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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他姐-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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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颉小脸上也出现了认真神色:“阿颉变得聪明了,阿姐不高兴么?”
“高兴是高兴,可是这变化也太不寻常了些。”刘颐眉头紧皱,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竟瞒着阿姐?”
刘颉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竟出现了苦涩神情。他望着刘颐双眼,神色丝毫也不像个孩子:“阿姐不需要担心……等过上两日,我……就会恢复正常的。”
刘颐疑窦更深。她仔细望着刘颉神色,问道:“究竟怎么了?”
“阿姐不必问了!”刘颉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向后一退,大声道,“只不过是两日时间……两日时间而已!只还有两日时间……阿姐不必多说,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刘颐望着他,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心头,令她不禁骇然。她惊诧道:“你……是我阿弟么?”
“我自然是阿姐之弟,刘氏阿颉。”刘颉轻声道,黑亮的眸中竟充满泪水。他抬头望了刘颐一眼,苦涩道:“阿姐不要再问了,好不好?”
刘颐惊骇,呆坐在椅子上,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她怔怔地望着那张陌生又熟悉的小脸,几乎要尖叫出声,可是偏偏喉咙上像是被卡着一只手一般,令她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的牙齿咯咯打颤,身体僵硬冰冷——阿弟他,阿弟他——
刘颉趴在她膝上,声音微弱:“阿姐信我……我是你阿弟,是你亲阿弟。我知道你是心中怀疑,以为我是不知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了你阿弟的身子……可我也是你阿弟,你一手带大的嫡亲弟|弟,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能见到你了而已……”
他扬起小脸,声音悲苦,目光眷恋:“阿弟,已经有四十余年未见阿姐了……”
刘颐大骇!
她呆望着虚空,只觉得自己脑内纷纷塞着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来。过了半晌,她才听见自己声音细微地问道:“你……你可是,去了?”
“阿姐何须说得如此客气,”刘颉苦笑,“我确实已是个死人了……只我死前,却仍未得到阿姐宽恕,见上阿姐一面,便只好含恨而终……许是苍天有感,才把我送回到这里,让我重新见见阿姐……”
他目光中充满了孺慕和眷恋,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是极大的愧疚,又似是对自己极深的憎恶,勾得刘颐心中一痛,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阿颉只觉得自己还在梦中一般……竟能得到阿姐怜惜。阿姐如今还是青春有活力的模样,阿颉却已成了孤魂野鬼,只能附身在过去的自己身上,贪慕着在阿姐身边的时光……”
他,的的确确地是自己阿弟……
刘颐惊骇得动也动弹不得,却仍然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就算是认不得阿父,她也不会认不出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的。可是如今情态,又是怎般?什么死人,什么孤魂野鬼,什么四十余年未相见……难道说,他竟是从四十多年以后,死回来的么?
怎会如此呢?刘颐思绪纷乱,喃喃问道:“你寿数几何?”
“阿姐且放心,阿颉活了整整七十岁哩。”刘颉笑着将小脸贴在她的手上,如眷恋般轻轻摩挲着,“阿颉寿命可长得很……可是阿姐比阿颉更加长寿。阿姐似乎打定了主意,怎么也不肯让阿颉再见一面,所以才身体硬朗地活着,任凭阿颉如何死乞白赖,也不肯松口……”
“我……怎么会不见你?”
“阿姐要嫁人,当然会不见我。”刘颉说着,眸中泛起一丝戾气,“阿姐要离开了,嫁到别人家去,成为别人的妻子……生儿育女,颐养天年。哈!”他嘲讽般地一笑,凄苦道,“是阿姐不要我了,我又怎么知道阿姐的心思?”
“我……怎么会不要你?”刘颐只觉得心中茫茫然,身体和灵魂仿佛分开了一般,只是喃喃道,“你是我阿弟,我又怎么会不见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怎么会……怎么会不见自己的阿弟呢!?
刘颉忽而笑了起来,低声道:“阿姐自是会见阿弟的……倒是我魔障了。可是阿姐,”他抬起头来,期冀地望着刘颐,“在这世间的时日,我恐怕不会超过三天时光。待到明夜子时,许是就烟消云散,再也见不到阿姐了……阿姐可否答应我,无论我曾经犯过什么罪孽,阿姐都原谅我?”
刘颐心中又泛起了狐疑,只是点头:“好……可是你走了,阿弟……”她又顿住口。
刘颉却像是明白她的所思所想,伤感道:“他自然会回来陪着阿姐的。只是有一点,他恐怕会不知道这三天间发生了什么,届时恐怕还要阿姐去圆上一二才是。”
刘颐思绪纷乱,往日伶俐的应对此刻全消失不见。她不知所措地道:“如此……便好。可是你我之间……”
“便如往日一般相处就是。”
“可是……阿父那里……”
“阿父又怎么看得出来?”刘颉面上微笑,眸光却十分冰冷,“阿父他,可是从来都不在乎我们姐弟的……”
刘颐惊疑,正想多问两句,却被刘颉一根手指抵上嘴唇:“阿姐不必再多问了,这是未来事,是天机,若是知道太多,于阿姐而言,恐怕并非好事。”
顿了顿,他又道:“日后发生什么,都还是日后的事。如今尚未发生,我也不好对阿姐说些什么。只是阿姐知道,无论如何,我都是阿姐的阿弟,这就够了。”
如果刘颐未曾发觉他的身份,或许这三天还可以一如往常地过去,可是刘颉一通没头没脑的话说下来,透露的信息太多,却偏偏又不肯解释……刘颐捂住额头,脸色苍白。
她很想问一问刘颉究竟是怎么了,可是刘颉却三缄其口,怎么也不肯多说……他要她如往日一般对待他,可是她又怎么能放得下心来?
恍恍惚惚地用完一餐,刘颉便叫了巧嘴进来,唤宫人前来收拾。他却是熟门熟路地将刘颐带到书房之中,笑道:“这是我与阿姐常坐的地方。”
而后又从架上取下一本书来,笑道:“往年阿姐最爱拿这本书敲我头,却也不怕这么厚的书敲傻了我。”
下午时带着她在庭间漫步,指着一棵青松低声道:“那时与阿姐争吵,我一气之下就上了树,划坏了龙袍。阿姐气得险些没给我一巴掌,却又舍不得打我,在下面唤我下来……”
一桩桩、一件件,仿佛这玉藻宫中每一件景物,他指着都能说出一段故事来。白日里便是带着她,只在这玉藻宫中转悠,晚上却又仿佛变成了天真孩童,只拉着阿姐的衣襟不放手……
偏偏刘盼像是忘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般,除了青杳偶尔来看,这两日间竟是没有任何人打扰姐弟俩的相处。刘颉兴致勃勃地带着她逛遍这处不大的宫室,她却如同梦游一般,浑浑噩噩,不知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而三天一过,交子夜时,刘颐忽然从梦中惊醒,于皎白月光中清楚地望见了阿弟的眼睛。
刘颉微笑且叹,目光中充满留恋:“阿姐,我就要走了……”
刘颐不由自主地坐起身来,心中莫名酸涩:“你……要走了?”
这个来自几十年后的阿弟与她仅仅相伴三天,却让她感觉到莫名的眷恋不舍……哪怕他实际已经大了她几十岁,刘颐只要一想到他会魂飞魄散,就会感到心中哀恸。
怎么就……这样呢……
“阿姐不知道,在马车里一睁眼望见阿姐时,我心中有多欢喜。”刘颉窝在她的怀中,小小的手臂缠着她的脖颈,轻声道,“阿姐终于肯见我了,苍天待我不薄……我这一生,哪怕魂飞魄散,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他抬起脸来,对着刘颐露出最后一个微笑:“阿姐……我好舍不得你。”
敲钟人长声道:“三更半夜,小心火烛——”
刘颐紧紧抱着阿弟,莫名潸然泪下。
☆、第二十七章
来自六十五年以后的阿弟仿佛一场幻梦,梦醒了,也就了无痕迹了。
刘颐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皇城晨钟响了许久,她才悠悠醒转过来。醒来却也没回神,只是怔怔地望着锦罗织绣的帐幔,半晌手臂被人一碰,意识才从一片浑噩中脱了出来。
她向着臂间看去,在她怀中睡得香甜的正是阿弟刘颉。五岁的孩童身量未有多高,刘颉皮肤白,又有着一副好相貌,往日自不必说,如今身着绫罗绸缎,窝在她的怀中,却仿佛玉雪堆成的人儿一般,端地可爱。
刘颐却又怔怔凝视他半晌,分不清自己如今是在梦里还是梦外。直到刘颉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一边揉眼一边打了个哈欠,慢慢睁开了那双懵懂纯澈的双目,她才忽而放下心来,只疑心自己此前是在做梦。
“阿姐。”刘颉看见她,便糯糯叫道,神色却还迷茫着。刘颐摸|摸|他的额头,笑问道:“昨晚睡得可还好?”
刘颉点点头,又摇摇头,困惑道:“我怎么感觉头昏昏沉沉的……”他目光在帐内逡巡片刻,又定在刘颐脸上,讶然道:“阿姐,这是哪儿?”
刘颐顿时心里一跳。而巧嘴听见这边声音,早殷勤捧着水盆进来,撩|开帐子预备服侍了,恰恰听见这一句,便笑道:“皇子这是睡迷瞪了呢,自己睡了两夜的床榻也认不得了?可别也一发忘了奴婢,那奴婢可真该哭了呢!”
她本是大胆调笑,却对上刘颉一双迷茫眼神:“你又是谁?”
巧嘴立时呆了。刘颐怔了一刹,便立即回过神来,笑道:“可见是真的睡晕了,连你自个儿的贴身大宫女都认不得了。”
刘颉反身抱住她,闷声道:“我只认得阿姐。”
刘颐扬扬下颔,示意巧嘴先出去。待门关上了,她才捧住了阿弟的脸,细细地看着。
刘颉被她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不解地问:“阿姐这是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一样是口称阿姐,其中滋味却大不相同。刘颐默然了会儿,问道:“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刘颉摇头。刘颐再问:“除了脑袋昏沉以外,可还有其他感觉?”
刘颉又摇头,神色不解:“阿姐这是怎么了?”
刘颐反复确认,才相信了眼前这个阿弟是她亲手带大、作伴了五年的阿弟,而不是那个从六十多年以后莫名出现在阿弟身体里的孤魂野鬼。她心情莫名复杂,盯着刘颉看了又看,直看得刘颉苦皱起一张小|脸才作罢。
若是无方才一幕打岔,恐怕她还以为之前经历的只是一场幻梦……看来那位“阿弟”倒是所言非虚,他只能在这世间停留三日时光,之后便会魂飞魄散,被他俯身的刘颉也不会有什么大概,只是会不知道这三日发生了何事而已……
然而虽说是三日,他却是在进京那天子夜里附了身的,迄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就两天时光而已……刘颐心中怅然,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心绪,只觉得对方又是可怜又是可叹。未来发生了什么,她却是一概不知的。只是看着眼前阿弟天真孺慕的神情,她又怎么想的到,未来的自己究竟会发怒到什么地步,才会连阿弟也不认了呢?
除了未曾生他乳他,刘颐这个长姐却是与阿母无异了的。做阿姐的厌弃阿弟,倒是常见的事;可是谁见过做阿母的会厌弃儿子的?刘颐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禁点了点阿弟的鼻尖,幽幽问道:“阿颉啊,阿姐如今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
刘颉乖巧点头,张眼望她。
“你说你究竟要犯什么错,才会让阿姐不要你了呢?”
刘颉脸上顿时带出了惊慌失措的神色:“阿……阿姐!阿姐你不要我了么?”
刘颐又盯着他看了半晌,挪开视线拍拍他的头:“行了,阿姐不会不要你的,起来洗漱吧。”
她不知道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正如七十岁的阿弟所说的那样……一切都尚未发生。
既然还没有发生,就一定还会有改变的可能。她不知道也便罢了,既然她知道了,断没有再放任那种事情发生的道理。
想通了这一点后,刘颐心中便可称得上是豁然开朗了。之前的两天非但刘颉,就连她自己也是过得浑浑噩噩,简直不知道自己都做过什么。不过见下面宫人的模样,似乎也没什么出格的事。不许人跟着却又成天在宫室里晃荡着,在她们眼中也无非是土包子进城后的好奇罢了。
刘颉倒是有些惴惴不安。他对这两天可以说是毫无记忆,更不记得自己在殿上曾经说过什么、又是怎么定下贴身宫女名字的。刘颐倒也没打算糊弄他,寻了个像模像样的理由,告诉他这宫里怕是有些不干净,引得他这两天总说胡话,让刘颐不得不时时刻刻紧跟在他身边,防止出什么事故。而昨晚更是被梦魇着了,若不是有刘颐在旁边,恐怕就要被什么邪魔占了身体了……
刘颉一向对自家阿姐深信不疑,阿姐说东他绝不会往西,阿姐若是说月亮是绿的,他也绝不会唱反调说太阳是红的。刘颐轻轻巧巧地一张嘴,他就吓得钻进了自家阿姐的怀中,半天不肯起来,还气哼哼地说阿姐讲鬼故事吓唬他。等到见了刘盼,更是扑过去当面告了黑状,直说阿姐不地道。
刘盼初初登基,自然事忙。还记得让人快马加鞭地把老婆孩子接来就不错了,在先帝一应事宜办妥之前,他是决计没有闲着的时候了。刘徐氏被他扔进椒房宫,寻人看着;刘颐姐弟安安分分地呆在玉藻宫,青杳守着;他则在一应先帝留下的软|玉|温|香环绕中渐渐熟悉着礼法朝事,时时请教着瑶川夫人与一位老黄门拂煦。如今朝中却是有些乱,刘盼也只得依靠先帝留下来的这些人马。待到一应事宜尘埃落定,便自然有人上本请奏皇帝择相择师之事。
今日会想起刘颐,却也是出自一场意外。瑶川夫人毕竟也有三十岁了,又身娇肉贵的,先是去接刘颐姐弟,后来又被刘徐氏气了一场,后面又殚精竭虑地为刘盼谋划了几日,早已精神不济,晚上回家时不慎吹了些风,便生出风寒之症来。拂煦是个老太监,年纪有那么六七十岁,老眼昏花,又认不得字,虽说对朝中诸位大人十分熟悉,却没办法帮着刘盼出谋划策。刘盼自下了早朝,便开始唉声叹气,只恨自己没有个贤内助能帮衬一二。
他虽然念过许多年书,却是实实在在没理过事的人,更是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也能混上过皇帝做做。以前父母在时,家里的事情便诸都托给父母;妻子在时,便交给妻子;都不在了,却还有女儿顶着。除了喝酒饮宴、作几首酸诗与人应和、奉承吴川王兄,他却真是一点本领都没有的。
至于那些大臣拥戴他时所说的“孝悌仁德,嫡系血脉”,则就都是些屁话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入了那些大人们的眼,被推举到先帝灵前,一跃就成为皇帝的。孝悌仁德?能当饭吃?嫡系血脉?能替他处理政务?
刘盼战战兢兢,几乎每夜都睡不好觉,唯恐一觉醒来,便有人告诉他这只是大梦一场。瑶川夫人自告奋勇地帮他,他倒怀疑她有坏心,打发她去接自己家眷;而离了瑶川夫人,他才意识到自己什么也做不成,每日只能如木偶般被那些大臣们摆|弄,别人无论说什么,他都只能应个“是”。
还是瑶川夫人忠心耿耿,替他出谋划策,搜罗可用之人,且又不藏私心。刘盼烦躁地扔下笔管,在殿中踱步。若刘徐氏有瑶川一半能耐,他也不至于如此捉襟见肘,连个印都不知该怎么盖……
转眼间他却看见了青杳,顿时心中一动。他与先帝未曾谋面,先帝留下的这许多人才却切实有用。因着先帝体弱,政事处理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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