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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下有良人-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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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笔法的人但有此生,且看他腕上有无红斑,便可知晓。”
  江涵肃色,指了指地上的人,一旁衙卫会意,上前欲扯其衣袖,张承允面如菜色,看见两个侍卫朝他走来,几乎崩溃,惊叫一声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蹭着石砖往后退闪,哪里躲得过,被衙卫两边强制架住,拉了起来,刺啦一声,竟挣扎地扯断了右手腕部的袖管,眼睛触及到皮肤上一片拇指大小的圆形红印,瞳孔遽然紧缩,奋力想挣脱之时,左手被反剪摁住,钳制住了他的动作,右手被衙卫生生举了起来,袍袖顺臂下滑,腕上红斑一览无遗。
  堂上众人无不变色,江涵更是怒气上涌,捞起放在案上的集稿狠狠一掷:“封策,即刻派人,去泓学院取墨!看看和这上头用的是不是同一样!”
  张承允抖若筛糠,目光忽烁,突然疯魔一般嘶声喊道:“不,晚生有冤!成斐冤我!他分明是察觉到了我腕上胎记,才编出那些劳什子的药来,来冤枉晚生!这…这分明是胎记!不是什么红斑!”
  此话一出,堂中不论官员还是衙卫都露出了不屑的神色,纷纷从他脸上别开了眼,如此涎皮赖脸之人!
  一旁成斐道:“臣将药交予墨斋时,并未知会任何人它的用途。”
  江涵气的冷笑:“那就把当日给成卿制墨的师傅也叫来!朕倒要瞧瞧,几个毫不相干的人,是不是能在身上同一个地方生出一模一样的胎记!”
  封策办事利索,不多时便将墨方和师傅们都带了来,差人依着成斐的话一查,果然一丝不错。
  卫老爷子兴味道:“得,四个老师傅,张生可以挨个认亲了哩。”
  张承允两目涣散,浑浑噩噩画了伏状,被衙卫架着才勉强能跪住,江涵落下朱笔,冷声道:“凭你的本事,找不来王随照的集稿,朕问你,何人指使的你这般费尽心思构陷成侍郎?”
  张承允恍惚的神思好像被他的质问遽然拉回,惨白面色突地一震,慢慢抬起了脸,目光落在案边那本泛黄松散的旧籍上,他当然清楚,受人主使比起一手策划的罪名,要差得远。
  若包揽下所有罪名,就连一死,也不只是斩首这么简单。
  趋利避害的本能欲望死死攫住了他,良久,啪嗒一声,额角一大滴冷汗敲落到地上,他突然抬眼,却使劲摇起头来:“没有!是我一个人做的,不干旁人的事!”
  江涵双眸微眯,威慑冷意压的他身形一抖:“朕再问你最后一次。”
  堂中一片摧人胆散的肃穆沉寂,张承允的促烈呼吸在其中显得极为浓重:“再问,也还是那句话。”
  江涵眸色微沉,抬目看了眼成斐,片刻后,像是达成某种默契般收回了眼,放下朱笔道:“既如此,带下去,待陈义案结,再按律定罪。”
  。 。 。
  堂审散时,日头已然隐隐偏西,成斐庆功宴那日被擢升尚书仆射,现下罪名既清,二品以上的朝官应旨上任,本该去宫中补行加授之礼,他向江涵请免过后,直接去了苏阆所在的别院。
  半个月来一直没离她半步,今日突然分开,虽不过半日,伸手推门时,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苏阆没有迎出来,此刻正斜倚在房中的榻上闭着眼睛午睡,成斐脚步走近时,睫毛却微微一颤。
  成斐瞧出她是在装淡定,不觉笑了一声,捞起她颈边垂下来的一缕发丝,在她脸颊上拨了拨。
  苏阆受不住痒,嗤一声笑了,翻身往里躲闪,被他坐在榻边一把捞住。
  苏阆这才睁眼去瞧他:“回来啦。”
  成斐嗯了一声,伸手到她脑后,给她拢好松散的头发:“走,回府去。”
  苏阆点头,身子却窝在他怀里没动弹。
  成斐温声道:“乖了,届时我先去和岳父说,你只消在外头等着便是。”
  看着苏阆伏在自己臂弯的模样,他的脑海里突然跳出来三个字,喉结不觉微微一滚。
  小怂猫。
  当然这话也就暗自想想,说出来指不定苏阆就要挠他一爪子。
  成斐一笑,拉苏阆起身,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侍卫已经被撤走,长巷里空空荡荡的,每走一步都有轻轻的回音,指尖贴着成斐掌心的温度,让人感觉很安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时,巷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将两人现下的状态打破了,苏阆抬眼,视线里闯进一道鹅黄色的玲珑身影,眉心突地一跳。
  “成哥哥!”柔伽远远看见成斐,像只小鸟儿似的便迎了上来,“你出来啦。”
  她一路跑过来,脸颊绯红,微微喘着气,几丝儿碎发顺着额垂下来,被风一吹,微微飘颤,整个人像只初开的小雏菊,一股娇憨劲儿,平心而论是个挺可爱的模样,苏阆却怎么看怎么不爽。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江涵告诉她这个地儿的!
  成斐略一敛眉,客客气气欠身行了个礼:“公主。”
  柔伽颊边抿出一个酒窝,甜声道:“不用唤公主啦,叫我柔伽就好,”她眨眼,“你瞧我这身衣裳,皇上让宫里人新裁的,好不好看?”她说完,还转了个圈儿,眼睛晶亮亮的瞧着他。
  幼稚。
  成斐咳了下:“皇上素来中意浅嫩的颜色,他肯定喜欢。”说着拉过苏阆道,“臣还有家事要处理,先行一步。”
  柔伽哎了一声,咬了下唇,挡住了他:“别先走别先走,我给你带了新做的马奶糕,就在巷外,你不是在外头忙了半天吗,先来点儿填填肚子吧,很好吃的!”
  ……
  一直在旁边安静等着成斐交涉完毕好回家的苏阆终于忍不下去,捞起成斐与她十指相扣的手,往柔伽眼前一举,冷然挑眉:“听着,他,我的。”
  

    
第108章 
  柔伽方才一直别着劲儿不去瞧苏阆; 听见这一声,撑不住的转过脸,目光落在她身上; 咬唇气道:“明明大礼都没过; 凭什么说成哥哥是你的呀?”
  苏阆哦了一声:“你问他。”
  成斐握了握她的手,温然道:“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走吧,家里人还在等着。”说着朝柔伽点了一下头; 牵着苏阆绕过她往巷外走去。
  柔伽生来就没碰过第二回钉子; 见成斐如此反应; 委屈的怔在原地,老大一会儿,突然转过身; 指着他们的背影愤愤喊道:“旁人都不知道的东西,从来都是做不得数的,不是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成斐身形一顿,眸色微沉; 握紧苏阆的手,转过身来:“柔伽公主,在下不才; 可认得自己夫人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劳公主费心指教了。”
  他说完,拉着苏阆走出了巷子。
  拐出巷口,光线一下就变得明亮了许多; 苏阆察觉到成斐神色不对,拽了拽他的手:“你怎了?”
  柔伽的话他是听不下去,可确然,除了他们两个,没有任何人相信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他成斐的妻子,在这个世界都没承认的情况下,他就占有了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见他不言,她又补上一句:“那个公主的话,你不用往心上放,我都不……”话还没说完,突然被成斐回身搂住,不由得顿在那里,听他低低道:“阿棠,委屈你了。”
  苏阆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我不委屈啊,你对我这么好。”
  成斐停了一会儿,放开了她:“回吧。”
  。 。 。
  将军府的匾额映入眼帘,苏阆的呼吸微微一滞,在阶下停住了步子。
  终于回来了,却又不知道怎么迈进这道门。
  父亲和二哥他们肯定挺担心的。
  门丁远远的看见两个人,神色蓦地一振,转身便进了府中:“小姐、小姐回来了——”
  苏阆才进去,身子便被飞扑而来一个软软的怀抱死死圈在了里头,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你可算回了,奴婢想死你了!”
  荞荞整个人蹭在她怀里,眼泪全抹在了她衣襟上,良久才抬起脸,细细的瞧她:“前些时日过的还好么?吃喝不缺吧?去救侍郎的时候有没有受伤?”
  苏阆被她着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发懵,哭笑不得道:“我这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了吗?”
  荞荞脸上一热,抽了抽鼻子,仍抱着苏阆不撒手,身后跟过来的苏城看不下去,一把将她提溜了出来:“行了,别看见阿棠就跟扭股糖似的。”
  荞荞扭头冲苏城吐了一舌头,却见他也是满眼含笑:“回来就好,父亲在堂里,快去吧。”
  他才说完,眼睛忽而在苏阆身上停了一瞬,眉梢兴味一挑:“你的头发…”
  苏阆的长发没有向先前那样垂散在背后,而是绾成了随云样式的发髻,前面簪着一把扇形银篦加以固定,盘的不高,生动灵转,倒也配她,然…未许配人家的姑娘,一般不会把长发全部绾起来。
  苏阆别开眼,嗯了一声。
  苏城隐隐明白过来,脸上顿时换了一副原来如此真不怕死的表情。
  苏阆装着没事望天去了。
  成斐松开牵着她的手,温声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自己进了前厅。
  荞荞虽然没想明白发生了何事,却也觉得气氛变得有些闷,咕咚咽了下口水,懵懂道:“怎么啦?”
  苏城瞅了她一眼,含笑道:“你什么时候盘起发来给我瞧瞧?我觉得应当挺好看的。”
  荞荞一愣,当即把垂散在背后的发拧成一股,推到头顶发髻周围,一笑:“这样?”
  苏城忍俊不禁,拿下了她的手:“傻丫头。”荞荞愤道:“我才不傻,这几天王伯都说我查账查的好呢!”
  三人在院中等了一盏茶的时辰,侍女下阶传道:“小姐,老爷叫你进去。”
  苏阆微微一凛,进了堂中,直接朝着上首跪下,砰砰叩了几个响头:“不孝女苏阆见过爹爹。”
  偌大的堂内沉寂了一会儿,苏嵃道:“回了,在外头过的可还好?”他话里并未有多少迫人的严威,更听不出怒气。
  苏阆鼻子微酸,俯身道:“劳爹爹挂念,女儿一切都好。”
  苏嵃颔首:“起来罢。”
  在外征战时他是攻敌不克的将军,回到家里,对着两个自小失了娘亲的孩子,他更愿意做个慈父。
  苏阆这才依声抬起头,站在一旁的成斐见状,上前一步,朝她伸出了手,苏阆抿唇,把手放在他掌心,扶着他站了起来。
  苏嵃道:“你俩的事情,阿斐都跟我说了,既成夫妻,有义则和,我知你二人情笃,总是要成家的,爹也希望你们互爱相守,”他加重了语气,“然敬慎重正而后亲之,礼不可废,草率不得,既回来了,你便安生待在家里,寻个合适的日子,再让阿斐来接你过门。”
  苏阆见他说完这些便停住了,悄悄抬眼,有些吃惊。
  自己背着家里偷偷在外头成亲的事,便这么放过了?
  苏嵃看她片刻,又把目光移到成斐身上,沉声道:“阿棠是我苏家的独女,我生平所愿便是她能有个好归宿,阿斐,我相信你是,今日我把她交给你,不图旁的,只要你好好待她。”
  成斐正色,撩起衣摆,郑重拜倒:“岳父放心,斐定敬爱阿棠一生一世。”
  苏阆被成斐送到自己房中时,仍然还有种不太相信的感觉,问他道:“你都对父亲说了什么呀,他今天……”她眨眼,“好慈祥。”
  成斐道:“说,我会对你好。”归结成一句话,也就是这五个字了。
  当然还有些旁的,只是现下还不想让她知道。
  她从小就是个孤注一掷到任性的人,可苏嵃平日虽成天肃着一张脸,却从未碰过她一手指头。
  苏阆唔了一声,父亲从来都是很疼很疼她的,只是到今天她才知道,这份疼爱已经到了纵由的地步。
  成斐温声道:“我知你舍不得,幸而相府和将军府离的并不算远,之后你什么时候想回门了,我便送你来。”
  苏阆展颜一笑:“好啊。”
  成斐搂住她的腰:“那五日后我来接你。”
  苏阆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她此时两手蜷在他胸前的衣襟上,低头正好能看见她垂着的眼睫和精致的鼻尖,成斐眸色渐沉,俯下身去,吻住了她的唇。
  良久,他才放开手,指节抚了抚苏阆微热的脸颊,道:“我晚上还有些事,先回府了,你早歇。”
  “好。”
  。 。 。
  夜幕降临,看守刑部大牢的侍卫列队换班,燃起明火时,一道黑影趁着茫茫夜色略了进去,直抵深处的一间牢房。
  牢内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犯人,天色渐晚,一个狱卒提着食盒派下当天的饭食,拐过一道弯,眼前光线瞬间暗了许多,周围关押扑通凡人的栅栏已经变成了密不透风的石墙,到了最里边,扣着的大多都是死囚。
  狱卒朝廊道入口处的守兵点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提着饭食走了进去。
  若说外头稀稀拉拉的还关着几个人,这里则几乎感受不到犯人的气息,似个坟茔一般,阴沉空寂,送饭的狱卒往下压一压帽沿,走到一间牢房前,打开门,提着饭走了进去。
  里头的人身形清瘦,囚服套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宽大,面朝着墙角蹲坐在草席上,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转过头来。
  狱卒将食桶往地上一撂,咚的一声响,舀了勺草草煮成的稀米汤倒在桌上碗里,将那勺子扑通扔回桶中,丢下一个馒头,喝了声:“吃饭了。”他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和往常来给凡人派饭的狱卒没什么两样,走到门前时,却没听不到身后有声音,脚步却停住,微微往后侧目。
  那人背朝着他蹲着,仿佛定住了一般,半点动静也无。
  狱卒不悦皱眉,命令道:“吃饭。”
  墙角的人垂着脑袋,终于开口,是个少年的声音:“不吃了,没胃口。”
  狱卒大半张脸都被帽沿投下来的阴影挡住,看不出表情,话里却忽而含了阴冷的杀意:“你吃不吃?”
  那身影微微一动,绷直了脊背,手上锁着的铁链哗啦作响,却仍未转过身来,疲惫哑声道:“差爷回吧,管一个死囚做什么。”
  狱卒冷哼,放下手中物什,端起桌上的碗,走了过去,突然猛地掰过他的肩,就要把汤强灌进他口中,看清眼前转过来的脸时,神色却遽然一变。
  砰地一声,一只手猛然袭来,鹰爪般又狠又准地钳住了他的腕,一阵脱骨的剧痛随之而至,手中汤碗翻倒在地,跌撒了一片,狱卒大惊,腾身反攻,却不料对方的身手远远强过自己,三招便已不敌,被他手中攥着虚锁在腕上的铁链缠住脖子,摁到了石墙上:“谁派你来的,说!”
  狱卒差帽被打掉,露出狠厉的一张脸,一言不发,脖颈的铁链越收越紧,呼吸被阻断,憋的他满脸通红,蹬着两腿不断挣扎,一双眼睛冷然盯着他,杀意渐浓,身后突然响起淡淡的一声:“方临,别把人弄死了。”
  他这才感到几乎锁断喉咙的铁链松了些,空气顺入喉咙,顿时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口喘气,抬起眼看到方才出声的人,瞳孔狠狠一缩。
  成斐走近,看了他一眼:“那边效率还挺快,”他折身朝外走去,边道:“把人带过来。”
  

    
第109章 
  方临应是; 一把将他的手反剪在背后,推到了对面牢中。
  奉命要杀的人就站在里面,满脸惊恐的看着自己; 显然是透过铁窗看到了方才发生的事; 颤声道:“是……是戚覃让你来的,”他大叫一声; “一定是他让你来灭我的口!”
  张承允嘴唇颤抖,险些跌倒在地; 被身旁狱卒一把架住; 方临钳制的人原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脸色却突然一僵,嘴角开始不断往外涌出血沫,不过片刻; 身子一挺,便没了气息。
  方临一怔,伸手去探,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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