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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暖-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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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牙切齿,“沈琬宜,你他娘的有种。”
第22章 阿黄
再然后,便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摔门声。琬宜无助捂着耳朵,眼睁睁看着窗框震了三震,心里就一个念头……完了。
被谢安这么一吓,琬宜清醒了大半,她撑着胳膊坐起来,时不时往窗外扫两眼。对面就是谢安的屋子,可从始至终,那边的灯就没亮起来过。
琬宜知道,谢安这次是真的火了。
也是,那么霸道性子的人,说一不二惯了,现在猛地出了这么大糗,面子里子全丢的一点没留,肯定会恼羞成怒。
琬宜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一宿睡睡醒醒,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和谢安道歉,可好不容易想好了措辞,却根本没了说出去的机会。
第二天早上,她特意蒙蒙亮就起来,杨氏说,谢安已经出门了。
琬宜失落一会,打起精神,想等着他晚上回来再解释。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回了他,可谢安脸色冷淡,瞧都没瞧她一眼,转身就进了屋子。
……琬宜心里有点难受。
男人嘛,好面子,琬宜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明天再早起一点,一定能和他说句话。
这天早上,琬宜天不亮就起来了,她怕冷,没动弹,只点了屋里的灯,抱着阿黄盯着外头。
谢安那边一直没动静,过了好一会,正屋门开了,杨氏打着哈欠到了院子里。琬宜满意摸摸阿黄的脑袋,“总算能堵到他了。”
她没再等,利落穿好衣裳,随便梳了梳头发就跟着去了厨房。杨氏怕琬宜再着凉,没让她帮多少忙,自己一人忙活。琬宜转了圈儿,拿了簸箕坐门外头剥豆子,眼睛瞧着谢安的屋门。
天光大亮,馒头和肉汤都熟了,谢安还是没出门。琬宜有些沮丧,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屋里,杨氏唤她一声,“琬宜,去后园子里给姨母拔根葱。”
琬宜应一声,起身抚抚裙摆,匆匆往后走。可等她回来,就不多会儿的功夫,谢安又走了。杨氏拧着眉喊他,“汤都做好了,好歹喝一口再出去,你着急个什么劲儿?”
闻声,琬宜吸一口气,急急回头,只看见他挥挥手的背影。然后把剑挂在腰间,扯着缰绳翻身上马,转眼便就只留一阵扬起的灰尘。
……琬宜手里捏着葱叶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
她差不多明白了,谢安这是在躲她,明摆了不愿意看见她。肩膀瞬间塌下来,琬宜揉揉眼角,幽幽叹一口气。阿黄睡饱了挤出门缝,颠颠跑她脚边来,琬宜弯腰抱起它,蹭蹭它的脸,神色无奈,“怎么办呢……”
……
小九门里,谢安也不好过。他背靠在椅子上,腿搭着桌沿,一手懒散枕着后脑,另一只捏着账本,心不在焉,视线飘忽不定。
看了半个时辰,一行字都没入了眼,至于心里想着什么,谢安自己都不清楚。心口堵了团莫名其妙的气,他舔了舔唇,紧闭上眼,左手烦躁将账本甩出去。
春东刚好推门进来,差点被砸到眼眶。他搓搓手,瞄了眼散落一地的纸张,吸口气,而后小心翼翼试探问一句,“哥?”
谢安懒得理他,手揉着额角,声音狠厉,“没事就给老子滚!”
这语气太冲,春东不敢触他霉头,有事也不敢说了,嘟囔一句,恹恹退出去就要合上门。动作刚做一半,里头人又改了主意,“回来!”
“……”春东摸摸鼻子,万分后悔现在上了楼。但是谢安正偏了头盯着他,再出去已经晚了,春东叹口气,慢吞吞走他面前去,“怎么了,哥?”
谢安舌滑过左腮,不知道该怎么表述他的问题,沉着脸默不言语。春东战战兢兢,本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忽听谢安问了句,“你和翠翘现在怎么样?”
这问题春东始料未及,他斟酌一下,小心回答,“挺好的?”
谢安抬眼,春东对上他视线,肩膀抖一下,立即改口,“不好!昨晚还吵架了。”
“……”谢安眼睛眯一下,扬扬下巴,“吵什么?”
春东撇撇嘴,“她说我穿的衣裳忒俗,看着不顺眼。”
谢安扯一下唇,问,“然后呢?”
春东不明所以,憋了半天,实在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然后什么?”
谢安问,“她打你了?”
“……没打。”春东被他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回答,只能看谢安脸色行事,见他唇抿一下,旋即又改口,“打了!还踹了我一脚,踢床下去了。”
谢安总算满意,点点头。春东松一口气,这才发觉背后已经有了冷汗。
“哥,要是没事……”他一刻也不想待下去,匆匆开口,没说半句就被谢安打断。这次的问题更加刁钻,“翠翘踹了你,然后,你做什么了?”
“我……”春东硬着头皮,脸涨的通红,“又爬上去了。”
谢安顿一下,不可置信,“那么怂?”
春东僵了半天,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最后壮着胆子问一句,“哥,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和翠翘的事了?”
谢安面色古怪一瞬,又冷脸,“有问题?”
春东一噎,“没。就是……挺高兴的,受宠若惊。”
谢安“嗯”一声,不再看他,头向后靠,用臂挡住眼睛,“出去吧,把门带上。”
春东如蒙大赦,匆匆出门,风一样跑下楼梯。
屋里,谢安搓一搓手指,嘴里念叨,“又爬上去了?像不像个男人……怎么也得骂她一顿再爬上去吧?”
……
这天晚上,谢安总算按时回了家,还去厨房吃了饭。他平日里也总是时不时忙一阵,杨氏并没注意到他的异常,也没多问,只琬宜心中瑟瑟。
谢安坐她对面,一直沉着脸,半句话没说过,琬宜闷头吃饭,时不时瞟他一眼,不敢出声。偶尔一次对上他视线,瞧着里面并无什么明显情绪,她心里一紧,更觉得不安。
早前准备那一套说辞早不知忘到哪里去了,再者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谢安这么一晾再晾,琬宜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都跑的没剩什么了。
她叹口气,筷子戳一戳碗里豆腐,和地上阿黄大眼瞪小眼。
看琬宜无动于衷的样子,谢安齿含着筷尖,心里又是一股无名火起。对那晚的事情,刚开始确实是实实在在气过一阵,有种颜面扫地的耻辱之感,但过了一宿,便就消得差不多。
琬宜那时并没多清明,无心之举,他斤斤计较实在太不男人。再说,他也半点没落着亏,摸了手腕掐了腰,要是放琬宜清醒的时候,不被甩巴掌都是运气。
可无论如何,他的面子都过不去。再见着琬宜,他不知道该摆出个什么样的姿态来,就只能避而不见。今天回来,他其实本来的打算是寻个由头狠狠骂她一顿,给自己寻个台阶下。
但是看着她那张脸,谢安嘴开了又合,半句狠话说不出来。
他跟自己说,算了吧算了吧,小丫头片子较什么真儿,等她给个台阶,自己顺坡下驴得了。但是谢安在桌前等啊等,旁边茶都放凉了,琬宜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谢安心里那个气啊,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杨氏瞧他一眼,“你怎么了?”
谢安深呼一口气,总算找到了一个发泄点。他伸筷子敲了敲装豆腐汤的碗,问,“这是谁做的?”
琬宜动作顿一下,抬头看他,小声说一句,“我。”
听她这样说,谢安眉头舒展,心里敞亮了不少。他把筷头往桌面上墩了墩,啪的一撂,骂一句,“真他娘的难吃!”话音落,起身即走。
“……”琬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瞟一眼对面谢安的碗,轻轻嘟囔,“难吃你还吃那么多。”
……
再晚一点的时候,琬宜坐在炕上无所事事地剪窗花。她披件小袄,手上动作着,心里却还是翻来覆去想着谢安的事。
这事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谢安的心思她多少也能猜到一些,无非是下不去脸,等着哄。琬宜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低一些姿态,他脾气差,她就担待点吧。
杨氏睡的早,灯早就熄了,琬宜轻悄悄起床,到厨房去取壶酒,拿屋里炉子上温。谢安向来喜好睡前小酌一杯,她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一壶竹叶青,并不烈,睡前喝正好。琬宜推门看看,谢安屋里灯还亮着,窗户上映着他的影子。看姿势应该是靠在墙上,曲一条腿,闲散舒适的样子。
琬宜不敢自己去,就去拽拽大猫的尾巴,“阿黄……你替我送一趟吧。”
……谢安正望着棚顶发呆,门口突然传来阵响动。他心思一动,以为是琬宜来了,赶紧思考着自己应该摆出幅什么样的表情。还没想出来呢,又响起几声猫叫。
谢安狐疑下地,开了门,果真空无人影。他低头,瞧见正窝在自己脚边的黄猫,背上紧紧缠着一壶酒。他舔一下唇,视线往对面看过去,心下了然。
“为什么是你送?”谢安蹲下,脚跟空悬着,腕搭在膝头,手指头戳戳阿黄脑袋,“她人呢?”
阿黄听不懂,只乖顺趴着,谢安撇撇嘴,在外头吹半天冷风,也够了。他摸摸鼻子,最后还是把酒给解了下来,“得了,你回去跟她说,爷不计较了,但下不为例。”
他哼哼一声,“再有下次,吊起来打。”
狠话撂的够了,谢安拍拍身上土,拎着壶把儿转身进屋。他回头,冲阿黄抬抬脚尖,语气轻松不少,“回去吧,爷今晚就不留你了,把话儿给我带到咯。”
他就是说着玩儿,根本没往心里去。回屋里后,谢安翻个杯子出来,坐炕头啜一杯,虽然味道淡些,但也有滋有味。阿黄在门口盯门缝看一会,转身哒哒跑回琬宜屋子。
琬宜正眼巴巴等着它,见它进门,背上空无一物,松一口气,心放回肚子里。
谢安脾气躁,但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收了她的东西,定不会再对她计较这件事了。琬宜勾一抹笑,冲阿黄招招手,“辛苦啦,过来抱抱。”
阿黄却根本没理她,在屋里转一圈,跳起来往炕尾不知道扯下了什么东西,叼着就往外跑。琬宜呆住,目光扫过那堆衣物,心里咯噔一下。她顾不得穿衣,匆匆下地追出去,“阿黄……”
那边,阿黄已经到了谢安门前,出来一次,谢安没锁门,它身子一蹭,轻轻便就钻进屋里。琬宜站在外头,被风吹得哆嗦一下,急的快流出泪。
听见响动,谢安歪歪脖子,眼睛扫过去,瞧见是它,笑一下。可下一瞬,便就凝滞在脸上。
阿黄嘴里是块绯红布料,细带子垂在地面,上面绣着白色蝴蝶。
谢安眯着眼,一字一句吐出来,“她给我,送肚兜儿?”
第23章 想上
琬宜盯着那扇木门; 从心凉到了脚。夜深露重,她单薄衣裳被吹的晃荡荡,几次想鼓起勇气进去,但都最后退缩。
活这么大,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羞愤欲死。
阿黄从进去就没再出来过; 隔着窗户能看见炕边那抹背影,肩背宽阔; 腰脊挺拔; 僵成一座山。等了不知道多久,琬宜冻的嘴唇发麻; 谢安终于动了。
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晃悠悠过去锁紧了门,转身回来时顺手吹灭了灯。
眼前一片黑暗; 寂静无声; 琬宜哆嗦着抱紧自己; 又站了一会; 颓丧回了自己屋子。
……第二日她没敢早起; 缩被子里等着谢安出门才慢吞吞起床洗漱。还好他并不磨蹭; 三两下出门; 没一会就听不到他声音。
意兴阑珊喝了点粥,再帮着杨氏收拾好厨房; 琬宜左右看一圈无事做; 便就回屋子去做绣活儿。富贵牡丹刚绣好一片叶子; 阿黄迈着小碎步从外头懒洋洋进来; 餍足样子。
琬宜看着它,昨晚刻意被忽略的事又闯进脑子,她心一颤,面色沉下来。
阿黄像是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像往常一样巴巴往跟前凑,卧在炉火旁边。一双绿眼睛晶晶亮,一眨不眨盯她瞧,琬宜伸手拍拍旁边,“过来。”
阿黄抬一下屁股,没敢动。琬宜吸一口气,自己穿鞋下去,揪它耳朵,“你昨晚做错什么事你自己知道不知道?”
大猫呜咽一声,站起来扒住她膝盖,神色可怜无助,琬宜差点心软。又想到什么,心一横,拉着它前腿转过来,啪啪对着屁股狠拍两下,“叫你长点记性,别什么东西都敢碰!”
她力道并不轻,阿黄被打的眼里含水,再叫两声,委屈趴下。琬宜站起来,深呼几口气,心里郁意散了几分,可想起那方还在谢安房里的肚兜,复又变的愁眉苦脸。
思索一会,她过去收起炕上针线,扯件外衣披上,往外头走。阿黄脑袋一抬,又要跟上去,被琬宜回头狠瞪一眼,“哪也不许去,就在这给我反省。”
门砰的被关上,阿黄伸舌舔舔肚皮,安静趴下。
杨氏正在屋里纳鞋底,琬宜小心瞧她动静,趁她不注意,轻手轻脚推门进了谢安屋子。这么偷鸡摸狗的事,琬宜从没做过,何况还是在个男人屋里寻自己的私密东西。
她左右看一圈,心跳如擂鼓,眼睛不时往窗外瞧一眼,生怕杨氏忽然出现。
等终于平静下来些,琬宜才有心思好好打量。谢安屋里她来过不少次,却从没有认真看过。
摆设很少,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唯一装饰是桌上花瓶,里头一把枯枝,枝叶干脆的像是一碰就会碎。
墙边木柜,打开看,横七竖八几件衣裳,暗色居多。
琬宜仔细找着,被褥全翻遍了,一无所获。她心一点点沉下来,手心冒汗,呆站在屋里不知多久,院里头鹅扯着嗓子叫一声。
琬宜一惊,知道杨氏肯定会出来捡蛋,不敢多留,赶紧推门出去。
接下来一天,她都过的意兴阑珊。绣一朵牡丹,针法出错几次,最后还用错了线的颜色,慌忙中,手指尖扎出好几个针眼儿。
阿黄一整日都乖巧没出错,琬宜想骂它都找不到机会。心中郁结没处发,吃过了晚饭早早躺下。外头天渐渐暗下来,她盯着头顶梁木,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
唯一庆幸的是,谢安似乎也不想见她,月上半空都没有回来。
琬宜闭上眼,安慰地想,最好别回来了……
可她不知道,心里杂乱、觉得时光难捱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
临安最大的酒楼名叫福满楼,一共三层,顶楼天字间,靠着走廊栏杆望过去,能把大半个临安俯收眼底。
下面不远处是花街,珠翠楼就在那儿,现在的点儿,是最热闹的时候,人来人往,看得见的纸醉金迷。
形形色色人物路过街口,不知从哪个方向来,但都往同一个地方去。谢安趴着栏杆往下瞧,
眼皮半垂,心不在焉,他齿间含一粒花生,不嚼,只无聊用舌头舔舔,咸滋味儿。
风吹衣裳鼓起,谢安敞怀,却不觉得冷。
身后面春东正兴致勃勃和付邱闫划拳喝酒,吵闹叫嚷,桌上都是下酒菜。鸡爪、猪肝、盐炒花生米……大部分都加了辣子,看过去红通通一片。
付邱闫是小九门的老主顾,春东和他关系不错,又都好酒色,气味相投,总是一起吃饭喝酒。谢安平日里是不会参与他们的,但今天,他实在不想回家,便就一起来了。
屋里,春东连着输了三次,喝的脸颊通红,付邱闫坐另一头笑的见鼻子不见眼。春东不服,回头扯嗓子喊,“哥!”杀猪般叫了三声,谢安不耐烦走进来,踹他一脚,“屁事?”
春东傻呵呵笑,手指着付邱闫,“给兄弟报仇!”
……论行酒令,没人是谢安对手。他混惯了,十岁出头就敢和人拼酒,第一次吐得胆汁快出来,再过几次,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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