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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冬-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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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里坐着两个人,男的三十多岁; 穿着剪裁得体的燕居青色长袍; 两鬓微白,面如冠玉; 阴骘冷傲;女的看着像十几岁,肤如凝脂; 身量窈窕; 纤腰盈盈不堪一握。
  若不知道的人; 定觉得这二人是夫妻,起码样貌上看挺配。 
  沈晚冬打开小香扇,半闭着眼; 慢悠悠地扇凉。车里太闷了,因唐令讨厌被阳光晒到,所以车帘是半透的厚黑纱,上面用金线绣了象征死亡的曼珠沙华; 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
  唐令不喜欢她“浓妆艳抹”,所以她今儿穿了身月白色裙衫,髻上斜了两支白玉簪; 耳上戴了对玉珠,并未如何施粉黛,只是用眉笔轻画了个远山眉,再挑了点浅粉色的口脂涂在唇上。已经如此素净了; 可唐令瞧见后仍是皱着眉,说: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些脂啊粉的以后还是少往脸上抹,太俗了。
  她还能说什么,只有莞尔微笑,说:多谢小叔教诲。
  她和唐令坐在这个又暗又闷的小马车里,后面跟着的那辆车里则是章谦溢。才刚从府里走的时候,她特意去后面那辆车瞅了眼章谦溢,这男人一脸的病容,左手包的像个粽子,头发并未梳起,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嘴也干的暴皮,似乎在发烧。
  若没有去过地牢,乍一看,还真以为这男人在唐府受到了酷刑。
  还记得章谦溢瞧见她,登时精神大振,笑吟吟地凑过来,说了句:如今有督主给你撑腰,待会儿去了福满楼,你就摆出一副怨恨的样子,尽情地狮子大张口,狠狠地宰我叔父一通。
  她听了这话,白了这男人一眼:大先生是你亲叔么?你坑起自己人怎么这么狠。
  章谦溢嘿然一笑,朝她吹了口气,得意洋洋地说:我虽说帮叔父打理生意,但福满楼、钱庄还有几间金玉铺子都不是我的,说白了,我就是一管家,等堂弟长大了,我还得给他接着当管家,凭什么?区区一根指头能杀了梅姨,能换来百万身家,太值了。
  她懒得理会这男人以后要耍什么招数争家业,昨晚在地牢说好的,福满楼的经营权一人一半,以后四六分账,该她拿的钱,一两都不能少,这是姓章的这头畜生欠她的。
  正思虑间,沈晚冬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睁眼一瞧,原来唐令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怎么了?”沈晚冬忙坐端正,将小香扇折起来,尽量笑的温婉大方。
  “没什么。”唐令眼中闪过丝厌恶,他从身边拿起个金堆漆盒,打开,两指夹出个淡黄色的香片,递过来,淡淡说道:“你嘴里有味儿,含着。”
  “啊?”
  沈晚冬下意识捂住口,头登时低下,臊的脸通红,胡乱接过香片,立马含在嘴里。她怎么从来没发现自己有口臭,真是丢死人了,怕是荣明海也闻见了吧。哎呦,这,这以后见了面可怎么好意思。
  “小婉。”唐令冷笑了声,幽幽说了句:“女孩子要爱干净、知廉耻,以后晚上不要再出门了,更不许与任何男人有肌肤之亲,听懂了没?”
  听了这话,沈晚冬拿出帕子,将嚼碎的香片吐掉,她脸上的热度逐渐褪去,鼻头一酸,差点掉泪。听明白了,唐令绝对知道了昨夜在凉亭发生了什么,觉得她脏、臭,所以才刚在家里时,让丫头伺候她连住洗了两遍澡。
  “你看你,还像个孩子似得,吃东西都会沾到脸上。”
  唐令看着沈晚冬,摇头宠溺一笑,身子凑过来,抬手,用大拇指帮女人揩去粘在嘴角的碎香片。
  “小叔,”沈晚冬也不躲,她尽量按捺住怒气,看着眼前这章阴冷俊美的脸,轻笑了声,道:“要不要叫车夫停下,您赶紧去洗个手?”
  唐令一愣,手指从女人脸上离开,他坐回到原处,垂眸看着大拇指上的碎香片,不喜不怒,指头将香片搓成粉,半响才淡默地说了句:
  “你生气了?”
  “没有。”
  沈晚冬扭过脸,自嘲地一笑,补充了句:“是真的,没撒谎。”
  “和叔叔说话,就是这种态度?”
  唐令虽说语气温柔,嘴角还含着笑,但无形中却给人一种阴寒的压力。他盯了沈晚冬半响,瞧见女人眼睛有些泛红,叹了口气,大手轻抚着女人的长发,瞧见她发髻上的玉簪有些松脱,凑上前来,帮她仔细插好,柔声道:
  “除了叔叔,谁还会这么提点你?说你,是为了你好。小叔想让你做个大家闺秀,以后能风风光光的嫁到王公大臣家里做当家夫人。”
  说罢这话,唐令轻抚着女人的肩头,笑道:“改日小叔带你去见见宝昌公主,这位公主和你年岁差不多,样貌虽说是中人之姿,但胜在气质高贵,人又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很是受人敬重。小婉,你得好好学,”
  “多谢叔父的美意。”
  沈晚冬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唐令的话,她身子往边上挪了下,摆脱开唐令按在她肩上的手,淡然一笑,道:“若是您嫌弃我,我走就是了,不会留在唐府给您丢人。”
  “走?你去哪儿。”
  唐令面色一沉,冷笑了声,道:“去找荣黑鬼么?”
  正在此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曹车夫在外头恭敬道:督主,肃王的马车就在前头。小人这就前去,叫他挪到一边。
  “不用。”
  唐令冷眼瞅了下面前的美人,整了下衣襟,清了清嗓子,端坐好,随后斯条慢理地说道:“道儿这般宽,自然是大家都能走得。咱们将车往边上些,让王爷先过。对了,让人过去给王爷见礼。”
  曹车夫应了声,赶忙叫过来个侍卫,耳语了番,让侍卫前去到肃王的马车跟前见礼。曹车夫伺候了督主多年,晓得督主一向强横惯了的,在大梁还从未给谁让过道儿。那肃王的母亲不过是先帝爷的淑妃,并不得宠,当年那场夺嫡之争,督主、侯爷与秦王斗得天翻地覆,最后侯爷的外甥当了皇帝,宫里剩的皇子不多了,为了稳住朝堂,勉强才封了淑妃的儿子为肃王。
  这肃王并没什么大本事,早年还挺谦卑,只因近年来朝安定侯那党靠拢,得了些权,渐渐骄矜了起来,拿着天潢贵胄的架子,对督主颇有些轻慢。真是小人一朝得志就张狂,欠收拾!
  没一会儿,一辆玄色马车吱吱呀呀地驶了过来,到了唐令的马车跟前停下。只见一个清秀的童子抱着小凳子跑到车跟前,童子踩在凳上,踮着脚尖撑开车窗,并掀起车内的锦帘。登时,一位穿着锦衣的年轻贵公子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唐令笑着,亲自将车上的黑纱掀起,朝肃王扬声道:
  “王爷,今儿又去哪儿快活去了?”
  肃王哗啦一声打开折扇,装模作样地摇了几下,骄矜地扭过头,又微点了点头,算是与唐令见过礼,他瞅见唐令跟前坐着个样貌绝美的女子,痴了下,很快,这贵气的王爷转了转眼珠子,认出了这绝色美人是谁,他胡乱地扇扇子来掩饰自己的失态,笑道:
  “督主说笑了,小王才刚进宫给太后请安去了,这会儿正要去找安定侯商量军屯大事。若督主没别的事,小王就先走了。”
  “哎,忙什么。”
  唐令忙抬手,制止住肃王,笑道:
  “本督常想着与王爷多亲近番,竟不得空。如今见着王爷,这才发现王爷当真是一表人才,是难得的栋梁之才。”
  沈晚冬听见唐令口中说出这种恭维的话,吃了一大惊,不对呀,唐令可是连荣明海面子都不怎么给的,怎么忽然抬举肃王?难不成……沈晚冬心里忽然涌出种不好的预感,眉头不知不觉紧紧蹙了起来。那会儿走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去福满楼怎走这条街,那不是越走越远了么,原来他早都算计好了呀。 
  “哈哈哈,督主过誉了。”
  肃王的声音里尽是得意,他朝着唐令抱拳,眉一挑,笑道:
  “小王也常想去见识提督府的威严,竟也没机会,如今督主相邀,小王自当入府奉陪。”
  唐令点头微笑,看了眼身边坐着的沈晚冬,话头一转,忽然笑问道:
  “王爷如今还未婚娶吧,可有心仪的姑娘了?”
  肃王也是玲珑剔透人,听见唐令这般问话,联想起不久前在大梁盛传,福满楼的头牌晚冬姑娘竟是唐令的侄女,再瞧这平日里盛气凌人阉狗这般好声好气的与他说话,心里登时了然。
  肃王不禁冷笑数声,暗道:晚冬就算再倾国倾城,那也不过是个妓。女,蛇蝎心肠接连害得两位权贵公子为她争风吃醋而死,甚至连安定侯都勾。引到手,可见是个不安分的。若是把这种人尽可夫的婊。子娶回家里,那不等于娶回只绿帽子么。哼,就算她如今是唐令的侄女又能如何,烧成灰也是个妓。女。
  “并没有什么心仪的姑娘。”
  肃王唇角含着抹嘲讽的笑,淡淡扫了眼沈晚冬那张貌若天仙的脸,不屑道:
  “不过母妃先前倒是仔细帮小王挑选过,那几家都是累世公卿的高门贵户,姑娘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是王妃的合适人选。” 
  “哎!”
  唐令大手一挥,并不死心,笑道:“王爷素来以风流不羁闻名,与福满楼的翩红姑娘交情匪浅,曾经还说要纳了翩红为侧妃,又岂是为世俗所羁绊之人?”
  “小叔!”
  沈晚冬有些生气了,忙去拉唐令的袖子。现在算什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就霸道的给她做了决定,要把她硬往王府里塞,他难道听不出来,人家肃王很是嫌弃她么?
  “别说了。”沈晚冬咬着唇,轻声哀求。
  谁知唐令一甩袖子,并不理会,笑着对肃王道:“王爷,改日到本督府里来,咱们可要好好的喝两杯,就让本督的侄女作陪。”
  “行啊。”
  肃王眼里的讥诮之意颇浓,笑道:
  “本王近来刚买从酒楼回个丫头,很是不听话,正好能让她也开开眼界,向晚冬姑娘学习学习,怎么伺候男人。”
  “你说什么?!”
  唐令脸色登时阴沉下来,真是岂有此理,他百般隐忍,换回的却是这小子的刻薄讥讽。唐令回头一看,果然,小婉此时被伤得直掉泪。
  正在此时,只听嘚啵嘚啵一阵马蹄声响起。
  没多久,两车之间多出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这男人手里拿着把长刀,皮肤虽有些黑,但是样貌甚是英俊,身上透着股英豪阔达之气,让人瞧着心生景慕之意。
  正是荣明海。
  “侯爷!”
  肃王瞧见荣明海来了,高兴激动之下,小半个身子伸出车窗,正要说话。谁知他的侯爷黑沉着脸,把缰绳一拉,慢悠悠地扭过头看他,面色十分的吓人。
  “侯爷,怎么了?”肃王忙问。他真是有太多的话想要给侯爷说了,是,得绘声绘色地说他方才怎样拒绝唐令这头阉狗。哼,还要告诉侯爷,当初这臭娘们晚冬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上你的车,今儿我可是帮你小出了口气呢。
  正得意间,肃王看见安定侯此时嘴角微动,高昂起下巴,忽然抬起长腿,用力踹向他的马车,这男人的力气太大,差点就将车踹翻。
  人仰马翻间,肃王的头磕在车窗上,他赶忙护住头,等车稳住后,恨地朝荣明海大声道:“侯爷,您这是何意!”
  “滚!”
  荣明海又踹了脚肃王的马车,眼神凌厉,厌恶地喝道:
  “大人的事,几时轮到你小孩子多嘴了?冬子是我女人,你嘴里再敢不干不净,小心老子揍死你!滚!”
  肃王咬牙,恨地用拳锤了下车身,可他恨又能如何?荣明海说揍他,那可真敢揍,这黑鬼发起脾气来,可是六亲不认。如今他可是得仰仗这黑鬼得势,可是吃罪不起,罢了,改日去太后跟前哭道哭道,可有他好受的。
  想到此,肃王赶紧催车夫走,没一会儿就消失在街尽头。
  待肃王走后,荣明海两腿一夹,慢悠悠地驱马行到唐令的车跟前,他低头,看向车内那个此时泪眼涟涟,委屈到不行的美人,重重的冷哼了声,冷眼看向唐令,道:
  “老唐,今儿明白告诉你,她是我的人,你以后少给她胡乱做媒。我敬她,所以耐心等着她,懂不?”
  “你的人?” 
  唐令阴沉着脸,冷笑了声,道:
  “我说黑鬼,你这脸皮可越发厚了,她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呵。”
  荣明海玩味一笑,从怀里摸出颗熟鸡蛋,在马鞍上轻轻一磕,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唐令,斯条慢理地剥鸡蛋皮,剥好后,塞进口里,大嚼特嚼,暧昧一笑,含糊道:
  “这下懂了不?”
  说罢这话,荣明海将鸡蛋咽下,抹了下嘴,笑的极坏:“我忘了,你根本不会懂。”

    
第53章 传家宝
  沈晚冬瞧见荣明海斯条慢理地嚼鸡蛋; 还坏笑着说出这话,登时羞红了脸,头低着; 眼睛却忍不住看向车窗外。好在这浪货吃的不是腊肠; 否则她真的要去钻地缝了。
  不经意间,沈晚冬忽然发现唐令脸色相当阴沉; 他嘴角虽说带着抹淡笑,可眼中却隐隐透着股杀意; 让人不寒而栗。
  糟了!
  沈晚冬头皮一麻; 她怎么忘了; 唐令手眼通天,爪牙遍布大梁每个角落,他能知道她去地牢找章谦溢说了什么、能知道昨夜她和荣明海在荒山野坟堆子偷偷做了什么; 为什么不能在玉梁将食盒送给她之前打开看看?
  食盒里的东西,只要是年纪稍大些的人,一眼就能看懂,更何况唐令了。
  想必荣明海早算准了唐令会事先瞧一眼食盒; 所以才能“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我忘了,你根本不会懂。
  不会懂什么。
  正常的男欢女爱?还是男人该有的那根东西?
  当着侏儒不说矮话,荣明海实在太坏了。
  沈晚冬故作生气; 板下脸,随手将小香扇从车窗扔出去,佯装要打荣明海,冷声道:
  “你走。”
  谁知荣明海手疾眼快; 竟接住那只小香扇,他面带微笑,将扇子揣进怀里,还轻轻拍了拍胸口,朝车里的女人点点头。只见这男人将自己长刀上绑着的一块翡翠解下,轻轻一扔,正好扔到沈晚冬的腿上。
  “收好喽,这可是我初上战场打胜仗后,先父给我的奖励。”
  荣明海说这话的同时,拽了下缰绳,调转马头,两腿夹了下马肚子,朝相反的方向嘚啵嘚啵走去。与此同时,那男人略微沙哑沉闷的声音忽然扬起,并且越来越远:
  “投我以香扇,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哈哈哈……”
  听见这话,沈晚冬痴了。
  这男人念的原是《诗经》里的一首诗,说的是情人间互赠信物,期盼长长久久的相好。
  想到此,沈晚冬从腿上拿起那块翡翠,指尖轻轻触摸玉身上的“汉八刀”纹路,刀法简单,玉璧微凉,就像当初刚见到他这个人一样,惜字如金,冷硬强悍;再仔细触摸,润润的,就像那天清晨他带她吃的那碗酸辣肚丝汤,热辣的能把她眼泪花呛出来,可喝进肚子里,能扫净一身的冷气。
  这块翡翠是他爹给他的,意义非凡,想来跟着他走过万水千山,见过金戈铁马,这般重要的东西,就这么送给她了。
  沈晚冬低着头偷笑,将翡翠紧贴在胸口,可忽然,她手中的翡翠被人十分蛮横的夺走。沈晚冬下意识去抢,刚抬起手,却看见唐令阴沉微怒的脸,她呆住不敢动了。 
  “小叔,”沈晚冬咽了口唾沫,可怜兮兮地看着唐令,试图要回玉璧。
  谁知唐令眼睛危险一眯,冷笑了声,忽然将手中的翡翠用力摔在车外。
  “不要!”
  沈晚冬倒吸了口冷气,连想都没想就要下车,是,她要下去找回她的玉。但肩膀忽然一痛,她还没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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