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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为后-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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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孩子有娘没娘的都不傻,三公主也算是皇后娘娘代养的,不过因着德妃的皇贵妃追封并未记名在皇后名下,可皇后却是从来不亏着她。
  那时候六公主才四五岁的年纪,听三姐姐感念有亲生母亲在多幸福,转眼没过两年她便没了母亲,一切便再也忘不了了。
  那种孤独的寒冷渗透身体,寂静的宫室仿佛吃人的怪兽,她缩在华丽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盖着锦被,只能在夜里悄悄痛哭失去的母亲。
  难怪三姐姐说:“我便是没有了娘,也能理直气壮在这宫里玩闹,还管她阴阳怪气讽刺我命不好。我是父皇的女儿,天生的公主,难道比不上她一个木匠的女儿?”
  “六丫头你只管看,她这辈子都够不上皇贵妃这三个字。”
  荣静柔从往事里回过神来,淡定答:“我知道的哥哥,就你爱操心。”
  荣锦棠伸手敲了敲她的小圆发髻,无奈道:“也就母亲管得了你。”
  一家人和和美美用过了晚膳,荣锦棠就要往外五所赶,没讲几句就走了。
  倒是淑妃在他走以后吩咐付巧言去请两位姑姑过来。
  在人来的空挡,淑妃回忆了一下刚才儿子发愣的表情,倒是难得一见的。
  她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从小难猜心思,今日说了这半天话一句都没肯说到点子上。
  那些个侍寝宫人她是瞧过的,讲句实话确实就那“病逝”了的颜色好些,其他都十分寡淡。荣锦棠自小就在宫里长大,看多了美丽无双的母妃们,又加之自己实在是丰神俊秀更是出彩,多少会对妃妾有些挑剔。
  最起码,也得有付巧言那般的花儿样,才能叫他“看呆”了去。
  想到这里,淑妃难得沉下了脸……再等等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35章 颍州
  给恭王殿下守丧之后; 便就到了十一月中旬; 最近宫里的日子越发严苛; 就连最活泼的双莲也许久没有玩笑了。
  圣上重病难愈,恭王盛年殉国; 贤妃并贵妃等也接连病倒,给隆庆四十三年的冬日蒙上一层阴影。
  前几日宫里又传北边蒙府雪灾,数万灾民无衣食过冬。南边溪岭和业康大旱,晚稻颗粒无收。
  因为这个,隆庆帝甚至连养病都不顾不上了,连夜命内阁与三省六部省令尚书汇同议事,务必要把灾情尽快控制住,并拨款赈灾银用以赈灾。
  边境已同乌鞑打了一年的仗; 然大越百年下来太平日子传承,国库如今还是撑得住的。
  前朝都这般艰难; 后宫自然要有所表示的。
  这头刚撤了为恭王哀思的挂白,转日皇后娘娘就上表要为民祈福,缩减衣食用度。
  主位娘娘们每日膳食都减至十道以内; 就连冬衣也比去岁少了一半,炭火布匹也相应扣减。
  宫里人确实很多,先不说各主位娘娘和小主妃妾; 就连宫人们其实年年也很耗银子。
  付巧言这一年很是长了个子,现已同高挑的寒烟差不多个头了,去岁的冬衣穿在身上短了一截,里面防寒的夹袄也旧的不成样子; 根本暖和不了多少。
  可宫里这一年的冬衣却只一人发了一身,里面贴身的棉布也少了两匹,她是要在主子面前伺候的,轻易寒酸不得。迫不得已,只好把里面的夹袄拆了一套最旧的,给外面的袄裙加了袖子裙摆,又连夜赶工绣了些云纹,这才勉强能看。
  少了一身夹袄,日子便难熬起来。
  她自从挨了冻,身子实在是算不上康健,也心知是伤寒入体没有及时医治。可如今也没个大夫能给她瞧病,便只能靠一次三餐吃饱穿暖些注意着。
  可算在景玉宫吃穿都很好,偶尔主子还能赏些细致饭食下来,大半年来倒也一直没生病。
  这一到了冬天,宫里的炭火也跟着少了,便感觉不是太好了。
  以往宫人们多是傍晚在屋的时候通上炕,等到晚上就灭了火封上炉子,炉子里面剩下的炭块便能缓慢地烧着,一直到清晨才熄灭。
  这样就能保证一晚上炕都是热的。
  如今炭火少了一半,晚上便不能在炉子里封炭块了,刚入睡时是很缓和,可半夜炕就凉了,躺在上面冻得手脚都是僵的。
  因着太冷了,她们一屋四个便合床一起睡,多盖几层棉被才算能挨过冬日里的漫漫长夜。
  上面的主子们自然不会挨冻,她们确实是享受的少了,却根本不会知道下面的奴婢们连基本的生活都艰难起来。
  日子再难过,她们却不能在主子面前抱怨。
  往大里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慈心,是各宫主子们的孝心诚心,往小里说他们本就是宫婢,宫里给了好便是赏赐,不给也没什么好争取的。
  又一个晚上付巧言被冻醒,艰难地搓着手想:冬日快些过去吧。
  但隆庆四十三年的这个冬天却异常漫长,仿佛熬了她半生时光。
  当有一日凤鸾宫发出惊天动地的嘈杂声,这些后宫里的小宫人才隐约知道,十一月末的时候乌鞑又一次动作,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留下情面。
  先是出兵占领了与朗洲相邻的平阳与洛水,当即顾熙然派出大军压上,两国便在朗洲与颍州交界处的太平山上交锋。
  大越的百姓原以为这一仗又要打上几个月才能消停,却不料乌鞑亮出了这一年来一直没有派出过的杀手锏……重骑兵。
  这一下打的顾熙然措手不及。
  大越历来就重步兵和轻骑兵,原轻骑兵也不算太多,还是因乌鞑来犯而加练了几支骑兵抵抗,如今重骑兵一出大越的士兵如草被刀割,实在是毫无抵抗之力。
  还是大越的千人火凤卫临危受命,艰难抵抗住了仿佛凶兽的乌鞑骑兵,没有叫他们踏出颍州。
  一月之后,以乌鞑占领颍州全州,两败俱伤的结局彻底改写了大越历史。
  颍州沦陷了。
  作为边境最大的州,一州四府数十万百姓,彻底成为乌鞑的边城。
  那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隆庆四十三年的小年,再过七日便是除夕了。
  当八百里加急送抵勤政殿,满屋的阁老大臣们都沉默无声了。
  这一次乌鞑以雷霆之击彻底攻陷了颍州,杀大越军民数万之重,重伤大将军顾熙然,并以颍州相邻的川西为要挟,命大越供给粮药布匹牛马。
  甚至随八百里加急而来的还有一封乌鞑大汗胡尔汗的手书,他以邻国君主身份,诚求大越公主为妻。
  这一套做派,嚣张、霸气、冷酷且盛气凌人,根本没有把大越放在眼里。
  整个勤政殿里的人都知道,乌鞑虽说占了颍州,也同样被大越数十万兵力重伤,短时间其实是并没有再次发兵之力的。
  但胡尔汗这个人真的有些丧心病狂,他连大越郡王都敢抓,没有什么他干不出来的事。
  粮药布匹牛马大越现还出得起,但公主却不是说娶就能娶的。
  彼时隆庆帝已经卧床许久了,他灰白着一张脸,整个人都比月前瘦了一圈,两鬓头发都已斑白,实在行将就木。
  他的儿子们、臣子们,全部都跪在乾元殿里,沉默地看着这位曾经叱咤风云四十几许的陛下。
  如今的陛下,这么的衰败。
  隆庆帝轻轻咳了两声,缓缓张开浑浊的双眼,他微微偏过头来,看着下面跪了一地的人。
  “传朕口谕,封七皇子桢为明郡王、八皇子棠为纯郡王。命靖王汇同礼部主公主和亲事宜、平王汇同工部、吏部主南边旱灾、湘王汇同工部、吏部主北边雪灾,明王汇同吏部主年末京官选评,纯王汇同兵部、顺天令衙门主上京与顺天防务。”
  这一串话说得极为艰难,磕磕绊绊,一盏茶的功夫才安排下来。
  宁大伴赶紧端了药茶来,服侍他喝了几口,这才顺过气来。
  “内阁阁臣与三省令主议政令,重大事宜协同五位郡王一同商议。”
  这一政令的下达,彻底把政令放出给了五个儿子。
  下面跪着的五位郡王表情皆是一变,三皇子率先道:“父皇,万万不可。”
  他表情哀伤至极,仿佛十分难过于父亲的病重。
  隆庆帝轻轻摇了摇头,没叫他再讲下去:“你们是我荣氏正统,务必守好大越江山百姓。”
  下面所有皇子与朝臣齐齐行礼,三叩首之后曰:“儿臣、臣遵旨。”
  等到他们都走了,隆庆帝才道:“去把皇后请来。”
  今日他还算是精力强些的,如不把事情安排好,心里总是不能安稳的。
  因他生病,最近王皇后也看着疲累不少,一向十分注重颜面的她甚至并未怎么梳妆便来了,头上也只戴了一柄小巧的凤簪。
  “陛下安康。”王皇后遥遥冲他一拜。
  “梓潼不必多礼,近来说话。”
  王皇后到了床前,轻轻坐在床沿旁。
  几十年的夫妻了,相处起来倒也不那么讲究。
  隆庆帝又喝了两口药茶,这才定了定神道:“我请你来,是有要事的。”
  他话音刚落,两位大伴便悄悄退出寝殿,这下寝殿里便只剩下帝后两人了。
  王皇后认真看着他,轻声道:“陛下请说。”
  隆庆帝垂下眼帘,没有看着她的眼睛。
  他沉痛地、迟缓地问:“惠儿,如今十八了吧?”
  王皇后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白皙的双手狠狠抓住云锦衣袖的下摆,生生扯下丝来。
  “陛下……你不能……”
  隆庆帝还是没看她,只道:“老六才十三,她太小了,脾气又不好,活不下去的。”
  王皇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她难得维持不住往日的端庄与体面,只哆哆嗦嗦问:“可惠儿是咱们明晰唯一的孩子。”
  她说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划过。
  长公主明晰也是王皇后唯一的孩子,她二十下嫁安国侯卓氏,次年诞下长女文惠,小姑娘当年便被封为郡主。
  在文惠郡主五岁,长公主二十六岁时她重病不治,被追封为明晰圣德大长公主,衰荣无限。
  而这个长公主唯一的血脉自然是很受帝后疼爱的,她自小就养在坤和宫里,十五及笄才出宫回到安国侯府。
  如今当隆庆帝这样轻声一问,聪慧过人的王皇后一下子便猜到了。
  整个宗室也只有她身份够重,年纪够大,可以和亲乌鞑。
  文惠郡主性格随了母亲,刚毅果断,从来不是软弱的性子。
  隆庆帝思前想后很久,还是选了她。
  其他宗室且不说没有这般年纪的女孩儿,便是尚未下嫁出宫,留在宫里年纪最大的六公主,也是比不上她的。
  “明晰是好孩子,她随了你,文惠也随了你。”
  “荣氏血脉,王家后裔,梓潼,朕不是乱选。”
  隆庆帝说着,一口血便顺着嘴角滑落下来。
  那颜色殷红红的,狠狠蛰了王皇后的眼。
  她哀泣着趴在隆庆帝床前,痛哭失声:“陛下,我的明晰,我的惠儿……”
  隆庆帝慢慢闭上双眼:“我让……老三给她送嫁。后头的事,便都如你所愿。”
  王皇后猛地抬起头来,她颤抖着手捏起锦帕,轻轻给隆庆帝擦拭嘴角:“陛下……”
  她没敢问出口。
  “他是个好孩子,会奉你如母,即便没有那层名分,也叫了你母后十几年。”
  王皇后愣在那里,任由脸上泪涕纵横。
  她从来未曾这般失态过,一颗心又冷又热,仿佛被针扎那般疼。
  “梓潼,我放心不下……唯一能相信的便只有你了。”
  隆庆帝老迈衰弱的嗓音静静回荡在寝殿里,连风都不敢吹了。


第36章 急病
  除了王皇后; 后宫的娘娘们平时很难知道乾元宫的事。
  宫人们也只隐约知道这次是文惠郡主要和亲乌鞑; 然后便是两位年纪小些的皇子封了郡王。
  先不说七皇子是贵妃幼子; 那从来都是宫里的红火人。倒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八皇子如今刚刚束发,仍住在外五所; 却一下子成了朝廷里年纪最小的一位郡王了。
  便是因着他,景玉宫也一下子就红火起来。
  这宫里的事儿是极不好说的。
  妃主娘娘们前半生靠的是家世圣宠,后半生靠的却是儿女。
  淑妃在宫里安静了一辈子,到了却热了灶。
  前头几日是几位妃娘娘看望她,后来又有几位嫔娘娘过来“说家常”,景玉宫好生生忙活了十来天,才终于接待完了这一波贵人们。
  剩下的小主自是没资格来的,即便是厚着脸皮来烧热灶来; 也多半只能坐在茶室里由着沈福接待一二,轻易是见不到淑妃的。
  付巧言是淑妃身边伺候的人; 待人接物上一贯也很仔细,她精神尚可,倒是这几日忙活下来身上有些不好了。
  这一日午后是顺嫔娘娘到访; 她是一贯知道些情趣,往日里同淑妃也是多有走动的,这般来了才不显得尴尬。
  因着是熟面孔; 淑妃便没选茶室,直接在书房同她摆了茶果点心叙话。
  付巧言挺直腰背站在门边,昏昏沉沉的都要听不清淑妃在说些什么了。
  前几日来的娘娘们跟淑妃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淑妃便只在茶室见她们; 那边用的是炭盆,不如烧地龙的书房暖和。
  连着站了几日下来,付巧言铁打的身子也要经受不住。
  白日里挨了冻,晚上睡不好觉,这一日日熬下来,便就不小心病倒了。
  期初她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冒虚汗,后头就日日头疼目眩,再到后来喉咙都跟着火烧火燎,讲话都有些难。
  身上热一阵冷一阵,难过极了。
  但她却又不敢同福姑姑讲。
  宫里头宫人生了重病多半要被挪到永巷去,治得好治不好的,都再难回到主子跟前伺候。
  她好不容易从永巷出来,见了景玉宫的好,自然是不想回去的。
  索性同屋的桃蕊姐姐和双生子都同她有了情分,桃蕊还特地求了人给她弄了点姜汤,好歹压了压病情。
  然而病来如山倒,这一天坏过一天,付巧言的心也渐渐凉了。
  也就是最近淑妃要接待这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娘娘们没空管她,要是还跟往日一般在书房伺候她读书,一张口便能被听出来。
  付巧言正恍惚在那里,想着要不要同福姑姑交代一二。
  福姑姑一向很和气,说不得能宽余她在屋里休息两日。
  她正想着,不妨淑妃叫她:“巧言,去取我那本《荷花游记》来。”
  付巧言正双耳嗡嗡作响,半天也没听清淑妃在说些什么。
  她心里头着急,一张雪白的小脸急得通红,只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个头,才努力压着嗓子道:“还请娘娘责罚,奴婢未曾听清。”
  淑妃微微皱起眉头,却并未生气,只好脾气道:“这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我说去取那本《荷花游记》来。”
  这一句付巧言努力听清了,知淑妃没责怪意思,她忙又磕了个头:“娘娘慈悲,奴婢这就去。”
  她说着,撑着酸软的双腿站起来,步履匆匆往书屋里头走。
  倒是顺嫔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回头笑道:“几日没来,这丫头倒是更俊俏了。”
  淑妃淡淡笑笑,打趣道:“这日子一天天难熬着呢,我还不找个漂亮点的小丫头陪我红袖添香,要不然得多寂寞。”
  顺嫔顿了顿,叹了口气:“可不是吗?要不是那两个年纪还小,我还有个操持的事儿,这日子也是寂寞呢。”
  顺嫔如今也是三十多的年岁了,早几年诞下双生儿时也好生红火过,那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如今早就看不见了。
  孩子们大了,她老了,皇上便也就不总来了。
  她是柔顺性子,做不来那阿谀奉承的事,别人不来奉承她,她也就渐渐闭了宫门守着孩子过。
  因着跟淑妃脾性相合,两人倒也渐渐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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