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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味-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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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鸿:“……”见过犯人,但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犯人。
不过他与龚江认识的时候就抄了人家的老窝,将他的家底子都折进了国库,令他身陷囹圄,后来若不是运河惊魂他险些保不住命,他心中有怒火不得发泄,为着一帮生死兄弟们的仇恨,说不定早就江湖飘零不见了。
周鸿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符金。
符金自接了盐道案就没睡过好觉,眼底有一片青影,从审讯乔立平到周鸿,再到如今的龚江,连同秦七入狱,重要人证再一次选择自杀,他觉得自己生生老了十岁。
“周大人,不如一起进宫?”
符金见到周鸿,犹如见到了一只救命稻草,恨不得把他推到前面去顶雷,自己缩在后面保命。
秦七是在大理寺牢房里自杀的,原本是重要的人证,却因为自然而让盐道案再次陷入了死胡同。而大理寺也难逃脱监管不力的罪责。
“我是个外官,也就是暂时协助办案,陛下未必愿意看我每日去宫里汇报案情。其实符大人深得陛下信重,还是大人一个人去吧。”
周鸿也不傻,这会儿进宫魏帝正在气头上,还不得找个替罪羊来责骂一通,他又何必替符金赴汤蹈火?两人之间也没过命的交情啊。
符金拉着他都恨不得痛哭失声:“周大人是不知道,前几日去宫里面见陛下,陛下将我狠狠骂了一通,盐道案都快成了大理寺的一大难题了,周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要瞧在阁老的面上陪我走一趟吧?”
他是虞阁老的门生,当初可也没瞧在虞阁老的面上对周鸿网开一面,在过堂之时多加照顾。
周鸿倒是想将这句话摔到他脸上去,只是他自己在公事上铁面无私惯了,军中若是触犯军法,一顿棍子是免不了的,若请情拉关系,反倒丢脸,因此竟也不觉得符金当初不曾关照他有什么。
——无论是这是出自私心还是公心。
“符大人何必枉自菲薄,陛下信重大人,才将此案交于大人,周某年纪轻轻经验不足,除了打仗别的都不会,跑跑腿都嫌笨拙,只能每日来看看卷宗,就当是在大理寺学习了。陪大人进宫的事情还是算了,万一被陛下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就丢脸了!”
他心里清楚的很,魏帝要骂符金谁都挡不住,谁让他是盐道案的主审呢。
事情到了如今,太子已经被送回东宫关禁闭,京里诸皇子都有嫌疑,陛下环顾四周,连此事到底是哪个儿子或者臣下做的不知道。
身边的人从亲生儿子到心腹臣子,竟是都不知道该信任哪个怀疑哪个了
符金一把年纪卖起惨来竟然也不要脸面,上前两步死死抱着周鸿的胳膊不松手:“我与你父年纪相仿,是你外祖的门生,也算是你的长辈,来求你陪着跑一趟竟是不能,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今儿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陛下还等着老夫进宫汇报秦七之死呢,你也是此案的协理人,休想逃掉!”不由分说竟是拖了周鸿就走。
周少将军平生只在一个人面前耍赖,那就是叶芷青,也算是夫妻俩之间的情趣,可是被朝廷命官耍赖却是初次,且此人还是魏帝心腹重臣,那滋味……很是难忘。
他很想指着符金的胡子笑话一通,但符大人脸皮厚度堪称奇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大理寺见过的变态杀人犯多了,连心理也强悍许多,竟不是普通语言能够洞穿。
“符大人——”
“你可别想跑了!若是真不想陪我去宫里也行,你现下就踹折我三根肋骨,你我都不必进宫了!”
周鸿险险被他气笑:“符大人倒是打的好算盘,我踹折了你肋骨,趁此机会你正好将盐道案离手,躲在家里休养,回头所有的罪名倒成了周某的了!罢罢罢,我随你走一趟就是了!”
他打定了主意,进了宫之后坚决不说话。
事实证明,在符金这等官场老油子面前,周鸿还是太天真了!
哑巴是那么好当的?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可架不住魏帝要问他话,难道他还能拒不开口?
魏帝近来圣心不悦,太子被禁东宫,但其余皇子们未必就清白无垢,就连臣下也有可能勾结皇子,环顾身周竟是无人不疑,对查案的臣子就更为严苛。
符金被训斥了好几回,都恨不得乞骸骨告老还乡,无奈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连恩师虞阁老都未完全退下来,他也只能顶着了。
今日硬拖了周鸿进宫,魏帝见到难得出现在宫里的周鸿,竟然放弃了训斥符金,揪着周鸿提问。
万幸周鸿近来都泡在盐道案上,除了将卷宗看的烂熟,还亲自往秦府跑了好几次,对秦七以及秦仲年一支的人际关系做了很详细深入的调查,魏帝问起来竟也能答的有模有样。
符金顿时生出了挖墙角的念头,很想将周鸿挖到大理寺任职,专管替他在陛下面前奏对,省得他老挨骂。
每一位常打胜仗的将军其实都必定有缜密的思维,敏锐的观察能力,洞若观火的全局掌控能力——周少将军也不例外!
他现在咬死了不放,一心要追查出私盐赃款的去向,为此还将秦府帐目都让人搬了过去准备突击一番,再审问秦七,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没想到秦七这么快就没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魏帝追问周鸿的查案过程,竟然意外的平和,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符金趁此机会不住向周鸿递眼色,希望他能顺嘴提一句秦七自杀身亡之事。也不知道周少将军是接受信号的天线坏了,还是从来都不会看人脸色,居然……无视了符金的眼神请求。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会遇到各种危机,比如刁难多疑的上司,不怀好意热衷于甩锅的同僚,袖手旁观关键时候落井下石的同伴等等。
今日周鸿就遭遇了被同僚推出来顶雷的危机。
符金在朝堂里浮沉半生,见周鸿有临阵脱逃的迹象,不肯接他的茬,趁着魏帝心情好,索性开口向魏帝禀报:“陛下,微臣今日与周大人前来,乃是有事向陛下启奏。”成功吸引魏帝的吸引力之后,他才丢出了炸雷:“秦七在牢房里畏罪自杀,已经不治身亡了!”
魏帝龙颜渐怒:“……就知道符卿来了没好事!”
符金可不想一个人吃瓜落,忙将周鸿也拖下水:“微臣失职,请陛下恕罪!周大人近来勤勉查案,除了看卷宗,或往秦家宅子里去勘查,还时常去牢房里审问秦七。秦七自杀之后,微臣很快排查最后一次见他的人,除了狱卒,便是周大人,微臣很是好奇周大人跟秦七都说了些什么?”
——见过无耻的,可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诬陷的。
魏帝的疑心病极重,这是举朝共知之事。符金若是张口就咬出周鸿,说他逼死了秦七,直白的指认,魏帝大约不会相信,但是他含糊其词将矛头指向了周鸿,以魏帝心思之深沉,疑心他是再正常不过了。
世间之事大抵如此,不怕亲眼所见,就怕毫无缘由的臆测。
不管周鸿是不是最后一个见到秦七的,符金都会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这一点。
他这一招金蝉脱壳堪称漂亮。
魏帝对他原本的怒意很容易被周鸿转移了注意力。果然魏帝的神色冷淡了几分,目光转向周鸿:“可否请周卿告诉朕,卿与秦七最后一次见面,他都说了些什么?”
周鸿通常去牢房里见秦七,并不问他这些年如何建立有序的私盐市场,或者贩盐的巨款去了哪里,总是东拉西扯聊些别的。
譬如聊聊小时候的事情。
两人都出身于世家高门,但周鸿是正房嫡长子,身份尊贵,从小就知道身负重任,所以常周震丢到营里摔打的时候毫无怨言,也坚持了下来。
但秦七却是秦府庶房子弟,亲祖母身份上不了台面,这一房人在正房嫡支面前便永无抬头之日。他谈起小时候在老宅子度过的日子。
“……小时候嫡支的堂兄弟们没少给我使绊子,明着暗着的骂我上不了台面,嫡房的姐姐更是不会看我一眼,好像多瞧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后来家里出了个太子妃,每年往东宫送的东西不少,都巴不得将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过我们这一房在嫡房眼里,怕是连鸡犬都不如!”
周鸿总结归纳,就是小时候被正房嫡出欺负,长大了想在嫡支面前扬眉吐气。读书考功名没办法压正房一头,就算是真中了进士,家族人脉肯定也还是捧着嫡房子弟,跟在嫡房子弟身后能喝点剩汤就不错了。
秦七可不想一辈子做嫡支子弟的跟屁虫,最后便走了捷径,开始做生意,想要在经济上让嫡房正房他的存在。
他起先也走的是正道,但每年的收益并不能达到让嫡房侧目的地步,更何况另眼相待,于是挺而走险……就开始了贩卖私盐的勾当,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秦七与周鸿年纪相差无几,而周鸿身上自有一种军人沉稳的气质,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肯当讲故事一般讲给周鸿听。
他讲的入神,周鸿听的认真,从牢房里出来拍拍身上的灰,便将秦七的这段故事封存了起来,只当从来也没听到过。
人生在世,苦楚多于欢愉。
然则真正品行高洁的人,是不会踩着无数无辜的人爬上去的。
秦七自去做他野心勃勃的秦家庶房子弟,也可以赚大钱扼住秦府经济命运脉,那都无关紧要,可他与盐帮勾结哄抬盐价,逼的无数平民百姓吃不起盐,这就不可饶恕了。
贩卖私盐也是要担风险的,价格若是太低,利润不够。官商匪勾结的好处就在于,明面上官盐自是官府定价,听起来公平公正,但实际上官匪一家亲,有意哄抬了官盐价格,再行贩卖低于官盐价格的私盐,那私盐的销路几可想象。
他从大理寺牢房里出来的时候,脑子里还回荡着秦七的话:“……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其实是投胎,有些人从生下来就被无数人捧着,将最好的东西都捧到他面前,但有的人却是被人踩到了泥地里。”
这话前半句针对的大约便是太子妃的亲弟弟秦维栋,在族里排行十一,要比秦七小了好几岁,但是从小却被阖府捧在手心里。
——太子妃亲弟弟,便是下一任的国舅,哪怕年纪小小,也无人敢小觑。
周鸿在御前奏对,还是有美化的意思:“微臣最后一次见到秦七,他讲的都是小时候在秦府老宅子里受到的委屈,以及对正房嫡出子弟们的不满,还感叹自己不会投叹,生来命贱如泥。微臣觉得……他大约心中不平。从微臣跟他数次接触,以及秦府祖宅里女眷们争吵骂他的话音里大约可以猜测得出,秦维新对秦府不但没有感激之意,反而有恨意。以前也许想过报复,但报复不成反累及自身,所以……他若真是自杀,也不奇怪。”
秦七官名维新,果然是位极富有思想的先进青年。
只是历代推除出新,想要独自闯出一片天地的年轻人们失败的概率大大高于成功的概率,秦维新先生也不例外。
他不但没有尝到革新的甜头,还走到了死路上去。
魏帝听符金汇报案情进展,早就厌烦了他毫无新意的工作方式,每次都是冷冰冰的结果,过程能简化就简化,能省略就省略,中间遗漏的部分要么魏帝脑补,要么追问,可恶度不低于茶楼里吊人胃口的说书先生,好好的故事非要留个尾巴。
周鸿的报告别出心裁,居然从秦维新的小时候讲起,让魏帝在鄙视嫌犯的同时,对他的身世有所了解,从秦七的思维方式入手,似乎更能理解他的想法。
理解虽不苟同。
魏帝就当听故事一般听了周鸿的讲述,脑子里自行得出了个结论:秦府满门被关押,太子妃的胞弟秦维栋也不例外,秦七见到此结果,说不定也觉得很是满意呢。
大殿里一时极静,只回荡着周鸿对案情的分析:“任何一件案子跟嫌犯都不可能是独立分开的,而是互相影响的。比如这个人的出身背景,他从小的生活习惯,所思所想所求,也许都影响或者推动一件案子的进行。秦七若不是自小受尽鄙视冷眼,堂堂秦府的公子,想来是不会剑走偏锋参与安排贩卖私盐的。罪固不可恕,可这件案子也并非无迹可循,微臣还想将秦维新的所有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的关系网都仔细疏理一遍,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线索!”
符金被晾了多时,本来想等着看周鸿的笑话,魏帝若是迁怒于他之后,训完了他便没力气训自己了,哪知道姓周的口若悬河,居然将陛下说的面上露出沉思之意,竟是有几分赞同他的光景。
他忙见缝插针:“陛下,微臣愿意协助周大人去查秦七的来往亲朋蜜友。”
周鸿回去之后,心中暗道好险,对符金简直恨的牙痒痒。不怪这人能坐在大理寺多年都不挪窝,原来抢功甩锅都有奇招。
魏帝气色似乎不太好,到底还是答应了符金的请求,遣了他二人出宫去。
符金在皇宫门口向周鸿拱手:“多谢周大人解围。”
周鸿也知道此人并非真心道谢,只不过是给彼此留几分颜面,到底是官场老狐狸,深得做人留一线的古训,他也不好撕破脸骂对方推自己出来顶雷,只能微笑以对:“符大人向来秉公无私,在下佩服。最近跟在符大人身边若是能习得大人一二招,终身都受用不尽!”特别是推卸责任甩名这招使的太极漂亮了!
也不知道符金是没听懂他话中之意,还是听懂了也能面不改色的装傻,反正符大人一面正气道:“你们年轻人经过的事情少,老夫虽然打仗不如周大人,但若论办案子,还是要比周大人经验更老道些的!”
周鸿回到小院之后,恨不得捶床,在叶芷青面前破口大骂:“都是一帮不要脸的老狐狸,符金真是尽得外祖父真传,就连这趋吉避劫也学得十成十。有事就把别人推出去,能领功劳的时候也绝不含糊,把脸皮抹下来揣袖里就往上闯。”
叶芷青听他话中之意,到底对虞阁老还是有几分埋怨的,也不知道是埋怨他躲事还是别的,总归两人之间有了心结。
她笑着将周鸿的脸皮往旁边扯了扯:“让我瞧瞧夫君的脸皮是不是比不上符大人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八月中,京中酷暑,叶芷青拖着快要临产的肚子坐在院里乘凉,兰心在旁打扇,青禾跟着思萱将洗的紫嘟嘟的葡萄盛在盘子里端了上来,低眉顺目道:“大奶奶请吃。”
如果说初进小院的时候,她与兰心心气还有点高,怀疑叶芷青是周鸿养的外室,但是经过这两个月的暗中观察,虽然没从这院里任何一位嘴里听到有关男女主子的私事,但也能大略得出结论:这两人当真很是恩爱!
叶芷青怀着身孕,周鸿在外忙碌,竟也能按时回来陪妻子用饭休息,更不曾分房睡过。
据说每个正室夫人怀孕之后,最担心的就是男人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要做些别的事情,便只能找小妾通房来替代。
叶芷青却从无此忧心,院里现放着个醉月楼的前花魁,她也能吃饱喝好,时不时把花魁娘子叫出来让她表演些文艺节目。
兰心借口没有趁手的乐器,叶芷青一句话就将她堵了回去:“让宋叔陪着你去外面挑,银子我出。”
青禾瞧不过去,不知道在她面前嘀咕过多少遍:“姑娘又不是唱曲儿的,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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