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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味-第1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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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外的周鸿坐了许久,等不到房里的回应,他却仍不肯放弃,似痴了一般道:“……没有你的日子里,我生不如死!叶子,我生不如死!有时候恨不得自己死在战场之上,这样就不必受相思之苦,不必想念你想念到快要发疯……”
第二百八十六章
周浩找过来的时候,周鸿还跟雕塑一般坐着。
他有些不落忍,上前去劝:“大将军,刘大人已经安置妥当,明日一早就出发,大将军也该收拾收拾准备回京。”
周鸿起身拍门,低低道:“我明日一早要回京,你在安北等我,等我回来再说。”
他稍待片刻,房间里鸦雀无声,暗叹一口气,到底不得不走。
回去的路上,他仰头看安北高远辽阔的天空,已经入夜的天空渐有星子闪烁,他忽而道:“那一年,我们第一次来安北的时候与她分开,倒好似今日般如在眼前……”总有种让他不能心安的感觉。
周浩道:“将军是多想了,夫人能去哪里?安北之事未完,想来她一时半会也离不开,再说……就算她离开了,如今咱们知道了下落,难道还怕找不到人吗?”
周鸿心道:你哪里知道我的忧虑——她身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傅三公子。
妻子被人觊觎,于他还真不是什么新鲜的体验。
此日天色未亮,周鸿就带着亲卫回京侍疾。他一路紧赶慢赶,原本就是大病才愈,身体虚弱,心火上升,还未进京就开始低烧,入京见到周震夫妇,已是面焦唇裂,形销骨立,十分吓人,连贤哥儿也很是担忧他的身体,不住问:“爹你哪里不舒服?”
周震近来被老妻的病症焦心,再见到长子这番模样,当即一怔:“你这是怎么了?”紧跟着才见到长子身后进来的贤哥儿,小少年身量不及亲爹高,竟是被他遮了个严严实实,等露出头来才向周震见礼:“孙儿见过祖父!”
“好!好!我的乖孙回来了!”有了孙子就将儿子丢到了脑后,周震上前不住抚摸贤哥儿的脑袋,还在他单薄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我乖孙长高了!”
当年他回京之时,这小子还是个小胖团子,在他怀里长的稍微大点,就被狠心的儿子带到安北去,多年未见,没想到已经长成了俊秀的小少年。
从东南赶回来的胞弟周滨多年未见,没想到大哥居然成了这副模样,都有点不可置信:“大哥你居然老成了这副模样,难怪娶不到媳妇儿!”对上贤哥儿的目光,忙扭头去瞧旁边,假装这句话不是他说过的。
这小子并不知周鸿坎坷情途皆因着周夫人从中作梗,加之不曾有机会见过贤哥儿,只知道周鸿有个长子,至于这大侄子的亲娘——他可没兴趣了解。反正总归是大哥的女人,也不在他需要深入了解的范围之内。
对于周震夫妇来说,周鸿的婚姻耽搁了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再提旧事,周滨不知就里,是以才有这句调侃之言。
倒是旁边小腹微微隆起的周琪悄悄儿在背后拧了他腰上一把,小声嘀咕:“二哥你会不会说话啊?”笑眯眯看着贤哥儿,只觉得他的眉眼都生的极好,心里暗暗比较,得出个结论:这小子的长相模样随了亲娘。
“哎哎疼!你这丫头干嘛呢?妹夫也不管着些你!”周滨从小就性格跳脱,言语无忌,以周震的评语来说,就是次子说话不过脑子,老将军威严的目光从他面上扫过,他才老实了一点。
周震也大是惊异周鸿的憔悴,还是贤哥儿道:“我爹前些时日在疫区染上了霍乱,才治好便接到家书赶回来,身子还虚着,临来之时连爷爷说还需要好生调养,不可过度劳累。”小家伙一脸忧心,极是担心周鸿的模样引的周震更是稀罕的不得了。
“我乖孙长大了,知道照顾你爹了!”
贤哥儿在军中可不曾被这么夸过,都快被周震夸的不好意思起来。
一家子除了还在主院床上昏睡着的周夫人,其余都转着周鸿瞧,幸好周鸿囫囵个儿站在他们面前,虽然气色差了点,人是瘦了点,可好歹是救回来了。
周震道:“你连叔去安北了?”
周滨怪叫:“连叔放着东南水军营的军医不当,居然跑到安北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了,大哥还是你有办法啊!”
还是周琪体贴,拉着周鸿坐下歇息:“大哥一路劳累奔波,快坐下歇歇。”哪知道一拉他的手,顿觉不对,等将周鸿按在椅子上之后,又摸了下他的额头,面色都变了:“大哥你在发烧啊,快找大夫!”
周大将军跋涉回京,当晚就病倒了,连入宫都不曾,还是周震代为入宫谢恩,向今上请罪。
萧烨听得周鸿在安北曾经染上霍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才回来,又一路奔波入京,才回来就病倒了,倒也不曾怪罪,还遣了御医入府去探病。
御医切完了脉,开了方子,才回宫向萧烨禀报:“……周大将军是病后体虚,赶路之时风邪趁机而入,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萧烨便赐了一堆补品去周府,又免了周鸿入宫面圣谢恩之事。
周府里大公子回京,周夫人虽然病着,却有周琪在旁张罗,为周鸿准备吃喝吃住,等他能起床了,便陪他去主院探母。
周夫人病了许久,前后请了好几拨大夫都不中用,连御医也请过了,都没个定准,人却是一天天衰弱下去了,饮食渐绝,神智昏沉。
主院的卧房里一直点着熏香,人进去之后,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熏香跟病人身上的味道混合,又因为门窗紧闭,颇有几分难言。
周鸿进去之后,周夫人还昏睡着,他便坐在旁边,又催周琪出去:“你怀着身孕,纵是妹夫不说,也不能不小心。娘病着,我身上也不好,万一过了病气可如何是好,你还是赶紧出去吧。”
周琪执意要留下来陪他,看着周夫人因病而憔悴的脸色,忽然冒出来一句:“大哥,有时候我都在想,娘若是当初不那么固执,说不定病早好了。”
她没头没尾这么一句话,周鸿要好一会儿才能明白话里的意思——若是当初周夫人不曾极力阻挠周鸿跟叶芷青的婚事,以叶芷青的医术,是不是她就不必病的这么严重?!
有些事情,冥冥之中自有因果。
周鸿来之前本来心里就存了事,听明白周琪的话之后,面色也有些不好,勉强道:“这个也说不准,总归……是命里如此了。”
周琪以前是个小姑娘,也没什么特别成熟的想法,但是这几年跟郭嘉成亲之后,跟着到处走,眼界见识都提升不少,万没想到会从周鸿嘴里听出这么颓废的话来,不由便道:“大哥几时竟也信起命来了?我以前没觉得大哥会是信命的人啊!”当年不顾周夫人恨不得断绝母子关系来要挟,都不曾与叶芷青分开,那种一往无前的勇气曾经让她在很多年里津津乐道,引以为傲,恨不得自家丈夫对她有这般坚定不移的感情。
周鸿催她出去:“……也许等你到了大哥这个年纪,偶尔也会这么想。”悲观的时候,就忍不住要将一切的不幸都归咎于命运无常,等振奋起精神来,也会奋勇向前。
周琪若有所思:“大哥颓废了很多。”也消沉了很多,再不是当年神采飞扬的年轻人。
她出去之后,房间里只剩下两名侍候的丫环,周鸿心情烦闷,挥手遣退了她们,坐在周夫人床前怔怔瞧着,竟有些恍惚。
他记忆之中的周夫人一直是端庄高贵的,似乎从来也不曾有过这副模样。自从那些年她棒打鸳鸯被他知道之后,他便不曾再细细瞧过她的脸。
多少年了,他们母子不曾安静相对?
那些年激烈争吵,母子间几乎决裂,差点连基本的颜面都顾不得了,到底还是因为他远去安北,距离才稀释了伤害,但谁心里不是结了个疙瘩?
周夫人静静躺在那里,皮肤松驰,鬓边白发丛生,老态毕露,甚至连脸颊都生了老人斑,瞧得久了,周鸿甚至觉得这张脸极为陌生,根本就不是他记忆之中的母亲。
他的母亲年轻高贵优雅,哪里是这床上躺着的垂垂老矣的妇人?
人的记忆总是很奇怪,当他远在安北的时候,有时候想起周夫人,便是当年那些伤害,不是不感慨的,可是真见到她垂死躺在这里,那伤害却又好像隔了一世般遥远,都让他恍惚当年是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他会的久了,有点疑心周夫人毫无声息,战场上拼杀过来的周大将军并不惧怕生死,但到底是亲娘,心里还是有点难过,小心将手指伸到她鼻端,感觉到那微微温暖的气息,竟然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房间里都暗了下来,才听得一句低低的声音:“…怎的不点灯?”
周鸿一时手忙脚乱,不知道灯烛在哪里,许久未曾回京,连周夫人房里的灯烛位置都不知道,开口喊外面侍候的人:“来人哪,点灯。”
床上躺着的人还当自己久病幻听,等到灯烛被点起来才看到眼前坐着的人。
第二百八十七章
周老夫人好几年未见长子,初醒之时,又是灯光之下,看到眼前之人倒有几分发愣。
“鸿……鸿儿?”
她嘴唇翕动,迟疑的叫出了眼前之人的名字。
“你……几时回来的?”
周鸿高烧才退,坐在这里还有点晕乎,面色也不甚好,胡子拉茬,人瘦的厉害,倒更显的肩宽目威,倒有一大半神似中年版周震。
“我这两天才回来,母亲一直昏迷着,就没过来。”
有丫环进来给周夫人喂参汤,她喝了两小口,缓缓摇头,直等丫环退下去之后,她躺在那里看着儿子,这个可撑起一方安危的长子,可是他的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甚至透着几分狼狈,面上毫无光彩,她不知道周鸿这是大病初愈,却总觉得他意志消沉。
其实他也不是从今天开始才意志消沉的,而是从今上即位那一年,从宫里传来叶芷青在故变中身故之后,他便整个人都颓唐下去了,只是外人瞧不大出来,只当他从来都是沉默寡言珠少笑意的,周夫人做亲娘的却瞧得一清二楚。
周夫人此次缠绵病榻许久,身子一日日虚弱下去了,她自己也觉得不大好,难得能见到周鸿回来,且他眼里还带着关切之意,也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怎的以前说不出来的话竟然就脱口而出:“鸿儿,这些年……娘一直觉得对不住你!”
周鸿内心几乎是是震惊的,他娘何其高傲,而今能说出这话,可见是真的病的不轻,身体也虚弱到了极致,大约才会说这些:“娘你说什么呀,好好养病吧,赶明儿儿子派人请个好大夫回来给您瞧病!”
周夫人微微一笑,说不出的懊悔:“请什么好大夫啊?好好的大夫……都让我给赶跑了。”当年叶芷青能够进宫为先帝调理龙体,可见其医术精湛。
她道:“贤哥儿他娘……是个好的。这些年,娘常常在后悔,若是当年没有硬生生拆开了你们,我鸿儿也不会年过三十还是形单影只。是娘对不住你,对不住贤哥儿他娘!”她干涸的面容之上呈现出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眼眶微有湿润,竟是连半滴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娘你不必说了,不必再说了!”
周鸿极力阻止,时光不能倒退,有些事情到底已经造成了难以挽回的痛苦,然而周夫人到底是他亲娘,又病入膏荒,埋怨的话他也说不出口,总之于事无补了。
周夫人伸出枯瘦的手,周鸿上前握着了,感觉到她手上的皮肤都皱了起来,好像失水一般皱皱巴巴堆在指节手背之上,备觉辛酸:“娘,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你也别再惦记着了,总归是我命不好,在战场上造的杀孽太多,才有此报!”
“不是我鸿儿不好,我鸿儿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娘不好!是娘不好啊!”她嘶哑的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面颊潮红,神情激动:“都是娘拆了我鸿儿的好姻缘,让我鸿儿痛苦了这么多年,是娘不好!娘不该啊……娘当初怎么就那么想不开……”
虞阁老从朝中退下来之后,虞家门庭冷落,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夫人在京中数年,渐渐体味到了人情冷暖,而她如今的荣耀都来自于长子。
周震早就不掌兵权,在家赋闲,她出门之时,多少太太奶奶们都夸她有个好儿子,今上越看重周鸿,各家后院的女眷们越是热心打探周鸿的婚事,长子越是喧赫,她心里就越是愧疚。
她什么也不能对人言,只能极力的推拒交好女眷们明里暗里想要结亲的意图。
长子早已经长成周家的参天大树,顶着周府门楣,光宗耀祖,早不是她当年还可以左右的少年郎,可是唯其如此,他的婚事她更是作不了主,只能一年年看着他蹉跎下去,孑然一身。
周鸿见她虽眼角无泪,但眼眶红的厉害,整个人都抖了起来,似乎要喘不上起来,吓的忙替她顺气:“娘你别吓我,你别吓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那些痛苦,他早都已经忍受习惯了。
后来还是府里守着的大夫进来替她扎了针,又灌了安神汤,她才又渐渐安静了下来。
周震过来的时候,周夫人刚刚睡着,她躺在那里蹙着眉头似乎并不舒服,周震便示意儿子跟他出去,两个人沿着周府后院的小径一路走,父子间沉默了许久,深秋的寒风打着旋儿过去,透骨的冷,竟是快要入冬了。
“你娘这些年也不好过。”周震用一句话来做开场白,侧头去瞧长子的神色,见到他那副病后憔悴的模样,又不忍责备他提起旧事,道:“自那年你带着贤哥儿去了安北之后,你娘精神就有些不大好了,时常念叨贤哥儿。你弟弟成亲之后,我原本还想着留媳妇下来侍候一段时日,不过那是她娘家内侄女,况且……虞家的小姐性子又是那样儿的,实在也不是个贤惠人,便作主让她跟着你弟弟回东南了。”
虞红烟的脾气跟虞红绫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虞红绫性子更冲动一点,而虞红烟表面上虽然略有收敛,但阁老府上的孙小姐身上的傲气可比周夫人这位阁老正牌闺女厉害多了。
周滨从小就是个招猫逗狗的性子,在军营里又跟那帮糙汉子们玩闹惯了,成亲没几日小两口就闹了别扭,比起长子身边曾经不离不弃散尽家财倾其所有也要救他的叶芷青可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况且叶芷青是个斯文讲理的性子,明晓大义,在容山岛周震也有所接触,是个心底纯良又医术极佳的小姑娘,除了出身差了点,其余的地方实在没得挑,最后却愣是被周夫人给搅和散了,也是他们周府亏了人家。
周夫人本来就郁郁寡欢,记挂着远在安北的贤哥儿,哪知道虞红烟成亲之后跟周滨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所起争执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稍不合她意就要闹将起来,令周滨苦不堪言,对这位表妹原本感情就泛泛,新婚都没如胶似漆,更何况还有漫长的一生,提起她周滨就一脸的不奈烦。
这时候周夫人再想起曾经的周鸿与叶芷青在京中成亲之后,哪怕别府而居,在外面赁屋而居,每次回来跟她闹的不甚愉快,可是眉眼间几乎要透着光,稍多留一刻也要回去,满心满眼记挂着姓叶的丫头,哪里是次子小两口可比的?!
对比太过明显,这时候周夫人就更后悔了。
周震起了个头,却没想到长子根本就没接这话,只痴呆呆望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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