头品足,却又往往因为骄傲自满而泄漏了自己的秃尾巴尖。那么,他们商定了什么事儿呢?

这次筵宴,东林、复社、?社地诸位大员全部到来,级别之高。分量之足,绝对算文坛盛会。不过很可惜,这些人的心思没放在文学上,而是放在了朝政上。

这些人的弟子中,有相当数量地人,要参加今年大考。虽说各个党派的后进之中,佼佼者自不必凑热闹,但为了通盘的政治考虑,他们必须要通过特用科,来培养和扶植自己的嫡系部队。

因为科举制度中。不是说中了进士就一定当官,起码要等一段儿时间。但这次不同,只要中榜,立刻外放一个实职,而且级别和待遇上的条件,都很优惠。

所以,尽管像吴梅村、侯方域这样不参加特用科考以示清高的人不少,但也有很多人是希望改变命运的。

再以夏完淳为例,做为?社后人,他的年龄小。但才学很高,又贵为太子伴读的‘十九小子’之一。所以大家都非常看好他。尽管他就算中了进士,国家也未必给他安排职位,但对党派自身威望的拔高,是必要地。

这次国家给南京的录取名额是270,北京那边是230左右,因为科考中是存在某种程度的作弊空间滴,于是诸位大佬便首先要商定一个相对公平的制度。

为什

对公平呢?很简单,赴考学子分三部分,党派人士、平民考生,党派学生的必中名额被定在了95名。门阀子弟的名剩余的,才是凭借考生自己的真才实学去竞争,这当然是不公平的。

但140名单中的次序排定,就非常公平了。要知道这些老家伙都是大佬。平时互相之间有谦有让,但要真惹急了,谁也不会怕谁地。于是大家商定,前140的排位,完全按照才学进行评定,谁也别蒙谁。

应该说,这种科考名额地大争夺,在极其有个性的明代,是非常常见的事情:从最早刘三吾独取南士,而被朱元璋臭骂一顿开始,关于名额的争斗就不绝于耳。

甚至,就连正德这个最瞧不上制度的皇帝,居然也兴致勃勃的参与了一次制度的确定,并最终将进士名额定在了300左右。所以真别瞧不起武宗这位可爱的小聪聪!

期间还出现过因为争执不下,众位内阁大臣的女婿啊,儿子啊,先后成为状元的可怕案例。

曾经还施行过南、北、中三种试卷,结果因为难易程度不一致,居然闹出某大省,哭着喊着要成为中省地笑话。

到了如今,虽说人数统一了,试卷也统一了,但幕后的争夺,却一如既往。

这次也同样如此,虽说这次中榜选手的名字很古怪…特用进士出身,可终究是具备国家权威的高级别统一考试,并且中榜后可以直接安排实职赴任外省,虽说都是化外苦寒之地,但吸引力仍然是超强滴。所以名次地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这其中,几位种子选手的比拼,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黄道周受钱谦益之托付,公开推荐了那位闹着要改名地小帅哥,金圣叹;

夏允彝的宝贝儿子,夏完淳;

马世奇的好朋友,堵胤锡;

戴羲的好朋友,张煌言;

周延儒受阮大所托,杨文骢的儿子,杨鼎卿。

史可法的堂弟,史可程。

陈子龙的故交之子侯玄?;

陈洪范的故交之子张东海;

钱谦益受郑芝龙所托,要帮扶已经拜他为师的武举细柳郎,郑森(成功);

(以上排名分先后)

1、2、3一共是九名种子选手,不过其中很多人都是牵强附会被拉进来的。比如史可法吧,老史这个人,性子虽说比较柔和,但是非常正直,所以要他开口为子侄谋私利,那简直是天方夜谭。可偏偏钱谦益等人,为了能够给自己多留出一条后路,早就定下了通盘考量,史可法的堂弟史可程,一定入选。

其他堵胤锡、张煌言二人,马世奇(上海府尹)、戴羲(雪溪先生)两人,也都差不多,张煌言的老师戴羲。压根儿就没来南京,因为戴羲风湿病患了,当奴隶的岁月,给戴羲的身体造成了太大的伤害,所以戴羲一直在杭州那边养病呢。

堵胤锡与其说是马世奇地学生。不如说是马世奇的门客,而身为座主的马郎,自打来到南京,除了按学生之礼,尊敬拜会了老钱和老周两人之后,就一直躲在姜世襄的道观里搞科学研究呢。

海上风浪太大,很多航海图是要刻在木板上,才能永久保存。因此‘防水图纸研制’的成功与否,关系重大。国内这方面的造纸专家,只有姜世襄一人。马世奇当初就跟姜世襄合作推出了‘蟾衣影纸’以便发行纸币。现在更是闷头搞发明了,您说说,马世奇能出面帮堵胤锡说项吗?

不过好在,钱谦益是一个很有审美品味、也很爱惜羽毛的人,由他主持下的南京大考,起码不会偏差太多。再加上这些青年才俊的人品、才华、风骨、家世都是个中优秀,也不好太乱来。所以大家才做了这么一个约定,这些孩子的名次录用,一定要真刀真枪地比试一番。

您瞧瞧,这么复杂的政治筹划。时间当然很漫长,而且地点的选择上。也要尽量做到掩人耳目。所以,大家选择在考前一天的一个筵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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