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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美人醮-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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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部落里大家族的女儿,远见和谋略都不缺,顾言倾仔细看了她写的章程,觉得十分可行,笑着夸赞了两句。
正事聊完以后,百里水姝让身边的女使呈上来两碟子她亲自做的糕点,一碟子玫瑰奶酥,一碟子卡依玛克,顾言倾看得食指大动,让荔儿去备一壶八宝茶,百里水姝见周王妃喜欢,心里也还是愉悦,笑道:“王妃娘娘若是喜欢,我让我身边的克依教给府里的厨子?”
顾言倾点头,其实她以前就特别喜欢吃各种奶制品,来这里以后,保持着汴京人的饮食习惯,吃的不多,而且汴京的奶制品处理的也不是很好,总有一些奶腥味。
百里水姝侧身交代了身边的克依几句,再转身,忽地见刚才眉开眼笑的王妃娘娘捂着嘴,似乎有些不舒服,心里一惊,难道是有人在她的糕点里动了手脚,饶是百里氏平时再荣辱不惊,此时也不由手脚发颤。
荔儿反应的最快,立即让人去传随行来的太医。
不一会儿许太医便背着药箧子过来,把了一会脉,正在众人惊疑不定中,忽地听他笑道:“恭喜王妃娘娘,是喜脉!”
顾言倾讶然,望着太医不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许太医点头道:“据脉象看,已经两月左右了。”
顾言倾忽地想到自己的葵水好像两月没来了,来了太原府后,忙得也没想起来,小心翼翼地摸向了腹部,这里已经有一个小胚芽了!
百里氏当下从荷包里取出一个桃核,递给顾言倾道:“这是我们拓跋部最古老的一株桃树上结的,祝福王妃娘娘。”
礼轻情意重,顾言倾接过来表示了感谢。
百里氏又和顾言倾说了一些怀孕的注意事项,才出了王府。
一坐上自家的马车,女使克依轻声问道:“夫人,您今个原本不是要和王妃娘娘提一句南萍的事吗?”
百里氏幽幽叹了一声,“算了,再看看吧,也许周王爷知道王妃娘娘有孕后,就不和那边联系了。”
南萍身边有她的眼线,自从上次王府的花宴以后,南萍的行踪有些奇怪,前日里,眼线说南萍夫人单独见了周王爷。
百里氏在南萍手里吃了几次亏,从拓跋申和拓跋宏对南萍的争夺里,也见识到了南萍对男子的魅惑力,只是没有想到周王爷也被这女人拿下了,明明周王妃是那般明朗美好的女子,想到这里,百里氏心里暗了暗,在没有遇见南萍之前,拓跋宏对她也是体贴入微的。
两人在此之前,也是一个妾室都没有。
克依见夫人有些落寞,轻声劝道:“夫人,等您和周王妃的合作开始以后,您就不必再这般退让了,您是我们阿沂落部酋长的嫡女,是尊贵的大姬,您不该受到这般的屈辱。”
克依说到这里,眼里愤恨的快落了泪,为自己的主子深感不值,如果当年不是她们酋长为了大姬支持拓跋宏,拓跋宏怎么可能避开庶弟轻轻松松地继承父亲的一切,便是攻打庆州,她们阿沂部落也是冲在最前头的,拓跋宏怎么敢用一个那样下贱的人来羞辱她们的大姬。
百里氏轻轻拍了拍克依的背,淡淡地笑道:“克依,都过去了,以后拓跋部是我和我儿的。”
如果不是知道拓跋宏靠不住,百里氏想,她这辈子也不会有从拓跋宏身后走出来的决心吧!她是阿沂部落的大姬,如果不是嫁给拓跋宏,她是要继承父亲的位置的,现在,夺得拓跋部的大权,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
沈溪石这一日回来的还是很晚,顾言倾想着告诉他怀孕的事,一直等着没睡。
四月的夜里,院子里的花在夜风里幽幽地散着芳香,伴着昆虫的啾啾声,静谧又美好,顾言倾坐在书桌前,认真地抄着金刚经,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
外厢房的门打开的时候,顾言倾便起了身,沈溪石身上沾着一点酒气,顾言倾闻了有些不舒服,孕吐真的是说来就来,勉强忍了一下,笑问:“今天怎么又这么晚?”
沈溪石自己脱了外袍,有些歉意地看着言倾道:“再过两日,事情就收尾了,到时候带你去郊外踏青可好?”
顾言倾笑着点头,伸手拉了他的手,忽地看到了他衣襟上的一根长头发,怔了一下,松了他的手,将那根头发取了下来,它纤细柔软,不是沈溪石的头发。
顾言倾一刹那想到前世那些一根头发牵扯到的狗血事件,鬼斧神差地问道:“溪石,这不会是哪个小娘子的头发吧?”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沈溪石看着她的笑容,心上一跳,默了一会,还是没有开口。
顾言倾忽地觉察出一点反常来,抬头看着溪石,“怎么了?”
“阿倾,你叫阿倾吗?”
顾言倾眼里有些迷茫,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沈溪石伸手想抱言倾的时候,顾言倾忽地推开了她,转身去找痰盂了。
沈溪石听着里头的干呕声,吓得一跳,立马喊外头的荔儿去请太医,荔儿回道:“白天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过了,王爷且宽心。”却也不告诉他,顾言倾怎么了。
沈溪石心里惊疑不定,忙给言倾倒了一杯水,顾言倾接过漱口,脸色苍白的有些难看,“阿倾,你怎么了?太医怎么说?”
顾言倾心里不记得太医怎么说,她只想问沈溪石刚才是什么意思,胃里微微缓和了一点,指着溪石说,“我闻不惯酒气,你离我远点,和我说清楚,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溪石原本因从南萍夫人那里得到的一个猜想而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这样苍白无力的阿倾后,已经什么都不想知道了,他只要阿倾好好的,此刻听到阿倾的问话,忙道:“拓跋部的南萍夫人对我用了美人计,我查到了一点奇怪的东西,是以这几日都在和她周旋,她似乎不是以前的南萍,可是又是南萍本人,我刚才没想明白,所以习惯性地问了你一句。”
沈溪石说得并不明晰,可是顾言倾听得很清楚,他是问她是不是顾言倾,不同于南萍夫人可能的身世,她从头到尾都是顾言倾,垂眸道:“你认识的一直是我。”
话音刚落,胃里又有些不舒服,摇着头让溪石离她远些,勉强开口道:“你快去沐浴,今晚要不你睡外厢房吧!”
她的冷漠,让沈溪石心里一痛,好像有细细的针在扎他的心口,又尖又锐,下意识地解释道:“阿倾,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和南萍夫人之间是清白的,这头发,可能是她今天撞到我的时候,留在我身上的。”
知道她刚才捏得真是别的女子的头发,顾言倾心里的恶心感更甚,尤其是她本就不喜欢南萍夫人,又忙去找痰盂了。
“阿倾,阿倾,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见阿倾吐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沈溪石心急地跑出去问荔儿,冷声道:“你说,王妃究竟哪里不舒服?”眉目间一片冰寒。
荔儿听着里头的动静,看主子和王爷似乎越说越岔,心里有些好笑,面上还是不露声色,恭敬地道:“回王爷,王妃娘娘有喜了!”
“嘭”,刹那间,沈溪石的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又好像是在心里炸开的。
这一瞬间,什么都不重要,他纠结的阿倾的身世,阿倾是不是还会走,都不重要了,不管她来自哪里,不管她是谁,他都不会放手了。
顾言倾好不容易吐好,被人一手拉进了怀里,他的手箍得她的胃好像都失去了知觉,她的脖颈上落下了一个温柔又长久的吻。
酥酥麻麻,印在心间。
第99章 番外(一)
汴京景阳侯府里; 芦烟接过仆妇端过来的一盆温水,正待进厢房,听见院门口隐隐传来曹姨娘的声音; 侧首看过去便见到了那一抹柔软的身影; 气得微微咬了牙。
待放好了铜盆,内厢里头; 夫人正坐在黄花梨雕螭龙纹镜台前,一头秀发如墨云一般堆砌在身后; 衬得夫人一张巴掌大的脸越发明艳动人; 此时面上带着晨醒的慵懒; 许是听到了外头的声响,魏静晏半睁了眼,望着铜镜里的芦烟道:“外头的又来了?”
“是的; 刚到的。”
拂冬正拿着一把镂雕着牡丹花的檀木庶子轻轻地给夫人通着头发,微微嗤道:“这都几个月了,雷打不动的,见天地来给主子添堵; 侯爷不去她院子里,我们主子有什么办法。”
芦烟瞪了她一眼,拂冬恹恹地没有再说话; 双手灵巧地给主子绾起了头发。
魏静晏不在意地道:“随她去吧,将她身边的人看紧了?”她并不在意曹秀兰,抑或者说,她现在连景川平也不在意了; 等她走后,谁知道景川平会不会再娶,她防得了曹秀兰,防不住即将到来的李秀兰,钱秀兰,许秀兰。
她只是担心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里,让肚里的孩子有了闪失。
芦烟忙道:“看紧了,夫人放心。”现在她们院子里的人防曹姨娘和老夫人像防贼一样,就怕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出了意外,老夫人那边被侯爷顶撞了几回,大概不想母子感情破裂,这些日子收敛了一点,没给主子添堵,但是曹姨娘却每天到这里来应卯,夫人最近连话都不和侯爷说,侯爷估摸也不知道这事。
魏静晏轻轻“嗯”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肚子,已经四个月了,她的这一胎,算是坐稳了,有些事情也没必要再拖了。
魏静晏的眸子暗了暗,阿倾和她说,如果她不和离的原因是为了肚里的孩子,孩子长大后也不会高兴的,阿倾已经给她铺垫好了,她的孩子出生后,即便不是长在侯府里,也依然不会委屈他分毫。
她和老夫人之间的矛盾是不可化解的,她也不愿意让景川平为难,从头到尾,他都是无辜的,从一开始,就是她伙同老夫人欺骗了他。
只是没有想到,在她和老夫人的这场交易里,她会真的对他动了心,甚至有意纵容自己怀了孩子。
想到这里,魏静晏让拂冬去给她端一碗银耳红枣羹来,等拂冬出去了,才问芦烟道:“马车备好了没有?”
芦烟忙点头,“主子,都备好了,已经和王妃娘娘那边的人联系上了,等您确定了时间,奴婢去传个消息就可以。”
魏静晏点头,时间,这几日便可以了吧!
看了一眼窗外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桂花树,再过两月,这里又是一树星星点点的桂花了,当初他栽下的时候,她也是透过这个窗户望着。
彼时她才十六岁,刚嫁进侯府不过月余,即便面上努力做出大家闺秀处变不惊的模样,心里还是有来到陌生地方的忐忑,虽然这个地方,是她自己挖空心思要进来的。
他比她大十五岁,原配在生了孩子后,不过一年便过世了,他多年未娶,府里连一个妾室也没有,听说侯府的老夫人见儿子一心缅念亡妻,甚为忧心,有心想给儿子寻一个继室,那时候她隐隐绰绰地听到爹爹和娘也在盘算她的亲事。
她一想到即将嫁给一个陌生的人,夜里躺在床上都忍不住发颤,最后,在听到爹爹有心要她嫁给滇南梁郡王的儿子后,她一连三夜都没合上眼,果然,她是魏国公府最多余的一个小娘子,便是在婚事这等大事上,爹爹也想将她卖个好价钱。
梁郡王,原本该是梁王,因为得罪了彤玉长公主被贬为郡王,在她尚且幼时便听过梁郡王残暴无道的事迹,当年应召进京的时候还试图染指汴京的贵妇,这几年行事越发张狂,汴京的人都知道陛下一直有意要收回封地,但是梁郡王在此时上了一封奏折,请求陛下为他的儿子指婚一门汴京的贵女。
谁都知道这种时候将女儿嫁进梁郡王府不谛于将女儿推入火坑,连汴京四五品的官员都心疼自家的孩子,报上去的至多是不受宠的庶女,可是贵为一品国公的爹爹,有意将她的名字报上去。
三天过后,她单独上景阳侯府找到了老夫人,说她倾慕景阳侯已久,愿意嫁给景阳侯做继室,她一个国公府的小娘子将自己放在了尘埃里,和老夫人签了文书。
不得干涉与侯府世子相关的诸事。
不得生下景川平的孩子威胁景行瑜的地位。
不得干涉景川平纳妾室。
他不知道老夫人是如何逼迫景阳侯的,很快景阳侯就到了魏府提亲,她和他第一次打了照面,他似乎是第一次见她,眼里有淡淡的讶异,她却不是第一次见他,很久以前,她有个顽皮的好友,喜欢东家蹿到西家,满汴京城的八卦都如数家珍,她甚至知道当年刘贤太妃在先帝驾崩前有意将彤玉长公主嫁给他,被先帝阻止了。
刘贤太妃一辈子就守着彤玉长公主一个女儿,最大的心事就是为彤玉长公主找一个好驸马,所以,她知道刘贤太妃必然是考察过景阳侯的品行的。
这样的一个人,在他少年的时候,即便是国公府的小娘子,如果入不得他的眼,怕也是嫁不进去的。
只不过恰好她比他晚生十五年,他有一个亡故的原配夫人,还有一个原配夫人留下的嫡子。
而老夫人一心想给他续娶一位门第相当又好拿捏的夫人,在汴京城中,怕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婚后第一年,两人也是相敬如宾,虽夜里熄了灯,也有行房事的时候,但是他很克制,浅尝辄止,一切都和她先前预想的一样,他是一个不会强人所难的君子。可是第二年的春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她“半疯”的名号,夜里忽然在她耳边问她:“夫人,装得辛不辛苦?”
他知道她在他面前端庄稳重、雍容华贵的模样是故意装出来的,那晚他一点也没有再克制,她好像也有点崩了防线。
事情就是这样,没有找到突破口的时候,看起来工整又熨帖,像一幅精心装裱的山水画,而当缺口被发现的时候,那装裱起来的山水画刹时就化作奔腾不止的瀑布了。
时隔两年,顾家那场大火带走阿倾以后,她终于又在另一人的身上体会到了愉悦的情绪,体会到了宽容与疼惜。
她像一个曾经被火烫过的孩子,明明渴望,又不敢靠的太近,害怕那火焰过了今天,或是明天,就会熄灭。
就像她再也不会苏醒的小阿倾。
她的心房终究在他日复一日的一枝桂花,一包玫瑰酥,一碗酒酿,一匣子枨元条儿的浸泡下,慢慢软化,两人也好了三四年,直到,他说他想要一个他和她的孩子。
她是国公府嫡女,作为景阳侯的继室,整个侯府面上都有光,然而,如果她生了孩子,却势必会威胁到侯府世子景行瑜的地位。
老夫人视这个孙子如眼珠子,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侯府继承人的身份,所以任何女子都可以为景阳侯生孩子,唯独景阳侯夫人魏静晏不行。
这一盘死局,在她当初找到老夫人的时候便已然注定了。
她不想这个孩子在侯府意外没了,她也不想他在不清楚她和老夫人之间的牵扯的时候左右为难,她更怕,在将来日复一日的争吵、赌气中磨光了两人曾经耳鬓厮磨的情分。
她这二十年的人生里,以前只有一个阿倾,后来有了他,日后还有一个他们的孩子,每一个她都放在心口珍惜,就像畏冷的人,珍惜每一个小小的火把,且希望能够将它们聚结在自己身边。
五日后吧!她不能再拖了。她怕越拖她越狠不下心走。
窗外的风停了,叶子沙沙的像是从高处落了下来。
芦烟给主子拧了洗脸的帕子,却不防听见主子幽幽的叹息声,又忽听主子轻声道:“拂冬性子急,临走的时候喊她一声便可,若说早了,我怕她在人前露了马脚。”
芦烟和拂冬自幼就伺候在主子身边,这些年亲如姐妹,知道主子瞒着拂冬并不是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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