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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春事-第1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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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襄思虑着,几乎能想到接下来与天子之间的隔阂。
这件事天子无可奈何,也许只能忍了,但从此以后,怕是不会对他和沈连城交付真心了吧!
伴君如伴虎,在天子身边风光无限了十几年,现在,也该是隐去光芒的时候了。只是可惜,荣亲王就如同一根芒刺,未有除去,总叫人心生不安。
而就在他思虑这些的时候,沈连城也在想这些。她突然道:“我们,最后再为天子做一件事吧?”
陈襄知道是什么事,于是直接问她,“你想如何做?”
“给荣亲王谋逆营造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假象。”沈连城抬起头看他道,“婉儿的事一出,恰是个时机。”
“你要逼他造反?”陈襄有些迟疑。
“若他没有不臣之心,我们再怎么逼他,再怎么设下圈套,他都不会谋逆。”沈连城义正言辞,绝不认为这样做有失君子气概。
陈襄默了片刻,终于点头道:“也罢!如此一举,或许可以结束这么些年来看起来稳定,实则暗藏危机的局势。”
“是啊。”沈连城应和着,重又倚在了陈襄的肩头,一改先前的凝色,笑了一下道:“再等下去,我们都老了。”
“那这么说来,生了婉儿这件事,也并非全是坏处。”陈襄也笑了。一只手在她肩头轻拍了拍。
天子宇文硕知道陈婉清离家出走,已是夜深人静之时。他等不及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夜召见了陈襄和沈连城夫妇入宫。
“婉儿找到了吗?”见了二人之后,他开口便着急而问。
“没有。”沈连城答。
直到这一刻,宇文硕才现,姨父和姨母的脸色,皆是不该有的平静。
若说姨父向来如此也便罢了,爱女心切的姨母,在女儿离家出走之后还能这样镇定自若?
“姨母,”宇文硕看着沈连城,张了张嘴问,“并非离家出走对不对?是你们的计谋!为了不让婉儿做孤王的皇后!!”
宇文硕猜及此处已是十分肯定,因而龙颜震怒。
陈襄沈连城皆现,他震怒的样子,与他先去的父皇别无二样。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陈襄和沈连城急眼。就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原来有一天的他也会对这两个人大脾气。
而陈襄和沈连城面对这样的他,反而一点不意外。
作为天子,他本来就会有这样一面。这是迟早有一天会表露无遗的。
“还请陛下责罚。”夫妻二人双双跪地,郑重地请罪。
“你们!”宇文硕气急了,却是知道,自己绝不可能罚这两个人。
他们的女儿离家出走,已被百姓所知。他为此责罚他们,岂不是会生出没必要的猜测?于公,他不能罚。
而于私,陈襄乃是他的肱骨之臣,沈连城更是含辛茹苦教养他长大成人的女傅和姨母,犯的又不是杀人放火地事,他如何能罚他们,给他们治罪?
他治不了他们的罪,也从未想过要治他们的罪,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心底气恼的火焰才烧得格外旺盛了些。
“你们把婉儿藏去哪儿了?”他压下心中怒火,沉声问一句。
“既然是有意藏起来了,又岂会告诉陛下她的藏身之地?”沈连城话语平静地答,简直有些嚣张。
“姨母,你们这样做,太过了。”宇文硕蹲下身来,就在沈连城跟前,凶狠地瞪着她道,“就不怕孤王翻脸无情,六亲不认吗?”
“怕。”沈连城伏地叩了叩,接着道,“所以才要请陛下治罪啊!还请陛下,怒我违逆圣意,还欲盖弥彰,剥夺我女傅的名头。”
“也请陛下责罚微臣。”陈襄接了沈连城的话道,“削弱微臣手上的兵权。”
“姨父……”宇文硕方才觉得不对劲。所有的怒气都忘记了,他搀了沈连城直起身来,话语变得温和,问:“姨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沈连城看着他,方才将自己欲行逼迫荣亲王就范的计划和盘托出。
宇文硕听后,关注的重点当即从陈婉清身上转移了。
若能逼迫荣王叔就范,往后他做主天下,就再不用担心谁会垂涎他的位置了!
“姨母说的没错,与其日日这样干等着,防备着,还不如主动出击!”初听之下,他就十分赞同沈连城的做法。
一直以来,他这个王叔做得滴水不漏,反叫他睡不安寝。他其实早就盼着他索性谋逆了,他好有正当的理由,一举歼之。
☆、第446章:大闹一场
这一夜,沈连城和陈襄一直与天子商议设下圈套的全部细节,直到子时方才从宫里出来。
虽然说好了会从陈婉清离家出走这件事开始做文章,但天子的责罚,也需得循序渐进地进行。
剥夺沈连城女傅的名头,削弱陈襄手上的军权,都需要时间。翌日早朝,天子也不过通过某些政务,表露了与陈襄的“不和”罢了。
一直以来,天子与陈襄从未有过这样的“不和”,哪怕是在看待一件事上,甚至连意见相左的情况都没有。今次的突然“不和”,让满朝文武生了许多猜测。
知道陈襄和沈连城的女儿不在京都的,都猜得天子与陈国公府,是因了这件事而生了嫌隙。
依附荣亲王的,以武成侯薛涛为的许多人,皆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他们皆以为,荣亲王的机会就要来了。
荣亲王宇文衍虽没有起疑,但对此事,表现得并不热忱。
他还在观望。
而不仅是朝臣之间,京都百姓茶余饭后,也在说道此事了。有人讲得有鼻子有眼,很是生动。
“陈国公和天子女傅为了不让女儿嫁进宫为后,竟将女儿送走了。但不知天子会作何反应。”
“我听说,早朝上天子龙颜震怒,大声呵斥了陈国公!但也没治罪。”
“是吗?这个罪名,也实在……不好治。治了,天子也会很没面子不是?”
“可不是嘛!这口气,恐怕天子只能自己咽下了。”
“说起来,陈国公和天子女傅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违逆圣意。”
“真是不知道想啊!女儿进宫当皇后有何不好?偏要送走……”
就在几个人议论得有滋有味摇头晃脑的时候,李撄宁突然奔走上前,抓了一个人的衣领,激愤问:“你们说什么?天子女傅和陈国公将他们的女儿送走了?送去哪儿了?”
“可不是送走了吗?你谁啊?抓着我做什么?”被抓着衣领的人挣了挣。
“送去哪儿了?”李撄宁冷声,在问一遍。
“这我哪知道?!”
李撄宁一把丢开他,反身走了,直奔陈国公府的方向。
他来到陈国公府,陈襄好沈连城正在用午膳。
他见了他们,略施了礼便直言问:“婉儿呢?她去了哪里?”
沈连城与陈襄相顾看了一眼,为李撄宁这兴师问罪的态势而感到有些意外。
“阿宁,“沈连城站起身来,反问道,“令尊没有告诉你吗?”
李撄宁蹙眉,一副不解的样子。
“早间我去过你们家了。”沈连城站起身,走至他跟前,告诉他,“我已与令尊说过,由你长兄阿锴,陪着婉儿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长兄跟婉儿走了?”李撄宁心里头紧绷的一根弦突然断了一般,让他又急又恼,“长兄为何要跟婉儿走?他凭什么?”
他的话,让沈连城皱起了眉头。“阿锴为何不可以?他喜欢婉儿,婉儿也喜欢他。而且,我也有打算成全他二人……”
“不行!”李撄宁打断她的话,“长兄答应过我,不会娶婉儿为妻的!婉儿她,是我要娶的女人!告诉我,他们去哪儿了?告诉我!”
他出言不逊,几欲疯一般。
陈襄当即走上前来,挡在沈连城跟前,怒斥了他道:“小小年纪,你胆敢对谁如此姿态?就你这个样子,还想娶我家婉儿?笑话!滚。”
他本就不喜欢李撄宁,这个跟他父亲长得一模一样,性格还有些偏执的孩子。今次他这般凶恶,立时让他心中生了邪火。如此一来,他对他可就不客气了。
沈连城见他对一个孩子这样凶狠,忙将他往后拉了拉,上前对李撄宁道:“阿宁,我不知你也喜欢婉儿……”
“现在知道了?”李撄宁再次打断她,目光森寒,“那便告诉我,你们将她藏到哪里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她!”
“我的话你听不懂?”陈襄忍不住再次上前,冷看了他道,“你,我第一个瞧不上,更莫说我家婉儿。”
李撄宁紧咬了双唇,心生气恨。他瞪着陈襄,忽而嗤笑一声,反问道:“国公大人为何第一个瞧不上我?您向来不太喜欢我,就因为我的长相酷似我那死去的父亲吗?”
“没错。”陈襄被戳中的心思,再不必隐瞒,“不仅如此,便是你的性情,也与你父亲后来的样子一样令人生厌。”
沈连城见陈襄竟跟一个孩子计较到这步田地,忙一把将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怒道:“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你是不是气糊涂了,以为他是谁?”
“我……”陈襄闷着气,反身背对了李撄宁,决意不再理会了。
沈连城伸手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算是安抚,随即便走向李撄宁,解释道:“阿宁,你别怪婉儿的父亲,他今晨在朝堂上受了天子的气,心情不好,这才冲你大脾气。”
“但求女傅告诉阿宁,婉儿去了哪里?”李撄宁声色柔和下来,向沈连城深深地拜了拜。
“不准告诉他!”陈襄在后面,忍不住丢出这句话来。
沈连城回眸睨了他一眼,而后对李撄宁道:“我的确不能与你说,是为了保护婉儿。若被天子知道婉儿的去处,婉儿定然会被捉回来的。”
“您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李撄宁又拜了拜,“我求您了女傅!”
“阿宁,把你的心思收回去。”沈连城劝道,“婉儿她喜欢的,是你长兄,不是你。”
“长兄答应过我,不会娶婉儿为妻的!他答应过我。”李撄宁仍是执拗。
“阿宁,回去吧!强扭的瓜不甜。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的话。”沈连城说罢,吩咐奴子送李撄宁出府。
李撄宁几乎是被人拖曳着离开陈国公府的,之后他再想进去,就被门房拦下了。
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恨过陈襄和沈连城,从未。这一刻,他恨他们入骨!甚至恨得,记起了杀父之仇……
☆、第447章:新仇旧恨
李撄宁回家途中,路过荣亲王府,恰见武成侯薛涛等人从王府里垂头丧气地出来。
都说荣亲王对天子有取而代之之心,而朝臣之中,也有不少人希望他能做天子,掌理天下事。这些从荣亲王府出来的,恐怕都有这样的愿望吧?
李撄宁望着荣亲王府,伫立良久。
他突然也很希望,荣亲王能对天子取而代之,杀了天子,也让陈襄沈连城永无翻身之日!没有陈襄和沈连城的反对,无论如何,他就可以娶陈婉清了。
却在这时,荣亲王宇文衍正要出门,不经意的一眼,他偏偏看到了李撄宁。
碰上他的目光,李撄宁忙低了眸,迈开脚步,要逃走。
“那个孩子……”宇文衍却是唤了他一声,又向他招了招手,要他至近前。
李撄宁心生忐忑,但脚步,还是不自觉转了方向,朝荣亲王宇文衍走了去。
待他走至跟前了,宇文衍更是上下打量了他,看着他跟李霁几乎没有两样的面孔,噙笑道:“本王若没有猜错,你是李大将军的那个遗腹子吧?”
李大将军……从未有人在李撄宁这里这样称呼他未曾见过的父亲。这头一次听来,真是无端地让他觉得受用非常。
他也不是天生就是个平凡人。他的家世,若不是因为败者为寇,开国皇帝时期,便是少有的名门望族!
他本来,也是贵不可言的世家子不是么?
见他愣在原地没有言语的宇文衍更是笑了一下,问:“你可有何长处?可会些拳脚?”
“会一些。”李撄宁忙恭谨作答。
“可在参加科举考试?”宇文衍又问。
“不曾。”李撄宁道,“家母不让我出仕。”
“那便可惜了。”宇文衍微皱了皱眉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你年纪轻轻,不思出仕为官,造福百姓,岂不蹉跎岁月?”
李撄宁低眸,倒想听听看他接下来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宇文衍想了想道:“这样,本王身边正缺一个随侍,你既有一些拳脚功夫,从明天开始,就来本王身边做事吧!如此便是不通过科举,你若真是个才干,在本王身边,必有崭露头角之时。”
李撄宁却是犹豫着,没有做答。
宇文衍又笑了,道:“你回去想想。想通了,明天就到本王府上来。想不通,那也便罢了,全当本王今日之言,未曾说过。”
说罢,宇文衍就要上轿出门了。
“多谢王爷知遇之恩。”李撄宁突然拱手伏礼,应了宇文衍的提议,“能在王爷身边做事,是我的荣幸。”
宇文衍笑笑点头,并不多言。
李撄宁回到家,将自己要去荣亲王府做事的事告诉了母亲张氏,并毫不意外地受到了张氏的拦阻。
张氏用少有的严厉口吻道:“绝不可以!天子女傅和陈国公知道,是不会答应的。”
“孩儿的事,为何需得他们同意?”李撄宁怒怼回去,还道:“阿母您别忘了,若不是他们,阿父也不会死!现在的江山,也不是他们的,而是阿父的!”
张氏听言脸色煞白。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抚养长大的阿宁虽性情古怪些,但从未讲过诸如此类大逆不道的话。今次陡然听来,她吓得身体都抖了抖,险些站不住。
“阿宁你……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她颤着声音告诫道:“若不是女傅和陈国公,就凭阿母一人,你与阿锴他能有今时的衣食无忧的生活吗?做人,需得知道感恩才是!”
“不是阿宁不知感恩,而是阿母您错将仇人当恩人。”李撄宁冷声,绝不认为母亲说的话有任何道理。
说罢这话,他便反身离开,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张氏一时着急得有些六神无主,半天才冷静下来。她自知自己不是个有本事的,想了想,忙奔出门去,要将此事告诉沈连城。
或许,沈连城还有法子,修正李撄宁错误的想法。
然而,在见了沈连城,诉说了一切之后,沈连城的脸色也变得难堪起来了。
沉默许久之后,她终于抬眸问张氏,“你可知,阿宁他也喜欢婉儿?”
张氏吃惊地张了张嘴,随即闭上,摇了摇头。
“他突然这样想我,怕是因为我默许了婉儿与阿锴的事,而受了刺激。”沈连城言及此处,突然笑了一下,“这是打算,新仇旧恨一起算呢。”
“这可如何是好啊?阿宁性情执拗得很,将来恐怕要闯下大祸了。”张氏急的,始终是李撄宁将来如何如何。
“他长大了,”沈连城却道,“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都不由得这般人左右了。”
“那女傅您是不打算管了吗?”张氏心中一颤,唯恐自己说中了。
“管不了了。”
“女傅,您不能不管啊!”张氏急道,“您若不改正阿宁的想法,难道就不觉得自己这十多年来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付诸东流吗?您对他好了十几年,到头来他却恨着您,甚至图谋报复,您难道就甘心吗?”
“早在当初我让你常带孩子到我家中走动之时,我便想过今时的可能。”沈连城不妨告诉张氏,“当然,我也妄想过用我的关怀来打动他,换得他一点感激之心。现在证明,到底是我妄想了。失望肯定是有的,但我并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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