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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春事-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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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为一家之主,沈忠书既然早知他的目的,竟能沉得住气这么些天不管不问,当真叫人意外。
传闻中只知风流快活的晋国公,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继承沈太傅的心机!
“你要找的,究竟是何物啊?”沈忠书又问一句。
良久不见子隐回话,他突然笑了一声,接着道:“十多年前,我晋阳公府落府掘地之时,倒是得了一物……”
子隐沉静的眼眸,顿时生了异动。怪不得他夜夜探寻怎么也找不到,原来,东西一早就落在这个沈忠书手里了!只是,那么不起眼的东西,当初劳工掘地之时没有随手扔掉,反上交给他了?
看子隐波澜不惊的脸容生了惊疑,沈忠书这才有种得意的感觉。
自子隐夜夜潜入家府修建的人工湖开始,他便已确定他要找的东西,是自己手里的那一件了。迟迟不与之挑明,装得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是想让他多喝几口湖水,多与湖里的淤泥亲近亲近,吃些苦头罢了。
他好笑道:“夜深人静了你就潜入沁心湖,却是屡次无功而返吧?也怪不得你,沁心湖建成也有十多年了,淤泥沉积,你想找那东西的蛛丝马迹,无异于海底捞针。更何况……”
顿了顿,他更是“哼哼”地笑了两声,眸光锐利直看子隐:“你就是把湖水放干了,湖底翻翻个遍,你也是找不着的。毕竟,东西早就不在湖里了嘛。”
一直以来,他都在戏耍自己!子隐有些气,但还是勾了勾唇角,笑了。旋即,他毫不掩饰地问沈忠书:“东西在哪儿?”
“我自然好好地收着了。”沈忠书不免遥想当年,也觉自己得到那件物什实在是机缘巧合。
当年劳工掘地,挖到一个半尺长、杯口粗细的竹筒,就地就扔了。是他恰巧经过,一眼看出那竹筒是苗疆才有的佛肚竹,不免仔细瞧了瞧。
正因了这么仔细一瞧,他才发现竹筒之中,藏有一卷久经年月的羊皮卷。
羊皮卷上画的是陈国的地图,本没什么稀奇。稀奇的是,经过一番研究,他发现地图还是陈国开国时的地图,上边还有诸多他看不懂的标记。
后来,陈国灭亡,他也不好常常把这东西拿出来看,也就收起来了。偶尔想起,也没有细思。
“上面,藏有大秘密吧?”沈忠书倒来了兴致,也不掩饰心底好奇直问子隐,还道:“你不告诉我实情,我可不会白白给你。”
子隐却道:“本是我陈国的东西,尊公当物归原主才是。”
“便是你陈国的东西,那也是出现在我府上了。”沈忠书不以为意,“更何况,我私藏陈国旧物,可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之事。你不感谢我,倒想白白把东西拿了去,恐怕不合道义。”
子隐很有些意外,想了想问:“尊公要我如何感谢?”
“很简单,告诉我其间的秘密,解了我的好奇之心即可。”沈忠书虽笑着,却是目光阴沉,一副非知情不可的样子。说罢他又说出多年的揣测:“可是什么不得了的宝藏图?”
子隐不由得笑了笑,沉默了少刻,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门外那个熟悉的人影——是沈连城在外面偷听。
低了眸,思忖之后他终于告诉沈忠书:“有它,我便可找到陈太祖真正的墓葬之地。”
沈忠书闻言却并不满意,只是疑惑:“陈太祖的墓陵不是在崮山?”
子隐摇头,不妨告诉他:“崮山墓陵里躺着的,并非真的太祖皇帝。”
沈忠书一晌沉默,心想,找到陈太祖真正的墓葬之地又如何?或许,对陈国人来说有些意义,但于他而言,不过是得一堆破铜烂铁罢了!他可没兴趣。
沈连城终于从门外闯了进来。
她进屋不说旁的,只看着子隐,眸光熠熠问他:“埋在崮山墓陵的,当真不是陈太祖?”
沈忠书顿生疑惑,不解女儿如何对陈太祖到底埋在哪儿的事这么有兴趣。
子隐点头,还信誓旦旦道:“有尊公手上的羊皮卷,我便能寻到。”
他知道,沈连城是在沈括身边长大的。找到陈太祖真实的墓葬之地何等重要,她定然想得到。
不过,他也担心,沈连城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极有可能会把羊皮卷交给她的祖父沈括。但不通过她,想引沈忠书把羊皮卷交出来,只怕不易。
就看她对自己的情意,究竟有多深了。
“羊皮卷是陈太祖给世人留下的唯一线索,暗藏的秘密,现下恐怕唯有我方能解开。”子隐有意这样说道一句。
沈连城脸上仍是进来时的欣喜模样,心中却在暗暗做着盘算。
☆、第062章:决计
羊皮卷暗藏的线索如何解开,沈忠书倒一点不在意。他疑惑的是,女儿如何对此这样有兴趣。
他终于忍不住问沈连城:“阿蛮,陈太祖真正的墓葬之地找不找得到与你何干?”
“阿父,”沈连城不妨告诉他,“陈太祖当年征战受了重伤,是在逃亡的途中去世的。尸体被运回国,已经溃烂得不成样子,其随身携带的詹龙珏和帝王剑也不翼而飞了。”
“帝王剑便罢了,詹龙珏可是承天运的皇权象征,时人都说,得詹龙珏者得天运,可号令四方,一统天下。当时的陈国和西魏找过,现今北齐、南梁、西戎,还有我大周,也无不派人找寻。”
“世人都以为詹龙珏和帝王剑是在陈太祖逃亡途中遗失。现下想来……”沈连城说着看向子隐,不无欣喜道:“若子隐郎君所言非虚,葬于崮山皇陵的并非陈太祖,那帝王剑和詹龙珏极有可能在真正的陈太祖身边躺着。”
“这怎么可能?”沈忠书不禁发笑,“詹龙珏那么重要,陈太祖不传给陈高祖,却要带到土里去,岂不是蠢?依我看,还是遗失了。”
“阿父有所不知,陈太祖并不喜欢陈高祖。”沈连城说着目光还是落在子隐身上,“我在宫里时听说,陈太祖早年生了三十几个孩子,却都是女儿。他盼儿子可是盼得头发也白了,到了知天命之年,这才有了陈高祖。”
说到陈高祖,沈连城不免笑了笑,“传闻,陈高祖不过是陈太祖的妃妾与某个伶人私通生下的……”
“胡说。”子隐听到此处,立时打断了沈连城,眸间生了几分寒厉之色,分明有些气恼。
沈连城忙收敛了讥诮之意,解释道:“后宫的人都这样谈笑,还说陈后主长得跟那伶人一模一样,我倒信以为真了……”
顿了顿,她故做得一脸好奇问子隐:“那子隐郎君以为,若是亲生,陈太祖为何不把詹龙珏和帝王剑留给陈高祖?”
“陈高祖的确不是陈太祖亲生,”子隐声色低沉,默了默不妨多说一句,“却是陈太祖授意武王与自己的妃子生的,流的,也是陈氏的血。”
“武王?陈太祖那个同宗不同脉八杆子才打到一块的兄弟?”沈连城更是忍不住发笑,“话说回来,既然是陈太祖授意,那又如何不喜欢?便是不喜欢,那也不至于连詹龙珏这么重要的东西也不留给他吧?或许,说是授意,其实也是私通?”
子隐看着沈连城,只觉她对这陈年旧事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讨厌得很。
沈连城话锋凌厉,心底却在揣测子隐的身份。他如此在意陈高祖血脉一事,定非普通的陈国百姓,说不定,极有可能也是皇室之人。
陈高祖流着谁的血,再无说下去的必要。沈连城噙着笑,终于转了话题问子隐:“羊皮卷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会在家府沁心湖?子隐郎君又是如何得知的?”
“你一早就在外头听我们说话。”子隐岔开话题,自然不会告诉沈连城自己是如何知道羊皮卷就在沁心湖的。
沈连城恍然想起,自己跑来梅园最初的目的。
她忙解释:“听说我阿父来找你了,怕他与你为难,我才赶了来。一来,发现你们谈论的事情不寻常,这才忍不住多听了几句。”
经了沈连城这么一说,沈忠书也方才想起来,自己来梅园的意图,是要警告子隐离自己女儿远点儿的。这下见女儿与子隐说话时分明一副爱慕之态,立时心生了气恨。
“阿蛮,你随我到宜修苑。”他神色严厉,双手负到身后,先且出门了。
沈连城应声,之后便是对子隐神秘一笑,低声道:“羊皮卷的事儿,我待会再来与你说。”
看她玲珑身姿快速踏出屋去,子隐想:要从沈忠书那儿拿到羊皮卷,只怕不易。至于沈连城的态度,待会再看看罢!或许,可以从她那里入手。
实在不行,他也只能强取了。
宜修苑内,沈连城再无先前在梅园时有些天真,有些不经事的样子。
她的脸容,简直比沈忠书还要难看。而她微蹙着眉,沉静不语落座,正是在想心事。
沈忠书看了,不免愕然一愣。“我还一句没说你,你脸色怎这么难看了?”
“阿父一早就知道子隐要寻的东西是何物,却如何不告诉阿蛮?”沈连城看向沈忠书,话语里不无埋怨。
早知子隐要寻的东西是什么,她也不会伤了李霁的心而在他跟前做戏。
沈忠书有些心虚,他的确是有意隐瞒的。
“那是陈国人的东西,你若知道了还不立马送去给你祖父了?”他还不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么。
无需父亲多言,沈连城也明白了。
沈忠书除了风流好色,还有不同常人的好奇心。知道子隐寻的物什是自己手里的羊皮卷,还不等着时机探一探其间的秘密?
沈连城无奈叹了口气,而后几近语重心长道:“阿父,此事事关重大,当早早地告诉祖父。您以为子隐找那陈太祖的墓葬之地做什么?无非是要詹龙珏和帝王剑。”
“陈国已灭国,他要这两样东西做甚?”沈忠书也开始寻思。
“陈国虽然不在了,但如陈襄之流,暗藏在诸国百姓之中,恐怕不少。”沈连城微眯着双目,正是一副机敏的模样。“我若没猜错,子隐拿这两样东西,是为复国准备的。”
陈国意图复国之人,藏身诸国百姓之间,有明目张胆者,也有暗自缔结宗教组织者,甚至还有在朝为官者!但不知,子隐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
子隐,就算不是陈国皇室之人,那也是某个忠君将臣之后吧?啊,想来他的长相,倒是跟陈襄很有几分相似呢!这么想来,他是皇室之人的可能性更大了些。
不过,管他是何身份!当务之急,便是将羊皮卷送到祖父那里。至于他么……也是时候收网了。
☆、第063章:围捕
想及此,沈连城喝了一杯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才问沈忠书:“阿父,羊皮卷在哪儿?”
“书房。”
“我怎么没见过?”沈连城在家时最爱去的去处便是书房,什么书摆在什么位置,她几乎都知道。羊皮卷这么不寻常的东西,她倒一点印象没有,不免猜测:“难道书房还做了暗匣?”
“不然我珍稀的书物岂不都被你拿去送人了?”沈忠书“哼”了一声,不无埋怨之色离开宜修苑,往书房去了。
沈连城想到自己前几天才拿了父亲的《奇女子》送给了韩阙,不免心虚地吸了一下鼻子。
不过,此刻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很快吩咐洪祁,让他即刻带人去将梅园围起来。
“子隐的功夫怕是不一般,你多派些人手。”她特意叮嘱。
洪祁不敢大意,几乎调动了晋阳公府所有护卫。动作迅速是一定的,却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以至于后宅好事者都议论开了。
翠芳阁内,沈如秀听闻此事,心里慌得厉害。她可做不到白看着梅园那个人成为俎上肉,任得沈连城宰割了去。
她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终于想起自己那日与沈怜儿游临安城时,不期然遇到的那个熟人来,顿时拿定了主意。
不多时,洪祁便带人将梅园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是子隐始料未及的。从洪祁口中得知这场围捕是沈连城授意,他更是惊异。
沈连城口口声声说爱慕他,还亲手为他缝制香囊,这份情意,却原来比不过那张羊皮卷!
或许,从始至终便是一个谎?
他猛地这样想了,随即便越发地以为自己想对了,不禁气得厉害。
先礼而后兵,若是真情实意,她为何连最基本的“礼”的过程也没有了?头前她离开梅园的时候,还说“待会”再来与自己谈论羊皮卷的事,原来不过是迷惑他的?
然而,人多势众,他再是有本事,也没了动手的念头。他只想等沈连城来,向她问问清楚,她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情!
沈连城终于来了。
这时,子隐已被五花大绑,动一下都难。见到沈连城,他目光阴冷,更是像极了陈襄。
沈连城看了,不由得愣了愣。“你与陈襄,是何关系?”她本不打算再问他的来历的,但看到他此刻眸间与陈襄如出一辙的戾气,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你骗了我,是也不是?”子隐不回她的话,只反问她,“你对我的爱慕之心,从一开始便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沈连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她甚至笑了笑,讥诮道:“我沈连城,岂会对一个来历不明之人交付真心?你以为我是谁?一般人家天真幼稚看到美色便投怀送抱的无知少女吗?我啊……可是天子太傅最疼爱的那个孙女。”
其实,沈连城想的是,是天子太傅最为疼爱的那个孙女倒没什么了不得的,关键还在于,她是历经了一世再重活过来的人。
子隐缚于身后的手握成了拳,眼里的阴冷之气,寒得另沈连城得意的笑也僵住了。
“打算如何处置?”子隐紧紧地看着她,冷声问,“杀了我?”
沈连城这才勾了勾唇角,重展笑颜,“陈国余孽,自然要交给朝廷。万一,那羊皮卷当真只有你看得懂,你的存在,还是很有必要的。”
子隐“哼”笑一声,没有言语。
“不过,”沈连城接着道,“即便没有你,以我祖父的博学多识,他看透其间隐秘,也是早晚的事。”
说罢,她吩咐洪祁,要他即刻带人以捉拿到陈国余孽的名义,将子隐送去知州府。
如此一举,便是毫不顾念上一世的“旧情”,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诚然,这样吩咐过,她有了一刹动摇。正因为想到上一世的两年相处,她决意再问他一句:“你除了想得到羊皮卷,当真没有过害我,害我沈家的念头吗?”
她话语轻佻,神情则是异常的严肃。她还提醒他:“你好好答,或许,我会改变主意,不至于置你于死地。”
子隐却是哂笑一声,“你何不问问我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
说出这句话,他因她的假情假意又一次生了愤恨。他不甘心!
“我对你也是假的,跟你说的每一句话,自然也都是假的。”他不妨告诉她,“国仇家恨,都是拜你祖父所赐!我岂能放过?包括你。”
听到这里,沈连城的腿脚不由得打了个颤栗。
子隐!上一世沈家被灭门,有他的手笔吧?她都做了些什么?吃喝玩乐纵情声色,竟是半点未有察觉!两年,竟然让他在自己身边潜伏了两年,还被她认为是“最喜欢的面首”……她简直想回到上一世,把自己按在地上暴打一顿。
她只觉双腿发软,身子随之也歪了一下。幸得青菱机灵,扶住了她。
她这样的反应,倒令子隐意外得很。
半晌,她才镇定了心神。“想害我祖父,害我沈家,那你是该死了。”她语气了并无凶狠,神情,却是从未有过的厉色。
她的阴戾,好似子隐已经害过她祖父,害过她沈家一样。
丢下话,她便往屋外走了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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